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 缱绻 我會努力把握着分寸的

沈重樾穩了穩呼吸, 倏然抓住姝娘不安分的手,凝眸看了她一會兒。

姝娘向來是含蓄內斂之人,先前不過是瞥了一眼那避火圖, 就羞得不能自已,今日又怎會無緣無故這般主動。

他劍眉微蹙, 低沉的聲裏帶着幾分涼意, “是不是今日那人說了什麽?”

姝娘微微低眸, 答:“沒有……”

見她這個細小的動作,沈重樾不需猜,便知她在撒謊, 他扶着姝娘坐起來,“那人可是說了羞辱你的話?”

姝娘搖頭,少頃,只問:“将軍會納妾嗎?”

沈重樾怔了一下,看着姝娘的眼睛,定定道:“不會,我此生只你一人。”

姝娘勾唇笑了笑,她并非因為不信他才問出這話,“我和将軍既是要相互扶持一世的, 将軍待我好,可我也想為将軍做些什麽。”

說罷, 她又緩緩将身子傾過去,伸手去撩沈重樾的衣襟, 這手上的動作雖大膽, 可雙頰卻紅得快滴出血來,聲兒更是低得快聽不見了,“我知道将軍難受, 姝娘只是想幫幫你……”

沈重樾沒再攔,只眸色沉沉地看着她,“不怕傷着孩子?”

“其實,足了三月後,當是沒什麽大礙。”姝娘咬了咬唇,“只要,小心……”

她話音未落,最後一個“些”字便已被眼前人吞吃入腹,沈重樾按着她的後頸,不似先前那般激烈,動作纏綿柔和,更像是在細細品味一塊甜美的糕點。

也不知過了多久,海棠紅的繡花床幔外,一盞燭火噗呲一聲,爆出一朵燈花。

沈重樾用指腹抹去姝娘眼角的淚花,看着她半眯着雙眸,神色迷蒙,啞聲道:“姝娘,喚我一聲。”

“将軍……”

“不是這個。”沈重樾薄唇輕抿,“還記得思原縣那一晚,你叫我什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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姝娘聞言杏眸微張,自改嫁後,她便再未将這個稱呼宣之于口,一則是因羞赧,二則一想到她曾用這個稱呼喚過別的男人,心底便有些過不去。

但日子總要過的,她不可能永遠站在原地往回望。

她凝視着沈重樾,許久才恍若釋然地一笑,柔柔地喚了聲。

“夫君。”

姝娘悅耳婉轉的聲兒落在沈重樾耳中平添了幾絲勾人的媚意,他脊椎一麻,腦中的弦驟然崩斷,再也忍耐不住。

他将姝娘驟然抱了起來,放在了腿上,一邊緩緩抽開姝娘薄衫上的系帶,一邊俯身在她耳畔道:“我會努力把握着分寸的。”

姝娘将一雙藕臂纏在他的脖頸上,低頭嗅着他發間幽淡的青松香,低低“嗯”了一聲。

一炷香後,芙蓉帳暖,滿室散發着一股旖旎的氣息。

翌日,姝娘睡到日上三竿才醒,外屋的風荷聽見動靜,沒讓春桃進去,反讓她去拿早膳,自己帶着幾個婢女,端着水盆進去伺候。

“夫人醒了。”

風荷扶着姝娘起了身,為她整理松散的寝衣時,餘光瞥見她玉頸上如紅梅般的點點痕跡,忙赧着臉将眼睛移開了,幾個小婢女上前收拾替換被褥,一個個更是羞得連脖頸都發紅。

“将軍一早便出去了。”風荷伺候姝娘更衣梳洗,“他臨走時吩咐,說夫人昨夜累了,讓我們莫要擾着您休息。”

正說着,恰逢春桃端着早膳進來,開口便道:“姝娘姐姐莫不是昨夜沒睡好,今早才起得這般遲?”

姝娘掩唇,不自在地低咳一聲。

“倒也不是,只是昨夜睡得有些晚了……”

“睡得晚了?”春桃不解道,“可分明昨夜你用完晚飯,便早早睡了呀,難道是一直睡不熟?那可真是可惜了,早知道我就該喊你起來,喝了那湯的。”

“湯?”姝娘問道,“什麽湯啊?”

“就是你昨日從玉味館回來後炖的雞湯啊!姐姐你怎忘了。”春桃笑答,“想是滋味甚好,将軍倒是将那道湯喝得甚是幹淨呢。”

莬絲子炖雞湯!

姝娘這才想起來,昨日教那女子一鬧,她竟是給忘了。

怪不得,怪不得沈重樾昨夜……

姝娘恍然大悟,她咬了咬唇,頓時羞得都想找個地洞鑽進去。

待用完早膳,汪嬷嬷來了,她見姝娘氣色紅潤,也沒有特別疲累的樣子,方才松了口氣,但還是忍不住關切道:“夫人可有哪裏不适?”

聽見這話,姝娘愣了一瞬,才回過味兒來,紅着臉垂眸搖了搖頭。

“那老奴便放心了。”汪嬷嬷欣慰不已,“看來将軍還是知曉輕重的。”

想着昨夜的場景,姝娘攪着帕子沒答話,她原是想幫幫沈重樾的,可怎麽瞧着,更像是在折磨他呢。

礙着她是雙身子的人,沈重樾昨晚的确只真的來了一回,後頭一回,還是姝娘用旁的法子幫他的。

可即便如此,他依舊燥得厲害,到了半夜裏,姝娘睡得迷迷糊糊間,只聽見原環抱着她的沈重樾起身出了屋,很快,屋外傳來了噼裏啪啦的水聲。

姝娘意識到他或許是用院中的水缸在沖涼,她聽了一會兒,可直到她忍不住困倦複又睡過去了,外頭的水聲兒都沒停下來。

方才聽了春桃的話,她才倏然明白過來,原是那道雞湯害的!

汪嬷嬷看着姝娘這副羞澀模樣,接着道:“雖說這夫妻相敬如賓是好,但時不時地也得添些情趣,老奴覺得,夫人平素若願花些小心思,便能讓将軍高興,日子也能過得更和美。”

姝娘雖是二嫁,可前一回其實算不得數,故而夫妻相處這些事兒她自然是完全不懂的。

如今有人願意教,她自己很是樂意,當即誠懇道:“敢問嬷嬷,姝娘該如何做?”

汪嬷嬷笑了笑,“其實沒什麽難的,您得空了,給将軍繡個荷包,做雙鞋什麽的,将軍疼愛夫人,夫人做什麽他定都喜歡。”

做鞋啊……

姝娘暗暗琢磨着,先前在長平村時,她的鞋雖都是自己做的,可卻從未給男人做過鞋,也不知能不能做好。

相比之下,似乎還是荷包更容易些。

猶豫間,她倏然想起她婆婆周氏曾在給她公爹劉獵戶納鞋底時說過的一句話。

若是讓男人穿上女人親手做的鞋,往後一輩子便都跑不出那個女人的手掌心了。

她忍不住勾唇嫣然而笑,對汪嬷嬷道:“姝娘手笨,這做鞋的事兒,還需汪嬷嬷教教我才好。”

“夫人若不嫌棄老奴,老奴自然願意教。”

汪嬷嬷忙笑着應聲。

未時過後,沈重樾從外頭回來,踏進青山苑,便見姝娘坐在小榻上,聽見動靜,匆匆把手中之物往身後藏。

“藏什麽呢,我可都看見了。”

他從容地伸手将那東西拎出來,見是兩片鞋墊子,尺寸又不像是女子的,問道:“你要為我做鞋?”

姝娘見他明知故問,扁扁嘴,拉了拉他的衣袖道:“将軍坐上來吧。”

沈重樾被姝娘半拉着在小榻上坐下,卻見姝娘倏然拿起了針線籠裏的一根細繩,忽得低身要去脫他的鞋。

他霎時面色一變,略有些慌亂地将右腳往後一縮,強笑着問:“這是要做什麽?”

“我量了将軍的幾雙鞋,但尺寸多少有些不同,便想着或許親自量量為好。”姝娘解釋道。

沈重樾攔了她,“你身子不便,待會兒我自己量便是。”

姝娘遲疑了一下才答應,“那将軍記得,脫了足衣再量,才能量地更準一些。”

沈重樾低低“嗯”了一聲,看向姝娘微微凸起的小腹,将手輕輕覆在上頭,問道:“今日,腰可有難受?”

姝娘聞言微微瞥開眼,聲若蚊吶道:“就是稍稍有些發酸,旁的并無難受。”

沈重樾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忽地附身在姝娘耳畔道:“看來昨日讓你在上頭太久了。”

他口中噴出的熱氣吹得姝娘耳根發燙,嗔怪地看了他一眼,“将軍,天還亮着呢……”

沈重樾不以為意,将姝娘抱到膝上,兩人親昵了一會兒,他才道:“明日便是中秋了,頭一回入宮,可害怕?”

姝娘搖搖頭,“規矩我都學得差不多了,明日我會小心着不出錯。”

“你畢竟身懷有孕,太後想必也會多體諒你幾分。”沈重樾道,“我會讓汪嬷嬷陪着你,你不必太戰戰兢兢,苛求自己。”

“嗯。”

姝娘倚在沈重樾的胸前,低低應聲,雖口上不言,可心下暗暗希望,明日的宮宴能安穩度過才好。

此時,皇宮禦書房。

大太監苗盛躬身進來禀報:“陛下,長寧王來了。”

明祁帝從疊累的奏折間擡起頭,見一人慢悠悠進了禦書房,忙起身相迎。

“皇叔來了。”

賀嚴是長公主之子,與先帝雖是表兄弟,可賀嚴應先帝遺诏輔政多年,明祁帝喚一聲“皇叔”并不為過。

“臣參見陛下。”賀嚴淡淡施禮。

“皇叔不必多禮。”明祁帝轉頭吩咐道,“苗盛,上茶,再讓禦書房上些糕食來。”

苗盛應聲而退,明祁帝與賀嚴相對在禦書房東側的圓桌上坐下。

“不知陛下特意宣臣來此有何要事,臣那草藥還晾在院子裏沒收呢。”賀嚴略為不耐煩道。

明祁帝頗有些哭笑不得,他這位皇叔從來都是這種性子,我行我素,天塌下來眼都不會眨一下。

他也不同他繞彎子,直截了當道:“皇叔膝下無子嗣,想必定然無趣,可有意願收一個義女?”

自那日從玉味館回來,明祁帝細細想過了,最适合那将軍夫人的“娘家”,便只有長寧王府了。

長寧王無妻妾,無子女,就算收了一位義女,府中不會生出什麽波瀾,再加上他手握重權,将軍夫人有了這個靠山,誰敢再置喙她一句。

“義女?”賀嚴蹙眉道,“陛下這是想在臣身上打什麽主意?”

明祁帝笑起來,“皇叔誤會了,皇叔可還記得前一陣,趙國公府的賞花宴上,您吃過的百合酥?”

“嗯。”賀嚴應聲,旋即反應了過來,“是沈家那小子的媳婦兒?”

“皇叔猜得不錯。”明祁帝道,“那将軍夫人出身不高,又是孝期懷胎,外間争議頗多,可沈重樾卻堅持要為她請诰命,此事,到底有些難辦……”

賀嚴輕啜了口茶,擡眼看向明祁帝,“可臣并無此意,陛下還是另尋他人吧。”

打一開始,明祁帝便沒想過此事會容易,他不慌不忙道:“那将軍夫人不但廚藝好,似乎還懂些醫術,往後當是幫得了您幾分,您不若再考慮考慮。”

聽見還會醫術,賀嚴微微挑眉,可放下茶盞,卻仍是神色堅決道:“陛下不必說了,臣對此事實在無意。”

他起身告退,離開前還不忘撂下了一句:“陛下方才有一句話說得不對,臣雖無子嗣,可日子過得并不無趣,更何況,臣還有一個徒弟信誓旦旦地要給臣養老呢。”

他這頗顯得意的語氣令明祁帝微愣了一下,旋即望着賀嚴離開的背影,無奈地笑了笑。

待賀嚴出了禦書房,他将苗盛召進來,吩咐道:“明日,你去玉味館點些招牌菜,給長寧王送去。”

“陛下的意思是?”苗盛問。

明祁帝意味深長地一笑,“朕覺得,以寧王那張挑剔的嘴,怎麽着也不會放過那麽合自己心意的廚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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