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發現 都是些婦人用來安胎的藥材

天還未亮, 姝娘便強撐着爬起來,背上竹簍,坐村口的騾車去了鎮上。

鎮上的繡花鋪子剛開門不久, 看清來人,劉掌櫃不由得詫異道:“姝娘, 這才過了幾日啊, 你怎這麽快就來交貨了?”

姝娘笑着答:“近日手頭空閑, 就做得勤了些。”

她從竹簍裏取出了包袱打開,将裏頭疊得整整齊齊的繡品遞給劉掌櫃。

“您看看,可還能用?”

劉掌櫃随意翻了兩下, 他認識姝娘也不是一年兩年了,姝娘交的繡品向來是針腳細密,花樣好看,最得客人喜歡,沒什麽好仔細檢查的。

“三塊帕子,兩塊扇面。”他撥了撥算盤道,“就按先前的價,二百文可好?”

姝娘點點頭,這劉掌櫃是個厚道人, 也不欺她,給的價錢雖不算太高, 可放在這覆水鎮也算公道了,這也是為什麽這些年她只與劉掌櫃交易。

見姝娘沒意見, 劉掌櫃記了賬, 掏出銀錢給她。

姝娘也沒數,小心地收進荷包裏,擡頭問道:“掌櫃的, 最近可還有要做的繡活?”

劉掌櫃道:“暫且沒有了,前一批的都還沒賣完呢,需得再過幾日。”

姝娘忙追問:“最快什麽時候能有活?”

見她面色略有焦急,劉掌櫃忍不住問道:“姝娘,你很缺錢嗎?”

上回見姝娘這樣,還是她婆婆生病的時候,那時為了掙藥錢,她也是沒日沒夜地做活。

姝娘暗暗搓着手,聲若蚊吶道:“近日手頭确實有些緊。”

她的确很需要銀錢,她想過了,若想留下腹中這個孩子,定不能在村中生産,教村人發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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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得趁着顯懷前離開,這離開的由頭她都已經定好了,只說是她師父那廂喊她去的,等幾個月後帶着孩子回來,就說這孩子是她路上撿到的。

這世上貧苦百姓太多,日子過不下去,抛棄孩子的并不在少數,只要她自己瞞牢一些,不要露餡,讓村人相信這話也沒那麽難。

可棘手的是,出門少不了要用銀錢,雖說先前沈重樾給過她一些,湊起來也有好幾兩銀子,但畢竟在外頭,吃住都要開銷,更何況是好幾個月,她得趁着離開前,多攢點銀兩才是。

“姝娘,你若真急需用錢,我可以先借你一些,這針線活細,莫要勞累過度傷了眼睛。”劉掌櫃生怕姝娘熬壞了眼往後就做不了繡活了。

“不必了,多謝掌櫃。”姝娘感激地笑了笑,“我再想想辦法吧。”

她折身出去,方走到門口,就教一個高大的身影給擋住了。

姝娘轉而往右邊走,可那人也跟着移到了右邊。幾次下來,姝娘便知此人是故意的,她沒擡頭,也不想多生事端,幹脆側身貼在門邊上,讓那人先行。

然那人卻不走,反一步步向姝娘逼近,姝娘心生警惕,忙往鋪子內猛退了幾步。

她擡眼看去,只見一個身着天青色綢緞長衫,約摸二十上下,面容俊俏的男子,正笑盈盈地看着她。

眼神裏□□裸的不懷好意。

見姝娘茫然又警惕地打量着他,那人問道:“小娘子不認得我嗎?”

姝娘哪裏認得此人,她求助般往劉掌櫃的方向看去,劉掌櫃也是才回過神,忙走出櫃臺迎道:“何二公子,您怎麽來了!”

何二公子?

姝娘隐隐覺得這稱呼有些耳熟,倏然想起這人不就是那個何員外家的二公子,秦佃戶和方氏逼她嫁的人嘛。

她不敢多加逗留,趁着這人與劉掌櫃說話時,慌忙往外走,誰曾想剛跨出門外,就被人倏然拽住了手臂。

“小娘子走這麽急做什麽,你我難得遇見,不如好好說說話。”

姝娘拼命掙脫那何二公子的手,提聲喊道:“公子請自重!”

本就是在熱鬧的街巷上,她這一嗓子頓時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不管是閑逛還是擺攤的都紛紛将視線往這廂投來。

何家是十裏八鄉出了名的大戶,在鎮上開了不少鋪子,何家二公子整日在自家鋪子間穿梭,游手好閑,街上許多人都是認得他的。

何二公子何焱到底還是要臉面,忙将姝娘松開,柔聲道:“小娘子莫怕,在下不過是想請小娘子去附近的醉仙樓吃頓飯罷了。”

吃飯?

姝娘怎麽瞧着都覺得不像,被騙了那麽多回,她再傻也該長了心眼。

“奴家不過是個普通的婦人,二公子莫要為難奴家。奴家還有事兒,得先回去了。”

何焱看着姝娘未着粉黛卻依舊昳麗的面容,仍是不依不饒:“小娘子不就是來交繡品的嘛,這繡品都交完了,應當沒什麽事兒了,等吃完飯我再派人送你回去便是。”

姝娘哪見過這麽死皮賴臉的,她往街對頭望了望,抿抿唇道:“奴家還要去趟鐵匠鋪,公子不知道,那鐵匠的家剛巧在奴家隔壁,昨日隔壁家的大娘還特意托我帶話給他兒子呢。”

不待何焱開口,姝娘接着道:“何家是大戶人家,公子也是君子,想必不會做逼迫奴家的事。”

姝娘福了福身:“那奴家便先走了。”

她這一連串話輕飄飄地将何焱架在“君子”的名頭上,讓他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只能眼睜睜看着姝娘走遠。

看着那窈窕綽約的背影,何焱站在原地,面色逐漸陰沉下去。

打從幾個月前在繡花鋪子外看見姝娘,他便打定了主意要拿下這個嬌美的小娘子。原還慶幸這小娘子的爹娘是貪財的,幾十兩銀子就能讓他們乖乖将人送上門。

不曾想迎親的隊伍都到那兒了,擡回來的竟然是個空花轎。

都是一群廢物,怎就連一個嬌弱的小娘子都對付不了。

姝娘頭也不回地往前走,走了一陣,徑直踏進對街的一個小鐵匠鋪裏。

正在“砰砰”揮着錘子的鐵匠許大成随意地擡頭問:“買些什麽?”

待看清來人,他不由得滿目驚喜:“姝娘,你怎麽來了?”

姝娘往外頭看了一眼,确認那何二公子沒有跟來,這才松了口氣,她牽起笑,對許大成道:“我來鎮上交繡品,剛巧有些渴了,想同大成哥讨碗水喝。”

往日姝娘也常來鎮上,可每回都不會來他的鋪子,這還是她頭一回主動進來。

“喝水?好,好,我這就是去倒。”許大成激動地放下手中的活,掀簾進了後屋,不一會兒,端了一大碗水出來。

他在店裏環顧了一圈,見沒有可坐的地方,歉意道:“姝娘,要不你到後頭喝水去?”

姝娘搖搖頭,指了指塞在角落裏的一個小杌子,“我就坐這個吧。”

許大成明白姝娘是在避嫌,怕教旁人看見了惹出閑話,便幫她把小杌子放在門口。

姝娘坐在上頭,對着街角的位置心不在焉地喝着水,過了一刻鐘的功夫,才緩緩站起身。

她将碗遞給許大成,感激道:“多謝大成哥,我得去趟藥鋪,便先走了。”

“又去買藥材啊?”許大成問道。

許多藥材都不是山中采得到的,若是有缺姝娘常會到鎮上的藥鋪來買。

姝娘遲疑了一下,點點頭,知道許大成誤會了,但沒開口解釋。

她的确是來買藥的,只不過買的不是旁的,是安胎的藥材。她身體底子不佳,這胎還未坐穩,還是喝些藥保着為好。

見姝娘才坐了一會兒便要走,許大成多少有些惋惜,畢竟難得有和姝娘相處的機會,他頓了頓,最後只道:“那你一人小心些。”

姝娘微微颔首,出門往藥鋪的方向去了。

可她并未發覺,在她身後始終跟着一人,看着她進了藥鋪又出來,不久後,自己也走了進去。

藥鋪的掌櫃顯然認得此人,谄媚地笑迎:“何二公子,您來買藥啊?”

何焱倚着櫃臺,慢悠悠地問:“掌櫃的,方才出去的那小娘子買的什麽藥啊?”

“這......”畢竟是客人的私事,藥鋪掌櫃本不願透露,可瞧見何焱那冷冰冰的眼神,吞了吞口水,到底不敢招惹他,“也沒什麽,就是些莬絲子、續斷、白術什麽的。”

“哦?”何焱又問,“這些藥材有何功效啊?”

“就是,就是......”藥鋪掌櫃擦了擦額上的冷汗,“都是些婦人用來安胎的藥材。”

安胎!

何焱陡然一驚,那小娘子好端端買那麽多安胎的藥材做什麽。

莫不是身懷有孕了吧!

他之所以一路跟過來,就是想看看能不能抓住姝娘的把柄,好以此威脅她,不曾想竟得知了這樣一個荒唐事。

先前小娘子一副忠貞不屈的樣子,怎也不肯嫁他做妾,卻暗自與旁的男人私通,乃至于珠胎暗結。

驚詫逐漸轉為憤怒,何焱自覺受了侮辱,垂在袖中的手倏然握緊,其上青筋繃起。

他可是何員外家的二公子,縣令老爺的親外甥,一個低賤的小寡婦,既然敢耍弄于他,他定要讓她和她那奸夫付出代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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