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 逃婚 準備

轉瞬之間, 元筝心裏已經閃過了無數的想法。

盧大夫和謝昭是舊時好友，所以必不可能是來京城後才認識的。而既然謝昭也是來自于一個小城中，盧大夫也是來自于一個小城中……為何不大膽一點, 認定他們就是來自同一處呢？

而且她還知道，自己和謝昭也是鄰居。所以……或許盧大夫也和過去的自己認識？

但盧大夫為何自始至終都表現得像是和自己不熟呢？他是不想, 不願，還是不敢表現出來？

眸光停頓了片刻, 元筝緩緩吐出三個字：“元西城？”

這是盧大夫曾經在她面前說的, 那時候她并沒有産生任何反應, 只是把這三個字記在心裏, 後來曾反反複複地思考過這代表了什麽。可如今她有了一個猜測, 或許這就是他們三人自小長大的地方呢？

如果是這樣，就能解釋得通了。盧大夫之所以用它來試探自己, 是因為這三個字代表了特殊的含義。倘若自己恢複了記憶，那一定會克制不住有所觸動。

此時此刻, 盧大夫在元筝心中的重要程度直線上升，想着或許可以從他口中探聽出什麽消息。

看盧大夫面露驚悚, 元筝笑容依舊清淺：“盧大夫不妨跟我多說說？”

“我不能說！”盧大夫一陣猛烈搖頭, 匆匆離開了，慌得都忘了關門。

望着盧大夫的背影，元筝并沒有阻攔。她心想不急, 之後總還會有機會和盧大夫再見面的, 可以讓盧大夫一點點說出來。

但是始料未及, 在元筝下次遇見盧大夫前，變故已然發生了。

晚上，她又做了一個夢。或許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也或許是上天仁慈地給她揭示真相, 她夢見了她完成婚帖的經過。

在夢中，她親筆寫下和現實中一模一樣的字跡，寫下的名字便是元湘，而且她要嫁的根本不是謝昭。

——陪伴在她身邊的那個人，是謝懷遠。

一覺醒來，元筝的淚已是濕了枕頭。她真的并不想懷疑謝昭，但是此時此刻被掩埋的異常一一浮現出來，她發現自己真的信錯了人。

不僅如此，在此後幾天，她開始懷疑起了和謝昭有關的一切。信任就像是一座在虛空中建造完畢的堡壘，只要一處崩塌，則會全盤崩裂。

每次遇見謝昭時，哪怕只是閑聊，她也會在心裏分析着他細微的表情，想着他是否又在哪裏騙了自己。

等确認無誤後，才會不露異常地回應他。這種感覺讓元筝格外難受，謝昭原本該是她最信任的人，可如今卻成為了她最為提防的人。

而她不可能終生活在這種壓力下。

元筝決定要逃婚，逃掉這個她曾滿心期待盼望早日來到，一點一滴置辦的婚禮。

就在她心中剛起了這個念頭時，忽然察覺到身後門框在篤篤作響。謝昭逆光走向她，唇角微勾笑意：“阿筝。”

元筝全身一僵，在一瞬間停了所有的動作，臉上的表情十分惶急。

謝昭看着她，眉心皺了一瞬，緊接着繼續道：“阿筝，我們的婚禮已經布置完畢了，婚帖也發往各家了。”

元筝一怔，難以置信地問：“怎麽這麽早就準備完畢了？”

謝昭像是被元筝逗笑了：“阿筝你怎麽了？今日已是二十三了，再過不久就該成婚了。”

元筝緊張得心跳都緩慢了，只覺渾身冰涼。她遲疑地在心中想了想，發現謝昭所言是真的後，她的心緩緩沉了下去。

這些天她過得渾渾噩噩的，內心在思考着百般糾葛，沒想到轉眼間已經是這個時間了。留給她的時間所剩無幾，若是再不逃的話，那就真的要嫁給謝昭了。

謝昭看着元筝的表情，唇角笑意漸漸消失了。他直勾勾地盯着元筝，眸中異光湧動：“阿筝，你為什麽一副不情願的表情？你後悔要嫁給我了？”

元筝一慌，下意識地偏頭避開了謝昭的視線，不敢讓他發現自己的表情。可随即她便意識到自己的反應不對勁，擡眸一看，果然見到謝昭眼裏黑霧更加濃重了。

這可怎麽辦……元筝咬咬唇，忽然奔去抱住謝昭，用雙臂環在他腰側。

見謝昭表情開始轉好，元筝輕輕松了一口氣。

她将腦袋埋首于謝昭懷裏，閉眼看不到謝昭的臉，才能夠勉強維持語氣裏的正常：“我當然也很歡喜。只是謝昭你最近太勞累了，其實不用對婚禮太費心的。”

反正，婚禮是不會真正完成的。

“真的？你真的歡喜？”謝昭的聲音幽幽響起，似在哼笑。同時，他的手臂也用力摟住元筝，一只手撈起元筝的臉，輕輕描繪着她的五官眉目，極為認真地盯着。

元筝心跳咯噔一下，不明白謝昭的反應為何如此古怪。他該不會是發現了……不，他既然沒有動怒，那就應該沒有發現。

元筝心驚膽顫之間，下了狠心地點了點頭。

“好，我信你。”謝昭的聲音有些壓抑，仿佛是咬着牙發出的。

聽出謝昭的聲音趨向和緩，元筝猜測他應該是信了。因為暫時将謝昭糊弄住了，所以元筝感覺心中放松了一些，好似終于可以順暢地呼吸了。

但是因為她閉着眼所以并不知道，梳妝臺上放置的那面鏡子，将她剛剛隐忍不情願的表情，分毫畢現地告知了謝昭。

謝昭又待了片刻。

他希望元筝能給他一個解釋。可是元筝默默無話，兩人之間的氣氛越來越沉悶。

謝昭實在忍受不了這種難堪的氛圍，他最終道：“阿筝，我該走了。”

他話音一落，元筝便迫不及待地點頭，讓謝昭臉上神情愈冷。

也許他需要做些什麽，來确保婚禮能夠完成。

瞥見謝昭遠去的背影，元筝這才露出了一抹發自真心的微笑。

她也該開始準備離開了呢。

京城一座小院落裏

元大嬸和元大叔相對而坐，愁眉不展地嘆氣：“你們說這個謝懷遠，他究竟是什麽意思？是不是把咱們給忘了，怎麽到現在都不聯系。”

元大叔猶豫：“他不會是反悔了，不想帶咱們去見阿筝？”

元大嬸一拍桌子：“不行，我還想見阿筝一面，看看她最近過得好不好呢。”

她轉眼看了看身旁的小姑娘，問了一句：“珍兒啊，要不然咱們別等謝懷遠，自己去找找阿筝？”

“怕是不行，我聽說阿筝現在在新謝府裏。這謝府的主人是謝昭，位高權重，我們沒辦法探知他府裏情況。”元珍雙手托腮，也是陷入苦惱。

何之初來京城，地位還是太低了，根本接觸不到謝府。而且京中藏龍卧虎，未免沖撞了貴人，他們打聽起來也得小心謹慎，難免束手束腳。

但是從謝懷遠的表現來看，很明顯是想利用他們一家來完成一些目的，所以不可能會把他們遺忘。

“謝懷遠如此沉得住氣，怕是在等待時機。”元珍費心琢磨半晌後，語氣鄭重道：“聽說謝昭已經廣發請帖，很快就要舉辦婚宴了。”

謝懷遠身後站着謝侯府，雖然謝侯府已經開始衰敗，但是費盡心機混到婚禮中應該不難。如果元珍所料不差，謝懷遠選擇的重要時機應該就是婚宴了。

元大嬸的臉色登時變了：“這小兔崽子，心眼也忒壞了。不好好對我們阿筝，還想破壞阿筝的喜事？”

元大嬸可是聽說過，這謝昭對他們阿筝一往情深，二人情投意合互許心意呢。

元珍和她有着同樣的想法，要維護阿筝和謝昭的婚禮，堅決不讓謝懷遠得逞。所以元珍道：“目前能得到的消息還是太少，我們到時候随機應變。不管怎麽樣，一定要讓婚禮順利完成。”

元大嬸狠狠點頭，同意了元珍的話。她樂滋滋道：“正好讓咱們親眼見證阿筝成親，本來何之弄不到婚帖，我還以為會錯過呢。”

……

哪怕元筝用盡全力，想要拖延成婚日期，但是不知道為什麽都沒有效果。甚至謝昭的進度似乎更加快了，任憑元筝百般勸說，也動搖不了他的一絲想法。

元筝徹底慌了，實在不敢再待下去，擇日不如撞日，決定今晚就離開。她已經琢磨好了一條逃跑路線，只等夜深人靜時就離去。

在她忐忑地等待中，夜幕終于降臨了。元筝為了目标的順利進行，還費心找了理由，讓侍女不用守夜。

今晚夜風不燥，蟲鳴不鬧，十分适宜陷入昏睡。只可惜元筝無眠，注定要辜負了這大好夜色了。

她擡眸看着窗外月色變換，坐在床邊抱臂祈禱着。夜風吹拂着她的碎發，露出她殷殷渴切的目光。

當黑暗逐漸籠罩了謝府，喧鬧的院落漸漸安靜時，元筝知曉她是時候離開了。

但她不知道的是，她的屋外一直站着一個男子身影，在專注地望着窗子，看上面顯出元筝朦朦胧胧的身形。

聽到門框輕響的聲音，門裏門外兩人同時一振。

望見一道熟悉倩影從門裏跨出，謝昭的眸光暗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