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落差

溫盞陷進商行舟的懷抱。

他穿羽絨服, 臉頰貼上去觸感有些軟,衣物上滿是剛剛清洗過、被太陽曬得蓬松的氣息,清澈又清爽。

少年的懷抱熱熱的, 溫盞将臉埋進去, 悶聲:“商行舟。”

“怎麽了。”他好像抱着一只小動物, 心髒像黃油一樣化掉,伸出手去摸她腦袋,“你是不是跟家裏人吵架了?”

“沒有。”溫盞小聲,“我就是在想, 我是不是特別不聽話。”

他失笑:“具體?”

“就, 不聽我媽的話啊。”

她從來沒幹過這種事。

她和楊珂之間, 大多數時候是楊珂表達不滿, 溫盞慢吞吞地自我消化,但她從不進行反駁。

“為什麽要聽話, 聽話有什麽好處。”商行舟輕嗤, “老子就從來不聽話。”

“……”溫盞一言不發, 低着頭往他懷裏拱。

“你就因為這個不高興?”商行舟被她拱得破天荒有點無措, 手掌順着發尾落下去, 碰到她的脖頸, 指尖酥麻。

他嚣張地低笑,“等天氣稍微回暖一點, 我帶你去玩點兒真不聽話的。”

“商行舟。”溫盞埋着頭,小聲哼, “我不想在北京讀研了,我想去上海。”

商行舟身形微頓, 以為自己聽錯。

揪着這只毛團海獺, 将她從懷中薅起來一點點:“你再說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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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盞鼻尖紅紅的, 有點心虛地,又重複一遍:“我想……去上海,讀研。”

停頓下,她問:“如果我們以後異地,也會一直在一起嗎?”

商行舟睨着她,輕聲笑:“你就因為這個,悶悶不樂這麽多天?”

“……”

“我們小溫,是在跟我商量事兒嗎?”他輕笑着捏住她的手,很認真地低頭去捕捉她的目光,跟她對視,“你聽着,我以後也沒着落,你現在想去哪就去哪,我不跟你分開,好不好?”

我不跟你分開。

他微欠着點兒身,溫盞跟他對視,心動得不得了,腦子裏的小精靈們原地複活。

她覺得自己如果有翅膀,現在應該也會撲棱棱地想起飛:“但我們隔很遠怎麽辦。”

“我去找你啊。”商行舟不假思索,理所當然道,“我下了車,你數一千個數,我肯定出現在你面前。”

溫盞屏住呼吸,眨眨眼。

她想,其實他開口的那個瞬間,心裏就有決斷了。

因為從小到大被保護,她一直擔心自己沒辦法獨自生活。

但如今,她的生活中又多了商行舟。

他的存在,永遠會給她帶來勇氣。

你看。

她想。

這次我都沒有掉眼淚。

開春,商行舟帶着溫盞去玉淵潭劃船。

北方春天來得遲,桃花剛開了一點點,顫巍巍立在枝頭,搖搖晃晃。

溫盞脖子裏挂着他上次送她的相機,快門按下去,湖水碧透,定格在巨大的、粉色火烈鳥形狀的船身上,商行舟筆直雙腿交疊搭在船長方向盤,嚣張得不得了。

費元嘉願賭服輸,等所有院系全開學之後,跑到操場喊話說自己不配學數學。

意料之中,被人拍下來發到了BBS,陸燦天天頂帖,樂此不疲。

新的學期,大三與大四的過渡階段,明明還有一整年,大學時光已經快要畫句點。

溫盞離開輔導員辦公室,走廊盡頭窗戶外,柳枝開始抽出新芽。

“溫盞。”她回身,被人叫住。

費元嘉慢她幾步,從辦公室追出來,有點意外:“你推免想去F大嗎?我看到你申請了夏令營。”

溫盞點頭。

“為什麽不申請斯坦福的3+1啊?”費元嘉一直不能理解這個事兒,輔導員早在國獎得獎時就聯系過他倆,讓他們刷最後一個學期的績點,“這項目你現在申請了,之後就算不去也沒什麽,幹嘛不申請啊,你怎麽連這個也不給自己争取一……”

“費元嘉。”溫盞冷靜地打斷他,“你管你自己的事兒。”

“……”

費元嘉默了默,“行。”

頓了下,他又忍不住,不自然地提醒她:“我跟陸燦道歉了。”

溫盞在等人,不太在意地回應:“嗯。”

怎麽就這反應。

費元嘉以為她多少得誇誇他:“你不覺得我很信守承諾?”

“……”溫盞有點無語,低頭劃拉手機。

“我覺得我,人品還挺好的。”她不說話,費元嘉以為默認,向她發出邀請,“四月底讀書節,你要不要來看我主持的講座?主題是,現代人,如何通過算法進行戀愛匹配,計算兩人結婚的概率。”

溫盞低着頭,手機叮咚響,塗初初在那頭大喊:「我下課啦!我到你樓下啦!」

她按熄屏幕,輕輕:“費元嘉。”

“嗯?”

“你越講越離譜了。”

“……”

說完,溫盞也沒看他。

春日裏日光澄明,她轉身下樓,輕盈的裙擺消失在轉角。

費元嘉盯着看了會兒,喃喃自語:“我離譜嗎?我比商行舟靠譜多了。”

他一邊思索着,一邊走回辦公室:“老師。”

輔導員擡起頭。

“剛我在走廊上遇到溫盞,她說她也想再填一張3+1的項目申請,但她有急事,要先去處理一下。”費元嘉語氣真誠,陽光穿透玻璃落在他眼鏡一角,折射出銀色的冷光。

他笑笑,坐下來,“我來替她填一張。”

溫盞仰着頭。

脖頸的線條被拉長,陽光流暢地滾過白皙面頰,映得她眼瞳顏色變得很淺,像一只乖巧沉默的貓咪。

商行舟站在梯子上,回頭看她一眼,笑起來:“你眼巴巴的,要不要上來看。”

早春空氣清冷,教學樓人來人往,梯子支撐在紅牆旁。

偶爾有路過的學生投來目光,被這對戀人惹眼的顏值吸引,然後就被随性朋友科普這倆人的名字和經歷,接着被快速拉走。

溫盞跟塗初初并肩站着,盯着被擡高的燕子窩,搖頭:“好高,你小心點。”

商行舟散漫地輕笑:“成。”

最近,氣溫回升。

家裏那只燕子也不知道是長大了還是青春期到了,開始撲棱棱地拍打翅膀企圖起飛。

楊珂每次看到了都要尖叫,溫盞覺得這樣也不是辦法,跟學校商量了下。

幹脆在它之前築巢的地方,修了個新窩。

——說是“新窩”也不确切,燕子築巢的方式很特別,學校的人其實是找了個小筐,把它連鳥帶窩挂那兒了。

前後弄完十五分鐘,商行舟跟學校工人道了謝,從梯子上三步跳下來。

“你瞧這個怎麽樣。”他指指鳥,“現在它媽來不來找它,就全看它的造化了。”

溫盞眨眨眼,牽着他去洗手。

塗初初跟個電燈泡似的挂在後面,幽幽的:“你倆好像一對在放走自己孩子的父母,深情脈脈的。”

石一茗被她嗆到:“你這什麽鬼比喻。”

“不是啊,我就覺得。”塗初初想得特別遠,很認真,“如果未來我哥和盞盞有了孩子,要去外面讀書,他們送他走,估計也差不多是現在的樣子。”

“聽見沒。”石一茗怪笑,“你妹讓你趕緊生一個。”

商行舟笑着抵了抵腮,踢他:“滾,我媳婦才多大,你怎麽不生。”

溫盞偷偷摸摸耳垂。

石一茗怪叫着逃跑:“這不是沒姑娘願意跟我生嗎!”

風輕日暖,從教學樓往南門走,穿過學校廣場。

天空高而遠,碧透的湛藍色,有人在草地上追逐着放風筝。

溫盞攥着商行舟的手去水管下洗,看着他把剛剛蹭到的灰塵都洗淨、擦幹。

然後,她挺較真地,溫聲說:“雖然感覺它大概率是找不着媽媽了,但還是替燕子謝謝你。”

和風迎面,商行舟微眯起眼,她離他太近,皮膚白皙,臉頰看起來軟軟的。

幾乎情難自禁地,下一秒,他覆唇蹭過去。

“那還是生一個吧。”

非常輕盈的一個吻,像剛剛來臨的春天一樣。

溫盞睜圓眼。

商行舟輕笑一聲,側過來,聲音很低很低,熱氣繞個圈打在她耳朵上,泛着克制的啞:“你這麽可愛,讓我老想着,幹別的。”

溫盞腦子轟地一聲,被熱氣席卷。

塗初初跟他們隔着一段距離,聽不見他們在說什麽,但他們互動好親昵,每天都在貼貼。

她捧住臉,唉聲嘆氣:“我也好想談戀愛,怎麽都沒人跟我告白呢,是醫學生不配嗎?”

裴墨跟在她身後,漫不經心地聳拉着眼皮回消息,聽見這句,手指一頓,撩起眼皮看她一眼:“你才幾歲,想這個。”

紀司宴手一抖,震驚地轉頭看他:“你怎麽也開始說這種豬話了。”

裴墨:“還有誰說過?”

旁邊的商行舟像一條大型犬,搖着尾巴索吻。

紀司宴憐愛地看他一眼,收回目光,示意:“就你旁邊那個,已經談戀愛談瘋了的。”

裴墨:“……”

大四在即,一票人都在頭疼暑期實習的事兒。

裴墨不動聲色收回視線,提醒他們:“還談戀愛?你們不如多想想正事。”

“我哪有正事要想,我才大一。”讀醫要讀五年呢,塗初初想到明年這夥人畢業可能都不在北城了,她還要一個人讀書讀好久……

她無聊地低頭踢踢石子,“我已經買好票了,今年夏天就去音樂節尋找真愛,你們真不跟我一塊兒?”

裴墨按熄手機屏幕,平靜地收進口袋:“商行舟。”

商行舟吊兒郎當地回過頭。

裴墨:“你妹暑假要去音樂節一夜情。”

塗初初:“?”

商行舟正攥着溫盞捏手,微眯下眼,不太耐煩地看塗初初:“怎麽了,你要死嗎?”

塗初初:“……”

被她一提醒,溫盞忽然想到:“你記不記得我上次送你的皮革小馬挂墜?”

商行舟回過神,聳眉:“嗯?”

“初初說的那個音樂節,在海邊。”溫盞眼睛亮晶晶,“今年,也邀請了那支樂隊。”

商行舟懂了,睨她:“想去?”

溫盞撓撓臉:“如果你有空的話。”

她很早之前就說想看海。

商行舟躬身,散漫地笑着,湊近她:“叫聲哥哥,親我一口,陪你去。”

溫盞沒親,手指戳住他的臉,阻止他繼續靠近自己。

商行舟拉着她還想往她跟前兒湊,紀司宴忽然想起:“對了舟子,阿姨前幾天是不是找你來着?電話都打我這兒來了。”

兩個人走在前面黏黏糊糊,打打鬧鬧。

商行舟聞言,身形微頓了下,回身看他,也沒打算多談:“嗯。”

他這麽側臉過來,表情顯得有點冷。

紀司宴猶豫了下,想到溫盞在旁邊,還是沒繼續往下說。

幾個人一起吃了飯,去俱樂部。

直直穿過北五環,再往北,已經是溫盞的“絕對陌生領域”。

開車的人是裴墨,夕陽穿過玻璃,大路換小路,車流越來越少,最後變成獨行道。

在一扇破舊鐵栅欄門前停下。

溫盞拉開車門,盯着被泥糊住的牌子看了好久,才辨別出那上面寫的是什麽俱樂部。

商行舟“砰”一聲關上車門,走過來牽她手,嘴角微扯了扯:“你有沒有要被賣掉的感覺。”

溫盞回頭看他,很認真地點頭。

“賣你不至于。”裴墨聽見了,冷笑,“要賣先賣最吵的那個,石頭你過來。”

石一茗颠颠兒的:“嗯?”

裴墨:“你多少斤?”

石一茗:“滾。”

溫盞忍不住,小小地笑出聲。

她有時候覺得商行舟這群朋友特別好玩,她從小到大就算交朋友也不會同時跟一群人一起玩,好熱鬧。

進了門,在白色建築前推門,往裏走。

更大的嘈雜聲、煙氣撲面而來。

裏面煙霧缭繞,角落亂七八糟地堆着器械和輪胎,一群男生正短袖短褲地坐在桌前打牌,見他們過來,有幾個立刻掐了煙。

然後是七嘴八舌的招呼聲:

“哎,舟子,這你妹?”

“什麽妹,後頭那個才是他妹。”

“舟子,你今天來得巧啊,你第三個妹也在我們這兒呢。”

……

溫盞定了定神,跟上次去酒吧的感覺不太一樣,她被不安全感包裹。

就站在原地沒動。

商行舟牽着她,安撫似的,輕揉了下她的手指。

另一只手捏捏後頸,漫不經心地,笑得有點痞:“少跟我媳婦面前放屁,人齊了麽,都過來排隊給我喊嫂子——我哪兒有第三個妹。”

剛開口的男生穿一件工裝黑T,渾不在意地搭腔:“寧語兮啊,怎麽了,人追你那麽多年,都快躺你床上了,不配叫你第三個妹?”

一群人笑成一團。

溫盞手心出了點兒汗,轉頭去看商行舟,他的臉被籠在穿堂的夕陽光裏,面部棱角很分明,盯着那男生似笑非笑的,也沒開口,不知道在想什麽。

石一茗跟在後頭進屋,一進門就聽見這,震驚極了:“瞎說什麽啊,你就那張嘴翻車多少次了,吃虧沒吃夠,學不會少造謠是吧?”

黑T男生立刻讨饒,嬉皮笑臉轉過來對着溫盞:“我錯了我錯了,嫂子原諒我這回。”

溫盞有點無措。

她都不認識這個人,朝着她道什麽歉啊。

商行舟沒多說什麽,拽着她稍稍往自己身後拉了拉,表情很淡:“去給你嫂子找個她戴得上的頭盔。”

男生站起身,一溜煙跑了。

微頓一下,商行舟好像想到什麽,又皺眉:“算了,我也過去看一眼。”

他轉過來,牽着溫盞坐下:“你坐會兒,我去給你拿頭盔,拿完咱們就走。石頭在這兒,你有事叫他,我馬上回來。”

溫盞茫然地點頭:“好。”

他跟着離開,裴墨帶着紀司宴跟塗初初跑房頂上看賽道去了,也沒下來。

剩下男生招呼溫盞和石一茗坐,有年輕男孩給她倒水,話裏話外很好奇:“你是舟哥的女朋友?”

“謝謝你。”溫盞連忙接過來,點頭,“嗯。”

“你們剛談沒多久吧?”男孩撓頭,自顧自地嘟囔,“都沒見過他帶你過來過。”

溫盞愣了下,忽然想到。

所以,其實在場所有人都認識塗初初,也認識那個叫寧語兮的女生,只是不認識她。

“可能因為……”她尴尬地撓臉,一下子不知道該怎麽回複。

上次紀司宴酒吧那個局之後,這種類似的地方,商行舟确實沒再叫她一起來過。

呃。

所以,可能是因為,她沒法當衆跟他舌吻,三分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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