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揭告示

沈然和離顏兩人踏出歌盡桃花之時已夜半三更,前方道路冷清空曠、空無人煙,後方閣樓燈火通明、歌聲笑語,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離顏置身兩種情形之間,在燈火明滅中亂了思緒,繁華鬧市和空谷幽深,自己是否能守住那顆初心。

突然聽到旁邊沈然的聲音傳來,“在想什麽?”

她轉身看向沈然,眼中似有掙紮,“你說,一個人走向繁華後,是否會被這世間的諸多誘惑纏了身、亂了心?”

沈然看着前方無人的街道,沒有正面回答,反而問道:“你困不困、累不累?”

離顏沒有等到回答,對于這個突然問出來的不相幹的問題愣了一下,然後誠實回答:“還好,午時多睡了會,現在倒不是那麽困了。”

“夜色正好,我們走回去吧。”沈然向前跨了一步走向無人的街道,側身等着離顏邁步,兩人并肩前行。

在靜谧無人的街道上,只有沈然低沉的聲音,“人心是最難揣測的,人與人也是不同的,有人獨守一方,也有人入世喧嚣,有人在繁華世間保持純粹,也有人在深谷無人處滋生心魔,所以,初心是否能守住,從來就不在于繁華人世亦或避世遠離,而在于自己的選擇,端看你選擇去做什麽了。”

他頓了頓,說了最後幾個字,“但行好事,莫問前程。”

這番話似一道光,照進離顏混沌的腦海,将迷蒙劈裂開來,她擡頭看向前方黑暗的道路,“我以往都是在藥靈谷生活,即使偶爾出門,卻也不曾見識這人間牽扯羁絆,此番來這世間走一遭,倒是糊塗了。”

随後她眼中逐漸清明,“你說的不錯,但行好事,莫問前程,是我一時間亂了心緒。”

沈然看她的思緒已經不再被煩擾,便開口道:“今天晚上的事,我知你心中有疑惑,我大致說一說吧。”

他斟酌了一下,打算從幾人的身份說起,“剛才你見的那位柳柳姑娘,原名沈六,和沈五一樣,都是我父親之前收養的孤兒,她起初瞞着衆人代替了原本應該派往這裏的人,在西戎這裏打探消息,是可信任之人。”

“還有一事,方才我在屋內聽到了關于離散草的事,那草藥現在在石無鋒的手中,就是最後進來屋內看了一眼的那個人,那人是兵部的主事,最早進來的那個中年男人名叫蔣泓,是西戎将領,藥草最後會交由他押往西戎軍中。”

聽到有了離散草的消息,離顏心中一緊,“既然有了離散草的消息,那我們得抓緊時間了,我怕,那毒耽擱的越久或許後遺症越大。”

沈然點點頭,“是的,得抓緊時間了,要是藥草被送出去,到了軍中,軍中之人守衛森嚴,況且我軍現在傷病,那就不好下手了。不過,石無鋒此人既然能做到兵部主事,應不是無能之輩,還得謹慎行事,還有蔣泓,那也是個謹慎之人啊。”

兩人都在思考着離散草的事,緩緩踱步,沒有再言語,突然離顏指着旁邊的一座府邸,“那邊寫着蔣府,那地方可是你剛才說的西戎将領蔣泓的住所?”

沈然順着離顏所指的方向看了過去,“是的,之前我已經專門派人詢問過朝中重要官員的住所,那處府邸就是蔣泓的住所。”說完他面露疑惑,“那旁邊的牆上……之前并沒有貼任何紙張。”

離顏看了眼周圍,“反正現在周圍也無人,我們去看看那紙張上寫的什麽,說不定有重要信息呢。”

沈然仔細觀察了一下,便和離顏往貼着紙張的蔣府牆邊走去。

重金求醫:蔣府老夫人有疾,現重金尋求醫術高超的大夫,如确能醫治,重金以謝。

“原來是尋醫的,我覺得我可以試一試,到時候進了蔣府,還可以找機會去尋那離散草。”看過告示後,離顏心中浮上一計。

“這太危險了,且不說這是在西戎地界,就單說這告示,連是何疾病都不寫,若萬一……”沈然脫口就阻止這個計劃,但他并沒有将話說完。

“放心,我也很惜命的,不過我的醫術還是可以的,而且我會很小心的,我們早一些接觸便早一些有機會拿到那離散草,就能早一些回去了。”離顏安慰道。

沈然定定的看着離顏,我并非不放心你的醫術,我是擔心你的安危,不願你涉險,不願将你放在有一絲一毫危險的地方。

可是看着離顏堅持的眼神,沈然最終還是妥協了,“好,不過我們回去商量好計劃,你進去後如有不對,你就只當是去治病救人的,不要提一絲別的事情。”

離顏點頭答應,“我知道的。”

兩人回去後,沈然将打聽到的蔣府重要的事情都講給離顏聽,将信號彈留給離顏,囑咐她一有危險就立刻告知于他,如此交待了許多,時間已經過去很久了。

正準備講些不是很重要的事情的時候,離顏已經撐不住,趴在桌子上睡了起來。

看着困倦的離顏,想到明日離顏還要去蔣府,沈然無奈地嘆了口氣,将她抱上床,除去外衣鞋子後,給她蓋好了被子,自己從櫃子中取出另一床被子躺在了外間的榻上。

第二天一大早,沈然便送離顏去了蔣府門前。

他正想着自己是不是也找個借口跟着進去,就看到那個姑娘對他安慰地笑,“放心吧,我會見機行事的。你先回去吧,我還不知道什麽時候出來,到時候我自己回去便是。”

說完這句話,離顏轉身揭了告示走進了蔣府。

看着離顏的身影消失在府中,沈然轉身走向了蔣府旁邊賣茶的攤子。

看着攤主提着茶壺走來,沈然給了攤主一錠銀子,“我在這坐一坐,不用管我。”說完他接了茶壺靜靜坐着。

離顏跟着管家走了進去,穿過影壁,走過一段長廊,來到了後院,她暗中記下走過的路段,想着雖然只是這一條路,好歹能記一些是一些。

管家進去禀報,離顏便在外邊安靜等候,暗自觀察着周圍的環境,院中布置簡單,各項物件也整齊擺放着,不一會兒,一個嬷嬷出來将她領了進去。

離顏看到前面坐着一個滿頭白發的老夫人,料想這便是有疾的那位蔣老夫人了,點頭示意道,“蔣老夫人。”

那位老夫人開口,“竟是位女大夫,這可是稀奇,不過既是姑娘,你我說起話來倒是方便。”

“确實,世間大夫多為男性,偏這世道所致,有些病症女子不好對外言語,既如此,我便更要努力了。”離顏順着那夫人的話接道。

“蔣老夫人,還請伸出手來,容我給您把脈。”

将手搭在蔣老夫人的脈搏之上,離顏接着問道,“老夫人近來是否腹部不适,可還有別的地方不适?尤其是腹部周圍。”

旁邊的嬷嬷回道:“唉,近來老夫人也不知是天氣還是怎麽的,胃口不佳,有些腹痛,瞧着那些食物也不是不好,可就是吃不得,一吃就吐,來了好幾波大夫了,來來去去的也吃了不少藥,起初也有點起色,可還是不治根。”

蔣老夫人也嘆了口氣,“這麽多大夫了,左右也沒有太大的效果,姑娘既能看出腹部不适,想來也是有些本事的,盡力就好。”

離顏突然眉頭緊皺,“老夫人,可否請您移步內室除去衣衫,我想觀察一下您的腹部。”

“可是腹部有問題?”那嬷嬷着急問道。

“具體的我還需要再觀察一下腹部情況,如果老夫人不介意的話……”

聽到離顏的要求,蔣老夫人盯着她看了片刻,起身往內室走去,離顏連忙跟了上去。

在離顏仔細觀察蔣老夫人腹部的時候,房屋外邊傳來男子的喊叫聲。

“祖母,聽說今天來的是個女大夫,不知道本事大不大,有沒有看出什麽問題啊?”

聽到那聲音,離顏心中驚疑,覺得這聲音過于熟悉,內心緊張導致正在觀察老夫人腹部的手抖了一下。

蔣老夫人察覺到離顏的手抖了一下,笑了笑,“是我那孫兒天暮來了,姑娘不必害怕,他長得并不吓人。”

離顏聽到這話,也不好解釋什麽,只能尴尬地笑了笑。

觀察清楚後,離顏告知蔣老夫人,乃是其腹部有異物,具體的還需要再進行幾次觀察。

蔣老夫人坐回到了外間,離顏便坐在旁邊低着頭,只聽到嬷嬷喊了一聲“公子請進。”

那男子聽到“進來”後,笑着掀開了門簾走了進來,“祖母這話就不對了,什麽叫長得不吓人,我明明長得玉樹臨風、英俊潇灑、人見人愛、花見花開。”

離顏用餘光看去,心中慌亂,進來的正是昨晚去了柳柳房間的那個年輕男子。

蔣老夫人被逗笑了,“是是是,今兒怎有空來了?”

“聽說有大夫前來,所以特意前來問候祖母。”随即轉身看向離顏,“這位便是那大夫吧?”

離顏無奈,只能點頭示意,“公子有禮。”

江天暮回禮道,“客氣客氣,我看姑娘甚是面善啊,不知可是檢查出祖母的問題了?”

離顏不知此人有何打算,生怕這人透露出昨夜之事,只想着趕緊說完,“蔣老夫人,剛才已經觀察的差不多了,具體的我回去仔細研究,只是府上是否有藥房,我可否前去觀看是否有所需藥材。”

蔣老夫人應道,“那是自然,姑娘能看出我的症狀,想必也是有能力的,我這就喚人帶你前去。”

聽到這話,離顏松了一口氣,剛起身告辭,就聽到旁邊江天暮的聲音響起。

“何必勞煩旁人,正好順路,我帶你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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