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傷兵
這幾日一直昏迷,睡得多了導致沈然其實不太困,他腦袋枕着雙手,開始想事情。
今日之事,驗證了軍營裏确實混進了卧底,有像下毒之人那樣的普通士兵,應該還有位高權重之人,否則不可能發生圍困、下毒、刺殺這一系列無縫銜接的事情。
以前因為軍中許多是父親信賴之人,且自己從士兵到将軍的這一路,同吃同住,都是将衆人看做自己的兄弟,再加上這幾年卧底也确實沒有生事端,是以自己覺得沒有必要懷疑衆人,反而寒了良将的心。可是,該斷不斷、反受其亂,看來自己得加快速度了。
因為想到卧底,又想到了刺殺離顏一事,沈然不禁想到了旁邊睡着的離顏,剛才因險些喪命還看着膽子小小的姑娘,現在竟然還能睡得這般安穩,也真是心大啊,一般姑娘經歷刺殺後,且不說驚慌失措,至少也不至于這樣安枕無憂。
離顏這邊,這段時間以來,為了解毒一路風塵仆仆、風餐露宿趕到軍營,到了軍營後立刻給沈然解毒,連日來更是為了随時觀察沈然的情況,離顏其實并沒有好好睡過一覺,雖說今日經歷了刺殺,但是好歹沈将軍在旁邊,或許是剛才沈将軍将她從黑衣人刀下英勇救出,或許沈将軍有種讓人信服的氣場,或許是自己真的太困了,總之,離顏現在有股莫名的信任與安心,也算是放下了心中一直以來的擔子,沉沉睡去。
沈然作息規律,即便是剛解完毒,第二天一大早,沈然便醒了,校場練兵之後準備召集軍中衆人了解最近的軍情。剛走進營帳,沈然發現離顏還睡着,便出門小聲命令守衛通知衆人去了軍中主營帳商議。
軍營內的一處營帳內,沈然站在沙盤前看着邊界的全貌等着衆人,神情若有所思。
片刻後,江副将先走了進來,抱拳行禮,“将軍,看到您沒事了就好,藥靈谷主真是名不虛傳啊,說好三天,将軍今天就無礙了。”
沈然點了一下頭,“嗯,勞江伯挂心了,身體已無大礙,聽沈五說,這段時間是您周全軍務,并且将我中毒一事隐瞞了下來,對外聲稱養傷,避免軍中人心潰散,有心了。”
江副将聽着這聲“江伯”,想到了小時候跟在老将軍身後的沈然,當時沈然不過七八歲的年紀,如今竟已長成獨當一面的少年英雄了,若老将軍泉下有知,也很欣慰的吧。
這時,都尉姚鵬程、校尉薛賢、參将李睿陸續走了進來。
姚都尉笑眯眯地看着沈然,說出來的話卻是意味深長,“将軍的傷看着像是好了,這段時間我等見不到将軍,真是十分挂念将軍啊,聽說是藥靈谷主親自治好将軍的?”
校尉薛賢站在一旁聽着,搭話道:“是啊,我等幾次過來都被副将攔于營帳之外,幸而将軍今日召見,看到将軍無事就好。”
參将李睿手握着劍柄,挺直站立,最終道:“那是,那點傷可是藥靈谷谷主親自治療,還怕好不了,只是将軍,既然身體無礙,還望将軍将此女送走,軍營可不能一直留着女人在此。”
李睿這話一出,幾人紛紛應和,“這話沒錯,一個女人留在這裏總歸不好,将軍還是早日将其送走吧。”
沈然走到桌前坐了下來,語氣平淡,“三位倒是難得意見如此統一,倒顯得本将軍不守軍規了。”衆人忙道不敢。
沈然略一思索,決定将事情擺出來,“諸位可知,這幾天本将軍其實一直處在昏迷狀态,乃是中毒所致,上次戰場不慎被箭射中,之後便不省人事,軍醫雖診斷出中毒但卻無法解毒,這才請來了藥靈谷主,乃是為了救命。”說着,手握拳放在嘴邊,又咳了兩聲,“不瞞諸位,我這毒,還沒有完全解,昨晚醒來後,覺得胸悶氣短,所以才特意留藥靈谷主多待一段時間。”
江副将站在一旁,似是不贊同沈然将中毒一事透露。
姚校尉倒是一臉了然,“怪不得這幾日副将是這種表現,原來此事果真有問題。”
薛校尉和李參将一副驚訝的表情,脫口而出:“啊,中毒。”
沈然又解釋了一番,将當日戰場中箭之事粗略說了,随後幾人将近期軍務一一彙報,便告退讓沈然多休養,也不再提讓藥靈谷主離開之事了。
離顏這一覺睡到了第二天的中午,她睜開眼睛,發覺日頭高挂,沈然也不在營帳內,匆匆忙忙拿着随身物品去了隔壁自己的營帳。
即使大白天,離顏也不敢在軍營裏亂走,洗漱收拾後便坐在桌子前看藥經,看着看着,離顏就想念起在藥靈谷中看藥經可以用谷中藥材嘗試藥方的時候,唉聲嘆氣,“本以為解了毒就能回去了,這可惡的卧底,真是的,害得我冒着生命危險被困在這裏,也不知道什麽時候能回去,好想回去啊,想我的床、我的煉藥屋、還有我那谷中的藥材。”
離顏想着也不知道得在這裏待多久,自己也總不能一天天地無所事事、每天待在營帳內,就收拾了一下出門去軍醫處找藥材研究研究。
離顏也不敢往人少的地方去,就往大路上有士兵的地方走着,剛走了一會兒,就看到軍營門口跑進來了一堆人,個個身上挂着彩,後面又進來了一些人,那些人還擡着傷兵,這些人都快步朝着軍醫、傷兵營帳的那個方向跑去。
離顏加快了步伐,剛走到附近就聞到一股濃重的血腥味,等走近後,透過卷起的簾子,離顏看到裏面的場景後震驚了。
離顏自小和師父待在藥靈谷避世不出,所見求醫的每次最多也不過數人,從來沒有親眼見過如此慘烈的場景,如此多的傷兵擠滿了各個營帳,傷重躺着的、捂着傷口靠坐在門邊的、不顧自己流血到處跑前跑後幫忙的,一箱一箱的紗布搬了進來,又端出去一盆接一盆的血水。
“以前在書中看到‘哀鴻遍野、沙場白骨’,只覺觸目驚心,于心不忍,可原來,當親身經歷、親眼所見,竟然發覺腦中一片空白。戰争所為,不論勝敗,士兵命喪黃泉、百姓流離失所,唉,願世間傷痛能少一些。”離顏手抓着旁邊的木樁,哀嘆道。
傷兵的痛喊喚回了離顏的思維,她向認識的那個軍醫跑去,“先生,這裏這麽多的傷兵,我來幫忙。”離顏向軍醫說了一聲,就拿着傷藥和紗布朝裏面躺着的傷兵跑過去,查看着傷兵的傷口。
沈然聽聞有一隊探查士兵遇到西戎軍,敵衆我寡,幸而隊長宋括機敏,擺脫了敵軍,這才能回到軍營,就立刻去找宋括。
宋括将士兵安置好後,正準備找将軍彙報,就看見沈然走了進來。
“将軍。”宋括正打算抱拳行禮。
沈然一手撐住了宋括即将行禮的手,“宋大哥,無人之時,你我不必如此見外,我初來軍營之時并不曾透露身份,當時你我一同并肩作戰,戰場上多虧你照顧。”沈然頓了一下,面露疑惑,“宋大哥一直以來行事謹慎,外出打探也從不曾和對方正面交兵,這次為何碰到對方,還交手了?”
宋括看了看周圍,小聲說道:“本來我打算探查一番就返回軍營,剛開始都很正常,就在我準備帶領士兵回營的時候,敵軍突然将我們包圍了,我觀對方列陣之準,呈一網打盡之态,我猜,絕對是軍中有人透露了我們的行蹤,這才導致西戎軍對我一行人的行蹤如此之準。幸而這次帶領的士兵不是新兵,倒也勉強抓了幾個敵軍,逃出包圍。”
沈然點了點頭,“我也有此懷疑,只是現在說不準此人到底是誰。宋大哥,幾年前我初入戰場,不慎受傷,還是你将我從戰場背回,且此次我受傷的這一戰,涉及機密,你也不知悉部署,是以我是相信你的,你受了傷,還是先好好休養,我們去傷兵營看看情況,順便給你包紮一下。”
傷兵營裏。
夜幕降臨,離顏從中午到了傷兵營這邊後,就像個陀螺一樣不停地轉,一個傷兵包紮好後又立刻轉到另一個傷兵旁邊,不停地忙碌,竟然忘了早上起晚了之後粒米未進,在給躺着的最後一個傷兵處理傷口的時候,由于蹲下去的時間太久,離顏起來後一陣暈眩,搖搖晃晃地倒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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