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相知

離顏倒下去的時候還在想,可別倒在了這位士兵的傷口處,那可是自己好不容易處理好的,傷口千萬別又裂開了。

突然旁邊伸出來一只手扶住了離顏,離顏順着那只手往上看,就看到了皺着眉頭的沈然,“沈将軍?”

沈然将宋括送到軍醫處後,準備去傷兵營看一下傷兵的情況,誰知道就看到離顏即将倒下的樣子,立刻快步走了過去,将離顏扶着,等離顏站穩後就松了手,“你什麽時候來的?”

“中午的時候我看到許多人擡着傷兵回來,就過來看看,傷兵太多了,軍醫忙不過來,而且那邊傷兵也不能再等了,我就來幫忙了。”離顏又朝着沈然道謝,“方才多謝沈将軍了。”

沈然忙道不必,“小事而已,若論道謝,我倒是要多謝谷主解毒救命。”

離顏笑了笑,随後兩人一起往營帳走去。

墨色的天空閃着幾顆星星。

兩人剛走到營帳門口,離顏肚子突然響起一陣響聲,離顏尴尬了,“那個,早上起得晚了,想着等到中午開飯,誰知道這一忙就到了這個時辰了……”離顏小聲嘟囔着。

沈然面色如常,“嗯,是我疏忽了,谷主先到帳中稍等片刻,我去吩咐一聲。”

離顏看了一眼天色,想着夥房應該已經沒人了,便開口了,“這個時辰了,不知道還有沒有飯了,不如将軍吩咐一人帶我去夥房,我自己找點吃的就行。”

沈然叫住門口一人,剛準備吩咐守衛帶着離顏去夥房,突然想到了卧底一事,便擺擺手讓守衛離開了。“我帶你去吧,天色已晚,僅你一人,萬一卧底又生不軌之心,那便防不勝防了。”

離顏也暗道自己太不小心了,還想着獨自和守衛去夥房,真是不小心,“那就麻煩将軍了。”

離顏跟着沈然慢慢往夥房走去,路邊的火把映照着同行的兩人。沈然不是話多之人,離顏一個人也安靜慣了,兩人便默默地走着,在塞外邊界的夜晚,倒也有一股靜谧的閑适之感。

沈然突然停下了腳步,說了一聲:“到了。”

本來靜靜跟着的離顏差點撞上了沈然的肩膀,離顏及時止住前邁的腳步,往旁邊跨了一步,“到了啊,那我們進去吧。”

離顏在蒸籠裏找到了幾個包子,扭頭對着沈然問道:“對了,将軍吃過了嗎?要一起吃點嗎?”

沈然晚飯的時候沒多吃,現在也不餓,而且看見只剩了幾個包子,覺得還是都留給離顏,就開口了,“下午的時候吃過了,谷主吃就好,我在旁邊稍等會,待會一起回去。”

離顏聽完沈然的話,就自己端着包子坐在了桌子旁,用筷子夾起包子往嘴裏送。

沈然看着離顏,想起下午在傷兵營看到的離顏。

離顏穿着一身淺黃色的衣衫,手腕腳腕處為了方便都幹練地束着,青絲低绾在身後,用一根相配的淺黃色發帶束着,只是下午忙亂,衣衫沾染了灰塵血跡,頭發也松松散散的。即便是這樣慌亂的離顏,在沈然扶着将要倒下的離顏的時候,仍是覺得離顏還是動人的。

此刻看着來不及整理衣衫的離顏,沈然覺得自己仿佛又見識了她的另一面。雖然離顏極快地吃着包子,舉止卻規規矩矩,只是速度快了些。這模樣,倒像是小時候出門時見過的一只貓,即使餓極了,但是在沈然給它喂食的時候,那只貓還是舉止優雅地撥着食物。

想到此處,沈然冷峻的臉上仿佛浮現了一絲笑意。

待離顏吃完後,兩人又慢慢往回走。

沈然看着離顏的模樣,覺得還是應該梳洗一番,便帶着離顏走到了給她準備的單獨營帳。“軍中用水不多,且已過時間,你将就着收拾一下吧,這附近我已經安排妥當了。”沈然說完就轉身自己回了主帥營帳。

離顏愣愣地看着沈然離去,看着自己髒亂的衣衫,半天才反應過來沈然的意思。

兩座營帳相離不遠,沈然覺得離顏一人還是不安全,就讓人将自己營帳的簾子打開,便于觀察周圍。

離顏收拾妥當後,将東西整理了一下,起身認命的往将軍營帳中走去。“唉,還要待多久啊,這日子好危險啊,提心吊膽的,還得和別人睡在一起,多不方便啊。”

離顏往主營帳走着,看着帳中亮着的燈光,深吸一口氣,安慰自己,“生命第一,也就是晚上睡覺時間在一起住,而且睡覺嘛,眼睛一閉一睜就過去了。”離顏說完就走進了帳中,朝着沈将軍點了點頭,立刻小碎步就進了自己的小隔間。

雖然忙碌了一天,但是離顏早上起得晚,又加上剛吃過飯,一時也沒有睡意。

離顏看了會書,擡眼望去,看見沈然處理軍務模樣的影子隐隐約約映在屏風上,“沈将軍真是勤奮啊,長得也好看,也不知道小時候是不是特別受人歡迎。”離顏看着看着就将心裏話不由自主說了出來,突然想到了今天之事,小聲念叨,“剛才都忘記問沈将軍了,也不知道我能不能去軍醫處看顧傷兵,反正這段時間也不能回去,總要有個事做吧。”

即使離顏聲音小,但沈然自小習武,耳聰目明,離顏的話一字不落地聽見了,沈然将手邊文件整理好,開口邀請離顏,“谷主,若無睡意,不如出來當面聊?”

離顏愣了,走了幾步,将半邊身子隐在屏風後面,伸出頭看着沈然,“你聽見了?我沒有別的意思,沒有想打擾将軍,就是看書後,歇一歇眼睛,就不小心看到你了。”

“無妨,谷主若無睡意,有事可以現在說的。”沈然看着離顏開口道。

離顏走到沈然面前坐下,整理了一下褶皺的衣衫,看着沈然,清澈如水的眼中盛滿了懇求,“我想去軍醫處幫忙,不知道将軍同意嗎?”

沈然看着離顏清澈的眼眸,心中一動,随後避過了離顏的眼睛,“谷主醫術高明,去軍醫處乃是我軍的福氣,只是谷主謹記,白日裏只能去軍醫處人多的地方,萬不可一個人單獨行事,還有,晚上無事便早點回營帳,不可亂跑。”

離顏聽了沈然的話,臉上露出笑意,“多謝将軍,那明日我便去軍醫處報到。”

沈然被離顏的笑意感染,心頭也湧出一絲愉悅的感覺,聲音也不似往常那般冷冽,夾雜着一股溫和的感覺,“有件事我需提前和你說一聲,你平時要多注意,你也知道軍中有卧底,此人隐藏極深,一時半刻無法肅清,所以,即使是軍中将領,你也不能輕信,若有事即刻告知我,萬不可一人行事。”

離顏覺得此事還得謹慎,将聲音壓低,往沈然旁邊靠近了些,“軍中将領?将軍的意思是,除你之外,其他四人皆有嫌疑?我這段時間也見過衆位将領:江副将、姚都尉、薛校尉、李參将,難道卧底已經混到這麽高的地位了?”

沈然語氣沉重,“雖我不願懷疑,但是從當初圍困、中毒、刺殺谷主這接連的事來看,有可能洩露消息的就是這幾人中的一人了。我将幾人的性格、為人講與你聽,你心中有個判斷吧。”

“江副将名江波,三十有九,為人沉穩,武功雖非頂尖,但力氣非凡,是我父親當時提拔的副将,後來便一直在軍中任副将一職。”

“姚都尉名姚鵬程,四十有三,為人周到圓滑,是個老好人,從不與人面紅争執,自我父親開始就一直在軍中任都尉了。”

“薛校尉名薛賢,三十有六,此人屬于墨守成規之輩,謹慎周到,寧可保守絕不冒進,他任校尉乃是憑借智慧,武藝倒是中等。”

“李參将名李睿,二十有六,此人吧,不善溝通,非他樂意交往之人的話,他不會給面子、冷臉對人,但他武功高強,是四人中年齡最小,武藝最高的人。”

離顏點了點頭,“好的,我了解了,如果碰到了我會小心應對的。”離顏想到沈然最後一句話,忍不住往沈然旁邊又靠近了一點,仰着頭問道:“四人中年齡最小、武藝最高,那将軍呢,将軍年齡、武藝如何啊?看着将軍少年英雄,應當比他更厲害吧。”雖是詢問,但離顏語氣倒是篤定。

離顏一點點靠近倒是沒有察覺,但沈然卻被突然湊上來的離顏驚住了,剛沐浴後的離顏身上有股淡淡的藥草的味道,清爽自然,沈然看着近在咫尺的離顏,喉頭上下一動,右手握拳放在嘴邊,不自然地咳了一聲,悄然将兩人的距離拉開。

“谷主贊譽了,在下年齡一十九,自小習武,是以武藝略高于衆人。”沈然想了想,正準備開口詢問離顏年歲幾何,便被離顏的話打斷了。

離顏自豪了,“是吧,我看将軍就像話本子上寫的少年英雄,果不其然,厲害、厲害。”随後站起來活動了一下,向沈然告辭,“将軍,夜已深,就寝吧,明日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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