68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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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密花只長在千密聖地,而回千密聖地的地圖卻又只能顯現于千密花編織的圖卷之上,這個難題千密一族解了幾百年,多少族人為之奮不顧身的死去,世代傳承才有了今日。
可是今日,千密幾百年才出了這麽一個的千密聖女,擁有着只在千密傳說中才見過的純紫色長發與眼眸、傳說中将帶領族人從幾百年的痛苦之中解脫的千密聖女,卻以她自己的心頭熱血、毀了千密幾百年的傳承!
端密太後望着伏在地上的年輕女孩子,時光在她眼前漸漸倒轉,她看到了二十多年前與之何其相似的一幕——
也是她一手栽培的孩子,教他武功教他用毒,教他手段教他心機,将他看做千密一族百年夢圓的希望,可那個孩子——她唯一的孩子,當着她的面飲下鸠酒、毒發倒地,就如同此時的秦桑一模一樣!
“母後……”她清楚的聽到了二十多年前她的兒子對她說的那番話:“我寧願死去!我死去了,從今以後,千密一族再也別想回到聖地!”
她的兒子長着慕容家男子都有的一雙鳳眼,從前笑起來的時候,其實很有幾分像端密初識的慕容天下……可是她現在如何用力的回想,也只能想起來兒子痛苦的眼神。
被自己強行逼迫自己忘卻的記憶,此時如同潮水一般從心底裏湧了出來,兒子的臉與面前孫女的臉重合、模糊……端密太後渾身僵硬,一動不能動的站在那裏。
地上的秦桑感覺到一種徹骨冷意,她無力蜷縮起身子,那張曾經風靡整個上京城年輕王孫貴族的絕色臉龐失盡了血色,此時慘白如同天邊清冷的月。
她聲音低低的:“父親說千密花妖異,使人舍死忘憂、無情無痛,若是重見天日,千密一族必定又将成為遠古時期只知征戰侵略的怪物!後來父親找到了萬離草……只有它才能毀掉千密圖卷……”她雙目神色已渙散,眼前幻影重重,低低的喃喃:“祖母,你可知道我父親是怎麽死的嗎?母親……母親生小離時難産,幾乎死去,父親無奈之下喂她服食了千密花……可從此以後母親便離不了千密花了,漸漸她變得神智混亂,有時甚至認不得我,她拿劍刺傷了父親,父親垂危,也只得服食千密花……後來母親刺傷我,清醒之後她再也受不了了,舉劍自裁……父親恨透了千密一族,他将我和小離送出聖地,然後他服食了萬離草,以一己肉身封死了聖地的入口……父親……我看着我的父親死去……”聲音漸低,她閉上了眼睛。
端密太後長長吸了一口氣,踉跄一步、摔倒在地。
這時外頭忽然傳來一陣騷動,侍衛們慌亂的呼號聲越來越近,端密擡頭望去,只見兩個侍衛跌進來、飛撲在地,接着大皇子慕容磊與顧明珠雙雙仗劍闖了進來。
“磊兒,你要做什麽?”端密太後聲如寒冰,“連你也要背叛哀家麽?!”
慕容磊并未答話,皺着眉向地上不知生死的秦桑走去。端密太後咬着牙站起來,一擺袖,那影在暗處的千密族族長手中抖落一根長鞭,呼嘯着向慕容磊與顧明珠揮去。
千密族長武功奇高,慕容磊與顧明珠兩個人與他纏鬥,也不過堪堪平手。
陳遇白這時從城外剛剛平息的亂軍之中趕回了宮中,抱着最後一絲希望前來搭救秦桑。從死傷遍地的前殿穿過,那黑色冰綢如這入夜的冷冽寒風,沾之即死。路過那纏鬥的三人之時,他輕描淡寫的順手一劍插在那族長背後,腳步未停,劍拔出時又挑飛了那長鞭,長鞭呼嘯着向端密太後面門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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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密太後此時搖搖欲墜,壓根無還手之力,但是有人從陳遇白身後閃過,明黃色的身影追得比那鞭更快,搶在它重擊端密太後之前徒手接下了那一鞭。
是慕容天下。
國師大人雷霆一怒,那鞭上灌注內力,慕容天下整只手掌被震的皮開肉綻、血流成注,但他神色如常,毫不在意的将滴着血的手掌握拳垂袖。
他擋在了端密太後身前。
陳遇白經過時冷冷看了他一眼,腳下未停的走向秦桑。
慕容磊與顧明珠也已撲了過去,慕容磊将秦桑扶起抱在懷中,顧明珠握起她的手交給陳遇白把脈,卻發現她手中緊緊握着一把匕首,匕首上沾滿了芬芳馥郁的紫色血液,隐約可見其上麒麟圖騰。
慕容磊見陳遇白眼中一黯,已知不好,沉聲問道:“怎麽樣?還有沒有救?!”
“她服了劇毒,毒早已遍布全身。”陳遇白嘆了一口氣,将她的手放了回去,“而且心脈俱斷……回天乏術。”
慕容磊那雙淺紫色的眸中神色頗為複雜。秦桑這時幽幽轉醒,看清抱着自己的人是誰,她微微一笑。
“秦桑,你……可還有什麽心願未了?”慕容磊低低的問她。
秦桑張了張嘴卻發不出聲,目光艱澀的轉過周圍衆人的臉,停在陳遇白的臉上。
陳遇白會意,點頭沉聲承諾道:“小離很好。我會照顧她。”
秦桑胸口的傷處這時湧出一股紫黑色的血,她痛苦的皺着眉,手中匕首铿锵落地,她睜大了眼睛,手無力的伸着去摸。
顧明珠将匕首撿起放回她手中,見她果然立刻松了一口氣,慕容磊轉頭高叫:“來人!”
他的近侍正在料理外邊的千密侍衛,這時匆匆跑了進來:“主子!”
“去将李微然帶來!用綁的!快去!快!”大皇子殿下暴怒大喝。
他懷裏原本已經平靜下來的人聞言睜開了眼睛,用盡最後的力氣拼命的搖頭,手拽着他的袖子,她想說話,卻只能咳嗽,每咳一聲,口中都溢出大量紫黑色的血。
陳遇白默默将一顆藥交給顧明珠,顧明珠喂了她服下,片刻她果然能夠微弱的說出話來:“……不、要!不要、告訴他……他啊!”
“秦桑!”慕容磊咬牙切齒的低喝,顧明珠按住他肩頭,對他搖了搖頭,慕容磊忍的額頭青筋暴漲,方才忍了下來,擺手揮退了手下。
陳遇白的那顆藥雖不能起死回生,卻也能讓她再拖延片刻時間。秦桑歪在兄長的懷裏,聲音斷斷續續的:“不要讓他知道,我不想讓他知道……我這個樣子……他今日、迎親……從今往後……從今往後……”
從今往後他會順遂平安,妻賢子孝、兒孫滿堂。
從今往後,人世間再無女子名喚秦桑。
從今往後,願他一生靜好安康。
大顆的淚水從紫眸中滑落,秦桑眼前模糊一片,只有天邊淡淡的月色仍然是清晰的。
她一生見過許多夜的月亮,如今卻只能想起漢中那一個秋高氣爽的月夜——她浸在迦南湖水面淺淺的下方,紫發紫衣如水藻蜿蜒湖水中。她隔着水面望着天上的月與湖邊的年輕公子,她對他笑,然後從水裏一躍而出……那個時候,他那麽吃驚,卻只是默默脫下了自己的外袍、披在她肩頭。
她這一生的月色都已在那個夜晚賞盡了。
足夠。
“大哥,”她低低的叫着慕容磊,“大哥……”
“我在。”慕容磊沉聲應她:“還有何事?你只管說!”
“還有……小離……請大哥看在我今日的份上,照拂于她,”她看着陳遇白笑,聲音已輕的如這夜風:“這個家夥太厲害啦!我怎麽都放心不下……若是……你要與鎮南王府一道為小離撐腰!”
“好,”慕容磊應下,“我答應。”
秦桑那流盡了血的蒼白面容忽又如桃花一般,紫眸也重綻神采,一瞬芳華傾國絕代!
“送我去漢中,”她笑得極美,輕聲說:“送我去迦南湖……不要告訴他,大哥,不要告訴他……”
慕容磊擁着同母異父的妹妹,連應了兩聲的“好”。
秦桑的面容開始變得平靜,眼神望着虛空中的某處,不知她在虛幻中看到了什麽,嘴角勾起了一個女子最幸福笑容……慕容磊舉袖擦她唇邊的血跡,繡着千密花的紫色衣袖緩緩撫過那張傾城臉龐、再緩緩滑落,那雙純紫色的眸子、已經永遠的閉上了。
再也沒有身不由己與心不由己,她終得安寧。
慕容磊閉眼默然許久,将她抱起來,與顧明珠、陳遇白一道往外走去。
皇帝目送那一行未曾向他行禮的人,直至他們的身影消失不見,他才從端密太後的身前讓了開來。
他緩緩轉身,神色間已經絲毫無猶豫之色。
他微點頭,近身太監恭敬的上前扶了端密太後。
“今日,城外有千密族人密謀作亂,幸而大皇子警覺,帶兵平亂,朕已下令将亂黨全部就地誅殺。”皇帝的語氣極為平和。
端密太後緩緩擡起頭,她的眼中已沒有了絲毫神采,那雙淺淺紫色的眸子此時像兩塊蒙了塵的石頭,毫無生機。
“千密殿的侍衛與宮人沒有盡心伺候太後娘娘,致使千密殿邪人入侵,驚擾了太後娘娘聖駕,全部誅殺。”皇帝遙遙望着天邊慘月,“太後娘娘受驚過度,神智失常,從今以後需得靜養,任何人不得探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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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遇白回到國師府時,已是又一個清晨了。
他與大皇子昨夜在寶華颠內陪皇帝默默坐了一夜,倦極,進屋前他在觀星樓外的長廊靜靜坐了片刻,小天看到了,過來輕聲的禀他說:“夫人昨日整日不見大人,昨夜一夜未睡,一直在等着大人。”
陳遇白怔了怔,“哦”了一聲,點頭起身。
輕輕推開門,果然迎面就見他的小妻子和衣伏在窗下的桌邊,枕着一本《孤魂夜話》睡得正香。
陳遇白腳步無聲的走過去,将她抱到內室床上去睡。
剛把她放下來她醒了,揉着眼睛問:“你去哪裏了?怎麽現在才回來!”
“皇上有些事要處理,耽誤了便歇在了宮中。”他在她額頭落下輕輕一吻,“別多問,快睡吧。我不走了,在這裏守着你。”
小離這時卻不困了,坐起來爬到他膝頭,說:“我方才夢到秦桑姐姐了,她和我說了好多話!”
“哦?”陳遇白把她抱好,微微笑着問:“她說了些什麽?”
“說……唔,我不記得了!”她有些苦惱的拍腦袋。
陳遇白捉了她手牽到唇邊一吻,“小離,”他輕聲說,“昨日秦桑也在宮中,她托我向你道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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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我們常常希望自己是小離。
可是好可惜,我們的心裏,常常住着的是秦桑。
人間哪有陳遇白?
那麽好吧,為愛死去。
————————————-我是今日默然挂土豪的分隔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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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離聽得一愣,然後睜大了眼睛急急問道:“她回家鄉去了是不是?她去見爹娘了?!”
陳遇白心中默嘆一聲,指節輕蹭她嫣紅臉頰,微點了點頭。
“是啊,她去見你們的爹娘了。”
小離雖早前已被秦桑告知、且當面道過別,心中已隐隐有所準備,但是乍聞之下,她依然惋惜又傷感,失望的喃喃道:“她真的先走了啊……我也很想回去啊!她真的不等我了嗎?!是不是她喜歡的那個人娶了別人、她很傷心所以先走了?”
陳遇白“嗯”了一聲,輕聲答道:“應該是吧。”
這樣說來,小離便能夠體諒理解了,嘆了口氣惆悵道:“也是,若是你娶了別人,我也一定不想待在這裏了。”
“我不會娶別人,”陳遇白正色道:“要去再找個與你一樣笨的,哪有這麽容易呢?”
紀小離果然被他這話轉移了注意力,皺眉不滿的質問他:“難道你娶我就是因為我笨嗎?”
回答的人一本正經:“否則因為什麽?你除了笨、還有什麽出衆的地方?”
紀小離憤怒了!
怎麽這樣啊!
她憤怒的用力想反駁他的話,可是想來想去——好像……真的也沒有。
她洩氣不已的轉身趴在枕上,悶着臉不吭聲了。
陳遇白無聲默笑起來,把她抱回來,揉在懷裏,逗得她快要哭了,才在她耳邊笑着低聲說:“好了好了……你再笨我也已經娶了……我喜歡你笨,好不好?”
紀小離聽到“我喜歡你”就已經耳朵豎起來了,雖然是“喜歡你笨”,她也覺得很高興了,被他抱在膝頭,她語重心長的訓斥他:“要不是因為你,我就可以和秦桑姐姐一起回去見爹娘。都是因為你,我才被她留下的!你怎麽能嫌棄我呢?”
“是是是,”陳遇白連聲應,“多謝夫人。”
紀小離這才心滿意足,笑眯眯的點頭。
這些日子她又長高了些,臉上退了小孩子那種鼓鼓的癡肥,臉色透出嬌豔少婦特有的滋潤光潔,在晨光裏,她跪坐他膝頭,宿衣未除,卻是眉目鮮研如畫,看得陳遇白一時迷醉。
他想起秦桑臨死時的面如桃花,心中餘悸不已,那聲“多謝”,他是認真的。
多謝你,為我留下。
他将嬌妻擁入懷中。
紀小離已察覺到他今日情緒有異,怕他是傷心擔憂,她用力的回抱他,安撫道:“我父親從小就教導我們兄妹信守承諾,我答應你的事情一定會遵守的,我會帶你一起去見我的父母……他們一定也很想見到你。你別擔心,只要你不娶別人,我不會丢下你的!”
她可真是信誓旦旦——陳遇白哭笑不得,滿心惆悵都被她這番信誓旦旦氣跑了。
“那我們什麽時候去呢?”小離還是很關心這個問題。
可是陳遇白無法回答她。默默擁着她片刻,他忽然說:“明日一早你随我送一個人出城,然後我們去鎮南王府——回你娘家,好不好?”
“好啊!”小離果然高興起來,頃刻忘記了方才的惆悵,又問道:“我們去送誰啊?”
“……一位故人。”陳遇白将手捂上她眼睛,“好了,不要再說話了,陪我躺會兒。”
他神情疲憊,小離看得出來,連忙的從他身上爬起來,賢惠的将床鋪好,體貼陪他一道躺下。只是躺下還沒多久,陳遇白尚在閉眼假寐,她已呼吸勻長、滾在他懷裏睡了過去。
閉着眼睛的國師大人勾起了嘴角,将懷裏沉沉入睡的小嬌妻抱得更舒服些。
他其實并不是逗她,他是真的喜歡她笨。
這天下多少聰明人,七竅玲珑、深謀遠慮,到最後卻不過是白白算計。即便是他自己,占蔔推演天下第一,可那又如何?他喜歡的人……是個小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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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陳遇白一早帶着小離到了城門口,沒有等多久,七年前轟動上京的那對璧人便雙雙縱馬而來,兩人俱是一身紫衣,顧明珠身前坐着個眉目靈活的小男孩,慕容磊則背了一個紫色的包袱,看那形狀,裏頭是一個方方正正的盒子。
陳遇白望了一眼,默然垂了眸。
“小離。”他轉頭輕聲喚。
紀小離在轎中等的快要睡着,一聽夫君呼喚,慌裏慌張的爬出來,踩了自己的裙擺差點絆了一跤。陳遇白無奈的伸手去扶她。
這場景狼狽又滑稽,顧明珠身前的小男孩“哈哈哈哈哈哈”的笑起來。
隆冬的清晨原本實在壓抑傷感,這一下子便熱鬧起來。
顧明珠低頭訓斥調皮的兒子,可連她自己都微微的笑了起來,一旁神情肅穆的大皇子也眉頭松動了幾分。
陳遇白恨鐵不成鋼的扶過自家實在不穩重的夫人,扶她站好,他指着馬上的人對她說道:“這是大皇子殿下,你出嫁那日他也曾送嫁,算你的娘家人。”
陳遇白目光落在大皇子背上那包袱上,當着她面,朗聲道:“若是以後我欺負你,大皇子殿下會為你主持公道。”
紀小離擡頭看那馬上的人,只見他俊臉陰沉、眉目桀骜,一看就不好相與,她婉拒道:“不用了……我有娘家人。”她小聲對她家夫君說:“我爹爹和哥哥武功很好,你忘了?上次他們把你打得那麽慘。”
在場的都是耳力過人,聽得清清楚楚。顧明珠笑得別過了臉去,慕容磊都忍不住微微嘆氣,有些無奈的沉聲道:“總之你以後有事都可以來找我……我定當有求必應。”
紀小離并不知道這是多麽珍貴的承諾,聽聽便罷了,一旁卻有人揚聲笑道:“大皇子殿下重諾,國師夫人這下可高枕無憂矣!”
清越的男聲帶着溫潤笑意,衆人都熟悉,俱都目光複雜的轉頭望去,只見青袍仗劍的男子從一匹白馬上跳下來,劍柄在馬臀上拍了一下,那白馬便撒開蹄子往城外跑去了。
李微然向衆人一抱拳,笑着問道:“各位齊聚于此,可是有何盛事?”
他笑得那樣的意氣風發,衆人望之心頭凄惶,俱都默默。只有紀小離與小石頭渾然不知,一個拽着夫君的袖子無聊站着,另一個在娘親身前扭來扭去,童真活潑。
慕容磊不由得伸手按上了系在背上的包袱,他手一動,李微然便看了過來,但那只是一個包袱而已,他并未察覺有何異常。
城中這時卻傳來了淩亂的馬蹄聲,他向衆人一笑,閃身騰挪、避到了旁邊一條小巷中。
淩亂的馬蹄聲由遠及近,打頭的是揮舞着漂亮小斧頭的漂亮六皇子,勒停了坐騎,他漂亮的小臉上滿是興奮:“大哥?國師?你們怎麽聚在這裏?”他疑惑的問,又看到紀小離,便對她眨眨眼眼睛。
他眨眼睛的樣子可真像天香樓門口抛媚眼的女孩子,小離笑眯眯的看,有人卻不高興了,沉着臉上前一步擋在她面前。
一旁慕容磊淡淡的答道:“我們送一位故人出城。小六你這是在做什麽?”
“哈!”六皇子殿下眉飛色舞的:“你們還不知道吧!昨日漢中李家迎親、新郎官卻跑啦!哈哈哈!夕月公主如遭雷劈啊!羞憤交加啊!哭的暈死過去啦!哈哈哈哈!父皇命我捉拿那李微然入宮問罪呢!哈哈哈哈哈!”
他說得津津有味,衆人卻俱是一臉沉寂,他興高采烈的笑漸漸僵在臉上,自讨沒趣的幹笑了兩聲,摸摸鼻子,問道:“那什麽……你們見着李微然沒有?”
小石頭童聲清脆:“見着啦!”
“哪兒呢?!”六皇子殿下精神抖擻的問!
顧明珠暗暗掐了兒子一下,小石頭立刻緊緊閉上嘴巴。一直沉默着的國師忽然一指城外,“青衫白馬,剛剛出城。”
“啊!”六皇子睜大了漂亮的眼睛!
出城了?
真讨厭!
城外風沙那麽大,追起來可髒可辛苦了!
漂亮的六皇子殿下不高興的板着臉,揮舞着小斧頭、吆喝手下一大群的追出城外去了。
馬蹄揚起的風沙落地,李微然從小巷中轉了出來。
“你逃婚?!”陳遇白皺眉問好友。
“未曾。”李微然正色,“我從未答應迎娶夕月公主。”他說着,目光在紀小離臉上停了停,似是想起了誰,神情溫柔了幾分,微微一笑。
“方才多謝了。”他向陳遇白道,“不知國師大人這會兒可有閑暇?替我蔔一卦可否?”
“你……可要找人?”陳遇白低聲問。
青衫男子微微一笑,翩翩公子、溫潤如玉。
“是。”
“不必了!”大皇子忽然沉聲喝道,揚手扔出一樣東西。
他內力霸道,那物擲過來的力道不小,李微然卻接的輕松,面色如常。
只是東西入手他再定睛一看,瞬時臉色大變!
是他贈給心愛之人的那把麒麟匕首。
“秦桑她托我轉告你——”慕容磊冷聲緩緩道:“情斷義絕、原物奉還。從此別過、江湖不見!”
年輕的武林盟主,英俊的臉上這時已沒有了一絲笑意,眉目深深、冷峻不已:“她去了哪兒?”
大皇子紫眸冷冷望了他一眼,一言不發的勒轉馬頭。
李微然知道慕容磊不願說、一定問不出來。可是他望着遠去的人背上那只包袱,不知為何,他竟覺得絕不能放他走!
可這是什麽緣由?李微然自己也想不明白。
心中驚疑不定,他緊握手中匕首,心頭忽略過一絲陰影疑惑,可他看那紀小離一臉無憂,想來絕對不是!
一瞬間李微然心頭極亂、極莫名的恐慌,他清晰的察覺到有極重要的東西正離他遠去,一生不複返。
可那是什麽?!
他心一橫,奪過陳遇白的馬,翻身而上!
“你去哪?”陳遇白問。
“大皇子去哪兒?!”雖不知為了什麽,但他此刻先要追上慕容磊。
“……漢中。”陳遇白低聲答。
“漢中……我也該回漢中去了!”李微然展眉笑道。
有個人曾與他相約迦南湖的月夜,他去那裏等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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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群人頃刻散了個幹淨,各奔西東。只留國師大人賢伉俪還在原地。
國師大人望着遠去的好友單人匹馬,想他以後縱使追盡天涯明月、也只能形單影只,心頭難免幾分戚戚。
國師夫人心中卻只想着:這天真冷啊、人都送走啦我們還不回去嗎?
但她家夫君這兩日總是眉目沉沉、不高興的樣子,小離十分懂事的沒有在此刻打擾他,只默默陪他站着。
隆冬的朔風,吹得她衣袖冰涼,陳遇白回過神後憐惜不已,牽了她有些涼的手捂在手心,暖聲道:“我們也走吧。”
“去哪裏?回我娘家嗎?”她高興起來,問他。
她總是一點小事就能高高興興的,笑靥無憂、雙眸清澈,真好。陳遇白望着那鮮研眉目,心頭的煩重俱都一掃而空。
“嗯。”
國師大人露出了這幾日以來的第一個會心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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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師府昨日就派人來傳過話了,鎮南王府已知道他們今日要來,一早就已經準備着了。
紀北已遠駐邊關,不在家中;紀南前日剛接管了西裏凱旋的二十萬大軍,忙得不可開交;紀西今日特地從軍營告了假,一早等在前面廳中,陳遇白攜着紀小離進來,他起身迎上前笑道:“可算來了!”
小離許久未見到他了,眉開眼笑的叫他“紀西哥哥”!
紀西差點要伸出手去揉她頭,堪堪忍住了,手握成拳垂在袖中,點頭向她笑。
那滿目的笑意太明顯,國師大人看得不怎麽舒服,冷了他那活潑的夫人一眼。
紀西看在眼裏,笑意更濃,柔聲對妹妹說:“王妃娘娘在南華院等着你呢,快去吧,別讓娘娘久等。”
小離一聽便歸心似箭,掙了她家夫君的手、提起裙擺就跑了進去。國師大人被她如此頭也不回的丢下,暗自正牙癢癢,紀西已微微笑道:“父親正在書房等候,請吧——妹婿。”
國師大人冷冷看他一眼,卻也拿這位舅兄無可奈何。
紀霆今日特意沒有去軍營,一早就在前院書房了,這回他沒有與女婿“切磋”武藝,命人上了茶,父子翁婿三人坐下,他看着女婿,沉聲說道:“皇上已經兩日未曾早朝,朝中衆臣議論紛紛。偏偏這個時候,大皇子殿下去了漢中。”
紀霆言盡于此,在場三人卻都清楚他話中未盡之意。
那一夜後宮之中究竟發生了何事,當時在場的侍衛宮人一個不留都已被誅殺,一點消息都沒有傳出來。即便是鎮南王,也只隐約聽說當時千密殿被血洗,只剩端密太後一人活了下來,卻也被報了個身染重恙、閉門謝客。
而那日城外大軍騷動之時,千密一族聚集在旁、心懷不軌,也被皇上下令殺的一個不剩,千密一族幾乎是滅族了。
這等風雲變幻,皇上又連着兩日未曾早朝,說是偶然風寒,可是這時機實在太微妙——二皇子殿下前幾個月剛被流放雍州、此生不許返回上京城。眼下端密太後被軟禁、千密一族被連根拔起,大皇子殿下在這個節骨眼上忽然去了遠在千裏之外的漢中……皇上這裏再一病,就難免令人揣測是不是要變天了。
此種朝廷機密大事,尋常翁婿間都不好多議,何況是鎮南王與國師大人。
陳遇白那一瞬心中猶豫,就并未接話。
紀霆卻接着說道:“大皇子殿下這個時候去漢中,想來過了年回來皇上便要給他封地、敕封為王了。二皇子已經封了雍州。如今宮中成年的皇子便只有六皇子殿下,那是中宮所出嫡子,母族顯赫,将來——”紀霆頓了頓,“我知你與東臨國國主有交情,既然明知那是什麽人,為何一再推動六皇子出使?皇上一向信任你,若是依你所言、果真派了六皇子前往,萬一鬧出些什麽風波來,你以後如何自處?”
他要說的竟是這個!
如今這樣莫測的局勢裏,紀霆卻不是向他打聽或者拉攏,只是提醒他自己提防小心。
陳遇白垂了眸。
國師大人一向不通人情、清高孤傲,皇子與重臣都不放在眼裏,得罪殆盡。但其實他越是如此皇帝越是放心——如此孤臣,無朋黨可依、無羽翼可豐,只效忠皇帝一人,再好不過。
可孤臣,哪裏是好做的呢?像陳遇白,若是有個萬一,皇帝不喜,那些平常受他冷面的恐怕都會上來踩他一腳,牆倒衆人推。
陳遇白原本不在乎,後來是習慣了。如今卻突然有個位高權重的長輩為他擔憂籌謀,提醒規勸。陳遇白心中一震,突然間像是回到了老國師大人還在時,有枝可依。
他聲音低了幾分答道:“六皇子殿下出身尊貴,又有二皇子殿下多年悉心教導,如今只缺歷練名望。那東臨國富饒強悍,若能結為友邦,于六皇子殿下,乃是大功一件。”
那個看起來漂亮又貪玩的男孩子已經十六歲了。
十六歲時骁勇滿上京的大皇子殿下如今嬌妻愛子樂不思蜀,十六歲時承襲青龍令的二皇子殿下也已歸于山水之間,上京城的下一個神話,該由六皇子殿下開始書寫了。
時勢造英雄,從西裏押糧起,國師大人就連打帶踹的将揮舞着小斧頭的六皇子推向時勢之中。
原本這些事陳遇白從來不向任何人解釋,皇帝心中明白即刻,連六皇子殿下也只以為他是公報私仇,如今他卻這樣低聲恭敬的禀明,因為眼前的泰山大人将女兒嫁給了他,又因為牽挂女兒過得平安幸福、特來提點他。
陳遇白做夢也沒想到會有今日:他居然嘗到了岳家得力的甜頭。
真是得娶佳婦。
國師大人雖未笑,卻已是神情溫和的礙眼不已,紀西心裏難免膈應,按耐不住,語氣淡淡的膈應回去:“國師大人誓做孤臣,效忠之心固然值得欽佩,但是我們身為小離的娘家人,不求她如何顯赫富貴,只願她過得平平安安。”
說得是前些日子皇帝褫奪了小離诰命夫人一事。
紀霆一向不插手兒女私事,此時垂着眸喝茶恍若未聞,任他們之間過招。
國師大人笑得雲淡風輕,一臉誠懇的道:“舅兄說的話在下銘記在心,以後定當對夫人體貼呵護,不再叫舅兄勞心牽挂。”
原本只是神情刺目而已,這下溫柔語氣與話中之意更是刺耳了,紀西嘴角一抽,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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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家得力的那位夫人,此時正在南華院裏吃着她最喜歡的棗泥糕。
棗泥糕是南華院最拿手的點心之一,小離從小就很愛吃,今日是知道她要回來特意為她準備的,倩姨親自下廚,算好了時辰蒸出來,端上來時還是溫燙的,又軟和又香甜,小離雙手捧着,吃得滿足不已,眼睛都眯了起來。
鎮南王妃有一陣沒見到她了,守在一邊目不轉睛的看着她吃,時而溫柔的給她遞上一盞茶。
“看你吃得哪兒都是,不像話!”鎮南王妃替她拭了拭嘴角,柔聲責備道:“你在你夫君面前也這樣?”
小離笑眯眯的,沒有否認。
王妃發愁的嘆了口氣,“怎麽嫁了人反倒更不懂規矩了?國師府沒有長輩約束你,也不可這樣啊,這會叫外人笑話你夫君的。”
小離一聽,連忙咽下最後一口,拿濕帕子拭幹淨手指,攏了袖子坐好,頃刻間一派大家閨秀的溫良娴雅。
王妃娘娘被這鬼機靈逗得發笑,揮手屏退了服侍的丫鬟,她關切的悄聲問女兒:“小離,你們成親有段日子了,你也已來了初葵……你肚子可有消息了?”
紀小離直搖頭,把陳遇白那套天送子嗣的話說給王妃娘娘聽。
王妃娘娘是知道內情的,自然是感動不已,可是男人眼下再如何體貼,天長日久,女人沒個子嗣終究是沒有依仗的,當年她是如何辛苦才求來了紀南,如今便更是加倍的憂心小離了。
她細細叮囑了小離許多話,小離聽了點頭不已,直到回去的一路上都若有所思。
陳遇白今日心情極好,可看他家夫人整晚都沉默不語,以為是她還在為秦桑的事傷心,晚上也就沒有鬧她,沐浴過後夫妻倆躺下,他只将她抱到懷裏,拍着她哄着她睡。
可小離伏在他胸口,不僅沒有似往常那般很快睡着,反而悉悉索索的爬到了他身上。
“夫人這是做什麽?”她烏黑長發垂了陳遇白滿臉,發梢撓得他心底都癢癢,他笑着暖聲問道。
國師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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