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重逢 姝娘你怎就成了将軍夫人!
入了伏, 天兒熱得厲害,日頭一出,屋子裏便悶得受不了。
姝娘是被熱醒的, 身上起了層薄汗,粘膩得難受, 她口幹舌燥, 微微睜開眼, 迷糊地望着帳頂開口道。
“風荷,可否給我倒杯水來?”
她話音剛落,床榻微微一動, 姝娘這才回過神來,轉頭望去,沈重樾已然起身下了榻。
姝娘不禁詫異起來,往日這時候,沈重樾早就去演武場了,為何今日還未走。
疑惑間,沈重樾已端了水進來,撩開床幔遞給姝娘,姝娘喝完了, 才擡頭問:“将軍今日不去演武場嗎?”
“去。”沈重樾接過空杯,擱在榻邊的矮凳上, “只是遲些。”
他靜靜地看着姝娘,低聲道:“昨日, 是不是吓得不輕?”
姝娘抿了抿唇, 垂眸沒有回答。
沈重樾半攬了姝娘在懷,愧疚道:“是我的錯,早就該告訴你, 不要與鎮南侯府有所牽扯。”
對昨日之事姝娘仍心有餘悸,雖不明白沈重樾為何會與沈老夫人鬧到不願往來的地步,可就算沈重樾不說,她也再不敢去鎮南侯府了。
她很納罕沈重樾與沈老夫人之間究竟發生了什麽,可見沈重樾并未有解釋的意思,到底不好問,許是真的有什麽難言之隐吧。
似乎看出她心中所想,沈重樾驀然道:“姝娘,等往後時機到了,你想知道什麽我都告訴你。”
看着他真摯的眸光,姝娘點了點頭,勾唇笑道:“等什麽時候你想告訴我了,再說給我聽吧。”
沈重樾垂在袖中的手微微握拳,其實姝娘越理解他,他越覺得愧疚。
他頓了頓道:“我想過了,你一人出去只帶着幾個奴婢到底不安全,難保不會發生如昨日那樣的事,所以我挑了個人來保護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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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啊?”姝娘好奇地眨了眨眼。
“是個你認識的人。”
認識的人……
若是能保護她的,又是她識得的,姝娘只想得到一人。
“是程棋嗎?”
她從長平村來京,這一路上都是程棋護送的,他可是費了好大的勁兒,才讓姝娘改口,不再喚“程公子”了。
“不是。”沈重樾搖頭,“程棋本就是在外頭辦差的,只是當初他離長平村近,我才命他來保護你。”
“那是誰!”姝娘詫異道,除了程棋,她實在想不到旁人了。
沈重樾沒答她,只将她放開,起身換了衣裳,“他大抵午後便能到,你到時就知道了。”
見姝娘抿唇看着他,一副被他勾起了好奇心,卻又得不到滿意答案的難受模樣,沈重樾戲谑地一笑,提步出了屋。
他走後,風荷、春桃等人才端着洗漱用具進來。
姝娘草草在她們之間瞥了一眼,雖心裏大抵明白是怎麽一回事兒,但還是到底忍不住問:“襲月呢?”
春桃和風荷對望後,扁了扁嘴,不悅道:“昨兒晚上就被邱管家連夜攆走了,留着她做什麽,要不是她,姐姐你也不會被那什麽老夫人帶走。”
風荷知道姝娘心善,她生怕姝娘覺得這懲罰太過,忙道:“襲月私下裏性子便不好,還愛嚼口舌,就算不是因着這事兒,早晚也會鬧出禍端來,被趕出府的。”
畢竟是一塊兒處過事的,風荷也不好說得太難聽,其實風荷早便看出來了,襲月何止是性子傲,野心也不小,她早就對将軍打起了主意,甚至妄想做将軍的妾,享榮華富貴呢。
姝娘想起昨日襲月說的話,她就算再傻也知道襲月是故意的。姝娘雖心善,但不至于對要害自己的人還表現出寬容和大度。
她微微颔首道:“嗯,我知道了。”
看着姝娘風輕雲淡的樣子,似乎對此事并不在意,風荷的心才安了安。
因起得遲,用過早膳已近巳時,天兒一悶熱,人也跟着提不起勁兒來,姝娘便尋思着煮酸梅湯來喝。
酸梅湯解暑提神,健脾開胃,這個季節喝再好不過,她命廚房備了些烏梅、甘草和陳皮,洗淨後泡了一個多時辰,
而後,再用紗布将這些材料都裹在裏頭綁好,下鍋先用大火煮開,再用小火慢慢熬,将水都熬紅了,加冰糖和少許蜂蜜,最後撒些清新好聞的幹桂花。
其實這酸梅湯中,若能置些山楂,滋味就更好了,可因為姝娘有孕,吃不得山楂,便沒有放。
姝娘煮了一大鍋子,待晾涼了,用壺裝着,命風荷分去給府內的家仆喝。
喝到酸梅湯的家仆們都惶恐感動不已,畢竟誰家的主母會親自下廚,還想着府裏的下人的。
待姝娘坐着喝完一碗酸梅湯,便有婢女跑來禀報,說沈重樾派來保護她的人到了。
姝娘驚詫了一下,沒想到這麽快,畢竟沈重樾說過,那人午後才會來的,一想到那是她認識的人,她便懷着幾分好奇,想知道那人究竟是誰。
她快些步子往花廳而去,還未進門,遠遠便見一個挺拔的身影背對着她站在廳中。
那人似乎耳力極好,她還未靠近,就察覺到了動靜,轉過來躬身沖她行禮道:“屬下見過夫人。”
姝娘站在他面前打量了一會兒,只覺得這人生得有些面熟,忽得腦中靈光一現,驚喜道:“王卓大哥!”
王卓懵了懵,他還未來得及介紹自己,夫人怎就知道了他的名字,還叫他“大哥”?
他偷偷擡眼望去,瞧見眼前這張嬌媚可人的臉,微微蹙眉,似乎在思考眼前的人是誰,還不待他認出來,一旁的小姑娘也詫異地“啊”了一聲。
“還真是王大哥,這都多少年未見了。”看王卓一副疑惑的樣子,春桃伸手指了指自己,“我,春桃,你不認得我了,從前我和王竹兒吵嘴,還是你勸的架呢。”
“春桃!”
王卓雙目圓睜,又緩緩向眼前的女子看去,不确定地問:“是……是姝娘嗎?”
姝娘點點頭,“将軍今早與我說,來保護我的是我認識的人,我還想不到是誰,原是王卓大哥你啊!”
王卓一時反應不過來,他離開家已經是四年前的事了,那時,姝娘才嫁進長平村不久,春桃也還是個孩子,沒想到有朝一日他們竟然會在此遇見。
“可……不是……姝娘你怎就成了将軍夫人?”王卓難以置信道,“還有春桃……”
當年還不及他腰的小丫頭,和他妹妹一樣,也已長成亭亭玉立的姑娘了。
“此事,說來話長。”姝娘看王卓大汗淋漓的樣子,想是騎馬趕來将軍府時熱的,她笑道,“我剛巧煮了些酸梅湯,王卓大哥不如先喝一些,解解渴,我再慢慢同你解釋。”
王卓愣了一愣,剛想說“好”,忽得想起姝娘如今的身份,他忙恭敬道:“多謝夫人。”
“我們都是同個村的,王卓大哥不必這般客氣。”姝娘擡了擡手,示意風荷去取酸梅湯。
姝娘這副姿态讓王卓着實愣了愣,想當初他離開長平村時,姝娘還是個有些膽小唯諾的姑娘,想是從前在娘家被打怕了,說話都不敢大聲,可如今她舉手投足間落落大方,還真有幾分主母的氣勢。
他眨了眨眼,仍然有些不敢相信,這和他認識的姝娘是同一個人。
想是備受将軍寵愛,才會這樣笑靥如花,紅光滿面。
此時,京郊攬月湖畔,雲晚亭。
三五家貴女圍坐在一塊兒,吟詩作對,賞景喝茶,幾塊糕食下了肚,也不知是哪家貴女忽得開了話匣子。
京城這地方,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從來消息最是靈通。
昨晚鎮南侯府那一場風波鬧得不小,雖事後沈老夫人下令讓府中家仆不許将此事外傳,可世上終究沒有不透風的牆,只消一張不牢靠的嘴,次日一早消息便能傳遍整個京城。
“我也是聽人說起,說将軍與沈老夫人鬧得不快,甚至都在祠堂吵了起來,那場景實在吓人得很。”其中一個藍衣貴女道。
“可是真的?”另一個青衣貴女顯然不大信,“将軍向來性子寡淡,不喜言語,又怎會突然與老夫人争吵呢?”
那藍衣貴女遲疑了片刻道:“聽聞似乎是因為昨日,沈老夫人帶走了一個女子,那女子還懷了身孕……”
此話一出,亭中貴女俱是一驚,沈重樾帶回來個女子她們都是知道的,但得知并非京城貴女,他們便都放下心來,左右就是那定國将軍放在身邊伺候的,能有什麽大不了,頂多也就是個貴妾,等往後主母進了門,也沒什麽好日子過,可不曾想那個女子竟然懷了身孕。
然沈重樾三年孝期未過,懷胎生子乃是大逆不道,會遭人唾罵之事!
她們不敢再随意談論,忽都轉頭看向坐在一側默默不言的井玉黎。
那藍衣貴女笑道:“這事我們都只是道聽途說,哪裏有井姑娘清楚,畢竟井姑娘就住在鎮南侯府中,還是将軍的親表妹,定對此事的經過一清二楚吧。”
昨日鎮南侯府中亂成一片,井玉黎怎麽可能不知道,她還偷偷派了婢女前去查探,不曾想那個女人竟然懷了身孕,他表哥還如此袒護那個女人。
她緩緩放下手中茶盞,低嘆了一聲,面露憂愁。
“我本也不想說這些,可實在替我表哥叫屈,他平素最孝順我外祖母不過,昨日卻因我外祖母要堕了那個女子腹中的孩子而忤逆于她。聽聞那個女子出身鄉野,大字不識,就是個粗俗人,按理我表哥怎會看得上她,定是她使了什麽腌臜手段才将我表哥迷得暈頭轉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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