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大有來頭

大廳裏,燈燭輝煌,衆小厮都在丹墀下侍立。丫鬟們持着拂塵、漱盂、巾帕站在餐桌旁,劉氏、霍氏等人悉皆按照座次入席。餐桌上擺着格外豐盛的吃食,本是為褚恒等人預備的,現在只能自己享用。

整個大廳安靜異常,大家都埋頭吃飯,沒有人開口。連一向吵鬧的檀雯似乎也意識到了氣氛的異常,乖乖地吃着飯,不吵不鬧。

霍氏自知自己今日失語,所以一天下來都低眉順眼,收起了那嚣張的氣勢。她只道那宰相的兒子定是風度翩翩的佳公子,誰料想竟是這般邋遢,這才闖了禍。

郁坤澤似乎食欲不太好,他很快放下了筷子。劉氏見此,問道:“老爺,可是飯菜做得不合胃口?”

郁坤澤搖頭道:“味道甚好,只是胃口不佳。”

劉氏瞟了霍氏一眼,故意道:“老爺莫不是為妹妹今日的失言憂心?妹妹一向心直口快,老爺也不要過于苛責于她。”

郁坤澤哼了一聲,道:“平日裏對下人這般刻薄我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未料想竟在外人面前放肆,看來是該好好反省反省你的脾氣了。”

霍氏後背一陣冷汗,趕忙楚楚可憐道:“妾身真是該死,以後妾身不敢了。”

劉氏見她這般,心裏暗暗解氣。

劉氏道:“妹妹,也難怪老爺生氣,你得罪的畢竟是當朝宰相的兒子,還是大将軍,你得罪了他,就相當于老爺得罪了他,老爺得罪了他,也就相當于得罪了當朝宰相了,因為你的一時心直口快,老爺今後跟宰相梁子就結下了。”

霍氏聽聞,知道她是有意火上澆油,自己又有點擔心起事情的嚴重性來。

檀芮見她們又要開啓一場唇槍舌戰,心裏有些厭煩。家裏難得吃一次家宴,而每次家宴也都淪為她們互相攻讦的戰場。但開席不久,她也不便貿然離席只得耐着性子聽着。

郁坤澤點了點頭,道:“若是普通的人也就罷了,你們可知這褚恒是什麽來頭?”

大家聽他此言,便都聽出了他話中的意思,這褚恒想來身份不簡單。

郁坤澤道:“這褚恒只是庶出,但是卻是宰相唯一的兒子。”

郁坤澤繼續道:“褚恒的身份,沒那麽簡單。他的母親,是淺水寨寨主裘政豪的女兒裘小晴,沒錯,就是你們先前擱淺的清水鎮附近。當年,褚世忠官銜還不高,他路過此地,遇到山賊,不僅錢財丢失,性命也受到威脅,就是這裘小晴救了他。褚世忠年輕時也是個多情種,他便與那裘小晴有了情愫。可是此時他已經有了一妻一妾,還有了三個女兒,裘政豪自然不願意将女兒嫁給他做妾,但這裘小晴也是個敢愛敢恨的江湖女子,認定了便一定要嫁。最後,還是嫁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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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聽了這段,都驚訝得目瞪口呆。

檀烨道:“那這褚恒可以說是血統不正,爹爹為何如此忌憚他?”

郁坤澤繼續道:“你們聽我慢慢說來。這裘小晴嫁進褚家之後沒多久就生了褚恒,這是褚世忠第一個兒子,也是唯一的一個。裘小晴也母憑子貴,地位上升了。但這其中,遠不是褚家的家務事那麽簡單。當時朝政不穩,盜賊四起,每個山頭都有人占山為王,截取路人錢財,百姓苦不堪言,皇上也盛怒,多番整治無效。褚世忠就想到了自家的岳父,打起了主意。”

“他利用裘政豪統一山頭,治理治安。”檀芮一邊思考着,脫口而出。她想起那日她被困于木箱中聽到的褚恒和高虎的對話,定然是如此了。

郁坤澤看着檀芮,點了點頭,道:“正是這樣。他百般游說裘政豪,又向皇上借兵,裘政豪靠自己的威名,把山頭統一,最後便只剩下裘、高、艾三個山頭寨主,其他小蝦米都被擊散。因為使用了一些鐵血手腕,高家不服,暗中派人刺殺,結果誤殺了裘小晴。裘政豪一怒之下把高家趕到了偏遠的白虎山,原本的山頭被裘家一起占了去,高家勢力不足,想搶回寨頭卻無能為力。”

“所以,裘家雖然是一個土匪頭子,卻有朝廷撐腰,本身威名也大,對中部地區的和平是一個很重要的鉗制。”懷謙也分析出道道來了。

郁坤澤嘆氣道:“是的,因為裘政豪,褚世忠在朝中勢力變得很大。後來,先帝去世,現任皇上上任,褚世忠已經是皇上跟前的紅人,給幼年皇上灌了不知多少迷魂湯。褚恒是他唯一的兒子,他的仕途也是因為這個孩子才如此順利,所以,自然沒人敢說他出身不正。”

郁坤澤說得口有些幹,便抿了一口茶,繼續道:“褚恒從小喜歡舞刀弄槍,練得一身了得的功夫。褚世忠便把兒子帶進宮,陪皇上一起練習武術,所以,褚恒是和小皇上一起玩大的。畢竟母親是江湖女子,褚恒的行事作風總是帶着邪性,痞氣,對皇上也從來不阿谀奉承,有什麽說什麽,皇上就是喜歡講真話的人,所以皇上與他的關系一直很好,皇上還給他封了一個‘逸王爺’的封號。”

“這還沒完。這褚家雖然財大勢大,但這褚恒卻不是依靠老爹發跡的,他雖然行事怪異,卻也确實有勇有謀。十幾歲的年紀便請命去治理西北騷動的格巴騰部落,竟安撫得服服帖帖。皇上一高興便賞了他一個西涼将軍的頭銜。他就一直鎮守在那裏,名聲響當當。正因為如此,大家便都知道他的西涼将軍,不大提他那逸王爺的封號。”

他說到這來,大家都倒吸了一口冷氣,特別是霍氏,吓得臉色發白。

“褚家的勢力太大,一直到皇上成年,立了皇後,皇後戴家的勢力才漸漸強盛,與褚家分庭抗禮。此番他回京,也是戴家的勢力牽制,皇上迫于壓力,只得收回了他的兵權,把他召回京城來。”

“他要回京複命,需要經過清水鎮,那裏又是他的老窩,而且我們剛好被困在那裏,所以爹爹請了他順便護送我們回京嗎?”檀芮問道。

“這哪是我請的,是皇上欽點的,我偶爾跟皇上提及你們被困清水鎮,皇上便想到了褚恒。”

郁坤澤的話講完,大家都有些無法平靜,一陣唏噓。

檀芮一時之間無法判斷他到底是個什麽樣的人,他看起來沒有半分将軍的威嚴,真的是那股威名遠揚的西涼将軍嗎?她有些困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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