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3)

,直剌剌打兩棵大桂花樹中間穿過,拂亂枝葉,伴着刺耳的急剎車,沖到他眼前。

喬震下意識往旁邊讓了,沒碰着,車停了,開車的是賀融。

又猛按了一陣喇叭聲示威,賀融用猛獸眼神看喬震,一字一頓地問:“齊為川呢?”

喬震冷冷地問:“你找他有事?”

因為賀融的大陣仗,大屋的人都出來了,當然還有客人冷默。

齊為川也走了出來,瞧清情形,眼神冷冷的,沒把賀融當回事,只看喬震,怕他受傷。

喬震搖頭說:“沒事。”

賀融見着正主,跳下了車,冷笑着問:“你憑什麽把我的錢捐給圍棋賽?”

“是你的錢,所以用你的名義贊助了幾個圍棋職業賽,這也是賀伯父的意思。”齊為川三言兩語,賀融無處着力,看着齊為川,又看喬震,一言不發,但表情很駭人。

對峙的這時候,那個冷默早走了上來,站在後邊,問:“你是賀融?”

賀融開車門,上了車,摔上車門,發動車子,要退。

冷默打量了賀融的臉,似乎不敢肯定,但他又怕錯過機會,突然就跟着跳上車,仔細系好了安全帶,說:“走吧。”

“你誰啊你!”賀融喝了一句。

“你不記得我了?”冷默問。

“給我滾下去!”賀融完全沒心情認人。

冷默臉色如常,估計賀融一拳打他臉上,還是那副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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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這時候,賀老先生下來了,遠遠地說:“你別拿人撒氣,贊助的事我做的主,錢放你手上,只有壞處。”

賀融更煩躁了,瞪着冷默問:“你下不下去?”

“順路。”冷默說話簡短。

“順你祖宗!”賀融罵。

“真的順路。”冷默還是要死不活的表情。

“行!你別後悔!”賀融正火大,急速倒車,打了個彎兒,飛車沖出了賀宅!

賀老先生臉色無奈,同林仲玉說:“你和你姐追上去看看,別讓冷默傷着。”

林仲玉點點頭,林紫玉已經拿了車鑰匙,兩個快步進了車庫,開了一輛車子跟了出去。

賀先老生進了屋,旁人也進去了。

喬震看了這半天變故,問:“真把他錢給捐了?”

“嗯,免得他惦記着。”齊為川說。

方小姐走了過來,緊張地問:“喬,他的車子沒擦着你吧?”

“沒有。”喬震說。

“好險!”方小姐說:“喬,你沒事就好!”

喬震還要說幾句,腳不着地了,齊為川忽然把他攔腰抱了起來,說:“我給你做個全身檢查,最保險。”

方小姐看得目瞪口呆。

齊為川是無所謂的,他抱着喬震進屋,上樓。

最後把喬震放在床上。

他坐在一邊,給喬震檢查有沒有瘀傷。

喬震坐了起來,說:“我沒事。”

齊為川按他的腿,一寸一寸地捏,跟摸骨似的。

“他剎車了,就是想吓唬人。”喬震說。

“吓着了嗎?”齊為川問,手上終于停了。

“有點。”喬震說。

“嗯,改天吓回來。”齊為川說。

喬震問:“怎麽吓?”

“法子多着呢,只怕有心人。”齊為川說得很淡。

喬震笑了,躺下了,枕着手臂,說:“叫上我。”

“當然。”齊為川說。

“那個冷默是怎麽回事?”喬震問。

“等仲玉他們回來就知道了。”齊為川躺在喬震旁邊,閉着眼睛,不說話。

“你怎麽沒聲了?”喬震問。

齊為川像睡着了一樣。

“川兒?”喬震喚。

齊為川摸上他的手,扣緊了,說:“川兒在想壞招呢。”

喬震笑了,兩個人躺在床上,外頭有豔陽天,還有被撞壞的桂花,香味一陣一陣的,似乎更濃了。

有半天,林仲玉、林紫玉回來了,緩緩上樓的聲兒,喬震松了齊為川的手,走了出去,問:“你們沒事吧?”

林紫玉笑:“我和老弟當然沒事,就冷默沒緩過勁呢,送進屋裏,見賀老去了。”

林仲玉也笑,說:“他被賀融的跑車晃了一路,最後半路停車,他主動下車,前後腳跟一着地,吐得腸子都青了。”

“我跟老弟看他下來了,不用再追,就把他押回來了,”林紫玉又說:“就是嘴太硬,問他話,死也不說,害我有一種沖動,想把他的臉拽下來,看看是不是敷了人肉面膜!”

喬震微微一笑。

林仲玉說:“還得好好查一查這個冷默的底。”

“老弟,你好好弄,這一路飙車,暴曬又刮大風的,我的頭發好像一下就幹枯無色澤了,哎,臉也粗糙了。”林紫玉說着,打電話約沙龍去了。

林仲玉知道老姐就在愛美這件事上有恒心,阻止不了,只能把活兒自己攬了。

齊為川也起來了,說過那邊看看,估計是要瞧瞧那個冷默。

喬震陪林仲玉查資料,什麽都查。

冷默是北雄市人,從小到大在訓練班裏練圍棋,很少出遠門。

他怎麽認識賀融的?

林仲玉又查賀融去北雄市挑戰曹先生的新聞,翻到當地舊報紙電子版。賀融苦戰7個小時,仍然以半目之差負于棋聖曹仰慶,在第三局比賽中失利,賀融以1:2的總比分,與世界冠軍失之交臂。

喬震仔細看那份電子報紙。

第三局決賽猜先,曹仰慶幸運執黑先行,開局他布下“二連星”,賀融執白,以“星小目”對應,續盤階段,黑棋布局成功,進至中盤,黑棋繼續擴大優勢,官子階段,賀融突然弈出“神來之筆”,逐漸将盤面差距縮小,勝負的天平在半目之間搖擺。弈至221手,黑棋收得最後一個單官,以四分之三子勝出。

喬震琢磨着,大概是賀融年少時去北雄,才和冷默有交集,但算着年齡,冷默那個時候小得很,估計還在少兒組玩,應該沒機會接觸職業賽。

林仲玉正查別的,估計能把冷默全家都給翻個遍。

林仲玉說:“難道他從小把賀融當偶像,長大了專程參拜來了?可憐的冷默,這偶像一定令他失望了。”

喬震上地圖,看了看老街道名稱。

冷默家在郊區,住得離當時比賽的大廈也不近。

喬震想了半天,沒有頭緒,随意浏覽着報紙。

林仲玉卻忽然神采飛揚,手指飛快地在鍵盤上操作起來,估計不知道潛進什麽秘密資料裏去了。半天,林仲玉調出資料,大功告成,靠在椅背上,直勾勾看着屏幕,森森地說:“你肯定想不到,原來,這個冷默,小時候殺過人!”

喬震輕輕皺眉,林仲玉說:“說是正當防衛,但人死了,證據又不是很充分,一般得判過失致人死亡罪,幸虧這個冷默年紀沒到十六歲,刑罰算是免了。”

“他殺的人是誰?”喬震問。

“事兒挺複雜,我還得細看,”林仲玉一邊查資料,一邊說,“看來這個冷默也是個狠角色,難怪他要和賀融呆一塊,他倆要是強強聯合了,一定能整出個完美的犯罪團夥來!哎呀,烏鴉嘴,千萬別給我說中了。”

喬震微微一笑,說:“我看那個冷默挺清醒的,自制力很好。”

“好吧,樂觀一點,他能把賀融給感化了最好。”林仲玉自言自語地笑了起來,說:“讓殺過人的感化賣軍火的,但願吧!”

作者有話要說:

☆、46

林仲玉梳理資料,說:“這個冷默十一歲那年,夜裏跟他舅舅買東西回來的路上,他舅舅順道去催貨款,冷默在門口等着,他舅舅上了樓,沒想到發生争執,他舅舅被人從二樓窗戶推下來,頭先着地,死了。”

喬震輕輕皺眉,問:“他一定被吓壞了吧?”

“你說冷默?”林仲玉說,“應該是吓壞了,那兇手趕下來,看人死了,周圍沒別人,他就想把冷默拽上樓,冷默也知道怕,跑了,沒想到跑巷子裏去了。那兇手是喝高了,逮着冷默,幹脆一不做二不休,想把他掐死,不過冷默也真夠頑強的,摸到石頭砸兇手腦袋上,幾下把人砸壞了,兇手也死了。”

林仲玉繪聲繪色,又說:“這裏有些照片,你要不要看?。”

喬震點頭。

林仲玉說:“你說是不是一報還一報?冷默的舅舅腦袋開花,死了,這兇手腦袋開花,也死了。”

“有可能。”喬震看見一張拍着脖子上掐痕的照片,指印挺深。

“那,冷默是不是小時候殺過人,長大才冷冰冰的,生人勿近?”林仲玉說。

喬震又看了一些別的照片,有點血腥,說:“我得去外面透透氣。”

“你就不該看!”林仲玉拍了拍喬震的肩膀。

喬震下樓,門口碰見齊為川回來了,打聽冷默,齊為川微笑着說:“回房間了,什麽也沒說。”

“我找他聊幾句。”

“聊什麽?”齊為川問。

“随便聊。”喬震走了。

他向惠姑問了冷默的房間,在隔壁樓上,他找了過去。

門掩着,喬震敲門,裏面冷默應了一聲。

喬震推開門,冷默正掩上了筆記本電腦,看清是喬震,問:“你找我有事?”

房間裏,擺圍棋的小桌邊有兩把椅子,喬震問:“我能坐這嗎?”

冷默停頓片刻,說:“你坐吧。”

喬震坐下了,看棋盤橫縱,像街道一樣,開口說:“我上網查了北雄市的新聞。”

冷默緩緩坐他對面,一言不發。

喬震娓娓而談:“我不小心翻到報紙的社會版,賀融比賽前一天晚上,附近一條街道,死了兩個人,一個墜樓,一個頭部受重擊,還有一個男孩受了輕傷。我還看了警局檔案,受傷的那個男孩,脖子上的指印很深,應該被兇手掐得很牢,不過,人在要命的時候,爆發力也許會超過正常水平。”

冷默終于有點動容,目不轉睛地看着喬震,問:“你想說明什麽?”

“賀融晚上喜歡逛酒吧,如果我幫你向仲玉打聽,應該能問出他的下落。”喬震說。

冷默沉默了一會,問:“為什麽要幫我?”

“我就是想知道,” 喬震斟酌着,問,“你為什麽要纏着賀融?”

冷默盯着喬震半天,問:

“你不是猜到了嗎?”

“我猜的不一定是真相。”喬震說。

冷默臉上仍然沒有什麽表情,終于開口,平靜地說“他那天大概是迷路了,才會碰巧進了巷子。”

“他救了你?”喬震問。

“嗯,我記得那塊石頭上好多血,他丢開了,喘着大氣,過了很久,才回過神,什麽話也沒說,走了。我後面從報紙上看見他,原來他就是賀融。”冷默靜靜地說。

“那記錄上說是你砸的?”喬震問。

“我有好幾個月沒說話,警察自己結的案子。”冷默說。

喬震弄明白了,看着棋盤上的橫線和縱線交集的中心點。

他只想提醒冷默,說:

“賀融和你想象的那個人,有點出入。”

“嗯,他變化挺大的,我記得他挺善良的,勇敢,還聰明……”冷默完全沉浸在第一印象裏。

看人的角度、時間段不一樣,但世上肯定不存在善良的軍火商。

“我總覺得,從那天起,他的運氣都轉移到我身上了。”冷默說。

傍晚,林紫玉回來了,從喬震那聽說了賀融和冷默的緣故,吃驚了,又問:“那這個冷默想怎麽樣?報恩?”

林仲玉說:“老姐,這還用問?我看他是想把賀融拉回正軌。”

“他也太純真了吧?別把自己給賠上了。”林紫玉說。

喬震說:“我說要幫他見到賀融。”

林紫玉說:“行吧,我知道賀融一般都在哪兒玩,我和老弟帶他去。”

晚上,姐弟倆真帶冷默去酒吧溜達。

就喬震對龍鳳胎的了解,肯定是撂下冷默,躲一邊去了。

果然,第二天吃早飯的時候,喬震就看見冷默臉上一大塊瘀傷,正拿雞蛋熱敷呢。

八成是那個賀融下的黑手……

龍鳳胎還在那笑,跟賀老解釋說:“酒吧太亂了,冷默又不愛說話,不小心得罪人,就成這個樣子了。”

“晚上別帶他去那種地方。”賀老發話了,龍鳳胎稱了心,他倆就是想落個清閑。

冷默說:“我還想見識一下。”

賀老先生吩咐龍鳳胎,說:“那你倆護着他一點。”

林紫玉和林仲玉萬萬沒想到,他倆真成保镖了。

齊為川聽喬震說了來龍去脈,也讓仲玉和紫玉好好看着冷默。

接連好幾天,林紫玉和林仲玉覺得攬上苦活,上酒吧不能玩,只能跟牧羊犬似的,守着狼別靠近羊,可這羊還死命往狼嘴裏撞,牧羊犬當然生不如死。

熬到了第五天,他倆爆發了。

這天上午,大浪道的房子裏,喬震剛在做早飯,林家雙玉就來了,往餐桌上放好電腦,按播放鍵。

喬震擡頭看了一眼,就吃驚了。

“你倆幹的?”

龍鳳胎不客氣,坐上餐桌吃早飯,同聲同氣地反問:“不然呢?”

“你倆預謀的?”喬震又問。

林紫玉說:“哪能啊?我們給你好好說說昨晚上的事!老弟,你先說!”

林仲玉喝一口皮蛋瘦肉粥,回味地說:“這個冷默太倔了,又不怕死,老纏着賀融。賀融可不喜歡搭伴一起玩,第一天揍了他一頓,冷默沒還手,所以臉成那樣了。後面冷默學乖了,躲得挺利索,沒挨揍,但還纏着賀融不放。賀融想和別人打架,都被他管着,唉,我們都替賀融憋得慌!

“所以我和老弟都覺得,冷默一定特別喜歡賀融!”林紫玉說。

“老姐,我可沒這麽覺得。”林仲玉說。

“知道啦!知道啦!你只能接受純潔的友誼。”林紫玉拍拍老弟的頭。

林仲玉坐到對面,接着說:“昨晚上,這個賀融躲包間,沒想到又被冷默找到了!賀融想來個痛快的,改被動為主動,請冷默喝酒,下死命地灌。”

“我和老弟在外面看着,這冷默要是喝一晚上,得酒精中毒,出于一片好意……”林紫玉說。

“老姐你明明就是想早點回家,還好意呢?”林仲玉揭穿。

兩個人又跑題了,繞了半天。

喬震問:“後來呢?”

“後來,剛好有服務生端酒過來,我就攔住了。”林紫玉說。

“我呢,找酒吧裏的熟人要了點東西,往酒裏加了,除了催眠,也沒什麽副作用。”林仲玉還真跟他姐配合默契。

“那冷默睡着了,你們該把他帶回家。”喬震說。

“我們是這麽打算的呀!可是不知道冷默跟賀融聊到什麽,賀融本來不喝酒的,也主動喝了半瓶。”林紫玉嘆氣。

……

“所以到最後,兩個人都暈了,我和我姐不好扔下他倆不管,只好一塊送酒店了。”林仲玉說。

這個時候,齊為川也過來了,問:“所以你倆把人扔一張床上了?”

“BOSS,兩個大男人,不用開兩間房吧?”林紫玉說。

“衣服呢?”齊為川問。

“我幫他們脫的,我就想看看他們的身材,沒別的意思。”林紫玉誠懇地說。

喬震笑了。

“那他倆怎麽?”齊為川問。

林仲玉連忙替老姐開脫,說:“BOSS,這真不是我們弄的,他們睡得迷迷糊糊,把對方當被子、當枕頭,也很正常啊。”

林紫玉也信誓旦旦,說:“BOSS,你不是早說過,要好好吓一吓賀融嗎?我們就是按照您的意思……”

“我沒這個意思……”齊為川撇清。

“賀融起床了,會怎麽對冷默?”喬震問。

“所以我和老姐為了保險起見,裝了監控,要是賀融殺人了,我們還可以交給警方作證據,給冤死的冷默一個公道。”林仲玉說。

喬震說不上話了。

林紫玉盯着屏幕,幽幽地說:“人醒了。”

衆人的目光都飄了過去。

屏幕上,賀融先看見床邊睡的冷默,再看看自己,接着冷默也醒了,看見賀融,又看看自己。兩個人的表情都古怪起來,不過冷默就是冷靜,一言不發,下床找衣服去了,還把賀融的衣服找着了,丢給了賀融。

總之,整個畫面散發一股幽怨之氣。

林紫玉觀察入微地說:“看來他倆都以為是對方酒後亂性,眼神好到位,我要把這段剪輯成私人收藏。”

“有什麽好剪的,兩人都穿衣服走了。”林仲玉說。

“要是賀融找你們麻煩,” 齊為川倒一杯牛奶,說:“你們自己解決。”

不會吧?林紫玉和林仲玉才發現,昨晚不該玩得那麽盡興的……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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