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事發 審問

怕謝昭出了什麽事, 元筝敲門的力道重了幾分,嗓音急切:“謝昭,你在裏面嗎?”

不久後, 門吱呀一聲開了,謝昭黑發上殘留着水珠, 滾落在他衣袍上,有一兩滴順着修長的脖頸落入衣襟內側。寬松的衣袍覆在他高大的身上, 衣衫淩亂, 一看就是匆匆披衣而來。

元筝呆了, 她突然悟到為何久久沒有回應了——

謝昭剛剛在沐浴。

黑暗的屋裏只點了昏黃的燈光, 彌漫着一股潮濕而暧昧的氛圍。伴随着謝昭走近, 一股清新的氣息沾染在元筝身上,讓她雙頰倏然羞紅。

謝昭一手抵在門框, 嗓音磁性:“你有何事?”

“我,”元筝現在頭腦迷迷糊糊, 只會胡言亂語道,“我聽說, 感到很對不起你, 所以,想來回報你……”

她纖細的指尖揪着裙擺,語氣怯怯, 柔軟的眸裏泛着水意。白皙的面上一片粉暈, 似把耳尖都染紅了。

謝昭深呼吸了一下, 語速有些加快:“出去。”

“哦。”元筝悶悶地應了一聲,慌不擇路地跑了。步伐踉踉跄跄的,恍若一只顫巍巍的兔子。

謝昭凝望着她的背影漸漸消失,這才轉身回了屋。

同一時間

謝懷遠雙膝跪在謝侯爺屋中, 在謝侯爺和謝夫人震驚心疼的目光中,添油加醋地訴說了謝昭和元筝的事。

不出他所料,謝侯爺出離憤怒道:“謝昭他想娶的女子,竟然是懷遠你院中的一名婢女?”

謝侯爺從來沒想過謝昭會做出這樣離譜的事情。不過是一個婢女罷了,謝昭竟然會為了她公然與衆多貴客交惡。

謝昭的禮儀不是向來為人推崇嗎?他不是從來都以理智待人嗎?他這樣做,把謝侯府的面子往哪裏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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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夫人眸光閃爍,唇邊漸漸起了幸災樂禍的笑。她見謝侯爺這樣憤怒,就知這次謝侯爺是真的怒到極致了。畢竟謝侯爺素來把他自己的面子放在最重要的位置,哪怕沒了命也要維持他這一身的體面。

沒想到,壓死謝昭的最後一根稻草竟然會是一位女子。若不是自己不認識她,肯定要去她多感謝感謝她呢。

聽說她是玉瑩帶來的丫環?這樣一想,謝夫人就對玉瑩更是喜愛了,甚至還升起了幾分感激之情。玉瑩命是好,懷遠的命也好,這個兒媳還真是娶對了。

謝夫人心下高興,但面上還是裝出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似是十分痛惜道:“謝昭他怎麽會……唉,這孩子在外地裏長大,果然是不如京中長大的公子哥們教養好。平常看着還挺好的一個孩子,這次是真的大錯特錯啊。”

謝侯爺被她的話激得怒火更深,再不能忍下去了:“把謝昭給我叫來。”

衆下仆心裏咯噔一跳。老爺寧可這麽晚去處理,都沒想過要拖到明天,看來此事是真的不能善了了。這謝府看來是真要變天了……

此事恍若驚天巨雷,驚動了謝府不少人士。有不少人本來都已經歇下了,一聽到這個消息,幾乎是在一瞬間就被吓醒了。

一串串的人從床上爬起身,匆匆忙忙換上衣服就急速前來,很快就烏泱泱的坐滿了一大廳。看着上首的謝侯爺面帶怒色,他們吓到牙齒都在打顫。

玉瑩也随大流地進了屋。一見謝懷遠時,她眼前一亮,就想拉着謝懷遠一同坐下。誰知謝懷遠一把甩開了她的手,整了整衣擺,和玉瑩之間隔了一段距離。

玉瑩臉色一僵,不知道謝懷遠為何突然變了态度。怕被其他人發現,她也不敢聲張,獨自一人瞞下。

謝夫人本就置身事外,一見了玉瑩,立時親親熱熱地拉過玉瑩,和她小聲說着些體己話。偶爾眼神交彙之時,雙方眼裏都是得意。

不少人都忙着低聲詢問謝侯爺憤怒的緣由。

謝夫人做出一副遮遮掩掩的樣子:“其實也沒有什麽大事,打擾了大家休息了。”

衆人探頭過來八卦,都忙道:“不麻煩,夫人可知其中內情?”

謝夫人立時來勁了,嘆息憂愁狀:“唉,老爺他也是出于慈父心腸,這樣不能怪他,是謝昭做得實在是過分……”

伴随着謝夫人的話語,人群中傳出了陣陣低呼。不少人都搖頭痛惜着,不明白謝昭怎麽會變成這個樣子。他們本來都十分看好謝昭,可是看謝昭這副作态,都決定放棄了。

只要他不拖累謝府,看在他時日無多的份上,就随他胡鬧折騰吧。

還有另外一些人神情僥幸,吹噓自己眼光精準,及時放棄了謝昭,轉投了謝懷遠。他們身邊的人立時都面帶羨慕,畢竟誰都知道,謝懷遠就是未來繼承謝府的不二人選了。

不多時,聽到廳外響起了兩道腳步聲,衆人心重重往上一提,意識到是正主來了。

只見謝昭穿一身白袍,清俊的面容出現在屋外。夜涼如水,伴随着他的進入,一股寒意襲向衆人心尖。

衆人先是心中一涼,可緊接着眼睛一亮,紛紛将眼神擲向了謝昭身後。只見謝昭用寬大的袖角将一姑娘牢牢護于身後,那位姑娘也亦步亦趨地跟着他,瞧着頗顯默契。

沒想到謝昭看似冷冰冰的,心思竟然還挺細膩,竟然真把那位姑娘護得滴水不漏。

這位便是謝昭的心上人?都這麽久了,終于有機會揭曉這位嬌客的真面目了。眼見他們二人漸漸走近,衆人的呼吸都有些急促。

等二人到了面前,謝侯爺忽然将茶杯用力一擲,怒喝道:“謝昭,都到這時候了你竟然還護着她?”

元筝聽到談及了自己,于是将臉擡了起來。在那一瞬間,衆人都不由自主地呼吸一窒,忽然有些明白謝世子為何會做出衆人不理解的事了。

美色真是能失人神智的。這名女子生有一雙含情潋滟的水眸,面容純稚,身形纖細曼妙,讓人只想将她護在懷裏,不要受到任何人的欺負。

若是當時在座的各位在場,怕也會做出和謝昭同樣的舉動。

這是元筝第一次公開顯于人前,就已經給無數人留下了難以泯滅的深刻印象。

見衆人眼帶驚豔,一個勁兒地偷瞟元筝,謝昭眸光深沉。他攬着元筝到一個角落入座,隔絕了衆人的視線。

元筝很自然而然地占據了謝昭身邊的位置,兩人之間的距離密不可分。

“诶!”有人急叫一聲,痛呼可惜,“真是委屈了佳人,謝昭這個冷面魑哪懂什麽愛護。”

他話音剛落,就見謝昭俯身向那位姑娘,将一杯熱茶遞于她手上,細心體貼的樣子簡直和平常判若兩人。

元筝抿唇接過,和他相視一笑。

衆人驚愕止聲,都懷疑是不是自己看錯了。

只聽啪嗒一聲,一個茶杯砸于地上,瞬間成了碎片。衆人尋聲望去,但見玉瑩面色很不好看。

顧不上可能被其他人發現不對勁,玉瑩死死盯着元筝秀美的面容。見元筝懵懂回望,眼裏純淨仿佛被保護得很好,玉瑩心裏就更是嫉妒了。

玉瑩怎麽也沒有想到,元筝原來就住在離自己這樣近的地方,而且還活得安然無恙。自己本來還以為她終于落難,會頗受折磨,但沒想到哪怕是到了這種境地,竟還有人心甘情願地将元筝捧在手心。

而且那個人還是謝昭啊。玉瑩聽過謝昭的名聲,知曉他曾是京中很多女子的夢裏人,也知他對女子素來不假辭色,可他竟然将滿腔柔情獨獨給了元筝。

看元筝華冠麗服,無憂無慮,就知她這段時間一定是被嬌寵的。自從嫁進侯府以來,玉瑩享受了這麽久的貴夫人待遇。可是在元筝面前,玉瑩又好似變為了那個丫環。

玉瑩的眼神仿佛猝了毒般,恨不能趴在元筝身上噬她的骨。

衆人默默圍觀,不免側頭詢問道:“二少夫人和這位姑娘莫非是有什麽誤會?”

“定是這丫環做了什麽壞事,從而惹怒了二少夫人。像二少夫人這樣溫柔之人,肯定不是她的錯。”

玉瑩聽到衆人對自己的聲聲維護,臉上露出了享受的表情。

思來想去,還是把元筝放在身邊慢慢磋磨最合适。于是玉瑩揚起下巴,用眼神斜睨了元筝一眼:“元筝,我可以原諒你一次。只要你給我磕頭認罪,我就讓你繼續待我身邊伺候,如何?”

她以前哪裏敢這樣對待元筝,站在元筝面前時都不敢直視。而現在占據了元筝的位置,養出了一身浮華習氣,卻開始理直氣壯起來,仿佛元筝不仰着脖子自殺就是對不起她。

語畢,立時有不少人說玉瑩性子實在過于寬宏。

有人替她擔憂道:“二少夫人,你可不能輕易饒了她。這些下仆都精着呢,你當你是大度仁慈,他們可就當你是愚蠢了。你信不信你這次把她領回去,她馬上就爬你頭上去了。”

另一人也贊同道:“像這樣背主的奴才,必須狠狠罰,二少夫人可不能心軟。”

玉瑩做出一副猶豫的樣子:“那,那就聽你的吧……”

立時有幾個五大三粗的下仆聽從她的命令,他們惡狠狠地走向元筝的方向,欲要替玉瑩出氣。

可他們還未走到身前,就見謝昭挺直了身體。明明都說謝昭此時身體虛弱,但是一被謝昭清冷的眼神瞥過,衆人冷不丁地打了個顫,還沒反應過來就噗通一聲跪下了。

只聽謝昭用不知何意的語氣問道:“你确定你和元筝以前的關系是主仆?”

他輕笑一聲:“不,更确定地問,你确定是你主她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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