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4 懲罰淫賊 (5)

道：“靈素你便在營帳裏整理一番，我們陪老太太去就行了。”

靈素便只得停了下來，檀芮便笑着扶起郁老太，兩組孫一路有說有笑。

靈素看着她們的背影，臉上的笑隐了下去，換上了犀利神色。

走遠了郁老太方道：“以後不要再提起往事，叫旁人聽了去可不是鬧着玩的。”

檀芮便乖乖地點頭，她今日提起不過是因為收到來信，頗有些興奮。

郁老太和寧婆子卻互相對望了一眼，眼神裏帶着些許憂慮。

檀芮并不傻，她看得出郁老太和寧婆子對靈素的種種防備，以前她只以為是為了瞞住她的身份所以格外提防，但後來卻發現了些微妙的變化，她只是一直沒有把這個問題問出口。

現在她沒有忍住，就勢問道：“祖母，為什麽我感覺你們和靈素一直都在互相提防？平日裏也總覺得您跟靈素不甚親近，她到您身邊伺候時間也不長，最後為什麽會把她帶來這裏呢？”

郁老太和寧婆子對望一眼，不知如何回答。靈素根本就是淩轅派來監視她們的，從三王爺舉兵造反時郁老太激怒淩轅後，他便派了靈素一直監視，她們又如何擺脫得了？

郁老太只含糊地說：“這件事，後面我會跟你解釋，總之你以後也注意提防着她便是了。”

檀芮不由露出傷懷神色，“我以為我換了新的身份，來到新的地方，生活便都是簡簡單單的，沒有往日那些複雜的東西，可是現在卻發現你們好像一直都有事情瞞着我，我，我不喜歡這種被瞞着的感覺。”

“忘憂，凡事難得糊塗，太追根究底，便再難做到忘憂了。”郁老太撫着她的頭發認真地說。

“可是……”

郁老太直接打斷她，“你若想和褚将軍自由自在，安安樂樂地度過餘生，便不要再追究這些問題。”

檀芮一聽，便生生地閉上了嘴。

第三卷 愛恨情仇兩茫茫，岔路何去無方向 第234章 皇上诏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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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南方春雨綿綿，空氣裏都帶着濃濃的濕意。

兩個美須豪眉，神采英拔的男子，策馬在綿綿陰雨中狂奔着，行人紛紛避讓，不由又因為他們的俊朗多看幾眼。

直至夜幕降臨，他們二人才匆匆找了間客棧歇腳。兩人俱被細雨淋濕，悶熱的天氣也讓他們滿身臭汗。一路風塵，兩人都眉頭緊蹙，神思倦怠。

他們饑腸辘辘，點了一桌的菜，敞開了肚子吃。其中一個年紀稍輕之人狼吞虎咽的樣子，恰似皂雕追紫燕，渾如猛虎啖羊羔。他滿嘴都塞滿了東西，卻還要騰出嘴說話，“少爺，你說皇上這麽急地召我們回去，會有什麽事啊？”

褚恒蹙眉深思，“這個堤壩眼看便要完工，他為何定要這個時候把我叫回去，定是發生了什麽大事。”他心裏隐隐地感到了不安。

“若是皇上要重新啓用少爺，少爺你要怎麽回答？”林蕭又問，差點把嘴裏的東西吐出來。

褚恒不禁嫌棄地看了他一眼，生怕他噴到自己碗裏來。但林蕭的話卻一下子問到了他的心坎上，他要如何回答？他剛和檀芮通了書信，兩人之約眼看便要可以實現，這個時候收到皇上的緊急诏令，無意讓他的心一下子懸了起來。

他自顧自地抿了一口酒，“也不定是什麽事，回去了再說。”

他們便沒有再多說，安靜地把飯吃完，便各自回了客房。

褚恒覺得身上粘膩得難受，便讓店小二燒了水，眼下他便舒舒服服地泡在大桶裏，露出健碩的肌肉，格外養眼。

回想一年以來在南淮的經歷，他只覺得恍如隔世。

他初到那裏，災民兇悍異常，他們區區一萬精兵根本無力應對，場面險些失控。褚恒摸了摸自己左手，掌間有一條長長的刀疤，他至今記得那股疼痛。

為了鎮住災民，向他們保證每個人都能拿到赈災物品，他站上高臺，當着他們的面割下了這條刀痕，殷紅的血頓時噴湧而出，也正是因為這份膽氣，讓災民一下子便停止了騷亂。

他只簡單包紮，強忍着痛，指揮着各項工作，最後事情才慢慢步入正軌。剛開始的半個月，他幾乎不曾合眼。

後來，林蕭便來了，他向皇上請旨從東遼趕了來，一見他這般模樣，便又哭了鼻子，褚恒當時還狠狠地笑了他一番。

但後來的林蕭，卻着實讓褚恒有些刮目相看，他一下子便熟悉了當地的情況，為褚恒分擔了很多事情，褚恒才慢慢有了更多休息的時間。

褚恒在南淮樹立了威信，威重令行，指揮如意，後續的事情也都漸入佳境。

南方終究雨水衆多，給大壩的建設造成了很大的難度，這才耽擱了下來。

褚恒靠在木桶邊上，沉浸在回憶當中。

他的手往旁邊的衣服摸去，摸出了那枚發簪，一遍遍地撫着，面露憂慮。他知道這次皇上的緊急诏令不簡單，皇上需要他，可是他心裏卻心心念念着另一個人，他不禁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第二日，他們二人一大早便又出發了，一路飛奔，終于進了城門。

林蕭扯着嗓門喊：“少爺，先回府裏換一身齊整衣裳吧。”

褚恒卻頭都沒回，“不了，我直接進宮。”然後便只留給林蕭一個背影。

林蕭不禁暗自搖頭，獨自往褚府而去。

褚恒到了宮門外，他已無直通宮門的令牌，但皇上卻早已派了太監在宮門外迎着，把他領了進來。

相隔半年，再次回到這裏，褚恒心裏說不出心境究竟是如何。

再次踏入雄英殿，皇上面容依然那般光鮮，多了幾分威嚴。他一見到褚恒，頓時露出一股激動思緒，快步走上前。

褚恒卻是不敢逾越君臣之禮，恭敬地跪地屈膝行禮：“卑職褚恒見過皇上！”

皇上把他扶了起來，拍着他的肩，一時不知該說什麽，只是滿眼激動，“南淮之事，你果然是不曾令朕失望！”

褚恒心裏也升起了一股感懷之情，但他卻知此時不是敘話之時，他開門見山地問道：“皇上此次如此緊急召我歸來，不知所為何事？”

皇上頓露憂慮神色，“沒錯，朕這次召你回來，确實是有十萬火急之事。”

褚恒的心不禁也提到了嗓子眼，皇上說道：“朕收到情報，龍凰族這段時日暗中集結兵力，有作亂之勢。”

褚恒不覺一驚，心裏也猜測到了皇上的意圖，“皇上是要我帶兵趕往東遼，補充後備援軍？”

皇上點了點頭，褚恒卻蹙起了眉，“皇上，那日我曾向你表達過我的志願，今次到南淮赈災，修繕河堤，之後我便向皇上辭去職務，不再插手朝堂之事，更不想再帶兵出征。”

皇上頓時露出一絲惱意，“你是在抗旨嗎？”

褚恒跪倒在地，“卑職只是希望皇上能履行當日諾言。”

“朕當日是答應你救郁檀芮，朕已經做到了，當日之諾已然履行。而你自請交出兵符，不再插手朝堂之事，是你為求朕答允自己提出的價碼，也是你自己的私心，朕并沒有答允。”

褚恒見皇上否認得這般幹脆，不禁暗生無奈。“皇上，如今朝堂亦非兵微将乏，東遼軍亦是精銳之師，再加上西涼軍，如此雄獅百萬，還對付不了小小的龍凰族？又何缺我這一人？”

皇上不禁指着褚恒罵道：“褚恒啊褚恒，如今我朝有難，正是需要你出力之時，你卻為了一己之私，如此推三阻四，你眼裏還有沒有大義？如若我朝兵挫地削，這是何等大辱！如此外患加身，你便能安心過你的逍遙日子嗎？”

褚恒緊抿着唇，依然沒有松口，“皇上，我此前已然為朝堂建功立業，如今便只想過過自己想過的日子，為自己活一把，這樣的請求算過分嗎？”

“你現在是在邀功嗎？”皇上冷眼看他。

“卑職不敢。”

“我看這世上便沒有你褚恒不敢的事，連朕的旨意都敢違抗，你有幾個腦袋？”皇上輕哼一聲。

皇上見他不曾緩和半分，又耐着性子好言道：“覆巢之下豈有完卵，這道理你道是不懂嗎？若是龍凰族攻入，撕開了一個口子，那那個窟窿便會越撕越大，我朝政局大受脅迫，彼時你又能安心地逍遙度日？”

皇上看着他，“褚恒，朕是念在你與朕兒時情分上才這般好言相勸，你不要恃寵而驕！”

褚恒眉頭緊鎖着，他想起屢次和檀芮的錯過，他以為，只去最後一次，結果再回來，世事已然翻天覆地。此次出征，誰又知道會生出何等變故？可是如今皇命在身，他又如何能推脫？

他緊握拳頭，“最後一次，往後，希望皇上不要再強求我做我不想做的事。”

皇上不禁露出喜意，“好！”他伸出手，褚恒遲疑了一會兒，也伸出自己的手，皇上一把把他拉了起來，不由又在他背上拍了幾下。

第三卷 愛恨情仇兩茫茫，岔路何去無方向 第235章 阖家安樂

褚恒走出皇宮，林蕭已經換好了一聲整潔衣裳，滿臉堆笑地在迎他。

“少爺，皇上召你所為何事？”

褚恒苦笑一聲，“我又要回到戰場上了。”

林蕭不禁大驚，“又生叛亂了嗎？”

褚恒卻不多言，“你莫要這麽大喊大叫，這是軍事機密，你想要全京城的人都知道嗎？”

林蕭趕忙捂住了嘴，一副做錯事的模樣，他小聲地問：“那究竟是哪裏又生叛亂了？”

“龍凰族有異動。”

林蕭又要追問，被褚恒一個眼神瞪了回去。褚恒要上馬，林蕭趕忙牽住了缰繩，“少爺，咱們回家吧。”

褚恒挑眉看他，“我是要回家，回我自己的家。”

他一把搶過缰繩，林蕭不管不顧，一下子翻身上馬，從背後緊緊抱住他，“少爺，你今天一定要跟我回家！你不回去，我就一直這樣抱着你！”

褚恒面色不禁蒙上一層冷霜，“放開！”

“不放！”林蕭猛搖頭，“我若是不能把你帶回家，老爺定會扒了我的皮！”

“那就扒了好了，這樣就不用整天纏着我。”褚恒動手要掰開他的手，結果他卻巴得死死的，像個大王八，褚恒一臉黑線，已經想要動用武力解決這個問題。

“褚将軍！”一個帶着驚詫的聲音傳來，“你們在幹什麽啊？”

是懷禮，他穿着長衫，依然帶着那股憨傻之氣，但卻充滿了幸福快樂，讓人一見便也生出了愉悅的情緒。

褚恒不由便怔住了，林蕭也怔住了，他知道褚恒見了懷禮，定又要勾起傷心往事，他怕褚恒發火，便乖乖把手放開了。

褚恒見林蕭把手放開了，心裏暗哼，算他識相。

褚恒從馬上下了來，“懷禮，你在宮門外作何？”

懷禮面上挂着一絲微紅，“欣哲，她昨天帶着芷儀回宮了，今天要回去，我便來接她們。”

褚恒見他的神情，不禁有一陣恍惚，他是何等福分，能輕易得到這般美滿的結局。

褚恒不由笑笑，“是啊，你現今是驸馬爺了。”

懷禮卻有些羞赧地摸着頭憨笑。

“你爹怎麽樣了？”褚恒突然開口問，他只不過想替檀芮問問罷了。

懷禮不由露出一絲黯然，“爹老了許多，家裏也不安生，三姐姐的婚事也不順利，二哥，又犯了糊塗，還有就是妹妹的事……”

“那你妹妹的那些丫鬟呢？”

“冬蟬到了我那裏，惜兒和綠枝還留在府裏，但沒人照拂，只能在役事處打雜。我想把她們一起要過來，她們卻不願意。”

褚恒的心不由揪在一起，檀芮若是聽到這樣的消息，定也會百般不忍。

這時，宮門打開了，銮輿擡了出來，懷禮頓露欣喜之色，迎了上去。一雙玉手掀開了簾子，辇中之人看到懷禮，面露嬌俏神色。

懷禮從欣哲手中接過那孩子，褚恒的目光便不由定格在那孩子身上，她小胳膊小腿不停地動着，雖還在襁褓之中，卻似乎通了靈性，一見到懷禮便咯咯地發笑，懷禮面上亦滿是慈愛，幸福歡快溢于言表。

褚恒有些出神，他仿佛看到了檀芮，笑意盈盈地站在那裏，而抱着孩子逗樂的便是自己。

欣哲從銮輿上下了來，一見到褚恒，不由面露驚訝神色，褚恒也這才回過神來，沖她笑了笑。

欣哲的打扮顯得端莊了許多，舉止也不似以往那般孩子氣，收斂了許多。

“褚将軍怎麽突然回來了？”

褚恒笑笑，“你皇兄召我，我便回來了。”

欣哲點了點頭，也沒有再多問。

褚恒又看着那孩子，心裏埋藏已久的渴望一下子激發了出來，他只聽到自己說道：“那孩子，能讓我抱抱嗎？”語氣柔和，他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

欣哲和懷禮心都動了一下，欣哲沖懷禮點點頭，他便把孩子抱到了褚恒面前，褚恒伸手抱住這個小東西，只覺得肩上似乎一下子變得沉了許多，她便像一個責任，一下子交付到了他手裏。

她眼睛很大，不停地轉溜着，日後定如欣哲一般，轉盼流光。眼下她便瞪着那雙大眼睛盯着褚恒，快把他的心看融化了。她似乎是察覺到這個懷抱很陌生，一下子便扁了嘴巴，皺起了眉，發出嗚嗚的聲音。

褚恒不覺有些慌了手腳，欣哲趕忙抱了過來，那小東西一下又安靜了。

“還這麽小，便什麽都懂了。”褚恒感嘆着，有些心酸。

懷禮滿臉幸福，“褚将軍，你也應該快些找個人安定下來，等你有了孩子，你便會知道那是多麽好玩的一件事。”

欣哲不由嗔怪地瞪了他一眼，面色有些發紅。

褚恒心裏卻掀起了層層漣漪。

“褚将軍，皇上賜了新的府邸，就在城東頭，你有時間到我府上小聚一番吧。”懷禮滿心誠懇地邀請。

褚恒淡笑，“閑暇之時一定上門拜訪。”

他們也沒有多說什麽，便告辭而去，褚恒便站在原地看着他們一陣發呆。

林蕭湊了過來，滿臉感慨，“這郁少爺真是傻人有傻福，娶了當朝郡主，還生了個這麽可愛的女兒。”

褚恒沒理他，轉身又欲上馬，林蕭一下子攔在他前面，“少爺，你好不容易回京城一趟，就跟我回一趟府裏吧。”

褚恒饒過他，徑直坐上了馬，“你要是再廢話，以後別想跟着我。”

林蕭拉住他的衣角，“少爺，你就可憐可憐老爺吧，他這一年頭發都白了許多。”

褚恒不由怔住了，但卻依然沒有松口。

林蕭又道：“方才我看得出來，少爺定是很想有自己的孩子，你看那孩子的眼神都異常柔和。少爺你就不能将心比心嗎？老爺他也是你爹，當初少爺出生的時候，不也就這麽大一點，也被老爺抱在懷裏逗樂過，老爺對少爺，也是有父子情誼的，畢竟血濃于水啊，就算你們有再大的誤解，再大的心結，這份情誼也是無法割舍的！”

褚恒心裏一下子又怔住了，他細細地品味着林蕭的話，心裏生出一股莫名的傷感。

林蕭自己又先抹起了眼淚，“我方才回去，老爺沒看到你，滿眼失望。他知道少爺在南淮吃的苦，都掉了眼淚。你們兩父子，在對方面前總是太要強，從來不表露心裏的感情，所以才會這樣互相誤解。少爺方才可以柔聲細語地關心郁家的事，為什麽就不能好好關心一下老爺呢？”

褚恒心裏不由也掀起更大的漣漪，他面上卻沒有表露太多，只淡淡地說：“上來。”

林蕭有些沒反應過來，但下一秒，他便回過神來，一下子爬了上去，“我就知道少爺一定會心軟的。”

“你再廢話我就把你丢下去！”

林蕭便乖乖閉上了嘴，臉上還是抑制不住的笑意。

第三卷 愛恨情仇兩茫茫，岔路何去無方向 第236章 帶兵出征

褚恒的馬停在了褚家門前，林蕭一下子跳了下來，飛快地跑了進去，興奮地大喊：“少爺回來了，少爺回來了！”

褚恒有些哭笑不得，不一會兒，在他的大力宣傳下，門口便湧來了一群人，當然包括他院子裏眼睛都盼到發直的丫鬟們。周媽也來了，她見了褚恒，又是一番噓寒問暖。褚恒只是一概笑着應着。

他們正欲往裏走時，迎面走來的人讓褚恒怔住了。

褚世忠整個人面容蒼老，神色帶着病容，沒有精神，頭上果然參雜着許多銀絲。他見到褚恒，不禁也有些激動，只是他一貫習慣什麽都不說，只是這般看着。

褚恒心裏也湧起萬分的感慨，這麽多年來，褚世忠從來沒有哪一次因為他回家而出門迎過他，這是破天荒的第一次。這對于褚世忠，便已經是最大的讓步，褚恒心裏不由變得柔軟了下來。

“回來了？”褚世忠的聲音也帶着一絲蒼老。

“嗯。”褚恒只低低地應着，始終未曾喊出那個字。

衆人見此，已深覺不易。

周媽活躍氣氛，“既然少爺回來了，那便快快到屋裏，老爺吩咐廚房準備了一桌子的好菜，就等少爺了。”

褚世忠面上沒有太大的變化，褚恒亦是，但是兩人心裏都已經起了漣漪。

被衆人擁着到了稻食齋，果然備上了豐盛的飯菜。褚恒被周媽和林蕭合力拉到了褚世忠旁邊坐了下來，他雖覺有些不自在，卻也只能忍着。

剛坐定，一行女眷便走了進來。

為首的是兩個打扮富态的中年婦女，她們便是褚世忠的大房王氏和二房文氏。

王氏帶着幾分笑意，卻總讓人感覺不真誠。她臉上已然現出些許細紋，已然遮不住，但依然能看出年輕時容貌并不算差。

文氏打扮比王氏還要豔麗幾分，頗有欲搶風頭的意思。她比王氏年輕幾分，但卻因為濃妝豔抹，反而失了大氣，在氣質上被王氏蓋過。

跟在她們後面的還有兩個年輕女子，一個便是褚茹樾，她已經绾了發，面色頗為春風得意。

另一個卻是陌生的面孔，年紀只約莫十五六歲，面容清秀，倒也有幾分韻味。她便是文氏唯一的女兒，褚恒的妹妹褚愛思。

而王氏，除了褚茹樾以外，還有大女兒褚朝然、二女兒褚彥陽，她們二人均早已成婚。

她們依次落座，王氏笑道：“恒兒終于是回來了，可把老爺盼得，眼睛都直了。”

文氏也笑着：“恒兒本事大着，自然要到外建功立業，哪能整日待在家裏玩樂。”

“話雖如此，可是畢竟也到了年紀了，是該找個人家成家了。”王氏針鋒相對，“我眼下是一身輕松，就差恒兒，還有你們家愛思了。可得抓緊了，特別是愛思，女孩子家，青春一下子便溜走了。”

褚愛思只是低頭抿茶，一語不發。

文氏就沒這般安靜了，她嗤笑一聲，“這個不需要姐姐擔心，不是每個人都像茹樾那般這麽不走大運，硬生生被耽擱四年。”

王氏和褚茹樾的神色都不禁一怔。

褚恒皺眉聽着她們一唱一和，他倒是突然關心起另一個人的近況，他面上露出笑來，“三姐姐，你的婚禮我未得參加，真是太不應該，做弟弟的，這便自罰三杯！”

他說完便倒了三杯酒，一飲而盡。

褚茹樾露出笑來，“四弟何必如此客氣，你在外為皇上建功立業，自然是沒有這個閑暇的。”

“不知我那三姐夫今日為何沒有陪姐姐來呢？說來我也有一年沒見他了，倒是想與他暢飲一番。”褚恒面上依然挂着笑意。

褚茹樾面容一怔，“他現今不在京城，只怕四弟一時半會兒見不着了。”

褚恒挑眉，“哦？不知他到何處公幹了？”

“他的事我也不甚清楚，只聽說往西邊去了。”

褚恒聽了，不禁一怔，西邊？難道他聽到了什麽風聲，去西涼了？若是他見到檀芮……褚恒的心不由被攪得有些不安寧了起來。

褚世忠問道：“你此次回來，可是皇上有什麽新的指示？”

褚恒回過神來，“嗯，我明天就得走。”

褚世忠不由面露失望神色，“每次都是這般來去匆匆。”

褚恒聽出了褚世忠的失望，心裏也不由動了一下，他抿了一口酒，“皇命在身，不得不從。”

“那這次要去哪兒？要去多久？”褚世忠又問。

“去東遼。”褚恒簡單地說，他并不打算說出實情，“很快就回來。”

褚世忠不由點了點頭，此外也再無他話。

第二日，褚恒和林蕭一大早便再次告別家人，率領半數京城護衛精兵，往東遼方向而去，浩浩蕩蕩，場面甚為壯闊。

剛出到城門，一個聲音喊住他，“褚将軍！”

褚恒不由一陣疑惑，他回過頭，在人群中搜尋，猛地看到了付小白，付小白從人群中擠了過來，褚恒不由下了馬來。

“付先生，沒想到會在這裏遇到你。那日一別，不知付先生過得如何？”

“我只身一人，一身輕松，自然過得逍遙自在。”付小白臉上挂着笑意，“褚将軍此行是要去哪裏？”

“去東遼。”

付小白面露懷疑神色，“無緣無故，為何突然調兵往東遼而去，莫不是邊境再起動亂？”

褚恒見付小白一語道破，不由一驚，“此事還未有定論，皇上只是收到了眼線回報，為不引起惶恐，便只能瞞着。付先生如此聰明已然猜出了幾分，但請務必保守此秘。”

“我付某是個管得住自己嘴巴的人。”

褚恒點點頭，對他的話表示信任。

付小白面露遲疑神色，似欲言又止，褚恒不禁問道：“付先生似乎有話要說？先生大可直言，無需如此吞吞吐吐。”

“那付某便直言了。”付小白拱手抱拳道，“付某有個不情之請，還望褚将軍能答允！”

褚恒不禁心生好奇，“付先生請說。”

“付某希望能與将軍一同前往東遼。”

褚恒聽了，不由愈發驚訝，“我此去頗多兇險，先生一介文人，怎可到那兇悍之地？”

付小白笑笑，“将軍可曾記得當日我在塞荊關所言？我一直希望能到軍營去體驗一番，只是未有此良機，如今，可謂天賜良機，還請将軍答允！”

褚恒欲說話，付小白又搶着說：“将軍大可不必顧慮我的安全，我自知是一介書生，定是不會自請上場殺敵，但是我飽讀軍書，卻能為将軍做智囊團，為将軍出謀劃策，如此，豈不是甚好？”

褚恒聽了，不由陷入沉思。他思慮良久，終于點頭，“好吧，既然先生心意如此堅決，我便允了你。只是先生到了那裏，定要格外注意自身安全。”

付小白笑着點頭，“這個自然無需将軍挂心。”

“林蕭，給付先生找一匹溫順的坐騎。”褚恒吩咐道，林蕭應着便去了。

“此去一路路途遙遠，亦會格外艱辛，付先生還需多忍耐。”

付小白笑着點頭，“這點苦我還是能吃的。”

第三卷 愛恨情仇兩茫茫，岔路何去無方向 第237章 突遇淩轅

草原的太陽越發毒辣。

郁清澤每日勤加操練軍隊，每天檀芮都能聽到士兵們操練之聲，只是，她們家眷的營帳與士兵的隔着圍欄，她們不能踏足，檀芮有時聽到聲音，便只能隔着圍欄探頭看。

原軍隊裏女眷就少之又少，像檀芮這般長相的女眷就更少得可憐，士兵們都會被檀芮吸引目光，檀芮便也總是好脾氣地莞兒一笑，這一笑，更把他們的心都笑酥了。

檀芮每日無事，便常常到草原上和當地的牧民玩樂，看着一大片廣袤的草原，還有在草原上奔騰的羊群、馬群，一種自由遼闊之感突然而生，她真恨不得馬上見到褚恒，兩人每日便過着這種逍遙自由的日子。

琪麟是個完全停不下來的人，檀芮來了之後她便纏上了她，雖然不知道忘憂就是檀芮，但她還是對檀芮一見如故。琪麟是她在這草原上最好的朋友。

今天琪麟又待不住了，定要和檀芮出去賽馬。

檀芮笑着推脫，“我每次都贏不了郡主，賽了有何意思？”

琪麟便馬上一本正經地說：“這一次本郡主便讓着你，讓你體驗一番贏的感覺。”

最後檀芮自然是拗不過她，乖乖陪她去了。

檀芮其實已經戀上了馬背上的感覺，自由、舒暢，可以張開手臂擁抱着風，最主要的，會讓她想起某個人。

琪麟果然讓着檀芮，她揚起鞭子，慢慢超過琪麟，然後還不忘回頭用勝利者的眼神看她。

檀芮正意興濃郁之時，前方突然傳來一陣馬蹄聲，急促而來，她只當是當地的牧民，便沒有在意，依然策馬前行。她回過頭大喊：“郡主，贏的感覺真好！”

她再回頭看向前方時，已經和前來的人馬正面迎上了。她急急地勒馬，臉上的笑便凝固在臉上。

那對人馬的為首者也急急地勒馬，他的目光便定格在檀芮臉上，充滿了震驚、探究、不敢置信，還有一絲絲的喜意。

檀芮不由低下頭，躲避他的目光，她覺得為今之計，走為上計，但琪麟已經騎了過來，她打量着來者，見他們衣冠齊楚，氣度不凡，似是大人物。她不由發問道：“你們是何人？來此處所為何事？”

淩轅把目光從檀芮臉上移開，他拱手抱拳，“我乃當朝六王爺，今次前來實乃有軍務需與郁将軍商議。”

琪麟不禁恍然大悟，“原來是六王爺。”她爽朗地說：“我是格巴騰的琪麟郡主。”

淩轅又把目光轉向檀芮，“不知這位是？”

琪麟笑道：“她叫忘憂，是我的好朋友，也是郁老太太的幹孫女，那老太太，對誰都冷冷淡淡，偏和她這個從天而降的人投緣，真似親祖孫一般。”

淩轅聽了，不禁愈發眯着眼看她，檀芮心裏只是暗暗叫苦，琪麟為什麽要多嘴。

“你叫忘憂？”淩轅反問她，依然死死地盯着她，“是個特別的名字。那你姓什麽？祖籍在何處？”

淩轅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她，對她連連發問，便是要逼她說話。檀芮緊閉着嘴，一言不發。

琪麟見此，只當她是吓住了，便笑着答：“王爺，你這般似盤問似的，倒讓她害怕了。她是孤兒，沒有姓氏，以前便在中原一帶四處流浪，一年前才來到這裏。”

淩轅轉而對琪麟笑笑，“原來是本王問的語氣太過生硬，讓忘憂姑娘害怕了。今日本王還有要緊事要與郁将軍一道商議，就此別過！日後有機會自然會再見面。”他說完，又看了檀芮一眼，這才策馬而去。

檀芮看着他離去的背影，不禁眉頭緊鎖，滿腹愁緒。

琪麟面含笑意地打趣，“忘憂，你以前可不是這般大膽，怎麽一見了這六王爺便連話都不敢說了，是不是見他長得俊朗便動了春心啊？”

檀芮此時可沒有心情跟琪麟開玩笑，她只沒好氣地瞪了琪麟一眼，“瞎說什麽。”

琪麟卻似乎一下子抓住了她的把柄，一路不依不饒地盤問，直把檀芮問得無心作答。

檀芮回到駐地，徑直便跑進了郁老太的營帳，“祖母……”

她一進去才發現靈素也在，她便掩飾着自己的神色，佯裝無事一般坐到郁老太身邊。

郁老太漫不經心地道：“靈素，你去幫我泡些茶來，我喝不慣這裏的馬奶。”

靈素神色沒有太大變化，應着便去了。她一走出營帳，卻也沒有馬上走，而是有些鬼祟地貼在營帳外，要聽裏面的動靜。

郁老太眼神示意寧婆子，她了然，大聲道：“老太太，那我這便去給忘憂姑娘拿些零嘴，姑娘家總是有些嘴饞。”

靈素一聽，趕忙轉身快步離去。寧婆子掀起簾幕的一角，點了點頭，“走了。”

“你方才發生了什麽事，神色如此慌張？”郁老太問道。

檀芮見她們雙方之間這般防備，此前的疑惑又湧上心頭，眼下她也只得先把關于靈素的疑惑咽了下去，先說這件要緊之事，“六王爺來了，我剛剛和他碰上了，我感覺他認出了我。”

郁老太和寧婆子一臉震驚，“他怎麽突然來了？”

檀芮不由也有些驚訝，“祖母，你們怎麽都不驚訝我竟怎麽不小心與他碰上了，反而驚訝他怎麽來了？”

郁老太和寧婆子一下子被問倒了。靈素一直在她們身邊監視，檀芮的出現，只怕早已經傳入淩轅的耳朵，檀芮遲早是躲不掉與他見面，她們自然便不驚詫，這些只有檀芮不知道罷了。

檀芮越發覺得詭異，“祖母，你們瞞着我的到底是什麽事？”

她們不禁神色異常，但這件事卻無論如何都不能告訴她，郁老太只嘆口氣，“有些事不該讓你知道的，你便最好不要知道，免得徒增煩惱。”

檀芮聽了，愈發覺得事情蹊跷，她欲追問，郁老太卻神色嚴肅地看着她，“褚将軍為你取名忘憂，便是要你忘記憂愁，你定要對得起這個名字。”

檀芮聽了，便不好再開口，但心中的疑惑卻是越來越多，她一定要慢慢搞明白。

郁老太又囑托道：“以後你定要躲着六王爺，不能和他再有正面接觸，你的容貌變了，聲音卻沒變，說話的形态，舉止動作習慣都有過去的影子。”

檀芮認真地點頭。

第三卷 愛恨情仇兩茫茫，岔路何去無方向 第238章 試探身份

一連幾日，檀芮都過得提心吊膽，除了自己的營帳，她便只去郁老太的營帳，旁的地方，再也不敢多走半步。

好在淩轅也并未找上門來，檀芮的心總算慢慢放了下來。

就在她暗自慶幸時，郁清澤突然來請她們參加晚宴，屆時淩轅也會參加，檀芮才知道自己之前的想法太天真，這番躲避終究不是辦法，便只得硬着頭皮去。

宴席上，格巴騰部落的族長格爾哈和琪麟也出席，格爾哈聲如洪鐘，舉杯豪飲，言語舉止頗為不拘禮節，頗有草原男兒的風範，卻讓淩轅暗暗皺眉，只是面上不曾表露。

淩轅的目光總是有意無意地瞟向她，檀芮只當不知，便只乖乖地坐在郁老太旁邊，低調地低頭吃東西，沒有半句言語。她猜不透淩轅的意圖，但又覺得這場宴席定沒有這般簡單。

果然，最後一道甜點端了上來，淩轅滿含笑意地說：“這道甜點是壓軸，酥油芋頭酥，這是本王最喜歡的一個甜點，每個人都必須吃些，算是給本王面子。”

檀芮和郁老太的神色都變了，檀芮看着那盤芋頭酥發呆，她想起上次在塞荊關時過敏的經歷，她實在不想再經歷第二次。

可是如今的她卻是進退兩難，淩轅此舉擺明了是在試探她，她若不吃，只怕更讓他生疑。她若是吃了，身上定會起疹子，這便是不打自招。

郁老太死死地盯着淩轅，淩轅的神色裏也帶着些許寒意。

淩轅走了下來，臉上轉而挂上了笑，“諸位，快快嘗嘗，要趁熱吃才有酥脆的口感。”

衆人便都拿起了芋頭酥，放入口中，便紛紛點頭稱贊，“味道真是不錯，在這草原上能吃到南方的糕點，真是太不容易了。”

檀芮的手慢慢向那芋頭酥拿去，郁老太一把抓住她的手，沖她搖頭，檀芮也停住了。

淩轅朝她們走來，“忘憂姑娘是不肯賞臉嗎？”他直接的詢問，讓檀芮避無可避，檀芮便只能拿起一塊芋頭酥，放進了嘴裏。淩轅便一直盯着她，硬是看着她把一整塊都吃完，“不知這糕點是否合忘憂姑娘的口味？”

檀芮露出一抹笑，“味道甚好。”

她短短的幾個字，讓淩轅一下子怔住了。她的聲音，沒錯，就是檀芮的聲音。

淩轅失神良久才反應過來，重新做回了座位之上。

檀芮已經漸感身體的瘙癢，下意識地撓着。郁老太一臉擔憂，最終起身，“我年紀大了，有些許不适，便先退下了。忘憂，你陪我一道吧。”

淩轅沒有阻攔，只眼神示意靈素，她便跟着走了出去。

郁老太要開口詢問，一見靈素便硬生生打住了。檀芮便只抓着郁老太的手，她的手上已經有了些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