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2)

跟随着他們的步子,任何傳統呀、習俗呀,都和此刻沒有絲毫的關系,只有挽住彼此的手臂最富有詩意,仿佛心靈上出現了極致的美,永恒不變、難以忘懷的美。

喬震忽然掙開手,面對大海,撲通一聲坐在水泥路上,輕聲地說:“多麽好,只有我們兩個人。”

“你不冷嗎?”齊為川和他并排坐着,靜悄悄的,有什麽羁絆着,令快樂格外強烈。

他倆就這麽吹着海風,有多久?算不出來。

喬震忽然站了起來,居高臨下,對着齊為川念念有詞:“每個靈魂在某個階段,都會注視一個優秀的生命!”

齊為川仰起臉,喬震臉上熱情洋溢的笑容,籠罩着他。

喬震像個詩人一樣,繼續毫無掩飾地表白:“當靈魂凝視那個他所愛的人!他能體會到一種,獨特的愉悅!當那個人歡迎他!并且開始享受,與他的親密,那麽……”

“那麽什麽?”齊為川眼睛含笑地問。

“那麽!”喬震忽然又坐下了,和齊為川平視,擡手輕拍着他的頭,拍到後面就用力了。

無奈的齊為川只好抓住喬震的手,低聲問:“那麽什麽?”

“那麽我就跌進了,渴望的、川流。”

喬震一探身,往齊為川嘴唇上狠狠咬了一口。

之後他整個人趴在齊為川的肩膀上,沉重地壓着他,直到把他壓倒在路上。

“你有心事?”齊為川問懷裏的喬震。

“嗯,你那麽優秀,有一天,我會和你比肩的。”喬震氣息浮動,把齊為川當成柔軟的床。

“你就不能什麽都不想,只享受嗎?”齊為川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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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能有僥幸心理,每一件好東西,都要小心對待。”

“沒有不勞而獲的經歷?”

“沒有,越渴望的東西,越不到眼前來。”

“我也是你渴望的嗎?”

“是!”喬震坦白。

齊為川雙手環抱着他,說:

“對你,我一直都是免費的。”

“一直是多久?”

“永恒那麽久。”

喬震翻過身,仰躺在路上,說:“那我就放心了。”

之後,他久久地不說話,天上星子明亮清冷,山風簌簌。

齊為川側着頭,看喬震一眼。

他睡着了。

齊為川只好起來,把沉沉的酒鬼給背回去。

第二天,喬震睜着惺松睡眼,坐在床上,拽着身上的T恤,嗯,幹淨的。

喬震撓了撓蓬蓬的亂發,他的頭有點疼,看來又喝多了。

他洗漱完,走到樓梯間,大百葉窗可以看見泳池,齊為川在池子裏游泳。

喬震一邊下樓,一邊做着熱身運動。

到了泳池邊上,深吸一口氣,一躍就下水了。

他像一條返航的魚,游到齊為川身邊。

齊為川看見喬震,臉上露出明亮的笑意,兩個人忽然比賽游泳,波光粼粼的水下,變成了兩條潛游的魚,急速劃破水流。

游累了才上岸。

齊為川說:“你喝酒和不喝酒是兩個人。”

喬震自信滿滿,說:“我是一個人。”

“那麽,月亮上的吳剛和玉兔也是一個人。”

“你這是什麽破比喻?”

“有關暴烈和溫柔的比喻,以後不能帶你喝酒了。”齊為川揉幹頭發。

“不帶就不帶。”喬震無所謂的樣子。

齊為川笑了,說:“我一會出門見一個人。”

“一起去嗎?”

“不用。”

喬震也沒問,他有大把空閑,正好請林仲玉幫一個忙。

林仲玉電話裏聽喬震誠心邀請,以為有什麽廣闊空間大展身手,沒想到喬震就請他調查四只蘑菇。

林仲玉知道蘑菇的所作所為,問:“四只蘑菇一刀切?”

喬震搖頭,說:“這倒不用。”

“不能心慈手軟,我看這群蘑菇八成是一群自負的學生,不好好教育,以後禍害人間。”林仲玉正義感飙升。

喬震總覺得有什麽不對的地方。

如果有誰擔得起禍害人間的罪名,那一定不是毒蘑菇……

“我只想獲得貼吧的管理權。”喬震說。

“哦,這是個好策略!”林仲玉一邊輕松操作電腦,一邊說:“暗中潛伏、伺機而動、挑撥離間、擒賊擒王,最後一鍋炖了毒蘑菇。”

“我的想法沒那麽複雜。”喬震解釋。

“沒關系,喬,我會幫你的!你不要怕他們,就是一群技術水平只能算小兒科的雛兒,正規軍什麽樣兒,他們還沒見過呢。”林仲玉眉飛色舞。

喬震閉上嘴。

林仲玉很快截取了四只蘑菇的登錄帳號、密碼,建立文檔,還要繼續追蹤蘑菇們的背景。

喬震說:“這樣就可以了。”

“我才剛開始咧。”林仲玉手癢。

“如果你能給我編個緩沖軟件,讓這四只蘑菇每次上傳什麽視頻,産生時滞,順便向我發送提醒。”喬震描述自己的願望。

“建防波堤?”林仲玉問。

“嗯。”喬震點點頭。

“這還不容易,有現成的病毒,等我修改這個貼吧的規則,只要他們有什麽動态,第一時間發送到你手機。”林仲玉一邊說一邊忙活。

很快,林仲玉搞定了,像換燈泡一樣簡單。

林仲玉問:“BOSS呢?”

“出門去了。”喬震說。

“不帶你?”

“為什麽要帶我?”

“你要是能變小,BOSS一定把你裝進外套口袋裏,妥帖的。”林仲玉說。

喬震耳朵微微一熱,轉移話題地問:“你和你姐最近忙嗎?”

“忙啊,我姐忙着認識帥哥,”林仲玉笑着,說:“不過昨天她在酒吧遇見天敵。”

“天敵?”喬震好奇,“是誰?”

“賀融,賀老的獨生子。”林仲玉說,“他一直呆在歐洲,過年也不回來,所以你沒見到他。”

“那你姐姐怎麽在酒吧見到他?”喬震問。

“我也奇怪呀,賀融怎麽回來了?他可不是什麽好人,做事沒章法,想怎麽胡鬧就怎麽胡鬧,賀老管不住他,由他去了,他玩得更兇了,最嚴重一次,把人打成重傷,但受傷那人也沒敢追究他。”

“為什麽?”喬震問。

“因為那人也不光彩,賀融攥着他的把柄,”林仲玉說:“這是賀少爺的一貫作法,踩住誰的七寸,就把誰揉扁搓圓。”

喬震微微皺着眉,“他跟你姐結怨了?”

林仲玉說:“差不多吧,有一回我姐膽兒肥了,想催眠賀融,研究他的陰暗心理,賀融趁機對我姐一通表白,耍了我姐一頓。”

林仲玉說:“其實,他根本沒中招,他就喜歡撩撥人、折磨人,我想,他很知道自己的魅力,沒人能拒絕他,要不是我姐被原勢利騙過,免疫值高,難說就中計了。”

“你姐姐為什麽還怕他?”喬震問。

“因為賀融長得好看,我姐最怕長得好看的人,一不小心就會放松警惕,而且他是個瘋子,誰知道他會幹出什麽事情來?”林仲玉解釋,說:“只有BOSS,和他勢均力敵。”

喬震思索片刻,齊為川本來說兩天內離開香城,卻一直沒有動身,巧合的是,這位賀融又回來了。

他們會不會有沖突?

喬震問:“你姐昨天沒事吧?”

“我姐遇到這種情況,走為上計,安然無恙。”林仲玉提醒,“不過喬,你要小心,不要和陌生人說話……”

喬震笑了,說:“我已經成年。”

林仲玉拍拍他的肩膀,意味深長地說:“你成長得太閉塞,經驗值偏低。”

說完,林仲玉就收拾東西,走了。

喬震笑着進廚房做午餐,卻看見一個陌生的年輕男人坐在餐桌旁邊。

他正在凝視窗外的陽光,專注地沉浸在某個世界,朝喬震閑聊一般地說:“這幢是我最喜歡的房子。”

喬震驚訝疑惑。

他轉過頭,淡淡的笑,自我介紹:“我叫賀融。”

喬震沒想到林仲玉的提醒這麽快就變成現實。

而這位賀融,的确有一種獨特魅力。

如果沒有事先聽說他的劣跡,喬震一定以為他是個良好青年。

“你不問我為什麽登門拜訪?”賀融打量四周的布置,言行不一地宣布,這裏是他的家,喬震才是客人。

喬震沉思的時候,不願開口。

賀融很感興趣地問:“你是啞巴?”

“不是。”喬震說。

“很好,那我們可以商量一下,怎麽解決恒生集團的問題。”賀融的聲音輕佻的,活潑的。

恒生集團?

喬震有些猝不及防,他盡量沉穩地問: “你希望怎麽解決?”

賀融微微一笑,像紳士一樣禮貌地問:“你毀掉恒生的名譽,那麽,我也毀掉你的名譽,你看怎麽樣?”

喬震臉色微微一變。

這時,外廳傳來開門的聲音。

喬震再一回頭,餐桌旁的位置空了。

賀融像鬼魅一樣,已經走了。

作者有話要說:

☆、43

喬震聽見齊為川喊他,應了一聲,齊為川已經走到廚房,拍了拍喬震的肩膀,問:“怎麽了?站得像石雕。”

喬震都要疑心剛才見到的賀融,是幻覺。

齊為川打開冰箱,家常地說:“我要補腦了,吃核桃,還有,午飯要吃魚,你會給我做的吧?”

“嗯,清蒸還是紅燒?糖醋?”喬震問。

“清蒸,”齊為川抱着一罐核桃,有點苦惱地說:“你能順便幫我剝核桃嗎?”

“自己剝。”喬震說。

“剝了好多年了,”齊為川感慨萬千地打量着他漂亮的手,沉重地說:“我想嘗嘗你剝的。”

喬震無奈地說:“好吧。”

齊為川坐在餐桌旁,快樂地喝着鮮榨的果汁,說:“我看你做飯。”

“你沒別的事情忙?”喬震問。

“暫時沒有,焦頭爛額的都是別人。”齊為川若有所指,無意望見了牆上,原本那幅靜物油畫,被人翻了過去,背面畫了一個張牙舞爪的火柴人。

齊為川看了半天,問:“今天誰來過?”

“仲玉來過。”喬震說。

“還有呢?”齊為川問。

喬震停了停,說:“賀融。”

齊為川想了片刻,問:“他說什麽了?”

“他提起恒生集團,大概要以牙還牙。”喬震頗為斟酌地說。

齊為川微微一笑:“你不怕他?”

“還好,”喬震手上拿着一把剛剛割出了魚身花紋的刀,轉過身問:“你會幫我擋的吧?”

齊為川“唔”了一聲。

喬震轉過身,繼續收拾魚,鼓勵地說:“我相信你的實力。”

齊為川發現舟舟越來越狡猾了。

“賀融和恒生集團有交情嗎?”喬震問。

“沒有。”

“那他為什麽?”

“他高興。”

齊為川言簡意赅。

喬震溫和地說:“因為高興就可以自由自在,我開始羨慕他了。”

“他最近運氣不好,一點都不自由。”齊為川淡淡地說。

“為什麽這麽說?” 喬震問。

“最近,最大的線上毒品黑市被警方關閉了,黑市上用于流通的虛拟貨幣也受到了沖擊。”

“這和賀融有什麽關系?他賣毒品?還是用那些虛拟貨幣洗錢?”喬震一邊專注地切蔥姜蒜末,一邊問。

“他不賣毒品,他管理的是那家黑市的一個孿生網站,一家線上軍火商網站,專賣槍支彈藥。”齊為川淡然地說。

“槍支彈藥?”喬震不能不驚訝了,他問:“那他除了做買賣之外,平時愛玩這些東西嗎?”

“當然,他不僅玩得專業,賣得也很專業,前段時間還搞了一次營銷,聽說廣告詞還是他自己寫的。”

“賣軍火還寫廣告詞?”喬震保持鎮靜。

“嗯,”齊為川微笑着,說了大概:“我們非常專業地理解用槍者的需求。”

喬震覺得此語意味深長,問:

“什麽是用槍者的需求?”

“不言而喻。”齊為川說。

“殺人的需求?”喬震問。

“他賣的槍質量優異、實用,不是用來收藏或者玩花活的,用槍的人,最好對自己要對付的目标,心中有數,收到貨之後,最好立即行動。”齊為川淡淡地說。

果然如此……

産品專業,廣告煽動,銷售渠道完備……

喬震長見識了,越來越好奇地問:“那他這個網站,也是用虛拟貨幣交易?”

“嗯,”齊為川慢條斯理地解說:“畢竟,這種貨幣可以逃稅、避免追蹤,還可以便捷地買兇殺人、買賣毒品和軍火。同時,他網站上的槍械發貨時,被拆分成了小塊,分別寄送,包裹外觀也做好了僞裝,買家只要在地下室、按說明書組裝起來就可以了。”

貼心、冷靜、熱血沸騰的購物網站……

喬震不得不佩服這個賀融。

他只有一個疑問,他看着齊為川問:“為什麽你了解得這麽清楚?”

齊為川臉色無奈,說:“因為這家網站的原始建設資金,是從賀老的基金撥過去的,賀融當初的計劃書上,可沒有一個字提到會賣軍火,大家都以為他痛改前非,可惜……”

他輕輕嘆氣,說,“世事不盡如人意呀。”

喬震有點吃驚,又有點想笑,忍不住嘴角揚起弧度,說:“他做得這樣嚴密,為什麽會遇到挫折。”

齊為川耐心地解說:“因為所謂的保護隐私的TOR系統,本就是由軍方實驗室開發的,政府想要調查,易如反掌,黑市宣稱的嚴密,只能算是美麗謊言。”

喬震終于明白透徹了。

齊為川補充地說:“此外,網站雖然被關了,賀融所收的傭金,據仲玉的保守估計,應該有五千多萬美金。”

五千多萬美金?

賀融身為高智商的犯罪分子,不僅手段出衆,現在還手握大量資金。

真瘋起來,誰能與他制衡?

“我想我現在應該擔心了,”喬震唔了一聲,說:“不過,吃飽了再說。”

的确,窗外風和日麗的,有什麽驚人麻煩,都可以暫停片刻,吃飽了再說。

齊為川笑着喝一口果汁。

不過喬震還是太樂觀了。

第二天清晨,賀融給他發來電子郵件。

——喬先生,攻擊你的名譽,實在毫無技術含量,沾染毒品、情史混亂、危險駕駛、暴力傷人,只要有些風吹草動,你的形象都會大打折扣,甚至到無人問津的地步。出于謹慎的好意,也許你願意見面詳談。上午九點,荷蘭酒吧,一個人來比較合宜。放心,我不會傷害你,因為那樣太容易了。

語氣文雅而自負,像是戴上了随時可以更換的僞裝面具。

喬震想了想,還是決定赴約。

而齊為川大清早,恰好要處理賀老安排的事務,喬震為了真正的謹慎起見,找林紫玉、林仲玉商量。

龍鳳胎聽了很激動,上門接送喬震,到了荷蘭酒吧。

林仲玉攬着喬震的肩膀,特別義氣地說:“放心,賀融其實也沒那麽可怕,他沒有殺人的紀錄,你死不了。”

“謝謝你的安慰。”喬震頗為含蓄地說。

林仲玉笑了,說:“我和我姐很好奇,賀融為什麽會找你?他可不愛找人聊天。”

“我會記住他說的每一句話。”喬震很上道。

林紫玉拍了拍喬震,說:“去吧,我們會在外面保護你的。”

喬震搖搖頭,推開酒吧的門。

這會是早上九點,夜場早就散去了,桌椅都收拾了,地板剛剛打掃過,光線下,連浮動的塵埃都有些空蕩蕩。

喬震站了片刻,好像連服務生都休息去了,沒人招呼他。

這時,他聽見椅子跌在地上的聲音,喬震轉過頭,暗處的長椅上,有個人坐着,搖着一個骰子,說:“你還挺準時的。”

玩世不恭的聲音,是賀融。

喬震走了過去。

“請坐。”賀融客氣地說。

喬震坐在他對面,窗外的光線,在桌上分割出一條斜線,喬震在明處,賀融在暗處。

但喬震仍然能看清賀融的眼睛,精神奕奕的,臉上挂着親切的笑容,很能欺騙人。

賀融像把喬震當成心理醫生一樣,說:“我昨晚失眠了。”

喬震想了想,網站被關了,所以無所事事了?

“你有沒有覺得人活着很無聊,庸常的、髒兮兮的,不夠痛快,也不夠真實?”

賀融突兀地發問,喬震倒不知道該怎麽回答了。

他只看見牆上挂着扭曲的油畫,弗蘭西斯風格的。

“你找我讨論哲學?”喬震問。

“也許吧。”賀融說:“你一定聽說過我的事跡?”

“聽說過。”

賀融說:“也許你該聽聽我的說法。”

喬震輕輕皺着眉,但還是點頭。

賀融開始滔滔不絕,說:“我認為,犯罪是最大的誠懇,人人都想犯罪,不過,只有像我這樣的人,才誠懇地順從了這種欲望。”

喬震幾乎不能确定他是不是開玩笑?

“我要是散布你的謠言,你嗑藥、亂搞、酒駕……”賀融笑出聲,問:“多少人會選擇相信你?”

喬震不說話。

賀融繼續閑适地說:“他們沒有獨立思考能力?當然不是,負面新聞滿足了人們的心理,我記得有個大法官說過,輿論是未經審判的私刑,但他似乎忘了,人們一直都很喜歡用私刑。”

“你為什麽要說這些?”喬震平靜地問。

“因為我想提醒你,到了那個時候,沒人會記得你的表演才能,”賀融自得其樂地說:“就算是孔子降生在這個時代,他七十歲父親和十八歲母親生下他的新聞,也會比他的思想更廣為人知。”

喬震注視黑暗中的賀融,想看清楚一些,他沒見過比賀融更悲觀、更走火入魔的人。

“你就是因為這些事情失眠?”喬震問。

“這倒不是,”賀融說:“昨晚,我花了少量的時間揣摩你,喬先生。”

喬震終于覺察到一絲涼意了。

賀融傾着身體,終于離開陰影,說:“你不該這麽平靜,你一定壓抑了很久吧?”

喬震不願意回答一個瘋子。

賀融自顧自笑了,搖着骰子,擲出一個六,自言自語:“第六個選項是什麽呢?吸毒?不是,醉駕,也不是。哦,我想起來,肮髒的家族企業。”

他擡起頭,問:“喬氏集團會是無縫的雞蛋嗎?”

作者有話要說:

☆、44

就喬震有限的見識,他還沒辦法看透賀融。

每個人都有個來龍去脈,這算是喬震拍了許多矛盾角色之後,得出的經驗。

可惜,現在不是做心理分析的時候。

“你想要什麽,應該直接談。”喬震平靜地說。

賀融看着喬震,眼神鋒利,冷靜卻帶着狠勁地問:“你以為我在和你開玩笑?”

“你想下手,不用知會我,”喬震直率地問,“你顧忌什麽?”

賀融停了停,這一刻,本來咄咄逼人的局勢似乎緩和了,他緩緩地站了起來,問:“你想不想知道自己有多大的份量?”

他站在了陽光下,說:“我有四千萬美金不見了,我是不是該把屬于我的東西要回來?”

喬震心裏有一點輕松,卻裝傻充愣,問:“你手段那麽高明,誰能拿走你的錢?”

“我恰好懂一點排除法。”賀融說。

“也許,網絡漏洞,還有,我聽說你得罪執法機關。”喬震心情越來越好,表情卻很嚴肅。

如果賀融不是那麽殘忍的話,喬震甚至願意勸他散財、随緣。

賀融盯着喬震半天,冷笑着說:“你是聰明人,你自己權衡吧。”

“權衡什麽?”喬震問。

“說服齊為川,或者,喬氏集團将會收到特別的新年禮物。”

賀融不耐煩地走了,還不忘揮揮手,像同喬震告別一樣。

喬震想了想,就目前的形勢來看,齊為川似乎開了一個好局。

他哼着凱旋曲子,離開酒吧。

門外龍鳳胎站在電線杆子下頭,一見喬震,林紫玉就上來熱情地問:“賀融跟你談什麽?”

“他的錢不見了,他想找回來。”喬震概括得挺簡潔。

“多少錢?”林紫玉疑惑,問,“還有,誰敢動他的錢?”

“四千萬美金,聽他的口吻,應該是你們BOSS拿的。”喬震上車。

林仲玉也跟着上車,還念叨:“BOSS太手軟了,我估計賀融有五千萬的。”

“扣除運營成本好不好,BOSS只拿淨利。”林紫玉關上車門,說。

“怎麽拿到賀融的錢?”喬震問。

林仲玉開車,說:“誰知道啊,BOSS一向都是留先招的。”

喬震唔了一聲,淡淡笑了起來。

林紫玉看着車窗外掠過的車水馬龍,惆悵地說:“其實賀融以前不這樣的。”

“姐,人人都遇到挫折,他格外脆弱。”林仲玉客觀地說。

“十六歲會比較敏感吧。”林紫玉說。

喬震眼神裏有疑問,林紫玉說:“賀融是圍棋天才,他十六歲那年,正是圍棋大師曹仰慶和徐殊争霸的年代,當時大部分的頭銜被曹先生把持,而挑戰權基本都屬于徐先生,但賀融一出道就将徐先生一舉打垮,取得了和第一人曹先生較量的資格。”

“那場關鍵的決賽定在北雄市,賀融獨來獨往慣了,坐飛機一個人去的,後來比賽結束,我們在報紙上聽說他輸了,賀融也回來了,人變得不正常,郁郁寡歡。”林仲玉說。

林紫玉嘆息,說:“多可惜,他那麽年輕,職業生涯還有無限機會,我們都不明白他為什麽放棄,賀老也對他有些失望,但以為他只是鬧脾氣,沒想到他再也不碰圍棋了,還跟賀老大吵了一架,振振有詞,說棋盤上這種厮殺有何意義?再血腥也就是膽小鬼玩的!”

喬震聽了,微微皺起眉。

林仲玉說:“所以後來,他就熱衷于真正的厮殺,暴力、殘忍、見血的。”

在距離職業冠軍只有一步之遙的時候,賀融向另一個方向轉了舵。

這個時候喬震的手機響了,齊為川讓他去賀家,紫玉、仲玉也收到簡訊,賀老先生要見他倆。

龍鳳胎嘀咕起來,家裏有什麽熱鬧?

回到賀宅,惠姑說人都在大客廳裏,來了一位新客人。

林紫玉笑着說:“肯定不是普通客人,不然賀老也不會讓我們回來。”

惠姑笑,說:“聽說是這一屆霍氏杯的圍棋冠軍,看上去年紀輕輕的,就是不愛說話,也不愛笑,陪賀先生下棋,賀先生讓我囑咐你們,進去別說話,只能看。”

龍鳳胎點頭,想到賀融,都以為賀先生是彌補心理,所以重視這位客人。

喬震也跟着進去。

客廳裏,賀老先生和一位年輕的男人隔着茶幾對坐。

茶幾上擺一方棋枰,賀老先生執黑子,年輕男人執白子,落子已有許多手。

齊為川不遠不近地坐在一邊觀戰,看見喬震來,讓喬震坐他旁邊。

喬震看局勢,賀老先生實戰,騰挪得辛苦,處境也險惡,而對手依然沉靜,冷面石佛的樣子,紋絲不亂的氣場,完全不是年輕人的個性。

此時,棋局上意想不到的一幕出現了,白棋給了黑棋一路尖過的機會,如果借此機會,賀老的棋局,有一大塊成功脫險,優勢非常明顯。

喬震眼神閃着光,齊為川握住他的手,朝他微微一笑。

喬震才發現自己似乎過于興奮了,收斂了。

賀老先生卻未加細想,竟然選擇了打劫連回。此劫一出,賀老先生敗局遂定,因為劫數實在過重,在進行了幾十手打劫交換後,黑棋再也找不到合适劫材,只得在右下角找了一個無足輕重的劫材。

而白子消劫後,勝勢确定。

以下手數雖多,賀老先生盤面不足的局面,一直不曾改變,雖然頑強地堅持到兩百多手,但差距實在過大,賀老先生只能推枰認輸。

而那位年輕男人雖然勝了,依舊寡言少語,看不出喜怒來。

林仲玉、林紫玉盯着他看了半天,簡直是冰山角色。

聽說圍棋界的職業冠軍都是這德性,不論局勢好壞,穩得讓人探不出水流深淺,和他們對局的人,就像走夜路,往往自己先麻了。

賀先生輸是輸了,還擺子複盤,琢磨着,自嘲:“下出這樣的昏着,我真是老朽了。”

此時,那位年輕男人終于開口,坦言他前半盤下得不好。

短短一句話,沒往下聊。

喬震沒看到開局,也不知道怎麽個下得不好法?

齊為川公平地說:“黑子雖然用慣常的三連星開局,行至35手,在右邊盤形成大模樣,陣型蔚然壯觀,但到了46手,黑子放棄與對手對圍的選擇,而是深入白陣,選擇将己方置于白棋的猛烈攻擊中。這是黑子失策,并非白子下得不好。”

賀先生瞪着眼,對齊為川說:“你小子,真是一點面子都不給我留。”

齊為川含着笑,不再頂嘴。

但賀老先生的氣轉眼就消了,沒多會,陸續的,言小姐、何少爺來了,還有一年未見的方敏小姐、陸少爺,都是賀老先生喜歡的年輕人。

人齊了,賀老先生才鄭重地,正式将這位年輕的圍棋高手介紹給大家認識。

高手的名字與衆不同,叫冷默。

人如其名,天生就适合下圍棋。

冷默看林仲玉年齡最接近,問:“你是賀融?”

林仲玉搖頭,自我介紹。

冷默臉色淡淡的,沒有再問,大家自我介紹,賀融當然不在場,冷默眼睛裏終于有些情緒閃過,但剎那而止。

喬震想,他大概對賀融慕名而來。

賀老先生說:“冷默剛好在香城結束了一場比賽,看我老人家的薄面,住家裏幾天,你們別怠慢他。”

幾位晚輩不以為然地答應了。

怎麽招待新客人,他們有一整套法子呢。

賀老先生下棋累了,先讓晚輩們各玩各的。

方小姐纏着喬震,拉着他去小客廳下跳棋。

擺好棋珠,喬震下得認真,齊為川慢慢踱步過來了,坐在旁邊,忽然握住喬震的左手,順着手腕,把自己的手表遞了過去,還旁若無人地替喬震戴好了,問:“怎麽樣?好看嗎?”

喬震微微有點驚訝。

可惜方小姐後知後覺,無比純真地伸了手,摸上喬震的手腕,說:“真好看!我也想送手表給你,喬!可惜我戴的是女款卡通表,下次我一定會帶禮物給你的,我看了你的電影,越來越崇拜你了!”

齊為川臉色微變,調整心态,悠悠地走了,穿過餐廳,好像進廚房去了。

喬震又陪方小姐玩了一會跳棋,不久,齊為川回來了,手上捧着一個八角形的紅漆扁匣子,打開了,每一格放一樣幹果,有松仁榛子杏仁……

齊為川跟喬震說:“我填了八種幹果,你會幫我剝的吧?”

“自己剝。”喬震專注下棋,說。

“那我會很不高興,你也無所謂嗎?”齊為川認真地說。

方小姐打抱不平,說:“齊哥哥,你幹嘛使喚喬?”

“因為,”齊為川想了半天,居然找不到合适的理由。

邊上,林紫玉和林仲玉看着局勢,樂不可支。

齊為川自己給自己找臺階下,無所謂地說:“那就算了,不給我吃幹果,早晚有一天,我會用腦過度,然後變成老年癡呆,最後忘掉某個重要的人。”

說着,齊為川放下幹果盒,走了。

老年癡呆?

忘掉某個重要的人?

片刻之後,喬震豁然起身,拿着幹果盒,快步跟了上去。

作者有話要說:

☆、45

齊為川坐在後院裏,倒了一碟子魚食,他要是都撒進魚缸裏,那群金魚肯定得貪嘴撐死。

他抖了一小撮進水裏,內心掙紮着,還想往下倒。

他正在殺生與從善之間徘徊時,喬震終于跟過來了,打開幹果盒子,問:“你想先吃哪一樣?”

齊為川不理他,把碟子放下了,又去喂鳥。

喬震無所謂,看見另一邊的籠子裏,站一只黑色的八哥,長出鳳冠了。

喬震熱情地對八哥說話:“你長得這麽漂亮,樣子又傲慢,一定是叫湖兒了?哦,猜錯了?不然就是叫溪兒了?還是叫江兒?哦,都不是?”喬震若有所悟,說:“那一定是叫川兒了?”

他正自顧自笑,腰上忽然被人攬住了,齊為川直接抱着他,輕輕撂在了椅子上,面對面,按住他的雙手,不許動,笑着問:“我長得像八哥?”

“眼神挺像。”喬震說。

齊為川回過頭,打量那八哥,眼神兒哪像了?

喬震擡頭,湊到他臉上,親了一口。

尋常的時間,在這一剎那,停了一停。

齊為川動了心,嘴角都是笑,說:“人多的時候,你也這麽叫我,我就原諒你。”

“叫你什麽?”喬震一臉無辜地問。

“你剛才怎麽叫八哥的?”齊為川說。

喬震問:“你是八哥嗎?”

齊為川咬他耳垂,親他耳根。

喬震只能喊了一句“川兒”。

齊為川快樂了,說:“我要吃杏仁,你親手剝的,親手喂的,一邊喂一邊叫我名字。”

“你真當自己是八哥了?”喬震嘴快。

齊為川臉色一變,咬他嘴唇。

喬震含糊不清地說:“你想怎麽樣……就怎麽樣……”

齊為川滿意了,眼睛裏笑笑的。

“我去倒茶,再拿本書,你先剝着。”

喬震不傻,他一想到待會按齊為川的意思,喊“川兒,來,張嘴,我喂你吃杏仁”,手臂上就開始起雞皮疙瘩,他還是去跟惠姑學做菜吧。

喬震沿大院子邊上走,這時有輛跑車正開進來,轉了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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