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表明 心意(一更)

謝昭的面容在一瞬間冰冷了:“若還有下次, 直接把他的行蹤告訴他夫人,讓她分走謝懷遠的注意。”

“是。”暗衛躬身應了一聲,很快又隐于暗處。

清芷院內

元筝步伐飄飄悠悠的, 好容易才進了屋內,便立時倒向了床鋪。她擡眸看向窗外, 發現日光充足,還處于下午。

可她好似突然之間感覺格外困, 眼睛不受控制地便想阖上。就好像自心底有東西在呼喚拉扯着她, 讓她飛速沉浸在夢鄉中。

屋中安靜得有些反常。似乎有人察覺到了不對, 屋外響起一個柔和女音:“姑娘?”

聽不見屋內的回應, 侍女擔憂地進來看看。還未走至床邊, 她呼吸一滞,像是生怕打擾了榻上酣睡的美人。

青絲、紅唇、素膚, 構成了人間極致的美貌。

只見元筝側臉輕枕在一只手臂上,嫣紅的唇瓣微抿, 與若雪肌膚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她纖細的長睫遮住了明亮雙眸,對外界的一切都不知曉。

她唇邊漾着一抹淺淺笑意, 顯出無限歡欣之意。

——姑娘終于做了一個好夢。侍女心下一軟, 想起了之前姑娘被噩夢驚醒,淚水漣漣的模樣,便不忍心打擾了。

于是侍女小心地為姑娘擺正姿勢, 又給她蓋上薄被, 便想輕手輕腳地離開。

在侍女關門的剎那, 穿過層層繞繞的床簾,她似聽到了床鋪之上傳來模糊的一聲:“謝昭哥哥。”

一瞬間,侍女恍然大悟,原來姑娘是夢到了公子, 難怪是個好夢呢。

此後,再無人來打擾元筝。她昏昏沉沉的,睡到人事不省。

而另一邊可不似這樣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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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侯府

謝懷遠今夜本來又宿在了別院。可是他才躺下,就聽到屋外砰砰直響,吵得他不得安寧。

謝懷遠怒罵了幾聲,正欲翻身繼續睡時,卻聽屋外下仆着急道:“二公子,不是奴才想要打擾您。實在是夫人有令,一定要讓您現在就去一趟。”

謝懷遠一個激靈,立時清醒了。這大晚上的,娘有何事找他?

他迷惑得摸不着頭腦,匆匆起身穿好衣服,又疲累地往謝夫人院裏趕去。一進屋,見到謝夫人身旁哀哀哭泣的女子,謝懷遠便什麽也明白了。

于是他冷嗤一聲,邁步就要往外走去。

可是謝夫人威嚴的聲音響起,将謝懷遠的身形牢牢定在地上:“你給我站住!過來給你妻子道歉,求元湘原諒你。”

謝懷遠身體一僵,轉身無奈道:“娘,你能不能別管我們之間的事了。”

他也沒想到因為這麽一點小事,玉瑩就來勞煩母親。她就不能給她丈夫留一點面子,非要讓他顏面掃地嗎?

于是謝懷遠向玉瑩斥一聲:“你出來,你我二人自己解決便好。”

聽出謝懷遠語氣裏的息事寧人,玉瑩得意地一揚眉。現在想起來要交談了,那之前怎麽就沒有這份心,總是要往別院跑?

都已經過去這麽久了,謝懷遠不會還以為她是那個沒名沒姓,全都要依賴他的小丫環吧?那謝懷遠可是料錯了,她玉瑩身後可還站着謝夫人呢。

既然這次有母親偏幫,她可不會這麽輕易就消氣。自然要趁這次機會,好好敲打謝懷遠一番,叫他以後再不敢給自己甩臉色。

于是玉瑩往謝夫人身後躲了躲,裝出十分害怕的樣子,哭哭啼啼地訴苦道:“娘你看懷遠這副樣子,他根本就沒有誠心悔改。”

謝夫人橫眉立豎,狠狠一拍桌後,指着謝懷遠質問道:“我為什麽不能過問?你從小到大哪件事不是由我管的?若不是我管着你,你今天能這樣優秀?”

語畢,謝夫人喝了一口涼茶,冷笑道:“怕是你自己也知道對不起元湘,所以心虛,不敢讓我過問吧。”

“娘!”謝懷遠無奈地叫了一聲。看看一臉盛怒的謝夫人,再看看神情得意的玉瑩,他感覺頭痛到要瘋了。

他可不認為是自己對不起玉瑩。明明是玉瑩欺騙自己在先的,若非她百般算計,自己怎麽會委曲求全娶了她一個丫環?

是他犧牲了自己,成為了玉瑩的踏板。全靠自己,玉瑩才能過上這樣衣食富足的生活,不用再費心費力地維持生計,不用在大冷天的冰水泡手。

就算之後玉瑩對自己有些幫助,那也只能算作她對自己的回報,勉強抵平了自己對她的付出,所以他謝懷遠可不虧欠玉瑩的。

再者,他現在都不相信玉瑩好命了。這好命只幫玉瑩過上了好日子,卻讓他受制于玉瑩,過得比以前還要更難受了。

偏生娘吃她這一套,竟連他的話也不信,只幫着玉瑩訓斥自己。謝懷遠心下大恨,就更想找到那位大師,讓他幫娘戳穿玉瑩。

可惜在大師到來之前,他還要忍受玉瑩很久。謝懷遠從小到大都沒感覺這麽憋屈過。

他深吸一口氣,告訴自己只用忍到大師來了就好,這才好聲好氣地低下頭顱道:“是我錯了,我給元湘賠不是。今晚我去別院收拾東西,明天就搬回正屋。”

看玉瑩表情滿意,謝夫人也乏了。不想繼續摻和這件事,于是她道:“好,懷遠你明天繼續來一趟。”

謝懷遠還以為謝夫人還想訓他一遍,于是不甘不願地應了。

清芷院

元筝這一覺一直睡到了第二天早晨,才緩緩睜開了眸。

今夜,一直以來入她夢的那個人終于顯現出了真面目。他長着元筝最為熟悉且喜愛的模樣,面色雖然冰冷,但喚她的語調卻溫柔:“阿筝。”

——是謝昭。

當元筝意識到這一點時,緊接着就感覺到毫不意外。

用不着仔細回想,她便能記起夢中那人的一舉一動。記得他伸手輕輕捧起自己的臉頰時,給自己染上了他手心那股溫暖的熱意。她還能感受到,夢中的自己對那人滿心滿眼的崇拜。

他在夢中攬着元筝,在她耳邊喚了千萬次元筝的名字。只這簡簡單單的兩個字,卻能從中體會到他滿溢的愛意。

當元筝睜眼醒來時,只覺那股暖意還停留在身體各處,一股活泛勁随着血液流淌奔湧,直到指尖末端。

這個夢境一如既往的真實。讓元筝即使側翻過身,卻還能感受到腰間禁锢的感覺久久不散,恍若自己還被某個人摟着似的。

而且這個夢似乎是專程要給元筝指示似的。想起自己在夢中和最近現實中一樣,也是一見到謝昭便有一種羞意。元筝一瞬間有了明悟,原來這種感覺便是喜歡。

原來她從以前開始,便一直喜歡着謝昭。

她喜歡這種和過去一致的感覺,仿佛将現在的自己和過去的自己連接了起來,會給失憶的她一種沉甸甸的踏實感覺。

于是元筝忽然感覺一種沖動的感覺支撐着她,讓她想要提裙飛跑去找謝昭。徐徐暖風吹動她的發梢,露出絕麗的眉目,更添幾分溫婉動人。

她在見到謝昭的第一眼,就雙目熠熠生輝,不自覺歡喜喚他一聲:“謝昭哥哥。”

聞言,謝昭神情微訝。他動作在一瞬間靜止,根本沒有反應過來。

元筝嘻嘻一笑,跑到了他身邊,盯着他簡截了當道:“我又夢見那個人了,這回我終于看清了他的臉。”

謝昭眉梢一挑,整個人像根木頭一樣僵直。

他本是有一些緊張的,在元筝開始做夢的那天起,謝昭心中便一直有些害怕,怕元筝說出他不能接受的話。

可同時,他又有一種塵埃落定的感覺。這一天終于還是來了,不幸中的萬幸是阿筝沒有選擇隐瞞,而是來和自己攤牌。

如果阿筝說她想走呢?

如果阿筝說她想要去找謝懷遠呢?

……沒關系的,她離不開這裏的。

謝昭似笑非笑,避開了元筝的視線。他低頭在心裏琢磨着,似乎一等元筝說完,他便要做出一些行動。

可意外的是,元筝仰臉對着謝昭,認認真真道:“是你。”

這是謝昭始料未及的狀況,他從來沒想過會聽元筝說出這兩個字。于是他緩慢地将臉側了過來,正視着元筝,不敢置信地問道:“什麽?”

他腦中忽起巨大轟鳴,恍若驚濤駭浪洶湧拍岸,又似山崩地裂掀起海嘯。

再加上元筝聲音低低,他本該是聽不清的。但伴随着元筝微動的唇形,她的語句很輕松地就入了謝昭的耳,仿佛要映在他腦海深處一樣:“我夢見的那個人是你。”

元筝笑起,索性說得再清楚一些:“那個屢屢入我夢的人是你,那個和我幼時嬉笑打鬧的人是你,那個我希望能永遠在一起的人也是你。”

她的臉湊了過來,整個人都卧進了謝昭的懷裏,同時還将臉埋進了謝昭身前,希望用這樣直接接觸的方式讓謝昭安心。

此時此刻,謝昭只要一低頭,便能看到元筝眼裏的真切。

可是謝昭心裏掠過一絲疑惑。他記得阿筝說過,她夢裏的那個人讓她很難過。但自己并沒有抛棄過阿筝,反而是被她……罷了,或許這就是夢境相反吧。

謝昭沒有心思再考慮這些細節了。頃刻之間,他這些天來一直不穩的情緒,就這樣被元筝三言兩語地安撫好了。

在元筝輕而柔的上揚語調中,他內心的種種私念也一并土崩瓦解,被謝昭用理智重重壓下,冰封在他心底深處。

長久以來的妄想頃刻實現,反而讓謝昭産生了一種不真實的感覺。所以如果他沒理解錯的話,元筝喜歡的人是自己?

他不想錯過這個好機會,所以趁機試探道:“阿筝,你我的婚約已經協商已久,卻還沒有正式章程……”

元筝輕呀了聲,沒想到謝昭會突然問起這個話題。她驚惶地将手擺正,規規矩矩地坐好,雙眼慌亂地左躲右閃。

不多時,露出衣外的每處肌膚都染上了羞怯的紅色。她難為情地垂下了脖頸,便能看到她後頸處也一片粉色,一直順着衣襟沒入裏側。

謝昭像是感到頗為有趣似的,盯着元筝足足看了半晌。直至元筝赧然地瞪他一眼,他才一本正經地坐于元筝身側。

擡手,他略施力道,将元筝一把攬入懷中。感受到元筝輕微的掙紮,謝昭伏于她耳側解釋道:“乖,你總得給我一句準信,我也好提前準備婚禮吧。”

他循循善誘道:“不然婚禮繁瑣複雜,須得提早準備。不然準備不及顯得寒酸,我都不敢娶你了。”

聽出謝昭話語裏對這門親事的期待,元筝漸漸停下了掙紮,安靜地伏在他懷中不動了。

不多時,她支支吾吾,想來是在反複思考着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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