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 禁足院內 (21)

告別過去,做出抉擇,或許一個人,會更好。”她頓了頓,又道:“而且祖母還需要你們幫我照顧。”

惜兒還想要說話,綠枝卻拉住她,“便讓小姐一個人去吧,也許此行真的會收獲不一樣的心情。”

第二日,檀芮拿着包袱,小心地從後門走了,綠枝等三人一陣戀戀不舍,檀芮一步三回頭,最終還是上了馬車。

城門外,褚恒站在城門旁,馬随意地吃着草。他背對着城門,将目光投向遼闊的遠方。檀芮掀開簾子,看到他的身影,突生出一股落寞的感覺。直到車夫勒住馬,褚恒都沒有回過頭來。

檀芮從馬車上走了下來,站在她身後,“褚将軍,我來了。”

她輕輕的一句話,褚恒身體不由顫了一下,他回轉身子,也輕聲地說:“你來了。”此外再無他話。

他們兩人互相對望着,那種感覺,很奇妙,檀芮無法明說。

“你沒有帶上她們?”褚恒問。

檀芮搖搖頭,“我想一個人,好好享受這段旅程。”

“你也沒有帶你的小跟班?”檀芮反問他。

褚恒只說,“他早在前幾日便被我安排了其他事。”

褚恒又問:“你如何說服你爹的?”

“我沒有告訴他,我悄悄溜出來的。”檀芮和褚恒對視,“我只留了書信告訴他,我想出門走走,散散心。”

褚恒露出一絲驚訝,卻沒有多言,他牽過馬,換上了命令的語氣,“上馬。”

檀芮看着這個龐然大物,一臉茫然,“我唯一的一次騎馬便是在淺水寨,是你把我拉上去的。”

褚恒一怔,原來她都還記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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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坐馬車。”檀芮滿心期待地看着他,期待他能同意。

“馬車太慢,不行。”褚恒跨上馬背,向她伸開手,又命令道:“上來。”

檀芮面露猶豫,心想,她都已經違背禮教和他私自外出,這些細枝末節又何必在意太多。

她也伸出了她的手,褚恒一用力,她便跨了上去。褚恒再放開她,她的手心還殘留着他掌心老繭的刺痛感,很久違的觸感,一下勾起了往事。

褚恒揚起馬鞭便向前奔去,“到了那裏我教你騎馬。”迎着風,褚恒在她耳邊說,檀芮心裏怔了一下,點了點頭,不由開始滿心期待。

一路飛奔,夜幕将晚,他們終于到了最近的建桐鎮,檀芮在馬背上已經被颠得骨頭幾乎散架了,終于下了馬,連腿都有些發抖。

褚恒一臉譏諷,“才坐了這麽一會兒便這般,你若是士兵,定然也是個差兵。”

檀芮被噎住了,她不客氣地反擊,“我是一介女流,如何能與你的士兵相比。”

“這個小鎮只有一個福緣客棧,咱們只能去碰碰運氣了。”褚恒頗為熟悉,這不是他第一次路過此地。

檀芮不禁一陣咋舌,“要是沒有房間了怎麽辦?”

褚恒輕巧地說:“那便地為床,天為蓋,随便尋一處席地而睡。”

檀芮不禁瞠目結舌,“你不是在開玩笑嗎?”

褚恒面上神情格外嚴肅,“你覺得我是在開玩笑嗎?”

檀芮不禁結結巴巴,指着自己,“那我怎麽辦?”

“我睡得你便睡不得?”褚恒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檀芮還欲再說話,褚恒已經牽着馬往前走去,嘴角不禁勾起一抹笑意。

檀芮在原地一陣跺腳,先前美好的願景一下子便消散了。

褚恒回頭喊道:“郁大小姐,你不打算走了嗎?”

檀芮回過神來,趕忙跟了上去。

第三卷 愛恨情仇兩茫茫,岔路何去無方向 第199章 共處一室

他們到福緣客棧門口,店小二牽過馬,褚恒沖裏喊了兩聲,“來兩間上房。”

掌櫃的一見來了客人,頓時笑容滿面,招呼着:“這位少爺,真不好意思,只剩下一間房了。”檀芮一怔,褚恒卻面不改色,“要了。”檀芮看着她,一陣想說話又不知說什麽,難道不要然後兩人真的地為席天為蓋嗎?

掌櫃的不禁對他們的關系産生了好奇,向他們投來一記探尋的眼神,看得檀芮一陣面色發紅。

為他們引路的小二亦是一臉挂笑,“少爺,夫人,這便是你們的上房,有什麽吩咐叫我們便是了。”

檀芮聽他這般稱呼,面色又是一陣發紅,褚恒卻似沒有任何異常,“準備幾個上好的小菜送上來,不要芋頭。”

褚恒賞給他幾粒碎銀子,那小二便樂滋滋地去了。

檀芮卻禁不住滿臉訝異,連共處一室的尴尬都忘了,“褚将軍,你……”

“褚恒。”褚恒打斷她,“以後直接叫我名字。”

“褚恒。”檀芮試着喊了一聲,滿是不自然,“你也不吃芋頭嗎?”

“我沒那麽嬌氣,行軍在外沒吃的,連樹皮都恨不得啃上去,哪還有這麽多講究。”

“那你剛剛……”檀芮小聲地求證。

褚恒轉身看着她,直接說:“因為你大哥說過,你吃芋頭會過敏。”

檀芮心裏湧起一陣感動,臉色泛起了紅,不自然地咽了咽口水。她被褚恒看得越發窘,有些拘束地坐在凳子上,下意識要倒茶,卻發現茶壺是空的。

褚恒拿過茶壺,往外走,“我去倒茶,你把衣服換一下,今天背上出了很多汗。”

檀芮拿着茶杯的動作怔住了,她的背後出了很多汗,他都知道?檀芮一陣懊惱,不禁用手捂住臉,狠狠地咬了下唇,然後還是起身換了一身衣服。

店小二端了幾盤菜和一小壺酒送了上來,褚恒也把茶打了上來。看到滿桌飯菜,肚子的饑餓感一下子被引了出來。兩人也沒多說,埋頭便吃了起來。

褚恒抿着酒,眼神瞟向她,檀芮只顧着專心吃飯,完全沒有注意。直到有了飽腹感,才注意到褚恒的目光,就像屠夫在欣賞一直待宰的豬。

“我,我們今晚怎麽睡?”檀芮有絲尴尬地問。

“我付的錢,自然是我睡床。”褚恒又抿了一口酒,說得理所當然。

檀芮心裏升起一股懊惱。褚恒又補充了一句,“當然,如果你想一起睡,我自然是不反對的。”眉眼間又露出那抹壞笑,頓時讓檀芮警鐘驟響。

檀芮抱起一個枕頭,搬起自己的凳子挪到老遠,“我今晚便靠着這兒睡。”

褚恒只含着笑意看她,自顧自地又抿了一口酒。檀芮已經有些疲憊,眼皮打着架,只是靠着枕頭頭一下下地下垂,像只可愛的小貓。

褚恒慢悠悠地吃菜飲酒,眼睛都不曾離開過她。

檀芮的倦意終于戰勝了蜷縮的不适感,整個人都趴在枕頭上,一動不動。

褚恒嘆了口氣,起身抱起她,把她平放在床上,給她蓋好被子,做完了這一切,他有些眷戀地輕觸着她的臉頰,滑潤的手感。她飽滿的唇吸引着他,他不禁有些心猿意馬,又用手輕撫了幾下,終究沒有抵禦住誘惑,他俯下身來。

檀芮突然感到一股氣息沖到自己的臉上,她迷糊地睜開眼睛,然後便看到了褚恒的臉,離她很近。檀芮瞪大了眼睛,帶着緊張和驚恐,身子完全失去了自由行動的能力,不會動彈。

他們四目相對,檀芮覺得褚恒的眼沒有焦距,又充滿深沉,讓她看不透。

褚恒離開了她的臉,檀芮眼前的視角頓時開闊了許多,她不由舒了一口氣。如果他真的吻了下來,檀芮不知自己會作何反應。

褚恒從包袱裏拿出一張長墊子,鋪在地上,吹滅了燈,躺了下來。檀芮眼前陷入一片黑。

一片靜谧,但對檀芮而言,卻是可怕的沉默。她在黑夜中瞪大了眼睛,看着褚恒。沒有任何聲響,檀芮卻覺得他沒有睡。

“褚,褚恒。”檀芮叫了一聲。

褚恒沒有反應,檀芮自顧自地說:“我知道你沒睡。”

褚恒還是沒有回應,檀芮走下床,站在他的旁邊,“我這次願意和你單獨出門,是下了很大決心。我總要走出來,我想拿回我的發簪。我知道,你剛剛肯定滿腹氣惱,因為我流露出的那絲驚恐。”

檀芮舒了一口氣,“我說過我要努力,那今晚便要我來努力一次吧。”

她俯下身,準确地對準褚恒的唇吻了上去,褚恒被這突如其來的吻吓到了。但下一秒,他便反守為攻,把檀芮吓到了,因為檀芮已經不受控制地被他壓在身下。檀芮發出嗚嗚的聲音,深覺自己做了件蠢事。

檀芮掙脫不開,便胡亂踹着,完全不知輕重,褚恒悶哼一聲,終于是放開了她。檀芮解脫了,不覺開始擔憂褚恒,“你沒事吧?我,我不是故意的……”

褚恒有點哭笑不得,“你不是故意的,你來招惹我幹嘛?”

黑夜中檀芮紅了臉,“我,我,我說了要努力,誰知道……”檀芮不禁下意識攏着衣服。

褚恒也沉默了,良久,他說:“我去外面,反正以前習慣了席地而睡,到哪兒都一樣。”

“還是不要了吧。”檀芮低頭嗫嚅。

“在這裏我可不敢保證會做出什麽事來。”褚恒作勢欲卷起鋪蓋。

檀芮又一陣臉紅,她突然生出主意來,“不然我們就聊天吧。”

褚恒怔了一下,“有什麽好聊的。”她坐在這裏,他哪有心思聊天。

“你就跟我說說你和大哥在軍營的情況,大哥去了軍營之後的情況,我很想聽。”檀芮的聲音裏帶着期待。

褚恒有一絲無奈,“真的要講嗎?”

“嗯,求你了,就講講吧。大哥不知道什麽時候才回來,我要聽他親口講,不知道要等到什麽時候。”

褚恒禁不住她的哀求,便松了口,“好吧。”檀芮頓時歡欣雀躍。

第三卷 愛恨情仇兩茫茫,岔路何去無方向 第200章 東遼生活

褚恒緩緩開口,“東遼氣候幹燥冷冽,和西涼差不多,四季的風都很大,我因為才西涼待過好幾年,适應下來基本沒問題,你大哥卻不行,剛去的時候吹得皮膚都裂開了,特別是嘴唇,張嘴都疼得厲害。”

檀芮的心不由揪在一起,“後來怎麽辦?可有什麽方法緩解?”

“自然是有的,但你大哥堅持不用,硬是要自己慢慢習慣,适應了過來。”檀芮又是一陣揪心。

“每天早上天還蒙蒙亮便起床訓練,他一直覺得自己身體足夠強壯,熱愛武術,可是到了那裏,那種訓練強度,加上飲食條件跟不上,還是吃不消,一去便病倒了。”褚恒看着檀芮,學着懷智的自嘲語氣說,“他說他畢竟也是少爺出身,素昔飲食不愁,饑飽無傷,沒吃過苦,真正到了苦寒之地便受不了了。”

檀芮不禁滿是憐惜,“他在信中只說一切都好,卻是未曾提及此事。”

“他自然是不會提,提了反倒讓你擔心。”

“後來呢?大哥是如何好的?在軍營自然不比家裏,飲食藥物都跟不上。”

“後來,我知道了此事,便把他轉移到我的營帳,讓軍醫好生醫治。”

檀芮不禁一怔,心裏湧起感懷,“謝謝你照顧大哥。”

“別忙着謝,我這一幫,反倒幫出了麻煩。”

檀芮一陣驚訝,褚恒繼續道,“我對他另眼相待,旁人便因此對他生出芥蒂來了。”

“我初初接管東遼,雖說有‘西涼将軍’的名號,又皇上的聖旨,還有以前的老将領壓着,但畢竟年紀尚輕,也未曾有機會展示才能,衆将都不服,經過此事,衆士兵便對我生出了意見,軍心浮躁。”

聽到這裏,檀芮的心不由提到嗓子眼,一陣幹着急。

“那後來怎樣?從普通士兵到軍銜僅次于将軍的校尉,至少也得爬好幾年,後來情勢必然好轉,不然大哥也不會晉升如此神速。”

“也許是老天的機緣吧。”懷智看向她,“你可知東遼往東是什麽地方?我朝常年派兵駐守的原因何在?”

檀芮一陣思慮,“東遼往東應該是龍凰族,我只知道他們與我朝不合,具體是何情形卻是不得而知。”

褚恒點了點頭,“沒錯,那邊居住的便是龍凰族,早年我朝欲同化他們,卻受到頑抗,所以才被趕至東遼之地,他們現今所居之地異常寒冷,東面靠海,常受海嘯之災害。他們民族極具烈性,不肯屈服,是以常年派軍駐守,以防他們侵搶領地。”

檀芮聽了不由點着頭。

“上一任駐守東遼的将軍想必你也聽說過,他便是大名鼎鼎的婁均炜,在東遼駐守三十餘年,與龍凰族一直和平相處,兩不相犯。可是就在去年,他被參本與龍凰族密謀私通,擁兵自重,裏通外合,意圖造反。後來證據坐實,全家便都入獄。”

檀芮聽了,不禁瞪大了眼睛。

“可是這些與你樹立威信,大哥晉升有何關系呢?”檀芮追問。

“婁将軍出事,我才被調任接手,龍凰族見是新統領,便伺機來犯。當時是隆冬,雪面結冰,他們常年居住與水邊,能熟練滑雪,他們在夜間通過雪橇,悄然潛入我境,我們竟絲毫未有察覺。”

她們倒吸一口涼氣,“後來如何發現他們?”

“那些時日,許是初到東遼這個陌生之地,許是受排擠之故,懷智甚是煩悶,晚上難以入眠,便起身閑逛,無意撞見他們在冰面滑雪,思之極恐,不知他們究竟有多少人馬已然偷潛入境,便與我一番商議,按兵不動,想出計謀,引蛇出洞。”

“什麽計謀?”

“我們讓士兵們裝病,一天天下來,越來越多士兵病倒,又制造出糧草因為天氣供應不足的假象,終于,他們按捺不住,欲将我們拿下,誰知我們早有準備,反而将他們一舉殲滅。”

檀芮不禁暗自叫好,“這一招請君入甕,果然厲害!”

褚恒只是笑笑,“立了此功,我在軍中樹立了威信,他是頭等功,我先是晉升他為前鋒,後來又有幾次演習作戰,懷智表現出他的領軍才能,我便晉升他為校尉,這時大家便沒人反對。”

檀芮聽了,不禁又點了點頭,她轉而追問,“後來呢?大哥可有吃其他苦?”

“在軍營之中吃些苦在所難免。對一名士兵而言,訓練的苦又算得了什麽。”褚恒看着檀芮,“其實早在很久以前,我幫你們郁家搬運行李返回京城,我和你大哥在岳新樓喝酒,他說羨慕我的生活,羨慕我能交那些豪爽的大老粗做朋友,我當時還有些啞然失笑,深覺他只不過随便說說,若真的要他與這些人結交,只怕看不慣他們的作風。”

“可是事實證明,那些都是大哥的真心話。大哥待人最是真誠,又頗有江湖兒女的豪氣,日子久了,他們自然便能知道大哥的真性情。”

褚恒點點頭,“的确如此,他後來跟我說,只要得到了認可,和他們成了兄弟,一切都感覺是值得的。軍隊裏的大老粗,他們沒有那麽重的心機,他們便是看中公平、才幹、實力,還有真誠,唯有真誠相待,他們才會同樣真誠相待。”

褚恒頗有感觸,“他們最初排擠我們,無非就是覺得我們光靠關系,沒有真才實幹,我們便把自己的真才實幹擺出來便是了。我們真心對人,人便真心對我們。唯有在軍營男兒中才有這樣的簡單直率的行事作風,這也是我和懷智享受那裏的原因。所以我在軍營裏一待便是那麽多年。”

檀芮不禁盯着他看,“初到京城之時,爹爹便跟我們說了你大有來頭,你西涼将軍的封號能那麽響當當,定然也不是虛名,你是如何做到的?”

褚恒挑眉,“我便當你在誇我了。我平日裏行事,在你們看來是有些邪性,但我心裏卻是有一杆秤。平日和下屬便像兄弟一般混跡,沒有架子。整肅軍紀之時,卻是嚴肅認真,令之以文,齊之以武,沒有半點馬虎。賞罰分明,籠絡人心,說來也就這麽幾句話而已。”

“雖然寥寥幾句話,真正實踐起來卻并沒有這般簡單。”檀芮又看到褚恒,疑惑地問,“褚恒,你究竟是怎樣的人?我感覺總是看到不同面的你,我已經不知道哪一面才是真正的你了,我已經混淆了。”

褚恒勾起一抹邪笑,暧昧地說:“等你愛上我的時候便知了。”

第三卷 愛恨情仇兩茫茫,岔路何去無方向 第201章 人在囧途

一晚上暢聊,檀芮不知道自己什麽時候睡着的,星眼朦胧地被褚恒叫醒之時,自己躺在床上,身上蓋着被子。

“此去一路頗有一段路程,必須早起趕路,不然晚上到不了下一個打尖的地方。”褚恒已經收拾好了東西,檀芮還有些腦袋發暈,懵懂地點頭。

褚恒不禁又一陣挑眉瞪眼,“昨晚上硬是要我問我東遼之事,眼下知道困乏了吧,真是大小姐做派。”

沖着他這句話,檀芮一下子從床上下了來,麻利地完成系列程序。褚恒見激将法起了作用,頗有興味地挑眉看她。

坐上了馬,褚恒又是一路策馬而行,檀芮便像是不倒翁似的,不停打瞌睡,周邊再好的風景也全都忽略了。

檀芮不禁好奇地問:“你不困嗎?”

“自然是困,但已經習慣了。”褚恒策馬揚鞭,他們說話只能靠喊。

檀芮心裏不知怎的,一下子變得格外柔軟,他輕描淡寫的一句話,不知道是吃了多少苦積攢下來的。“又是在軍營裏鍛煉出來的嗎?”

“若是遇到緊急軍情,一天之間狂奔千裏都有,顧着睡覺,敵軍便打上門來了。”

檀芮心裏湧起一股敬佩之意,此前她看到的都是出言痞氣、行事癫狂的褚恒,卻都沒有看到這個如铮铮漢子的褚恒。檀芮升起了很多想要了解他的想法,“我想聽你的事,在西涼也好,在東遼也好。”

褚恒策馬的動作滞了一下,他只在她耳邊說:“以後,有的是機會。”

檀芮一下子又有些臉紅了。她不自然地扭動着身子,馬上的颠簸讓她一下子整個人倚靠在他懷中,一股溫熱的觸感。她臉紅地挺直了脊背,不敢動彈再半分,生怕又觸到什麽不該觸的地方。

從早上行至中午,找了個小攤點随意吃了些東西,便再次上馬。

檀芮突然覺得腹部有些隐隐作痛,她極力忍着,但這股墜痛越發明顯,剛開始還以為是吃壞了肚子,但她随即明白了什麽,臉一下子變成了豬肝色。

“褚恒。”她有些低低地叫他,褚恒卻絲毫沒有聽到,只顧着策馬前行。

檀芮不好意思回頭看着他的臉說,便有些怯怯地伸手碰了下他拿着缰繩的手,褚恒感到手上的觸感,有些怔住了,下意識放慢了馬程。

“怎麽了?”他詢問。

“我……”檀芮扭捏地不知該如何說明,早知道如此,便應該把丫鬟帶出來才是。

褚恒見她面色發窘,以為是內急,他勒住了馬,面上挂着一抹打趣的笑,“你是不是內急?”

檀芮尴尬地搖頭,“不是。”

褚恒這下疑惑了,“那究竟是怎麽了?”

檀芮舒了一口氣,“我,來紅了。”聲音不大,卻足夠讓褚恒聽到,褚恒整個人也都僵住了,他一個大男人,竟也一陣發窘,臉上發燙。

“那,那是要怎樣?”他從來沒有處理過這檔子事,自然腦子一片空白。

檀芮窘得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她聲音細弱默蚊地說:“找個客棧。”

“這是郊外,沒有客棧,也少有人煙,所以我才要這般匆忙地趕路。”

檀芮心裏一陣慘叫。

褚恒神色發窘,“來那個,要怎樣?”

檀芮哪裏開得了口,耳根子都紅了一片。

褚恒輕咳了一下,“你不說我怎麽知道怎麽做?這荒郊野嶺的,也難再找出個女人來。”他滞了一下,“是不是,要用布條墊着?”

檀芮窘迫地點了點頭,“裏面需包裹些其他東西,不然……”

褚恒一下子跨下馬來,兩人身子遠離了,那股窘迫也就減少了幾分。

“眼下,只能就地取材了。”褚恒自顧自往裏走,拾撿了頗多柴火,檀芮剛開始還有些疑惑,随即明白過來。他是要燒火取灰。

檀芮也跨下馬來,腿間慢慢明顯黏膩之感讓她覺得很不舒服。檀芮站在一旁看着他麻利的樣子,兩人都沒有說話,空氣裏滿滿都是窘意。驀地,檀芮心裏湧起一股甜意和暖意來,這股感覺越來越明顯。

褚恒燒起了火,彼時天氣還有些熱,他們便只是遠遠地看着火堆燃燒。

褚恒突然開口說了一句,“你忍忍,馬上就好了。”

他不說還好,一說就讓檀芮越發窘迫。這個,怎麽忍……

他突然想到了布條之事,打開了包裹,尋了一件材質最柔軟的衣服欲撕開,檀芮趕忙制止,“不要撕,那個,我備有。”

褚恒神情略帶尴尬地把衣服重又裝了回去。

火熄滅了,留下一堆灰燼,褚恒把它們扒開,讓熱意散去。

“好了。”褚恒說,下一秒,他轉身牽馬,“我牽馬到那邊去吃些草。”

檀芮低垂着頭,低低應了聲“嗯”。

檀芮處理好的時候,褚恒便坐在那片草地上,不知在想什麽,馬兒撒歡地吃着草。雖然尴尬,檀芮還是坐了下來,檀芮醞釀了一番,開口道:“有一件事,我想跟你說。”

“你不用說了,我知道你想說什麽。”褚恒目光瞟向遠方,沒有看她。

檀芮卻一臉驚訝地盯着他的側臉,“你,怎麽知道?萬一我們說的不是同一件事呢?”

“此時此刻,這種場景,你還能說什麽旁的。”褚恒語氣裏帶着一股莫名地蒼涼,“我一回京,便總有人在我耳邊說關于你的流言。”褚恒對向檀芮,說了最後一句,“不能生育的傳言。”

檀芮一下子便怔住了,“你都知道,為什麽還與我定下約定?若我真的無法為你開枝散葉,你娶了我回去,有什麽意義?”

“我也覺得我瘋了。”褚恒嘲諷地笑了笑,“你破了我的例外,讓我變得執念。”

檀芮喉嚨有些發緊,眼眶一陣發熱,她看着褚恒,“其實,那些都是傳言,我,并非不能生育。”

褚恒一聽,整個身體都僵住了,眼神裏透着訝異,還閃過一絲欣喜。

檀芮低垂下頭,心裏湧起一個嘲諷,“這個傳言,是我一手促成的。因為那個人,他要我等他,我便傻傻地為自己絕了後路,只為了等他。”

褚恒整個人又怔住了,他不能否認,他心裏湧起一股劇烈的醋意,臉色也由晴轉陰。

“我跟你說這些,只是想對你坦白。我不想我們之間存在着關于他的小秘密,小心地瞞着,到最後揭開的時候,傷了你我。把這些都放到陽光之下,好好曬一曬,才能快速地愈合。”

褚恒抿了抿唇,看着她,“以前你對他的這些用心,我要你在我身上十倍返還!”

第三卷 愛恨情仇兩茫茫,岔路何去無方向 第202章 訴說往事

檀芮和褚恒四目相對,檀芮什麽話都說不出來,只是重重地點頭。

檀芮心裏又閃過一個人,“我,想知道關于初靜的事,你跟她不是有婚約嗎?”

褚恒沒有料到檀芮會提起她,神色不由一滞。

“那日在淺水寨,我在馬車上都聽到了,她對你,也不可謂不深情。”檀芮心裏竟湧起一股酸溜溜的感覺。

褚恒聽出了她話裏的酸味兒,不禁挑眉看她,“你是在吃醋嗎?”

檀芮面色一紅,原來那股感覺是吃醋。她卻沒有承認,“誰說我在吃醋,我只不過是要彼此坦誠相待。我不希望彼此之間有其他秘密。”

褚恒見她嘴硬,也不戳穿,心裏卻是格外受用。

“初靜,是個怎樣的人?”檀芮又追問。

褚恒一下子陷入了回憶,“初靜,可不像她名字這般安靜。她性情潑辣,是個十足的小辣椒,吵鬧聒噪,誰要惹了她,她定要報複。”

“你被她整過嗎?”

“她誰都敢整,偏偏就是不敢整我。”褚恒挑眉,“因為幼時我也是個混世魔王,我會加倍整回去。後來大了,她便更不會整我,你知道為什麽嗎?”

檀芮當然猜到了,有些悶悶地說:“因為她喜歡你,自然要在你面前扮溫順,讨你歡心。”

褚恒挑眉邪笑,也不置可否,而是繼續說:“她的父親初維寬是我外公裘政豪手下的一員得力莊主,當年我外公叱咤風雲,将南邊的幾個山頭統一收編,解決了南方衆多盜賊窩點,作案猖狂的局面,他當時便立下了汗馬功勞。彼時我和初靜都還小,外公和初莊主喝了幾杯酒,便把我們倆人的婚事定了下來。但我爹一直都不認可,只是當時礙于外公勢力強盛,他沒有說不的權利。”

檀芮心裏有一絲異樣,“那這門親事,到底算不算數?”

“你是在着急嗎?”褚恒不禁又是一陣壞笑地看着她。

檀芮撇着嘴不說話,一副微嗔的嬌俏模樣,褚恒心情不禁大好。

他又道:“這門親事,自我懂事之後我便一直反對,不是因為看不起初靜的身份,而是對她沒有男女之情,更多的是兄妹之誼。”

檀芮聽了,這才稍稍放下心來。“那你有跟你外公提出來嗎?”

“自然是沒少提,但都被訓斥一番便作罷了。”

檀芮面色一怔,心下湧起一股不舒服的情緒。“那這門親事便是還作數?”

褚恒感到檀芮心裏的醋意,不覺心情越發好。“算是吧。”

檀芮挑眉,“什麽叫算是啊,是就是,不是就不是。”

“我本來就對她無意,我已經無數次對她這般說,也說了不會娶她,只是他們抓着不放,便一直擱置着。不過我也不擔心,因為我爹不會答允我娶她。”

“可是,你娘不也是……”檀芮只含蓄地說了一半,褚恒已經明了她話裏的意思。

褚恒有絲自嘲地笑了笑,“對啊,我娘也是江湖女子,雖然如此,我爹心裏還是有一個梗,誰要是觸碰了他心裏的這個梗,他便會惱羞成怒。”

檀芮顯出一絲訝異,“可是當年你爹既然力排衆議,娶了你娘,定是情深至極,又怎麽會嫌棄她的身份呢?”

“旁人或許只會說他是重情之人,但現實卻不是這樣。”褚恒臉上顯出一絲受傷,“我爹當年娶我娘,只不過是他仕途上的一個謀算。”

檀芮回憶起當日郁坤澤所言,心裏有了幾分猜測。“你是說,你爹看中你外公在南方山頭中的威信,娶你娘只是為了獲得這股江湖勢力的支持?”

褚恒點了點頭,檀芮滿是訝異,“你不能這樣揣測你爹,也許他并不是這樣的人。”

“你當我是空穴來風嗎?”褚恒眼神偷着一絲複雜,“我小時候貪玩,偷溜進他的書房裏,他在書房和人談話,我聽得一清二楚。他把我送進宮裏,也不過是鋪就他的仕途。”

檀芮不禁露出一絲驚詫和痛惜,心裏也跟着扯痛了,“所以你寧願在外從軍,也不願回家。”

“我們父子是互相看不順眼,我自覺避讓,也省得他看到我心煩。”褚恒又嘲諷地笑了笑,“所以,你覺得他會同意初靜嫁給我嗎?”他換上一副邪笑,“所以你就放心吧。”

檀芮臉一紅,“誰說我擔心了。”

褚恒只是饒有興致地看着她。

檀芮轉移話題,“這次,你要到塞荊做什麽?為何只有你只身一人?”

“誰說我只身一人了,你不是人嗎?”褚恒故意反問。

檀芮啐了一口,“我說正經的。”

褚恒也言歸正傳,“我此前外出的三個月已然來過此地,現今不過是來履行諾言,也把皇上交代的差事辦好。”

檀芮面露不解,褚恒解釋,“塞荊是一個大縣城,地處偏遠,山林衆多,卻少有良田,因而此處的百姓生活并不富裕。”

褚恒慢慢道來,“當年我外公統一了南方的幾個山頭,裘家淺水寨,高家白虎山,還有一個便是艾家塞荊關。此地無良田,百姓生活貧窮,我上次前來此地征兵,才發現良家百姓的壯丁都跟了艾家做了山賊,或者自己組成小幫小派,靠攔截富貴人家錢財為生。他們對官員更是恨之入骨。”

“那你上次到此處,定是受了冷待吧。”

褚恒面露苦笑,“征兵到的兵極少,而且多是老弱病殘。”

“後來,我上了塞荊關,見了他們的關主艾易均,希望他勸說手下的人從軍。”褚恒苦笑,“結果可想而知。”

“那後來呢?你所謂的兌現諾言是何意?”檀芮追問。

“他們落草為寇,子女的前程也會受到影響,到他們還是選擇這條路,是因為地方官貪腐,每年要上繳的稅費甚重,又常受剝削,上告無門,他們只能做山賊。”

“竟有如此不為百姓的地方官!”

“我初聞之時亦是異常震驚,我與艾易均達成協議,請旨查辦此地官員,向皇上請旨減免賦稅至一成,只要從軍者,其家人均可每半年領食一石糧食。只要我做到,那些壯丁便願意從軍。”

檀芮滿是驚訝“你都做到了?押運糧草的糧車呢?”

“早些時日我便派林蕭押送,我在京城還有事,便晚些出發。”

“所以你才這般日夜兼程,是為了趕到那裏主持征兵事宜嗎?”

褚恒點了點頭。

檀芮不禁對褚恒越發側目,原來這些事情,他早便規劃好了。

第三卷 愛恨情仇兩茫茫,岔路何去無方向 第203章 重遇故人

為了顧及檀芮,褚恒沒有像之前那般策馬狂奔,而是徐舒了許多。

在路上走了五天,終于是進了塞荊的地界,檀芮不禁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剛入城門,便見林蕭,在離他不遠處是另一對人馬,為首者是個青年男子,面容規整,用探尋的眼神看着他們。

褚恒跨下馬來,檀芮已經頗為疲憊,手腳都有些發軟,褚恒向她伸出手,檀芮沒有猶豫地把手給他,整個身體的重力都承在他身上,輕巧地落地。

林蕭見了檀芮,不禁滿是驚訝,随即又嘿嘿地笑着。

艾易均饒有興致地看着檀芮,探尋意味越發濃重。

林蕭走了過來,“少爺,糧草都已經運到,就等少爺主持大局。皇上的兩道聖旨也已經宣讀,那官員已經被收押,等待審判。”

褚恒點了點頭,拍了下他的後腦勺,“辦得不錯!”

林蕭有些不樂意地摸着後腦勺,“少爺,以後不準再打我的頭了!把我都打傻了。”

褚恒只是笑笑,沒理會他,直接走向艾易均,“艾關主,竟然勞動你的大駕,褚某真是受寵若驚。”

艾易均也笑着,“褚将軍一諾千金,頗有裘大寨主的風範,令我艾易均刮目相看,何談勞動二字。”

“既然當日之約我已經做到,該是艾關主履行諾言的時候了吧。”

艾易均挑眉,“那是自然。”

艾易均又道:“在下有一事不解,還需向褚将軍求證,以解心中疑惑。”

“請講。”

“我手下人手也不算多,也頗有野性,真進了軍隊只怕也是難以馴服,褚将軍為何執意要收編?你付出的代價,可遠比得到的大。”

“艾關主手下的人雖不多,也的确有些野性,一時難以馴服,但個個都是有身手的,戰鬥力比京城征的兵都有過之而無不及,這是我考慮的原因之一。當然,僅僅憑借這一點還不至于讓我如此大動幹戈。”

褚恒頓了一下,繼續說:“塞荊是聯通東南和西南的要道,地理位置的重要性不言而喻。這一代因為官員貪腐逼迫良民落草為寇,本就應該好好整治,因而我請旨懲治貪官,也不過順水推舟,為朝廷出力罷了。”

“艾關主在塞荊聲名赫赫,我要在塞荊順利完成征兵工作,最行之有效的辦法便是通過你們。若是連艾關主都支持朝廷征兵,你的手下都從軍了,這消息自然不胫而走,其他散兵游勇還不都紛湧而來?草寇都從良了,便也是趁機肅清了一番此地盜賊猖獗的風氣。”

艾易均聽了他之言,不禁又現出探究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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