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奄奄一息

應琢被他一個眼神看得呼吸頓住,血液幾乎沸騰起來。

是了。

這個眼神、氣勢……

這才是當年名滿十三州的小仙君奚絕。

從來無人知曉第十二個相紋是什麽,更不知用途為何,但奚絕卻靠着一人一劍,能和身負天衍珠備受天道眷顧的盛焦打成平手。

應琢被奚絕“溫柔耐心開導”的翌日,離相齋負責授課的長老有急事出門,特讓他最得意的弟子前來帶一節課。

奚絕身着豔紅緋衣,手握着藤鞭從和煦日光中緩步而出,漂亮昳麗得讓人失魂。

他大概自幼體弱多病,身量比尋常同齡人要矮上許多。

本以為來到離相齋那群比他小一兩歲的小崽子們面前能勉強找回點自尊,誰知放眼望去,各個都比他高。

奚絕漂亮的眉眼瞬間就耷拉下來,瞪了那幾個蹿苗似的少年一眼,手腕一抖藤鞭,連半句廢話都沒有。

“來打!”

離相齋的少年們雖然聽說過奚絕的威名,但從來沒見識過,還覺得是那些人阿谀奉承奚家才誇大其詞。

瞧見他這麽矮,臉蛋長得又像漂亮小姑娘,他們嘴上不說,眼神卻全是揶揄和嘲諷。

奚絕察覺到那些人的視線落在自己腦袋上,差點炸毛,握着藤鞭的手一緊,眼眸沉下來。

“打啊。”

離相齋的少年們聽話的上去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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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刻後,一個個哎呦呦躺在地上,爬都爬不起來。

那是應琢第一次看到往日裏把他欺負得頭都擡不起來的同窗被人打到如此狼狽悲慘的樣子。

——當然,也包括他自己。

将整個離相齋打得人仰馬翻,讓那些比他高的人只能躺在地上仰視自己,個子矮的奚絕才舒坦點。

他幹脆利落地将藤鞭收回,正要拂袖而去,視線突然落在半躺在角落的應琢。

離相齋所有人看着奚絕的眼神全都是憤恨和畏懼,只有應琢滿是驚羨……

以及那時的奚絕看不出的熾熱戀慕。

奚絕用鞭子敲了兩下掌心,突然走過去,饒有興致地俯下身,直直看着應琢的眼睛——他身上還殘留着淡淡的桂花香,乍一靠近來時,應琢下意識地屏住呼吸。

“我記得你。”

奚絕勾唇一笑,稚嫩的臉上張揚艶美,好似比日光還要耀眼,“你是叫……”

“應琢。”

紫色靈紋遍布全身,奚将闌眼神冰冷全是森然戾氣,那一團「棄仙骨」沒有半分浪費全都被吸納入千瘡百孔的經脈中。

整個畫舫被奚将闌的靈力震得不住發出“吱呀”的瘆人聲響,像是随時都能坍塌。

“師兄……”

應琢的眼神熾熱又病态,緩緩站直身體調動相紋靈力。

「檐下織」陡然化為無數根雪白蛛絲,“叮”的脆響四散而開,轉瞬将整個畫舫變成蛛絲遍布的盤絲洞。

畫舫價值連城的精致擺設被瞬息毀了個幹幹淨淨。

方才被奚将闌強行抽出來的染血蛛絲落地後一彈,被紫色靈力卷着像是活物一般瘋狂掙紮扭曲。

奚将闌姿态散漫地一垂手,蛛絲遽然幻化成一根漆黑的藤鞭。

鞭柄被他五指一攏,“啪”的一聲撞在掌心緊緊握住。

黑貓幾乎在咆哮:“奚将闌你是瘋了嗎?!你和秦般般非親非故,何苦為她糟踐自己?!你現在威風,但「棄仙骨」一旦反噬,你性命不保!”

奚将闌看都沒看它,面無表情地手腕一抖,數丈的漆黑藤鞭游龍般萦繞周身,紫紋噼裏啪啦,将冰冷無情的眼眸映出深紫色。

盤根錯節的雪白蛛絲和張牙舞爪的漆黑藤鞭交織在偌大畫舫中,畫面詭異又驚豔。

“師兄生氣了?”應琢眸中全是癫狂,他根本不懂奚将闌怒氣從何而來,只知道莫名的亢奮,“為了什麽?是恨我要将您做成傀儡,還是為「三更雪」?”

奚将闌哪怕什麽表情都不做也是自帶三分笑意的臉上此時罕見的冷若冰霜,笑起來像是要勾魂撩人的眼眸也如冷山之巅常年不化的寒霜,看向應琢時像是在看一樣死物。

“你不該抽她的相紋。”他冷冷地說。

說出“抽”這個字時,後頸處的傷痕似乎也跟着傳來一陣劇痛。

應琢從未見過奚将闌這樣,或者說所有人都沒有見過奚将闌這副讓人遍體生寒的樣子,他像被觸了逆鱗,遏制滔天殺意,渾身都在發抖。

應琢笑着道:“在這十三州中,覺醒相紋卻無世家相護,便如懷璧。我抽她相紋又未奪她性命,且又給了靈石,你情我願之事,師兄為何動怒?”

話音剛落,漆黑藤鞭宛如游龍,嘶聲咆哮一聲,沖破面前阻攔的雪白蛛絲,轟然朝着應琢面門而去。

“砰——”

察覺到藤鞭上毫不留情的靈力,應琢神色一沉,猛地擡手從右手斷臂處釋放出無數蛛絲,強行将藤鞭格擋住。

“師兄,真想殺我?”

只是為了個小姑娘,就能不顧後果用「棄仙骨」,甚至想要他性命。

明明應琢坦言要将他做成傀儡時,都未能讓他動怒半分。

奚将闌似乎是厭倦同他多說,藤鞭凜然,宛如帶着紫色雷光劈開格擋的「檐下織」。

明明奚将闌對他全然不留手,應琢竟然不動怒,甚至笑了出來。

“這樣才對。”應琢心想。

他傾慕數年、求而不得的師兄,就該如此恣睢肆意,心狠手辣——這樣的人,才有做成傀儡的必要。

偌大畫舫雪白蛛絲、漆黑藤鞭,以及漫天紛紛揚揚的大雪胡亂交織,奚将闌縱身一點曲折藤鞭,身輕如燕轉瞬沖至應琢面前。

三息間已交手數招。

他太多年未動靈力,乍一動手竟有些生疏。

應琢也是看透這一點,渾身蛛絲忽的爆開,宛如一個親昵的擁抱,“嘶嘶”幾聲将半空中的奚将闌團團纏住。

奚将闌瞬間成了被白絲包裹的蠶蛹。

應琢笑了笑。

六年前奚絕雖然天賦極高,但終究只是化神境,更別說這些年修為全失,沒有半分精進。

就算用了「棄仙骨」,也終究不能越過這具身體的極限,連還虛境都入不了。

應琢慢條斯理走到綁得結結實實的蠶蛹前,五指仿佛在撫琴般随意一動,操控着蛛絲一點點探入奚将闌經脈中。

但他五指才剛動,卻像是僵住一般。

應琢微微蹙眉。

剎那間,根本沒等他反應過來,垂在地上的藤鞭再次“活”過來,“啪”的一聲獵獵破空聲,猝不及防纏住應琢的脖子。

應琢一怔。

被層層包裹的蠶蛹從內部爆發出一股紫色靈力,宛如天崩地裂似的直直炸開,連虛空都蕩漾出一圈圈波紋。

雪白蛛絲碎成柳絮,混合這大雪紛紛揚揚飄在半空。

奚将闌一襲緋衣站在蛛絲大雪中,手握着藤鞭,因攝入太多「棄仙骨」而變得紫色的眸瞳邪嵬勾魂。

殺意和修為幾乎是一同交疊着往上升。

金丹、元嬰、化神境……

應琢瞳孔一縮。

奚将闌身上的氣勢竟然直入還虛境,甚至隐隐有種碰到大乘期壁壘的氣息。

就算有「棄仙骨」,他的修為也不會超過經脈極限才對。

難道……

“應巧兒。”奚将闌似乎喟嘆,又似乎困惑,輕輕地說,“天衍在上,你為何要将活生生的人視為冰冷的木頭呢?”

應琢正要開口。

奚将闌五指一攏,藤鞭像是活物似的狠狠勒緊他的脖子。

“噓。”

奚将闌伸出修長的手指抵在唇邊,舉止優雅又尊貴,柔聲道:“師兄不想聽。”

話音剛落,藤鞭宛如鋒利的利刃,猛地一緊。

只聽到一聲清脆的像是木頭折斷的聲音,應琢視線一陣颠倒旋轉,耳畔還傳來“咚咚”的脆響。

直到視線變成歪斜和仰視,他才後知後覺……

——奚将闌竟用藤鞭,将他的頭顱削了下來。

因方才去軟椅上躺着了一會,奚将闌此時赤着腳,豔紅裾袍曳地,踩着一地蛛絲積雪緩步而來,微微蹲下來用冰涼的指腹撫摸着應琢的臉。

“木頭……”奚将闌面無表情地歪着腦袋,輕輕道,“你的真身在何處,我去殺你。”

哪怕說着“去殺你”這樣的話,他的語調依然溫柔像是呢喃愛語。

應琢不光右手是木頭做的,整個全身都是仿制人類骨血做成,脖子被整齊削斷,幹淨利落的平整切口處甚至還溢出點紅色樹根汁液,好似流血。

應琢頭顱和身體分離,維持那僞造心髒的分神靈力也在不斷消散。

他一動都不能動,卻癫狂地縱聲笑了出來。

“師兄,哈哈哈師兄……”應琢眼眸裏全是淚水,癡狂盯着奚将闌那張臉,“你是在動手之前知道我是木頭傀儡,還是動手之後?”

奚将闌溫柔地說:“傻孩子,自然是動手之前。”

應琢看着他冰冷無情的眼睛,突然遍體生寒。

這是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他終于看出來自己這個滿嘴謊話的師兄到底是不是在說謊。

應琢笑得更大聲了,眼淚卻簌簌往下落。

“轟——”

畫舫外像是駛入深海,驚天動地的雷聲猛地襲來,雪白雷光從外劈開,像是堆雪似的瘋狂湧入畫舫中。

奚将闌的眼神空茫一瞬。

黑貓再次蹦出來,爪子上結了個定魂咒,猛地拍在奚将闌臉上。

“定魂!”

奚将闌被拍得臉一偏,病白的側臉瞬間浮現一個貓爪紅印。

不過渙散的眸瞳也跟着聚焦。

「棄仙骨」還在源源不斷為他輸送靈力,奚将闌只是一瞬便察覺到外面熟悉的靈力。

盛焦,真的來了。

奚将闌死死咬了咬下唇,将蒼白的唇咬出一道血痕來,疼痛讓他保持清醒。

“快走——”黑貓來不及罵奚将闌,“盛焦肯定為奚清風的相紋畫而來,讓他去查!你先逃命再說!”

奚将闌眼神冰冷,伸出五指輕輕動了動。

他在判斷自己此時的修為幾何,若是孤注一擲能不能把盛焦的性命留在這裏。

就在這時,一直安安靜靜默默流淚的應琢突然道:“師兄,奚家的其他相紋畫就在畫舫閣樓。”

奚将闌被打斷思路,低頭看他。

“師兄,師兄。”應琢又癡癡地喊了他幾聲,呢喃道,“我在中州——如果你想知道當年屠戮奚家的罪魁禍首是誰,那就來找我吧。”

奚将闌看了他半天,終于笑了:“好啊。”

他漫不經心地用指腹劃過應琢還殘留溫暖的臉龐,嘴唇勾起:“……只要盛焦死了。”

“我會殺他。”應琢滿是淚水的眼神重新染上幾絲熾熱和癫狂,“我會為了師兄殺了他。”

明明是他在要挾奚将闌前來中州,最後提條件的卻是奚将闌。

得到這句話後,奚将闌意興闌珊地站起身,沒有再管向他拼命保證的應琢,攤開掌心接了一捧冰涼的雪花。

同畫舫融合的「三更雪」,不知要如何分離出來。

奚将闌摸了摸臉上的貓爪印,感知到畫舫的禁制還能再撐一會,擡步朝着應琢所說的畫舫閣樓而去。

果然如黑貓所說,整個畫舫都是「三更雪」的氣息。

黑貓跳到他肩上,為即将到來的盛焦緊張恐懼得不得了:“你又做什麽?!”

奚将闌不答。

走到畫舫閣樓之上,放眼望去,木牆之上全都是詭畫。

奚将闌走過去,手指輕輕撫摸那微微蠕動好像還有生機的相紋畫,紫色眸子黯淡,不知在想什麽。

黑貓急得不得了:“走不走啊?獬豸宗的人都要打上來了!”

獬豸宗的盛焦的确要打上來了。

天衍珠帶動天雷将畫舫上一層接着一層的“烏龜王八殼”給一一擊碎,直到隐約聽到畫舫裏的聲音,盛焦才面無表情将震耳欲聾的雷聲隐去。

無聲雷一道道劈下,終于徹底将所有禁制擊破。

盛焦連個頓都沒打,飛快進入畫舫中。

只是匆匆掃了一眼,眉頭一皺。

整個畫舫全是交手的痕跡,雪花蛛絲散落滿地,狼藉一片,最當中還躺着一個頭首分離的身體。

細看下,竟是應琢。

盛焦臉色陰沉下來。

奚絕恢複靈力了?

看到盛焦上來,幾乎半張臉都浸泡在淚水裏的應琢突然恨恨道:“盛焦!”

盛焦冷冷和他對視。

哪怕被奚将闌把分神的腦袋削掉,應琢依然賊心不死,反而對奚将闌貪慕更甚,他一看到盛焦就想起奚将闌所說的“逢場作戲、魚水之歡”,全是水痕的眼睛幾乎嫉妒到發狂。

一想到奚将闌曾和這人翻雲覆雨,應琢恨不得此時就從中州沖過來,将他挫骨揚灰。

盛焦厭惡地看着他,沒等他嘴中說出什麽讓人不适的話,直接招來天雷。

一道無聲雷落下,直直将應琢的木頭身體全部劈成齑粉。

那道分神也被碾碎,讓遠在中州的本體受到重創,嘔血不止。

畫舫頂上似乎有聲音傳來。

盛焦快步上前,途中不知如何想的,又再次将“硬茬”的僞裝皮囊披上,甚至猛地一甩手,把一直纏在他手腕上的天衍珠直直扔飛出畫舫。

——獨屬于盛焦的靈力氣息被完全掩蓋住。

盛焦這才進入畫舫頂端。

奚将闌并沒有逃走,此時正背對着他站在一堆相紋畫前,微微仰着頭,散亂的烏黑墨發和緋衣交融,垂曳在地上,微微盤出幾個圈來。

聽到腳步聲,奚将闌面不改色,淡淡然地偏頭看來。

只是一眼掃過去,他愣了下。

來人不是盛焦嗎,怎麽是獬豸宗那個硬茬?

奚将闌不動聲色和“硬茬”對視,體內「棄仙骨」的靈力依然充盈,讓他不着痕跡感知此人的靈力。

的确……不像是盛焦。

且也沒有天衍珠的氣息。

盛焦和天衍珠從不離分,就算用障眼法怕也是将珠子隐去,不可能沒有半分氣息。

奚将闌和盛焦對視好一會,突然笑了起來,殷紅的唇像是由鮮血擦拭成的,柔聲道:“大人啊,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咱們又見面了。”

他喊“大人”時,又是那副時時刻刻都在撩人的慵懶語調,好像剛才面無表情渾身殺意的他只是個幻覺。

盛焦打量着他,蹙眉:“「棄仙骨」?”

奚将闌彎着眼睛笑:“大人也知道「棄仙骨」這等好東西?”

盛焦将視線落在奚将闌垂在一旁的手上。

那只沾了血的手正在微微發着抖。

只是仔細看就能發現,不光是手,奚将闌的整個身體都已經開始細細密密顫抖,像是終于撐到了極限似的,唇角也開始溢出一絲鮮血。

盛焦空洞的眸瞳劇縮一瞬。

他正要上前抓人,卻見奚将闌像是再也撐不住,猝不及防吐出一口鮮血,身形宛如折翼的蝴蝶,踉跄着栽了下去。

盛焦呼吸都屏住了,身形如一閃而逝的天雷轉瞬到奚将闌面前,一把将他扶住。

奚将闌身形孱弱靠在他懷中,似乎是疼得狠了,整個身體蜷縮成小小一團。

他用雙手死死捂住唇,似乎以為這樣就能止住血般,但指縫中還是源源不斷溢出猙獰的血痕,那張秾麗的臉瞬間慘白下去,甚至隐約可見死氣。

“咳咳!”

盛焦感覺到他單薄冰涼的身體靠在自己身上不斷吐血,整個人似乎都僵住了。

見面前面無表情的“硬茬”大人伸手好像大發慈悲想要給他灌靈力,奚将闌奄奄一息地搖搖頭,發抖着将盛焦扣在他手腕的手給強行按了下去。

“大人……”奚将闌斷斷續續,眼神空茫逐漸開始渙散,“盛焦來了嗎,我、想見他。”

盛焦一愣。

奚将闌失神地看着他,漂亮的眸瞳像是即将幹涸的枯井,從眼尾倏地滑下兩行滾燙的熱淚。

“盛焦。”奚将闌帶着他自己都沒察覺到的哭音,像是乞求似的喃喃道,“我不怨他……”

盛焦的手一抖。

大概是「棄仙骨」用了太多,奚将闌神智幾乎被震碎,有一瞬間幾乎忘了自己身處何地,迷迷瞪瞪地注視着盛焦,緩緩擡手想要抱住他。

“盛焦……”

但他太過虛弱,一點力氣都沒有,手剛擡起就垂了下去,重重摔在地上。

奚将闌像是回光返照似的張開唇,似乎想說什麽。

盛焦俯下身去聽。

奚将闌再次蓄了點力氣,一點點太嘶吼,勉強勾住他的脖子,湊到他耳畔呢喃道:“我……”

聲音細弱蚊嗡,像是彌留之際用盡全力才能說出一兩個字。

盛焦面無表情,任由他攀着自己的肩膀,将滾熱的呼吸湊上來。

在盛焦看不到的地方,奚将闌那雙漂亮的眼眸突然閃現冰冷的狠意,貼着盛焦脖頸的手悄無聲息浮現一團紫色靈力。

「棄仙骨」充盈在經脈四處,勢如破竹從他掌心朝着面前人的脖子上重重擊下去。

“嗞——”

奚将闌這一下用了十成十的力道,就算此人靈力滔天,也別想活命。

別管這人是不是盛焦,先擺脫了自己才好逃跑。

奚将闌佯作奄奄一息的臉上已全是冷漠,靈力和眼眸的紫色流光倏地一閃,寒光乍現。

只是在即将得手之際,一只手突然毫無征兆地扣住那盈着靈力的手腕,微微一扭,疼得奚将闌“嘶”了一聲。

奚将闌愕然看去。

盛焦冷冷扣着他的手,強行将他從自己懷裏扯出來。

“還想殺我?”

奚将闌:“……”

又被看穿了?!

奚将闌都要被這個“硬茬”給徹底弄崩潰了。

怎麽自己好像所有把戲在此人眼中都無處遁形?!

這人到底是人是鬼?!

僞裝和謊言全部被戳破,奚将闌完全不知道尴尬兩個字是什麽,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眼睛眨也不眨地順手将掌心靈力轟然擊出去。

就算殺不了他,傷到他也穩賺不賠!

盛焦沒想到到了這個地步奚将闌竟還敢動手,只是失神一瞬,紫色靈力已經沖着面門而來。

“砰”!

盛焦慢了半拍才格擋住那團毫不留情的狠辣靈力,但奚将闌太狠了,打着讓他死的架勢動的手,靈力直接肆意開來,落在盛焦臉上。

“滋滋”兩聲。

紫色靈力像是水入了熱油。

盛焦臉上猛地蕩漾出一圈圈沸騰跳躍的水波,又宛如火焰焚燒雪白紙張般,薄薄的障眼法被強行破開,一點點褪去僞裝。

奚将闌正在暗暗想着傷了這人要如何逃脫,眼神飄着四處亂看,乍一聽到古怪的聲音,疑惑地偏頭看去,突然一呆。

障眼法和皮囊僞裝這兩個術法奚将闌最擅長,自然也更清楚障眼法破開後的反應。

僞裝随着那圈水波微微散去,露出虛假皮囊下那張真正的臉。

面容冰冷俊美,宛如雪山之巅的呼嘯寒風,森然凜冽令人望而生畏。

——是盛焦。

奚将闌徹底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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