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救下這樣一個姑娘,純屬是柴悅寧一念之差下的一場意外。

随着夜幕降臨,霧區的視線又模糊了幾分,三面漏風的破卡車開不了太快,眼睛會睜不開。卡車的霧燈碎了一個,剩下的那個也忽明忽暗地打着閃。

此處被基地規劃為六級風險區,随處可見的黑藤,在夜幕的濃霧中流溢着暗紅或是深紫的光暈。

四周不斷傳來駭人的低吼,那是如今地面的全新主宰者,是那些受黑藤影響而産生變異的各類異獸。

大災難爆發至今已有五十餘年,地面的全新生态不斷繁衍進化,感染并毀滅了舊的生态。

現如今,異獸種類數不勝數,必然不乏身形迅捷到可以追上車輛的,更何況她們只是一輛破舊卡車。

這一路上,柴悅寧的精神都緊繃着,随時準備面對未知的危險。

萬幸這條夜路并沒有出現任何攔路者,甚至一路通順得讓她有點神情恍惚。

她印象中的霧區深處,就算不是生長季,也不該這麽安全。不過無論如何,什麽都沒遇見總比遇見什麽要好上太多了,她便全當自己走大運了。

沒過多久,她便在五級風險區遇到了因大霧而迷失方向,且各個面色焦慮的羅昆小隊。

濃濃夜霧中,人類車輛的霧燈就像是那指路的燈塔,遙相呼應着使人重逢。

羅昆雇的都是普通傭兵,平時都在低風險區晃蕩,從來沒有進入霧區深處的經驗。這群人先前扔下柴悅寧跑路時那叫是一個果斷,此刻迷了路,發現柴悅寧還活着,一個個又跟沒事人似的,腆着臉過來示好。

身為被抛下過一次的人,柴悅寧本不想再與他們有任何合作關系,但考慮到此處還是中高風險區,對方車上的裝備遠比自己齊全,自己此行所求也并未得償所願,她最終還是壓下了心底的怒意。

她告訴羅昆:“那只大家夥死了,我可以帶你去找,但東西你得還我。”

羅昆想也不想,笑道:“這你放心,等咱安全回去了,我一定給你。”

裝甲車燈旁,柴悅寧望着羅昆沉默了很久,末了嘴角揚起一抹鄙夷的笑意。

“羅昆,城區的地頭蛇可嚣張不到霧區來,三級風險區以上的地方,我說了算。”她說,“別忘了,現在是生長季,異獸活躍得很,如果我不想幫你,你可不一定能活着回去。要麽你現在把東西給我,我帶你去找巨獸,要麽咱們在這兒好聚好散,我開我的破車回基地,你要跟我不攔着,但要舍不得那巨獸,就只能辛苦你自己回頭找找看了。”

“柴悅寧,那東西你真不想要了?!”

“可能我和那小玩意兒沒什麽緣分吧,但這種事也說不準,指不定哪天緣分來了,我還能在這附近湊巧幫你收個屍,順帶把它拿回來。”

“你……”羅昆一時語塞,眼底殺意一閃而過。

這個人是基地第七區的地頭蛇,看似每天與人笑臉相迎,實則身上背了不知多少條人命。

不過很顯然,他沒有撞上過什麽硬釘子。

那一刻,柴悅寧半步不退,只摸着腰間的槍,靜靜望着眼前之人,堅毅地吐出一字:“選!”

羅昆不自覺捏緊雙拳,緊咬的牙關發出咯咯聲響。

不過很快,他便冷靜下來,再次換上一臉和善,選擇了與柴悅寧繼續合作。

畢竟先前已經折了好幾個人手,只有帶回那只巨型異獸,他才不至于徒勞一場。

說起來,柴悅寧覺得自己這次外出的運氣真挺不錯,在生長季這種特殊的時間段進出高風險區,除了一開始被獸群襲擊了一次以外,竟是再沒遇到過太棘手的危機。

此時此刻,裝甲車後方的貨倉讓被肢解的巨獸殘軀裝了個滿滿當當。

車內部實在裝不下了,剩餘的便被麻袋和厚布重重裹住,掩好氣息後拿粗繩子牢牢綁在了車頂。

裝甲車明顯負重過大,駕駛座上的那個綠毛小子都不敢開快了。

天色已晚,車子卻還沒有駛出中高風險區。

想要的東西拿到了,現在柴悅寧只希望好運能一直眷顧着她,讓她跟着這輛裝甲車安安穩穩回到基地。

順便把這個被吓得話都不太會說的小妹妹送回家裏。

柴悅寧這般想着,沖那個蜷縮在角落裏望着自己的少女笑了一下,笑容尴尬而又不失禮貌。

少女沒有回應,只是靜靜望着她,包紮好的傷口還在滲血,她卻顯得安靜而又沉默,一雙漂亮的眸子似是在打量什麽,而且明顯是沒什麽心機的那種打量。

那種眼神給柴悅寧的感覺十分微妙,如果要形容,大概就像一個孩童,在研究一個沒什麽危險的新鮮事物。

休息艙的空間不大,頭頂吊着的暖光燈也比較昏暗。

這樣的獨處,讓柴悅寧多少感到了幾分不自在。

她将手中生鏽的壞表揣進了随身小包,雙手撐膝站起身來,看似随意實則尴尬地伸展了幾下雙臂,最後指了指休息艙的艙門。

“我出去透透氣。”

話音落下,柴悅寧按開開關,頭也不回地出了休息艙。

少女的目光緩緩挪向了頭頂亮着昏黃燈光的小燈泡。

霧區深處的路并不平坦,超重的裝甲車開得有些颠簸。

時間不知過了多久,休息艙的艙門再次打開。

一個男人走了進來。

男人頂着一頭張揚的紅毛,紋着色彩鮮豔的花臂,手裏拎着小半瓶沒喝完的白酒,腳下步子有些晃蕩。

艙門關合起來,他将目光放在少女身上,半眯着的雙眼,滿是令人不适的笑意。

“小姑娘,你多大了?”

“你是跟着哪個傭兵隊出來的?帶你出來的人是都死了,還是遇上危險就把你抛下了?”

“以後就跟我混,我可以養着你,再也不用跟着任何人到這種危險的地方。”

昏黃燈光下,醉醺醺的男人帶着一身酒氣靠近。

角落的少女死死瞪着這個不斷靠近的男人,眼底寫滿了警惕,環住雙膝的手緩緩捏成了拳,卻也依舊不言不語。

男人見眼前的少女這副模樣,忍不住發出一聲譏笑。

“在哥面前沒啥好裝的,你這小妮子,細胳膊細腿兒的,肩不能扛手不能提,不在基地裏好好呆着,帶出來幹啥的,真當人看不出來啊?”

少女不予應答,只皺了皺眉頭,這讓他的言語愈發輕佻。

“反正你都跟着別人出來過了,我這個人呢,也沒那麽多講究,遇上你這樣的,能‘幫’一個是一個……更何況,你長得那麽漂亮。”

男人說着,快步走了上前,再不遮掩臉上猥瑣的神色。

“你不要怕,跟誰不是跟啊,我保準讓你快活!”

可就在男人蹲到少女身旁,抓住她的雙肩,身體向前伏去之時,一把匕首抵上了他腰間的皮帶,鋒利的刀尖,似乎随時都能刺穿那一層微不足道的“防護”。

“你……”

“請你,離我遠一點。”

少女語氣冰冷,沒有半點男人預料中的驚慌失措。

醉酒的男人眼底浮現怒意,重重吐了一口氣,咬了咬牙,反手握住她的手腕,試圖奪下那把匕首,可一用力,這才發現自己的力量竟完全無法将其制服。

非但如此,那把匕首還向前更進了幾分,那鋒利的觸感,刺得他腰腹生疼。

他額間不由流下一滴冷汗,再看眼前少女的雙眼,只覺是望進了一片無底的深淵,冰冷得沒有一絲感情。

這幾近窒息的感覺,讓他瞬間歹意全無,僵硬着全身,只緊緊握着那持匕首的細瘦手腕,半點也不敢懈力,生怕下一秒自己的腰腹就會被其徹底刺穿。

兩兩僵持之下,休息艙的艙門忽然再次開啓。

随着一陣吵鬧與三兩腳步聲匆匆入耳,有人用槍口抵住了他的後腦。

“羅昆,你這五大三粗的人,欺負一個小姑娘,說不過去吧?”柴悅寧語氣中明顯帶了怒意。

“老大,這婆娘兇得很,實在攔不住啊……”捂着左眼的小黃毛戰戰兢兢縮在門口,聲音都有幾分顫抖。

似是在為這句話佐證一般,休息艙外傳來了陣陣“哎”聲。

身前身後兩方壓力,讓羅昆深吸了一口涼氣,心底卻有一種說不出的憤怒:“柴悅寧,我的閑事你別管!”

“巧了,六區的人都知道,我這人,就愛管閑事。”柴悅寧說着,用槍口戳了戳那顆紅毛腦袋,“還不松手!”

羅昆哪敢松手,柴悅寧看不見的地方,有那麽鋒利的一把刀子抵着他的腰部。

他但凡松手,刀尖就會刺入他的腰腹。

“我不信你有膽開槍。”

“我為什麽不敢?”柴悅寧說,“這裏不是基地,多少人有來無回,什麽身份都一樣,還真不缺你一個。”

“柴悅寧!”

“你不會以為,所有死在外頭的人都是被異獸殺的吧?”話到此處,柴悅寧又饒有趣味地問了一句,“你幹了那麽多缺德事,總不至于天真到,認為我這種常年在外出生入死的低等人的手裏,會從沒沾過同類的血吧?”

她語氣輕飄飄的,話到此處,卻忽而急轉直下,咬牙低喝道:“羅昆!嫌你這毛不夠紅是吧?”

“你敢開槍,你也活不成!”羅昆咬牙怒吼起來。

休息艙外,他那些剛被揍暈了腦子的手下從剛才聽到現在,這才反應過來事态不對,紛紛舉起槍來,将槍口對準了眼前的女人。

“唬誰呢?幹這一行的,誰不是走在生死邊緣?态度端正點,我還可以不計前嫌。”柴悅寧将槍口向前重重抵了一下,寒聲說道,“我數五聲,你自己考慮。”

說罷,半個字都不再啰嗦,語氣冷靜地開始倒計時。

“五、”

“柴悅寧,少管這閑事,這次的錢我分你一部分!”

“四、”

“你有膽識,我欣賞!我們可以做兄弟,以後基地裏,什麽事我都能罩着你,還有你的那些弟兄!”

“三、”

羅昆幾近絕望地嘶吼起來:“得罪我,回了基地你他媽也不好活!”

“二、”

腰間的短匕,身後的倒數,讓他抑制不住戰栗起來。

休息艙內的空氣幾乎凝固之時,一陣不合時宜的流水聲,随着一股尿騷,尴尬地打破了這份死寂。

“我……我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

倒數結束前,心理防線崩潰的羅昆,再也顧不上別的,只顫抖着聲音開始求饒,緊握着少女手腕的右手已經酸疼得快要使不上力。

與此同時,羅昆感覺到自己腰間抵着的匕首向後縮了回去。

等他再低頭時,眼前的少女恢複了先前那一副人畜無害的模樣,一雙漂亮的眸子裏似還帶了些許淚光。

他試探着緩緩松開了少女右肩與左手手腕,下一秒便被柴悅寧拽着衣領推至一旁。

“沒事吧?”

柴悅寧蹲下身子,輕扶着眼底含淚的少女,語氣滿是關懷。

少女搖了搖頭,似乎想說什麽,卻見身後惱羞成怒的羅昆踉跄兩步走到門邊,從手下的手中奪過一把槍來,轉向對準了柴悅寧。

有那麽一瞬,他甚至不再在乎回基地還需要眼前之人指路,一心只想着為自己雪恥。

“小心……”

她話音未落,便聽得兩聲槍響。

剎那間,有子彈自她們二人身側擦過,嵌入身後車壁。

與此同時,一聲慘叫響起,羅昆手中的槍瞬間跌落在地,而上一秒還持槍的手,已滲出一抹鮮紅的血。

“殺了她,快他媽殺了她們!”

他的手下舉槍的手多少有些猶豫,柴悅寧緩緩站起身來,槍口對準了他咽喉。

“玩命的話,我還有一枚子彈,想不想試試,誰會先死?”

“……”

劍拔弩張之下,裝甲車內一陣死寂。

所有人似都忘記了呼吸。

可就在這一刻,趴梯站在車頂瞭望鏡處守夜的人忽然發出了一聲無比凄厲的慘叫。

随着一具再也踩不穩扶梯的屍體,不……準确說,是半具屍體從休息室外的車頂砸落下來,整個裝甲車猛烈晃動起來。

半具血淋淋的身軀,将鮮血濺在了巨獸被肢解的軀幹之上。

而那開着圓形瞭望窗中,忽而墜下了一條滿是尖刺的墨綠觸手,染着血,有成年人的大腿那麽粗。

它似想獵捕什麽。

如深淵鬼手般,緩緩地,伸了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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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那一天,假柔弱遇上了真仗義。

弱弱說一下,末世背景下,社會秩序是很亂的,什麽樣的人都有,罵渣渣可以,不要罵我,不然我會嘤【頂鍋蓋逃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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