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溫情 到底是吃葡萄還是吃她

聽井玉黎說罷, 現場的氣氛沉寂了一會兒,少頃,才聽那青衣貴女問:“既能迷得将軍, 想必那女子定生得十分貌美吧?”

這貌不貌美的,井玉黎哪裏知道, 她又不曾見過, 沈重樾回京的第一日, 她雖前去迎接,可那女子被披風遮得嚴嚴實實,根本看不清容顏。

“這事兒, 我也不好說道,畢竟沒打過照面。”井玉黎頓了頓,以帕掩唇道,“只是有些奇怪,她整日在府中藏着,不願出來,也不知是為什麽……”

“還能是為什麽。”一心直口快的貴女道,“或是生得見不得人吧。”

亭中餘下幾個貴女紛紛交換了個眼神,沒有應她, 畢竟自小受過教養,太難聽的話不好擺在明面上講, 心底卻是暗暗竊喜。

她們當中不少人都曾起過嫁給沈重樾的念頭,畢竟要找到一個年歲适當, 相貌不凡, 又在京中有權有勢的男人實屬難得。

當今陛下雖未立後,卻椒房獨寵越貴妃,旁人根本沒有機會, 而若能嫁給沈重樾,不僅能成為正妻,還會是将軍夫人和侯爺夫人。

再者,以沈重樾的身份地位定也能扶持她們的家族。

至于她帶回來的那個女子,鄉野之人罷了,估計将軍很快就會膩煩了她。

待她生下孩子,大抵在府中也呆不久了。她們又有何好擔心的,如今該憂愁的應是那個女子才是。

然她們并不知道,她們等着看笑話,那個本還愁容滿面的姝娘反站在将軍府院子裏,興致勃勃地看着府中下人開墾一片荒地呢。

這片地在将軍府的角落裏,原本上頭零星種着幾株杜鵑,可卻在去年冬天的寒潮裏硬生生給凍死了。

邱管家原是與她商量該重新種些什麽好,姝娘卻忽得生了主意,起了開墾菜園種地的念頭,左右這塊地偏僻,也不會影響花園的美景。

聽到姝娘這話,邱管家饒是愣了愣,但還是聽命遵從了。

趁着今日密雲遮日,天氣還算陰涼,他遣了四五個家仆,拿着鋤頭準備先掘出了凍死的幾株杜鵑,再挖土開墾菜園。

他們都是沒做過這種活的,難免手腳笨拙,不會用巧勁兒,挖得亂七八糟,春桃在一旁看不下去,還親自跑上前指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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姝娘其實也想去,可喬氏在一旁看着,畢竟姝娘有孕在身,他們唯恐那鋤頭不長眼,傷了她。

“這是在做什麽?”耳畔忽得響起那低沉醇厚的嗓音。

周遭家仆忙停下手中的活施禮。

姝娘側首望去,疑惑道:“将軍今日怎的……”

沈重樾一去演武場往往都是一整日,到晚膳時候才回來,可這會兒還未過末時,他怎這麽早便回來了。

“今日空閑,看着他們訓練完了,便提早回來了。”沈重樾又擡首看向眼前的一片空地,“這是要種什麽?”

“我見這地方空着也是空着,便想着開辟出來,當個小菜園子。”姝娘抿了抿唇,遲疑地問,“是不是不大好?”

姝娘打心底有些忐忑,畢竟哪個富貴人家會在府邸中開田種地,做尋常農戶才會做的事,她沒有提前跟沈重樾說過此事,到底擔心他不喜,覺得丢人。

瞥見姝娘垂在袖中的手微微摩挲着,沈重樾猜出她所想,“為何不好,往後能吃到自家種的新鮮菜蔬,再好不過。”

他又問:“你打算種些什麽?”

“絲瓜,豆角,苦瓜……”見沈重樾并不介意,姝娘高興地解釋道,“都是耐熱的作物,現在這個時候種再合适不過。”

看見姝娘說話間眸中亮閃閃的光,沈重樾也忍不住勾起唇角。

京中複雜,而姝娘從前過的日子單純,剛來京城便遇到了那麽多的污糟事,他其實一直很擔心,害怕姝娘适應不了京城的生活。

可如今見姝娘喜悅,心才放下了一些。只要姝娘不離開,不論她想做什麽,他都會毫無條件地答應。

春桃在那頭指揮了半天,頗有些灰心喪氣地走過來,對着姝娘嘆道:“唉,照這個進度,只怕入了秋,苗和種都播不下去。”

姝娘拍了拍她的肩,“急什麽,慢慢來便是。”

她話音未落,卻見沈重樾忽而挽起袖子,拎起一旁多餘的鋤頭就往地裏而去。

“左右閑着,我也一起幹吧。”

地裏幹活的幾個家仆眼看着他們将軍就這麽下地揮起了鋤頭,驚得舌橋不下,忙道:“将軍,你別,髒,讓小的們來吧。”

沈重樾手上的動作不停,只淡淡道:“不必,都幹自己的活,不然夫人的菜明年都種不上。”

聽得這話,幾個家仆頓時恍然大悟,忙埋頭繼續苦幹。

原都是為了他們夫人,這點夫妻間的小情趣,他們還是莫要阻止得好。

姝娘遠遠看着,沖春桃暗暗打了個眼色,無聲無息地離開了,過了小半個時辰,再回來時,帶來了一大壺的涼茶。

因沈重樾常年練武,身子比旁人強健許多,這活幹得也是又輕松又快。主子在旁邊都不喊累,幾個家仆更是不敢,跟着沈重樾的步子不停地揮着鋤頭,雖進度确實快得吓人,但他到底不是沈重樾手下的兵,經不住這麽折騰,一個個都快累虛脫了。

“先別幹了,過來喝口茶水。”姝娘提聲喊道。

她這一喊猶如救命一般,讓幾個家仆都松了口氣,但他們也不敢直接走,拄着鋤頭,遲疑地看向沈重樾。

直到聽見沈重樾的一句“去吧”,才逃也似地離開,接過風荷和春桃遞過來的涼茶,仰頭“咕咕咕”一飲而盡。

沈重樾也放下鋤頭,緩步走過來,姝娘見他滿頭大汗,忙上前用帕子替他擦拭。

他生得高大,姝娘踮着腳才能碰到他的額頭,見姝娘有些吃力,沈重樾主動彎腰,低下身子。

兩人的距離極近,近到姝娘都能聽見沈重樾在幹活後有些急促低沉的呼吸聲,看見他被汗濕的衣裳裹出的強健有力的身材。

四目相對後,姝娘雙頰一紅,盯着他的臉看了半晌,倏然輕笑出了聲。

沈重樾頗有些莫名,“可是我臉上沾了什麽泥污?”

姝娘搖頭,“沒有。”

她可不敢告訴沈重樾,她是想起從前劉獵戶下地幹活時,周氏給他擦汗的情景。那時她雖不說,心底卻是頂羨慕的,如今自己也這麽做了,不免覺得有些奇妙。

見姝娘只抿唇笑,卻不告訴他緣由,沈重樾被弄得心癢癢,擡手在她鼻尖輕輕刮了刮。

幾個家仆都累得不輕,待他們喝完涼茶,姝娘不忍心讓他們繼續幹活,便讓他們各自回去休息了。

沈重樾滿身是汗,衣衫下擺和鞋面上都沾了不少的泥污,回了青山苑,便開始沐浴更衣。

待他出來,姝娘正坐在小榻上吃葡萄。為了保證新鮮,葡萄原都是藏在冰庫裏的,可念着姝娘有孕,不能吃冰的,風荷都是提前拿出來,等放到不大冰了,再給姝娘吃。

思原縣附近幾乎無人種葡萄,姝娘也沒吃過,如今見着這稀罕玩意兒,不免有些珍惜。

沈重樾拐出屏風,便見姝娘用那雙纖細修長的手一點點剝開葡萄皮兒,指尖很快被染上了紫色的汁液,她朱唇微張,沒将那葡萄一口吞下,而是慢悠悠地咬下了一半。

葡萄豐沛的汁液瞬間迸開,将她的朱唇染得水靈靈的,末了,姝娘吃下另一半葡萄,還伸出小舌舔了舔唇瓣。

沈重樾眸色幽深,立在原地凝視了一會兒,才掀開珠簾走進去。

姝娘聽見動靜,擡眸看他,“将軍,吃葡萄嗎?”

沈重樾沒答,只緩步走到她前頭,在姝娘猝不及防間忽得低身扣住她的後頸,将唇附了上來。

許久,他才将她放開,眼眸裏摻着淺淡的笑,還不忘評價。

“很甜。”

姝娘的雙頰緋紅如霞,舌尖微微發麻,垂首不敢看他,片刻後,她才瞥向手邊那碗葡萄,問道:“将軍還吃嗎?”

屋內靜了一瞬,姝娘沒有聽到回答,她疑惑地擡頭,腰肢已被托住,小榻微微晃了晃,整個人都順勢倒在柔軟的褥子上。

她聽見沈重樾的聲兒帶着幾分隐忍的低啞在她耳畔響起。

“當然吃……”

屋內的溫度倏然熱了起來,過了一炷香的工夫,沈重樾才起身,拿起幹淨的布巾,為大汗淋漓的姝娘擦洗。

姝娘渾身跟煮熟的蝦子一般紅,全程用手捂着臉,看都不敢睜眼看。

其實,姝娘對他們懷上孩子的那夜記憶并不深,她到底是再保守不過的女子,方才兩人在榻上鬧了一遭,雖然沈重樾礙着她有身孕沒來真的,可她依然覺得很羞人,更何況現在還是白日。

沈重樾為姝娘換了衣裳,瞥見她脖頸上如綻放梅花般的點點紅痕,燥意如潮水般上湧,幾欲按捺不住。

可他到底不想傷了姝娘。

見姝娘轉了個身,背對着他,側躺在小榻裏頭,沈重樾抿唇笑起來,知她是羞的。

“明日,我帶你去京城逛逛可好?”他問道。

姝娘沉默了一會兒,才低聲道:“可你明日不還要去演武場嗎?”

“不去,明日只陪你。”

沈重樾本就在孝期,其實并無公事要辦,平日去演武場,也只是因他先前離開太久,那些将士過于懈怠,才不得不好好操練他們一番。

他其實早就該帶着姝娘去外頭逛逛,畢竟她是他名正言順的夫人,只有帶出去了,別人才知曉。

“京城有一家酒樓叫珍馐閣,味道還算不錯,明日我帶你去吃。”

姝娘這才轉過身來,抿唇點了點頭,可她下一刻,她似是想到什麽,唇間的笑意又消失不見了。

“怎麽了?”察覺到她的情緒變化,沈重樾蹙眉問她。

“我想起我師父了。”姝娘神色黯淡,“他向來最喜歡吃美食了。”

雖說姝娘離開長平村前,特意寫了封信留給賀嚴,還囑托小虎子和孫大娘,若她師父回來,一定要寫信通知她。

她本說好了要給他師父養老的,如今只怕是要食言了。

“你若擔心,等你師父回來,我便派人将他接來京城,可好?”沈重樾道。

“可以嗎?”姝娘遲疑了一下,壓低聲兒在沈重樾耳邊道,“我師父的性子略有些古怪,我怕他對你的态度會有些不敬。”

沈重樾毫不在意道:“他是你師父,所謂一日為師,終身為父,如今我娶了你,他就算對我嚴厲一些,也是應該的。”

姝娘這才笑着點點頭,将她師父一人放在長平村,她到底不放心,畢竟他師父沒有子嗣奉養,也沒什麽錢銀,更不願靠替人看病來養活自己。

再加上他這人嘴刁,吃什麽都講究,可對其他的事卻是一點都不上心,姝娘是真的擔憂他會不會餓着,凍着。

還是按沈重樾說的,以後将他接來,在身邊仔細照顧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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