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劈柴 姝娘倏然想起破廟那夜
沈重樾要在長平村小住的事,姝娘還未發愁,春桃倒是先激動不已,乍一聽說此事,氣呼呼就找了上來。
姝娘看了會兒醫書,正坐在炕上做女紅,靈活的手指捏着針在緞面上游走,含笑聽春桃絮絮叨叨地抱怨着。
“早就說了那個沈公子圖謀不軌,姝娘姐姐你偏不信,說是來報恩的,如今都住下來了,你可得防着些,可別被他那副俊俏的面皮給騙了。”
“這富家公子什麽姑娘尋不到,哪會貪圖我。”春桃這些話,姝娘只當玩笑聽,“或許只是想着這附近山水好,一時興起罷了,等過兩日倦了自然會回去。”
春桃也希望如此,“那這幾日姐姐莫不是要多做一份飯菜?”
“我不做。”
見春桃一副疑惑不解的樣子,姝娘咬斷線頭,笑得有些意味深長。
待春桃走了,姝娘從竈房裏提出個籃子,沖在河邊和一群孩子玩的小虎子招了招手。
“你把這些送到賀爺爺屋去,交給沈公子。”她從懷裏摸出一小塊饴糖遞過去,又和他囑咐了幾句。
跑一趟就有糖吃,小虎子當然不會拒絕,爽快地接過沉甸甸的籃子就往賀嚴的屋去了。
沈重樾聽見敲門聲,本以為是姝娘,打開一看,就見小虎子笑着把籃子舉到他面前,倒豆子一樣将姝娘囑咐的話說了一遍。
“沈公子,姝娘姐姐讓我給你送這個來,她說她這一陣忙,恐怕你得自己煮飯了,竈房的缸裏有米,油鹽醬醋都有,只是生火的柴要麻煩你自己劈。”
竹籃子裏滿滿當當裝着不少新鮮的菜蔬,幾根蘆菔和茄子,還有一大把蔥,韭菜和香蕈。
沈重樾知道,姝娘大抵不是沒時間而是為了避嫌才讓他自己做飯。
他蹙眉接過竹籃,将門敞開,對小虎子道:“進來坐會兒吧。”
小虎子從前就很好奇賀嚴這院子,可礙于賀嚴看起來兇巴巴的,一直沒敢踏進去。這下有了機會,把院子看了個遍,但除了曬着藥材,好像也沒什麽,小虎子逛了一圈,反而被擱在堂前長凳上的一把劍吸引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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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重樾把送來的菜放到竈房,剛走出來,就看見小虎子驚訝地張着嘴,吃力地捧着那劍,劍身已從劍鞘裏抽出一半,寒芒四射。
他伸手奪過,沉聲道:“這不是孩子該玩的東西。”
小虎子非但沒被他淩厲的語氣吓着,反而兩眼發光,期待地看着沈重樾,“沈公子,你練過武嗎?能不能教教我怎麽使劍?”
沈重樾将劍收進屋,轉頭看向跟在自己屁股後面的孩子,“你練武做什麽?”
“當然是為了能當大将軍啊!”小虎子順手抄起牆邊的笤帚就開始比劃起來,越說越激動,“你不知道,我們村的王卓哥哥跟着定國将軍打了勝仗,如今也封了将軍,聽竹兒姐姐說,王卓哥哥現在可威風了,往後我也要當那麽威風的人,入昌平軍,跟着定國将軍打仗。”
王卓......
沈重樾想了半天,才想起昌平軍裏好像有這號人物,似乎是他的副将唐雲舟的下屬。
沒想到,竟和他同是長平村出身。
他看向小虎子比笤帚柄粗了一點手臂,皺了皺眉,“當将軍不是那麽容易的,而且就算是定國将軍也有做不到的事。”
小虎子憧憬定國将軍已久,容不得任何人說一句不是,他嘟着嘴,不高興地反駁,“誰說的,聽說定國将軍不僅會殺敵打仗,還很有才學,會文會武的。”
“會文會武又如何。”沈重樾輕聲嘀咕了一句,看向竈房的方向,蹙眉有些犯難,“還不是不會做飯......”
姝娘每日都教小虎子往賀嚴那屋送菜,她原以為這般荒僻的鄉野地方,沈重樾至多只能忍上三日,可足足五日過去了,那廂仍然毫無動靜。
她探了探小虎子的口風,問那沈公子可有對他抱怨過什麽,小虎子搖搖頭,還興高采烈地告訴姝娘,沈重樾教他習武蹲馬步的事兒,一副樂在其中的樣子。
等到了第七日,卻是姝娘先忍不住了。
沈重樾占的是賀嚴那屋,屋內雖沒什麽值錢的物什,可卻專辟了一個書房,裏頭筆墨紙硯齊全,還收了不少醫書。她手頭上的幾本都已看完了,連平日練字用的紙張都所剩寥寥,是時候去取一些。
為防與那位沈公子遇着,惹人誤會,姝娘喚來小虎子,讓小虎子在次日未時前後将沈重樾拉到溪邊摸魚去。
第二日到了時辰,姝娘便匆匆往下游而去,在離賀嚴那院子有段距離的地方,遠遠觀察了一會兒,确認裏頭無人,才推門進去。
院子中空空如也,姝娘進了堂屋,原曬在外頭的幾樣藥材果然都在這兒擺着呢,想是小虎子按她的吩咐收起來的。姝娘摸了摸藥材,又在鼻尖嗅了嗅,見曬得正好,分門別類地收進藥櫃裏。
處理完藥材,姝娘才轉身進了書房,将帶來的醫書放回去,又從架上挑了兩本沒看過的,用幹淨的布巾裹着,放進竹簍。
正想着再從賀嚴那張簡陋的書桌上拿些沒用過的紙,姝娘一低頭便瞥見放在正中的紙和攤開的一本醫術,紙上寫的正是醫書上的一個藥方,想是那沈公子閑來無事抄的。
她只看了一眼,目光就移不開了,那紙上的字遒媚勁健,筆鋒淩厲,頗有氣吞山河之勢,所謂字如其人,姝娘不由得想起沈重樾那淡漠的眉眼和沉默時周身略帶壓迫的氣息來。
這字當真是好看,渾然天成,別具一格,也不知多久才能練成這樣,姝娘羨慕地盯着看了好一會兒,才戀戀不舍地将視線收回來。
該拿的東西都拿了,她本想直接回家,可路過竈房,步子頓了頓,還是忍不住拐了進去。
不給那沈公子送飯,而是直接送食材,除了避嫌,姝娘其實還有旁的私心。富貴人家的公子哪裏會自己下廚,想來做飯一事定十分艱難。
這吃不好,住不好,也沒娛樂消遣,估計沒過幾日,就會生了回去的心思。可這沈公子竟連住了七八日都不走,實在有些匪夷所思。
難不成,那沈公子的廚藝其實還不錯?
姝娘滿腹疑惑,在竈房裏巡視了一圈,可見角落的竹筐裏堆着大把大把還沒吃完的菜蔬,竈臺上還擺着一些生肉,忍不住秀眉緊蹙。
前兩日她送的食材多是自家院中采摘的,但後頭小虎子每回來還籃子,都會遞給她幾錢銀子,說是沈公子給的。那沈公子還讓小虎子傳話,若她不拿這錢,往後也不會收她的食材。
姝娘沒法,只得收下,然後每日變着法子在籃子裏多添些肉食。
她随手翻了翻,那竹筐裏甚至還有她四天前送來的雞蛋和前日送來的兩根蘆菔。
食材還剩下這麽多,這幾日他到底吃的是什麽?
姝娘掀開竈臺上那口大鍋的鍋蓋,卻是愣了一下,裏頭還有沒吃完的米飯,米飯尚且溫熱,可許是煮的時候放少了水,僵得根本沒辦法入口。
放下鍋蓋,姝娘又轉向竈房中間的那張小方桌,上頭放着幾個覆着盤子的小碗,她一一掀開,秀眉蹙得越發緊了。
順着她的視線看去,幾個裝着菜的碗挨在一塊兒,入目無一不是又焦又糊,黑乎乎的一片,辨不出本來面目。姝娘抱着一絲僥幸,伸手揀了一塊像是白菜的東西,在嘴上沾了沾,鹹得根本咽不下去。
她長長地嘆了口氣,一時不知該作何表情。
那沈公子便是靠着吃這些熬過了這幾日?
看着那些難以下咽的吃食,姝娘忽得生了幾分愧意,那沈公子絲毫不抱怨還給她送錢,反觀她,為了不動聲色地逼他走想盡了法子,倒顯得有些自私了。
姝娘望了望外頭的天色,想着去溪邊摸魚,沒一個時辰也回不來,幹脆從竹筐裏挑了些菜蔬,捧到井邊去洗。
回到竈房,正欲蹲下來生火,才發現能燒的柴禾不多了,她只得再起身出去。
還未走到門口,姝娘聽到一陣細微的水聲,緊接着一個高大的身影忽得拐了進來。
來人一身灰黑的棉布長衫,褲腳濕透,鞋面上尚且沾着泥污,他拎着一個木桶,在看到姝娘的一刻,同樣止住了步子。
姝娘怔在那裏,頗有些手足無措,沒想到他竟這麽早就回來了。
沈重樾身上的長衫還是她師父賀嚴的,他借衣裳前特意讓小虎子詢問過姝娘,姝娘是知道的。她想着他師父生得也不矮,沈重樾應當能穿,可沒想到這衣衫穿在沈重樾身上到底還是小了。
不過換了這件樸素的棉布長衫,沈重樾那股子清雅矜貴,高不可攀的氣質似乎弱了許多,反添了幾分平易近人。
二人四目相對,氣氛一時有些尴尬。
少頃,姝娘才垂首,眼神飄忽道:“奴家今日有空,想着收了公子的錢,來給公子做頓飯。”
沈重樾沒多說什麽,點了點頭,“多謝小娘子了。”
“那......奴家先去劈柴。”姝娘還未說完,就逃也似地往院子裏走。
“我去吧。”
她還未走兩步,沈重樾高大的身形就擋在她前頭,“麻煩小娘子處理了這桶中的魚。”
不待姝娘反應過來,木桶就已不由分說被塞到了她手中,她低頭一看,桶中有兩條活蹦亂跳的鲫魚,甩着尾,打得水花四濺,很是新鮮。
她望向沈重樾闊步往院中走的背影,只得将木桶拎回去。
她随意撈了一條,熟練地取了菜刀在魚頭上猛拍了幾下,将魚拍暈後,才去鱗破肚處理幹淨,正思忖如何烹煮,就聽見外頭傳來劈柴的聲響。
從竈房的小窗往外望,恰好可以看見院子裏的場景。
只見那沈公子背對着她,将柴禾放在木墩上,高舉起斧子迅速劈下,柴禾從中間裂開,瞬間斷成兩截。随着流暢利落的動作,他身上有些小了尺寸的衣裳被繃緊,寬闊的肩背和手臂上堅實的肌肉線條顯得格外明顯。
不知為何,姝娘倏然想起破廟那夜,那個救了她的陌生男人用一只有力的手臂扣住她的腰,她伏在那人的胸膛,感受到的也是這般健壯堅實的身體。
那場景在腦中一閃而過,姝娘面上霎時飛上兩片紅霞,燙得快要燒起來,她暗暗嘀咕了一句“不害臊”,忙将視線收了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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