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 篤信 定會來救她

通敵叛國那是要株連九族的重罪, 不論是誰在城中傳這般閑話,想必都不只是單純想抹黑沈重樾,陷他于不義, 恐怕是想禍亂民心,使城內動蕩不安。

姝娘壓下心頭慌亂, 佯作鎮定道:“這話是何時開始傳的?”

“大抵五六日前。”煥兒回想道, “突然就在城中大肆傳揚起來。”

“豫城的百姓都信這話嗎?”姝娘問。

煥兒與顧歧對視一眼, 垂眸皆沉默不言,姝娘一時心下了然。

人性便是這樣,或許乍一聽并不信, 可待流言傳得沸沸揚揚,煞有其事後,他們便會心生懷疑,最後在身側大多數人篤定的情況下,跟着堅信此事。

他們就似路畔随處可見的雜草一般,雖紮根于土,生命頑強,可大多數只能跟着風左右飄蕩,沒有主見, 人雲亦雲。

姝娘秀眉蹙緊,垂在袖中的手握緊成拳, 萬分不安。

她再明白不過,那些看不見流言才是能令堤潰船傾的最可怕的存在。

因着那道藥方, 疫館大多數的病患都得了好轉, 但也有一部分人耐不住藥性,最終還是沒能熬過去。

過了大抵半個月,城內的疫疾形勢好轉, 可城外緊張的戰況依舊令城內百姓人心惶惶。

疫館的管束松了許多,不少人痊愈離開了,姝娘在疫館呆了近兩個月,總算是緩過神,有了充足的時間休憩,疲累的身子終于提起了勁兒。

她依舊在東院照顧那些重疾的病患,婆婆已止了咳,教人扶着也能在院中走上一圈,可大多數時候都只能躺着休養。

見姝娘坐在她身側縫制短靴,婆婆笑着問:“秦大夫,這是給你夫君縫的?”

“是啊。”姝娘笑道,“待他打完仗回來,這鞋子想是也做的差不多了。”

雖蒙着臉看不清表情,但見姝娘微微彎起來的眉眼,婆婆便知她和她夫君平素感情定然極佳,“看秦大夫的模樣,大抵也有十六七了,可有孩子了?”

提及孩子,姝娘的笑意一僵,眸中染上幾分傷感,她颔首道:“嗯,我有一兒一女,是對龍鳳胎,算起來,該是有九個月了。”

九個月!

婆婆有些驚詫,不想姝娘的孩子竟還這般小,甚至還未斷奶,要棄下還不滿周歲的孩子來這般疫疾橫行,朝不保夕的豫城,可想而知下了多大的決心,她拉起姝娘的手含淚沉默了一會兒道,“一生便是龍鳳胎,秦大夫是個有福氣的人,待這仗打完,秦大夫就能和夫君孩子團聚了。”

“嗯。”姝娘重重地點了點頭。

正與婆婆話家常,卻聽屋內一側,三五個人聚在一塊兒,窸窸窣窣地說着,斷斷續續的聲兒傳過來,飄進姝娘耳中,令她神色一變,不禁側首望去。

“好容易撿回一條命......可看這形勢,只怕豫城又要破......先前還不信,現在不得不信了......沒想到将軍會做出這樣的事......”

“當真是人面獸心,聽聞這城中的疫疾就是将軍故意命人傳播的,不然為何不早不晚,偏偏在他奪回豫城後爆發了疫疾呢。”那廂一人旋即提聲咬牙切齒道。

“是啊,分明就是他有意将豫城再次拱手讓給敵軍,指不定早就與那夏賊串通一氣,到時城裏的百姓多染疾而亡,教夏國大軍輕易破了城,他也能以此為借口,輕易逃脫幹系......”

這群人将莫須有的流言說得有鼻子有眼,引得屋內其餘人的神色都變得微妙起來。

他們正說得義憤填膺間,卻聽“砰”的一聲清脆的落地響,一只瓷碗被驟然砸落在地,碎片飛濺,幾人轉頭看見,便見姝娘面色發白,眸光淩厲,死死地看着他們。

“若無将軍以命守城,你們覺得染上了疫疾還有機會痊愈嗎?将軍真有心要你們死,又何必用這般委婉的方式,還從京城請來禦醫為你們醫治。”她在屋內衆人巡視了一圈,“你們染疾的這段日子,治療的藥草還有衣物糧食,哪個不是将軍想方設法運送進來的,扪心自問,他可有一點對不起你們的地方?”

她一字一句,擲地有聲,有理有據,不大的屋內頓時鴉群無聲,方才還在嚼沈重樾口舌的衆人聽得面紅耳赤,不由得羞愧地低下了頭。

“現在戰局緊張,城中本就人心惶惶,你們聽信這般傳言,中傷大軍主帥,不正中了夏軍下懷。”姝娘站起來,沉聲道,“若再讓我聽見有人說将軍的不是,也不必繼續在這疫館治療了,這疫館本就是将軍的府邸,忘恩負義之人,不配呆在這裏!”

屋內衆人聽得這話,面面相觑,皆閉牢了嘴。

方才帶頭傳流言的一人,愧疚地對姝娘道:“秦大夫,您莫要生氣,是我們愚昧,往後定不會再傳這樣的話了。”

“是啊,是啊......”其餘人忙跟着附和。

姝娘沒有言語,她強忍着眼淚,快步跑出了屋。

她的夫君是怎樣的人,不會有人比她更清楚,縱然将刀架在他的脖頸上,他也斷不會做出通敵叛國之事。

她斷不能忍受有人以這樣的流言侮辱诋毀于他!

接下來的幾日,城外的昌平軍與夏軍交戰不敵,退得離豫城城門愈發近了,兵戈交刃之聲不絕于耳,甚至夜半時常能聽見城外軍營中驟然響起的哨聲,似乎夏國會随時撞破城門闖入,疫疾過後,整個豫城壓抑的氣氛有增無減。

如此持續了大抵十日,是夜,姝娘還在睡夢中,便被門外急促慌亂的敲門聲吵醒。

煥兒在外頭連聲喚道:“夫人,夫人,快起來!”

姝娘坐起身,甫一擡眸,便從半敞的窗子裏望見城門的方向火光沖天,硝煙彌漫,嘈雜的聲響此起彼伏,混亂不堪,她草草穿上外衫,推門問:“外頭怎麽了?”

“快,夫人快随我去府衙躲避。”煥兒着急忙慌地拉着姝娘轉身就走,邊走邊道,“夏軍快闖進來了,唐副将怕大軍抵擋不住,命城內所有百姓都去府衙後院的地庫躲避。”

“唐副将?”姝娘愣了愣,“為何是唐副将下的令!将軍?将軍怎麽樣了?”

“将軍……将軍出事了......”

煥兒來不及解釋太多,她将姝娘拉出疫館,一把推上了停在門口的牛車,上頭已坐了好些人,“這車是去府衙的,夫人你先去,我還要幫着哥哥一同安置裏頭那些病患,我不能不管他們。”

“煥兒......”姝娘還欲再問,趕車的将鞭子一揚,牛車倏然往前駛去,煥兒已疾步折身回了疫館,連個背影都看不見了。

姝娘在車上猛拍了兩下,扯着嗓子喊:“小哥,停下,快停下,我要下車!”

趕車人卻是不理會她,揚着鞭子直直往前行,姝娘回頭見離疫館越來越遠,咬了咬牙,驟然從車上跳了下去,趕車的人一驚,忙将車停了下來,厲聲喊了一句:“發什麽瘋,命都不要了!”

姝娘崴了腳,忍痛艱難地爬起來,跌跌撞撞往回跑,疫館的庭院中,已是空空蕩蕩,不見人影,姝娘一路往東院去,便見顧歧和煥兒,同林太醫和其他兩位大夫,正在安置幾個并未痊愈,只能躺着的病患。

“夫人,您怎回來了?”煥兒瞥見她,驚詫道。

姝娘定定道:“這裏還要這麽多病患,你們都不走,我也不能走!”

顧歧張嘴想說什麽,卻聽從城門處傳開“砰”得一聲巨響,他頓時慌亂地吩咐道:“快,把剩餘幾人都擡到後廚地窖去。”

姝娘忙上前幫忙,後廚地窖從前用來儲存一些菜蔬什麽的,地方還算大,能勉強容納二十幾人,底下也有通風的地方。

“煥兒,将軍到底怎麽了?”待所有人都下了地窖,姝娘拉着煥兒急切地問道。

煥兒抿了抿唇,幾欲哭出來,“昨日,将軍帶了一隊人馬去追擊夏軍,卻被夏軍埋伏,炸毀了山谷,将軍和近五千精兵被困在了裏面,如今生死未蔔。”

姝娘聞言腿一軟,一個踉跄差點跌倒在地,幸得被煥兒一把扶住了。

“你沒事吧夫人?”

“沒事兒......”姝娘唇色發白,喃喃自語道,“沒事兒,一定會沒事的!”

大抵過了半個時辰,外頭的動靜愈發得響了,二十幾個人擠在昏暗的地窖裏,連大氣都不敢出,只有一盞昏黃的燈光勉強能看清彼此的臉,令人緊張窒息的氣氛在地窖中蔓延。

驀然間,一陣淩亂的腳步聲倏然在頭頂響起,姝娘甚至聽見有人喊道:“搜,搜出來全都殺了,一個都不可放過!”

夏軍闖進來了!

姝娘感受到煥兒發抖的身子,忙一把牢牢牽住了她的手,可她自己卻連呼吸都在顫抖。

姝娘很怕,沒有人不怕死,她還有兩個未滿周歲的孩子,她還沒有聽他們喚她一聲娘親,她還想看着她的敏言敏瑜長大,看着他們成家,她還有太多的心願尚未完成!

她不想死!

她死死咬住唇,直将唇咬得發白。

心中一遍遍喚着那人的名字,她相信他定安然無恙,定會來救這滿城的百姓!

來救她......

她并不知道,此時的城門口,或是因她殷切的期盼,一人的心驟然疼了一下。

那人手持一柄帶血的□□,一身銀白铠甲,騎在高大的黑色駿馬之上,居高臨下地望着那些因他突然出現而難以置信的夏國兵将。

似天降一般的昌平軍已将夏國士兵重重包圍在內,插翅難飛。

他眸色寒沉如冰,分明眉間無怒,卻有一身攝人的殺氣萦繞,令人不寒而栗。

他薄唇輕啓,冰冷地吐出一字。

“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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