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1)

龍鳳胎正憂郁,齊為川到外面澆花去了,喬收拾廚房,氣氛為什麽這麽閑适?

“姐?要不我們去山裏躲一躲?”林仲玉說。

“怎的?還怕賀融殺人啊?他又不知道是咱倆幹的。”林紫玉說。

“我就怕他回過神,他的思維可不是一般的缜密。”林仲玉說。

“放心,咱們回賀家住着,半年不出門,他看在賀伯父面上,不敢咬咱倆。”林紫玉說。

“這是個好主意。”林仲玉想了想,又問:“可是老姐,你能半年不出門嗎?”

“不要問我這麽深邃的問題。”

這時,喬震手機響了,冷默打來的。

喬震走到外頭接了,電話裏冷默說要找他聊聊,人在半路上,一會就到大浪道。

站在花叢的齊為川問:“誰打來的?”

“冷默。”喬震盯着下坡的路,還沒人影,“不會被他發現了吧?”

“應該沒有。”齊為川說,“不過,別讓他見着仲玉和紫玉,保險一點。”

“嗯。”喬震守住有利地形,象征性地拿水澆澆灌木叢,盯着路口。

他為什麽要掩護林家姐弟?

剎那,喬震想到了“一丘之貉”四個字。

不一會,一輛出租車停在路口。下來的乘客果然是冷默,緩緩地走上來,好像沉浸在思緒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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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帶他在海邊聊幾句,免得撞上龍鳳胎。”喬震關了水龍頭,沿着小路走下去。

冷默連喬震迎面走到他跟前都沒注意,正繞過去,喬震只好揚聲問:“你找我有事?”

冷默一擡頭看清是喬震,魂魄緩緩歸了位。

“我碰上一件想不通的事情,想問問你的意見。”

“嗯,”喬震手插進上衣口袋,說:“這邊風景不錯,咱們一邊走一邊說?”

冷默點點頭。

兩個人就海邊這路上,喬震懷着鬼胎,想着詞兒。

冷默說:“我做了一個夢。”

“嗯。”

“我夢見賀融在夜裏喊了一聲救命,”冷默好像自己也難以置信,空白了片刻,才接着說,“我被他吓醒了,一睜眼,沒想到他就睡在我旁邊。”

“他睡在你旁邊?”喬震明知故問,“這是什麽時候的事情?”

“今天早上,就剛剛。”冷默攢着眉頭。

“他沒對你動手吧?”喬震打量冷默,臉上的舊傷快好了,沒有新傷。

“沒有。”冷默搖頭。

喬震問:“那,你是怎麽想的?”

冷默把手撐着海邊的一棵樹,沒頭沒腦地說:“我得看着他。”

他要保護賀融,因此激發出了非凡的勇氣。

喬震想了想,問:“看一輩子?”

一輩子?

冷默自言自語:“嗯,短時間不能解決他的問題,不過,一輩子?需要那麽久嗎?他很快就會恢複成那個天神一樣的人吧?”

天神一樣?

喬震忽然發現冷默只認識一個賀融,一個在他的想象力裏生根發芽、一年一年地渲染了各種美好品質的神話人物。

“有可能。”喬震委婉。

“你也覺得有可能?”冷默臉上笑了,還是那種充滿憧憬的笑,興奮地跟喬震說了聲“謝謝”,就轉身大步走了。

喬震覺得自己幹了一件壞事。

他走上小路,齊為川澆完花了,進屋了,坐龍鳳胎對面,說:“你倆去吧。”

“BOSS,我們去哪裏?”林紫玉莫名其妙。

“你倆看着冷默,不準再玩花招了。”齊為川語氣溫和,但表情很冷淡。

林家姐弟終于發現BOSS沒有開玩笑的意思。

兩個收好電腦,老實地走了。

第二天早上,喬震做早飯那會,跟鬼打牆似的,龍鳳胎又來了。

林紫玉笑嘻嘻地說:“喬,你跟BOSS說一下,我和老弟不用看着他倆了。”

“為什麽?”喬震問。

“昨晚上賀融把冷默給叫他住的地方去了。”林仲玉喝一口豆漿。

林紫玉說:“我們怕冷默出事,趁他沒注意,往他褲袋裏扔了一個小小的竊聽器。”

喬震愣了,這對活寶出門帶的都是啥裝備呀?

“我和我姐全程錄音,後面沒錄着,冷默脫褲子前都錄着了。”林仲玉說。

喬震正喝牛奶呢,嗆住了,林紫玉拍了拍他後背,笑着說:“喬,你別大驚小怪的!你和BOSS一定玩得更生猛吧?”

“冷默脫……褲子了?”喬震問。

“哈!我和老弟還原了現場,大概是這樣的。”林紫玉滔滔不絕,演說起來:“你聽,這一段,冷默進屋,問賀融為什麽找他?”

林仲玉配合地播放了證據,冷默确實說了這話。

林紫玉接着說:“賀融就冷冰冰地問他昨晚到底怎麽回事?”

林仲玉一次把音頻給播完了。

林紫玉說:“喬,聽明白了沒?賀融認為自己不會和男人上床,就把冷默的褲子給脫了,格物致知。這真是個好辦法!老弟你要不要試一試?”

林仲玉坐得離他姐遠遠的。

“那後來呢?”喬震開始擔心了。

“後來?”林紫玉高深莫測的。

“不是沒錄音嗎?”喬震問。

“嗯,是沒錄音,唉,誰讓冷默的褲子一進門就被賀融給脫了,後面倆人不知道跑哪兒玩了,聲音隔得遠,沒錄着!”林紫玉頗為遺憾,又說:“等第二天早上,冷默把褲子穿上了,才有新動靜了,他倆一定玩了一整個晚上,忘乎所以。喬,你聽聽這段。”

林紫玉學腔:“冷默問,你昨天沒事吧?賀融不耐煩地回答,你管不着。冷默又說,你不應該喝那麽多酒的。賀融說,老子失眠,喝點酒很正常。冷默又說,可是你昨晚上睡挺深的,沒有失眠呀。”

賀融半天沒說話,接着是開門的聲音,大概是冷默走了。

……

“老姐,我覺得還有一種可能,他倆什麽也沒發生,一塊喝醉了,睡着了。”林仲玉說。

“老弟!你也太純潔了吧!最後賀融還說了一句話呢!”林紫玉眉飛色舞,播放音頻。

遠遠的,賀融揚聲叫住了冷默,說:“你晚上過來陪我睡覺。”

……

林仲玉沒吭聲,喬震也靜了,氣氛忽然像默哀。

林紫玉說:“只要他倆相處得好,咱們就不用跟蹤了!”

齊為川在客廳看資料,早聽見了,略擡高聲音說:“既然這樣,你倆不用管他們了,自己玩吧。”

龍鳳胎獲得解放,心情大好,利索地走了。

喬震進客廳,坐在齊為川對面,問:“真不用管了?”

“嗯,賀融不會動他的,他注意力一直在別的地方。”齊為川說。

“別的地方?”

“比如,喬氏集團。”齊為川把資料拿過來,微笑着說,“這是好事情,你有了一流的陪練對手。”

賀融?陪練?

這是喬震第一次認真看自家集團的資料,每個項目都有深入的說明,紛繁複雜,數字巨大,如同一個帝國在運作。

“是不是有些吃驚?”齊為川打趣。

“嗯,”喬震笑了,問:“這麽多選擇,賀融會從哪裏下手?”

“只要他願意,一定會挑最致命的地方,所以你要站在他的角度,如果你要攻擊喬氏,你會從哪裏下手?”

如同破案的人,往往要擁有兇手的思維。

喬震合上資料,說:“我得好好想想。”

這恐怕是喬震最邪惡的一次想象了,他要把自家集團給拆了!還要仔細考慮從哪裏下手最快、最狠?

更奇怪的是,他好像很習慣這樣的想象。

“我去換床單。”齊為川往他額頭親了一口,說:“你慢慢想。”

“換床單?”喬震莫名其妙。

“冬天到了,我想試試豹紋的毛毯,嗯,我躺在上面應該比較有氣勢,當然,你躺在上面會比較誘人。”

齊為川随手打開音樂,整個房子回響着普契尼的歌劇,第一首,蝴蝶夫人詠嘆調,他就像指揮家一樣進卧室了。

喬震默聲了。

他翻着眼前那些單調的說明資料,腦海裏卻是齊為川雙手抖開波浪起伏的大床單,伴随着昂揚的音樂,他歡樂地丢着枕頭,最後跳上床,閉上眼睛,甜蜜地想象自己是一只豹子。

這是什麽品味?

喬震也想問自己,他喜歡的人為什麽是這種品味?

作者有話要說: 談戀愛的人都比較神經質……

☆、48

喬震看到十二點鐘,做好了飯,齊為川在屋裏一直沒動靜,喬震進去看了眼,齊為川在豹紋的世界裏睡着了。

喬震低聲喊:“起來吃飯了。”

齊為川睡沉了。

喬震走到床邊,蹲下了,又喊了幾遍。

齊為川不肯睜開眼,含糊地說:“困。”

“你睡多久了?”喬震問。

“困。”齊為川只有一個字。

“你還是起來吧,別賴床了。”喬震耐心地說。

齊為川在被子裏動了幾下,說:“你陪我說會話。”

“說什麽?”喬震問,他發現齊為川的毛病越來越多了。

“随便說點什麽,我困着呢。”齊為川摸上喬震的手,有點冰,拉進被子裏捂着。

“外面下雪了。”喬震說。

“真的假的?”齊為川眼睛睜開了,往外頭看了一眼,玻璃窗上因為天寒有一層朦胧的水氣,可是沒有雪,哪來的雪?

“騙你的,醒了沒?”喬震笑。

“沒有,睡迷了。”齊為川又閉上眼睛了,說:“你講個故事聽聽。”

“講故事?”喬震問。

“講長一點的,我很快就醒了。”齊為川說。

“好吧。”喬震構思了一番,說:“從前有兩只倉鼠,一只叫倉鼠川,一只叫倉鼠舟。”

齊為川笑了,說:“你接着講。”

“倉鼠舟住在島上,天天踩轉輪玩,不亦樂乎。有一天,一只倉鼠川路過了,冷哼一聲,說,我踩得比你好。倉鼠舟就下來了,倉鼠川上去了,踩得是挺快的,呼呼打轉,像風火輪。”喬震繪聲繪色。

齊為川忍不住笑,問:“後來呢?”

“有一天,倉鼠舟發現他的轉輪不見了,去找倉鼠川問話,倉鼠川傲慢地說,我才沒空搬你的轉輪呢!倉鼠舟很郁悶,這個時候倉鼠川踩了地上一個按扭,‘啾’的一聲,倉鼠舟就被籠子給套住了!”喬震一本正經地講,齊為川笑醒了,說:“這只倉鼠川的智商挺高的,後來呢?”

“後來倉鼠川把倉鼠舟給拖洞裏了,倉鼠舟發現它的轉輪果然在那兒。這時候,倉鼠川霸道地說了一句話,”喬震停頓了片刻,問:“你猜它說什麽了?

“說什麽了?”齊為川問。

“轉輪是我的,人也是我的。”

“我就是這麽想的!”齊為川笑着把喬震給拽床上去了,用被子裹住了,抱得緊緊的。

喬震問:“你醒了吧?”

“醒了,以後你天天給我講故事。”齊為川得寸進尺。

“你以為一千零一夜呢?”

“不然我偷你轉輪啊。”

“偷吧,踩着多累,像推石頭的西西弗斯。”喬震說。

“兩只倉鼠一起踩就不累了。”齊為川說。

“那也要吃完飯才有勁。”喬震說。

齊為川“唔”了一聲,攀着喬震的後背,懶散地起床了。

喬震徹底覺得自己養了個少爺。

兩個人吃完飯,齊為川陪喬震看了會資料,又說要剪指甲。

“我一直想着有一天你給我剪指甲。”齊為川說。

“夢還沒醒呢?”喬震一個上午走馬觀花,只看了一摞資料,還剩一大摞擺着。

“做夢的時候就不止剪指甲了。”齊為川低頭笑。

“你夢什麽了?”喬震山雨欲來地問。

“我回憶一下,”齊為川說,“最好的一次,我夢見你跳脫衣舞了。”

喬震一下就把齊為川按倒了,手臂格住他的脖子,壓得死死的!

齊為川嗆着解釋:“我那只是做夢……”

“你不純潔的心靈應該大掃除了!”喬震笑着說。

“掃吧,掃吧,你想怎麽掃就怎麽掃,反正我都是你的人了。”齊為川放棄抵抗,閉上眼睛,裝死。

他身上的重量輕了。

不一會兒,喬震靠着沙發,坐地毯上了,手上拿着指甲鉗,翻過他的手背,給他剪指甲。

喀嚓幾聲一個月牙,還拿喬氏集團的大LOGO水印紙墊了,氣勢非凡。

“我聽說一個人的指甲被倉鼠吃了,那倉鼠就變人了。”齊為川側躺着,閑聊。

“是嗎?”喬震認真地問,“那你是第幾只吃指甲的倉鼠變的?”

“舟舟你好惡心。”齊為川笑着說。

“是你先惡心的。”喬震說。

“喬師傅,能剪腳指甲嗎?”齊為川問。

喬震停了片刻,說:“要是你不想變成斷指的話……”

“我就随便問問。”

齊為川笑了,望向喬震的側臉,望着望着,心上又入迷了,就像站在湖野邊上,看一大片野天鵝飛翔而過,又空靈又美好。

“你嘆什麽氣啊?倉鼠川。”喬震問。

“倉鼠舟,你不會對倉鼠川始亂終棄吧?”齊為川問。

“應該不會吧?倉鼠川那麽厲害,”喬震抓着齊為川的手反複端詳,說,“魔爪子伸得那麽長。”

“那我就放心了。”齊為川枕着頭,陽光燦爛地笑,他應該帶舟舟去看那些飛過蔥綠原野和碧綠湖泊的天鵝,這樣舟舟就能知道他有多快樂了。

“剪完了,還有別的心願嗎?”喬震收拾,問。

齊為川想了想,說:“暫時沒有了,除非你願意跳脫衣舞。”

縱容果然是無止境的。

喬震當沒聽見,專心看資料去了。

齊為川老實地洗手去了,之後看舟舟打定主意不理自己了,只好拿本書自己看了。

喬震看資料到天黑,總算看完,他有了大概印象,但要怎麽下手,并沒有把握。

只好重新回顧一遍,喬氏集團三分天下,大嫂、二哥、三姐夫分管不同的項目。

大嫂方靜珠精明幹練,六七年前收購了一家國際連鎖酒店,雖然不巧碰上經濟危機,但用的手法是杠杆收購,現金流支出不多,維持局面并不艱難,耐心等到最近好轉,她一手推動酒店在國外上市,第一天股價就漲了八個點,足見行情看好,而喬氏持有的大額股份淨賺好幾個億,大嫂目光的長遠、手段的精明,令人嘆服。

顯然,她不會是集團的弱點所在。

而三姐夫傅俊生同樣不容小觑,他負責的喬氏子公司購買了國外一家博彩公司BH的大量債券,同時購買了對應的信用違約互換。通過标的資産和衍生品的定價差異,從中賺取利潤。這算是常規操作。但之後,傅俊生通過賄賂BH公司,讓其故意晚幾天支付利息,觸發了信用違約互換。傅俊生在補償了BH晚支付利息所造成的損失後,獲得的淨利潤達到了上億。

這類似于替人買保險,之後和這人串謀自殘,付完醫藥費後,保險金還有賺,而且賺得非常多。惟一不同的是,傅俊生這項“騙保險”的操作是合法的。他不單運作得專業,法律空子也鑽得好。

喬震對傅俊生的實力有了深刻認識。他當然也不會是喬氏的軟肋。

惟一的可能性,難道是二哥喬明海?

喬明海負責喬氏在印度的投資組合,策略十分激進,有胡亂下注的嫌疑。其中投了幾億的A公司違規操作,引發恐慌,股價下跌;另一家同類型的B公司,也面臨相似的問題。按照評估,這兩家公司早已過時,喬氏不該投資,此外,喬明海還投資了幾家基礎建設公司,同樣身陷囹圄,再加上印度國經濟增長緩慢、通脹率高、貨幣急劇貶值,簡直是雪上加霜。

喬震把二哥歷年負責過的項目都挑了出來,多是好大喜功的風格,少有佳績。

這會,齊為川随手開了臺燈,笑着說:“你看材料就看了,別一直皺着眉頭。”

喬震放松一點,問:“賀融會從我二哥負責的項目下手?”

“你二哥負責的項目違法了?”齊為川問。

“這倒沒有,二哥一向是願賭服輸。他也沒必要觸犯法律,再大的損失,集團都會買單。”喬震客觀評價,又問,“如果二哥不是集團的弱點,那賀融會從哪裏下手?”

齊為川抱着抱枕,靠着沙發說:“你二哥不是弱點,但是,你二哥、你大嫂還有你三姐夫,這三個人實力失衡,才是喬氏集團的弱點。”

喬震怔了一下。

“你二哥沒有經商才能,但你爸仍然縱容他、培養他,自然是出于制衡的考慮。可惜長期以來,你二哥不成器,如果你是方靜珠,或者傅俊生,會怎麽想呢?”

喬震并不費力思索,說:“賞罰不公,大嫂和三姐夫更加清醒地認識到自己是外人,不能出錯,格外拼命,但我爸一直偏袒二哥,恐怕大嫂和三姐夫更要心寒。”

“那換了你二哥又怎麽想?”齊為川問。

“要是二哥,年年被大嫂和三姐夫壓過一籌,自然不甘心,更何況以他的脾氣,仗着自己是喬家二少,眼高于頂,得罪人的事不會少幹。”喬震緩緩說着。

“看來,”齊為川注視着喬震的眼睛,說:“你不是不懂。”

喬震有點累,把齊為川的膝蓋當枕頭,躺下了,閉着眼睛問:“這麽大的破綻,喬氏不會被賀融給拆了吧?”

“你不是不在乎的嗎?”齊為川微笑着問。

“白吃白喝十多年,不想老頭子傷心。”喬震終于肯說實話了,他不自覺輕輕皺起眉頭,齊為川手指滑過他的眉心,撫平了,輕聲安慰:“放心,賀融不是你的對手。”

作者有話要說: 舟舟包治各種賴床疑難雜症。

☆、49

這幾天,冷默看牢了賀融,寸步不離就算了,目光又銳利,跟山崖上的老鷹居高臨下瞧野兔子似的,無論賀融做什麽,都被他牢牢地盡收眼底。

賀融厭煩了,開腔:“你有完沒完!能不能尊重一下我的隐私?”

“隐私?”冷默擺棋盤研究圍棋,冷冷地說:“別人說這話,我大概會好好反省一下,可為什麽從你口裏說出來,我一點都不覺得慚愧呢?”

冷默擺明了諷刺他,賀融生氣了,拍桌子說:“我怎麽找了個奶媽!”

冷默微微一笑,說:“你改好了,我就走了。”

“你走哪啊?”賀融莫名其妙,明白了,更生氣了,說:“你別仗着我失眠離開你睡不着,你就肆無忌憚地威脅人?”

“我不是威脅你,”冷默真切地說,“等你好了,我還得下圍棋,訓練、比賽都很忙,沒時間陪你。”

賀融終于發現自己毫無地位,這陣子冷默雖然對自己死纏爛打,但過陣子他就要揮揮衣袖、重回正軌了。

“你放心!我好不了!”賀融惡狠狠地說完,起身上洗手間,用力摔門鎖上了!

說來凄清,洗手間是賀融最後的自由之地。

他開了水龍頭,嘩嘩的水響,順手開大了窗戶透氣,一陣風過,他覺得自己終究比囚犯好一點。賀融無意間照到鏡子,最近睡得好,自己氣色不錯呀!難怪思路也特別順暢!他心情好了一點,靠着洗手臺,一派閑适地給表姐言小姐、還有何少爺打電話。

賀融開門見山就要他們手上的好項目,他是賀老的獨子,地位超然,言小姐和何少爺當然不會不給,權衡之下也沒有藏私,很快就挑好了項目資料和團隊信息,發他郵箱了。

就說話耽擱了二十多分鐘,冷默就來敲門了。

賀融豁然開了門,臉色卻很平靜,說:“別跟防賊似的跟着我!奶媽!”

“你叛逆期來得挺晚的。”冷默油鹽不進,還有空諷刺他。

賀融忽然掐住冷默的手臂,一用力把整個人都按牆上了,冷默後背撞疼了,但臉上仍然沒有一絲波瀾。

賀融低着頭,撐了雙手圍住他,自以為是地開口:“你別想着下圍棋了!我不讓你去,你哪都去不了。”

“腿長我自己身上。”冷默無動于衷。

“那我把你的腿給打斷了。”賀融說。

“随便你,圍棋不用腿下。”冷默說。

“那我把你的手也打斷了!”賀融變本加厲。

“你怎麽不找個壇子把我裝起來?”冷默反問。

“你要真喜歡壇子,我就給你定做一個!帶滑輪的!還帶手繩!碰上好天氣,我牽着你走!”賀融說完,森森地笑。

冷默擡頭看他一眼,明亮眼眸裏終于有了一點情緒。

他白長了一張好看的臉,可惜面目可憎。

電光火石一剎那,賀融捂着命根子倒地上了。

老半天,他還緩不過勁兒,只能瞪着罪魁禍首……

冷默擡了腿,從他身上跨了過去,施施然走到沙發那,接着擺棋子玩。

賀融沒處申冤,扯了嗓子哀嚎:“你這只大尾巴黑心肝白眼狼!老子倒了八輩子大黴把你救了!活該讓你……”

他說了一半,又說不下去,冷默要死了,他又很不願意,甚至有點傷心,兩難之間,他只好閉上嘴,自己縮着身體,咬牙切齒地倒抽氣。

怎麽偏偏就撞上克星?

等他終于能爬起來,看也不看冷默,一言不發穿外套,拿出櫃子裏一個黑包就要出門,冷默早陰魂不散地跟在他後面,一塊下樓、上車。

賀融開着車,半小時後到了一家室內-射擊場,下了車就把包丢給冷默拿着。

冷默沒見過這黑包,怪沉的,也不知道裝什麽。

賀融似乎經常來這個地方,熟臉,有人帶路,領進了一個包場的射擊廳,立馬有個叫禾谷的年輕男人來迎。

這個男人長得幹練精瘦,眼神也利,帶着笑臉,跟賀融說:“喬二少第三回找你了,我吊足他胃口,前兩回都說你不在城裏,這次是碰巧。我還把你的手藝吹得天花亂墜,不過這事倒也不用我吹,你的手藝是現成的!不然他用過你的東西,也不會來第三次!明擺着,他想要火力更刺激的貨。”

賀融問:“你中間一層沒少賺吧?我都快給你打工了。”

“打工是談不上,我這頂多就是坐地起價,誰讓你的貨好,沒開分店呢?”禾谷笑着說。

賀融這會拿了冷默手上的包,扔到禾谷手裏,禾谷打開來看了一眼,兩個人邊說邊走,進了裏邊。

這會,正主在練槍,聲音大着呢,手下人都站邊上看着。

冷默站賀融旁邊問:“你又幹什麽壞事了?”

“我能幹什麽壞事啊?我網站都讓人封了,我總要清理一下庫存吧!”賀融說着,忽然臉湊過來,偎上冷默的臉,咬着他耳朵說話,說:“賣幾把改裝槍,坑幾個傻缺,賺了錢我帶你潇灑去!”

冷默發了片刻的呆。

這會,喬明海試完槍,直接丢桌上了,摘下耳罩,朝禾谷招手,問:“你拿什麽人改的三流貨色來糊弄我?”

禾谷賠小心,說:“精品出得慢,不是我糊弄您。”

“那個PAUL最近沒出貨?”喬明海冷冷的,又問,“還是有人敢跟我搶?我早說過了,只要是他改的都留給我!我挑剩了,別人才能揀這個便宜。”

不遠處,賀融還跟冷默小聲說話:“那個PAUL就是我賣槍的藝名了,是不是很好記?”

冷默又氣又笑,眼看着賀融走過去和那幫人周旋。

這會,禾谷正把賀融新給的貨送到喬二少面前,還把賀融介紹了一番。

喬明海打量他一眼,随手從那包裏拿出幾把槍,擺一排,子彈上膛要試。

禾谷遞了賀融一副護耳戴上,喬明海逐一打靶試手,玩了半天,手上特別順,問:“PAUL,要不你跟着我?就給我改槍,不幹別的,多少工資我都照數給,假期福利按我們集團高管标準,怎麽樣?幹不幹?”

賀融笑了,說:“我做慣自由職業,幹不了固定的活兒。”

禾谷跟着瞎摻和,笑着說:“喬氏集團的高管,福利标準可不一般!PAUL你再考慮考慮!”

喬明海說:“真不考慮?我不會虧待你。”

“我家裏人不讓我出門,”賀融一面懇切地說,一面背着手,暗地裏拿了檔板上一把槍,玩兒似地指禾谷腰上了。

禾谷老實了,笑着勸:“這是真話,PAUL家裏管得嚴,前段時間鬧翻了。”

喬明海聽見留心,問:“你家裏做什麽的?”

賀融也繞彎子繞膩歪了,終于入了正題,說:“言麗姿是我表姐。”

“言麗姿,那個遠橋投資的負責人?”喬明海問。

賀融淡淡地點頭。

喬明海又問:“你們怎麽鬧翻了?”

賀融并不說話,禾谷笑着說:“也沒有什麽,就是言麗姿仗着自己在公司獨當一面,處處為難PAUL,不讓PAUL有機會上位,明明PAUL找了兩個有前景的大項目,但言麗姿硬是在公司投了否決票,不讓這項目上馬。”

“項目真有前景,怎麽就不讓運作了?難道遠橋還跟錢過不去?”喬明海一邊玩槍,一邊問。

賀融說:“我表姐不是跟錢過不去,是跟我過不去,怕我翅膀硬了,壓她一頭。”

這話正戳中喬明海的心事,說:“你那兩個項目,不如發給我手下經理看看,要是可行,咱們可以合作。”

“合作?”賀融斟酌着說,“喬氏有資金實力,你拿了項目單幹,我也拿你沒轍。”

喬明海看賀融這麽慎重,這項目是一定要看的,但還擺架子,冷笑說:“你要找不到投資,你也是英雄無用武之地,不如賭一把,看看我們喬家會不會占你的便宜?”

賀融客氣地說:“我再想想。”

“你就想着吧,優柔寡斷可成不了大事!反正我後天就走,你最好明天就來找我,我住的酒店他知道。”喬二少指了指禾谷,就不玩槍了,擦幹淨手要走,手下人就跟着一塊走了。

站得筆直的禾谷也沒去送,看人走遠了,反手搶過賀融的槍,扒拉開一看,果然還剩子彈呢,他臉色變了,問:“祖宗,你玩真的啊?”

“沒子彈的手感不好。”賀融微微一笑,又從那一排挑了一只槍,指着禾谷的腦門,問:“我的錢呢?總拖着,該結一次帳了吧?”

禾谷說:“給您!這就給您!”

“啪!”賀融扣了扳機,怪叫一聲。

這支槍是喬明海剛才惟一打完子彈的空膛,可把禾谷吓得半死,一邊指着賀融破口大罵,一邊讓手下人遞了黑包過來!

賀融看也沒看,反正都是現金。

這時冷默走了上來,賀融把包扔他懷裏了,說:“比下圍棋掙得多。”

冷默抱着是挺沉,說:“我幫你捐圍棋賽去。”

賀融一聽這話,恨得牙癢癢。

要不是這幾年攢的錢都被貢獻棋壇了,他至于抛頭露面,做這種掉身價的小生意嗎?

“你敢!”賀融生氣。

“怎麽不敢?”冷默推門要走。

“我沒錢了,你養我啊?”賀融跟着走了。

“我看你平時也不怎麽花錢,那麽守財幹嘛?”冷默問。

“我手上的錢要低于九位數,我就沒安全感!”賀融振振有詞。

冷默嘆氣,說:“你這是病,得治。”

作者有話要說: 軍火商不是人人都能幹的,懂産品,包送貨,搞網絡營銷,能寫廣告詞,還要親自上門收賬,最慘是一年賺點辛苦錢,轉眼就被正義之士給弄走了。

當個反派大BOSS不容易啊。

☆、50

言小姐和何少爺把賀融要項目的事,都告訴了齊為川。至于賀融跟喬明海見面的事,林仲玉盯緊了,也說了。

齊為川沒想到賀融設個局,疏疏密密,下這麽多子。

他晚上費腦,早上起來,頭發亂糟糟的,裹着被子坐在床上,眼前見不到喬震,就打手機。

喬震按斷通話,拿着手機進來了,問:“你有必要嗎?我就在外面。”

齊為川微微一笑,說:“手機當跟蹤器用,最不浪費了。”

喬震忽然想起自然紀錄片裏,動物一旦被放生野外,都往腿上綁個環兒,帶電子信號的。

“很普通的事,被你一說,總讓人有陰影。”喬震把手機丢齊為川懷裏了。

齊為川拿起手機,還塞喬震口袋裏,妥妥地拍了一下,說:“你得帶着,現代人都帶這個。”

“你喊一下我就聽見了。”喬震說。

“少爺都習慣斯文地說話,大喊大叫的沒有體統。”齊為川說。

“你又想出什麽新花樣了?”喬震問。

“你怎麽知道的?”齊為川驚訝。

“我認識你很久了。”

“嗯,我昨天看到詩裏寫‘閑讀道書、水晶簾下’那一段,覺得很好。”

“說正題。”

“我想你給我梳頭。”齊為川目光含情脈脈的。

喬震要走,齊為川連忙勾住他的肩,說:“就梳幾下,以後我都幫你梳。”

“我沒這個需求。”喬震說。

“那我就絕食。”齊為川說。

“你那些白巧克力放抽屜,我知道。”喬震目光繞過他,停留在了床頭櫃。

“那你收走吧。”

“你不正常好久了。”喬震打量齊為川。

“這才是我本性。”齊為川停頓了片刻,望着窗外晴朗的天色,湛藍得讓人蠢蠢欲動,說:“我不是患得患失的人。”

“嗯。”

“我本來收放自如。”

“嗯。”喬震笑着點頭。

“我自己弄好頭發。”齊為川嘆氣,起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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