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無能狂怒

奚将闌面無表情,直勾勾盯着盛焦。

盛焦道:“想罵人?”

“嗯。”奚将闌輕輕地說,“行嗎?”

“不行。”

“哦。”奚将闌像是吃了癟的小媳婦,動作輕緩地一伸手,聲音更輕地道,“——冬融。”

下一瞬,幽間寒芒肆意,暈暈乎乎的冬融劍“啪”的一聲落到他掌中,奚将闌眼睛也不眨,毫不留情朝着盛焦眉心就劈。

盛焦:“……”

冬融:“……”

這人翻臉的速度也太快了。

奚将闌砍人從來不像尋常人那般小打小鬧,他是真心實意想要劈了盛焦,冬融劍刃鋒利無比,哪怕持劍人毫無靈力也依然帶出一陣駭人的靈力破空聲。

盛焦護身禁制倏地一閃,強行格擋住冬融劍。

冬融又開始:“啊啊啊——”

奚将闌一貫都是嚴以律人寬以待己,自己能挑逗撩騷別人,但輪到自己卻惱羞成怒握劍砍人。

鋪天蓋地的尴尬在心中拼命叫嚣着,恨不得從行舫上跳下去死了算了,但他面上卻面無表情,持劍将禁制倏地擊碎。

冬融劍意如冰,勢如破竹格在盛焦脖頸處。

盛焦猛地伸手強行捏住離脖頸命門一寸的冰冷劍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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奚将闌終歸毫無靈力,劍刃再也不動半寸。

兩人就這麽僵持着。

盛焦感覺到他身上的殺意,突然道:“當年,讓塵對你說過什麽?”

奚将闌手一僵,冷冷道:“說我其實是你親爹,你未來得給我奔喪扶靈。”

說罷,他擡腳就踢。

盛焦眼疾手快扣住他的腳腕用力一拽,奚将闌猝不及防踉跄着屈膝跪下去,差點整個人栽盛焦懷裏。

冬融劍脫手而出,被盛焦反手抓住。

只見寒光一閃。

盛焦面無表情将奚将闌按在蒲團上,冬融劍擦着他的脖頸三寸處直直刺入地面,劍鳴嗡然,震得小劍穗不住搖晃。

殺意貼着奚将闌的脖頸,讓他耳飾上的璎珞扣瞬間結了一層冰霜。

奚将闌根本不知道“服輸”兩個字怎麽寫,被如此壓制也照樣盛氣淩人,被盛焦膝蓋死死抵住的手掙紮着用力一握。

指尖已刺破掌心,溢出滿是毒的血液。

因橫玉度的「換明月」,立場相對的兩人像是同站萬丈高空的蛛絲上,風平浪靜,勉強相安無事。

此時,一股小風旋,輕飄飄打破那點微妙的平衡。

盛焦居高臨下看着他,行舫剛剛穿破厚厚雲層,一縷皎月象牙窗縫隙破開而入,照在他冰冷臉上,好似半寸劍光寒芒。

“是說……我終究有一日會殺了你,對嗎?”

奚将闌瞳孔劇縮,面露悚然,他全然不顧脖頸邊的劍刃,掙紮着去蹬壓迫他的盛焦。

“滾開!”

盛焦冷着臉收劍起身。

奚将闌飛快往後退了幾步,但這幽間太小了,他一時沒收住腳步,踉跄着直接摔出去,後腰卡在長廊滿是冰霜的欄杆上,鋒利冰淩将掌心劃出一道血痕。

盛焦皺眉上前半步,似乎是想扶他。

奚将闌“嘶”了一聲捂住手,疼得冒出冷汗。

他正要罵人,擡頭看去突然一呆。

在兩人幽間外的廊道上,不知何時已有數十個蒙面黑衣男人手持兵刃悄摸摸地靠着木門,架勢瞧着……

像是要偷襲刺殺。

奚将闌和黑衣人大眼瞪小眼,面面相觑。

好一會,奚将闌掃到他們兵刃上似乎有應琢的傀儡符,唇角微微抽動:“你們是奉巧兒之命來殺盛焦?”

衆人猶豫一瞬,點頭。

“蠢貨!”奚将闌像是終于找到宣洩口,無理取鬧将方才的羞恥尴尬全都遷怒這些木頭人,脆生生罵道,“那還杵着做什麽,再不殺就趕不上今年中元節了!上啊!”

衆人:“……”

本是想偷偷摸摸用毒丹将幽間的人迷暈再下手,但奚将闌無意中戳破,黑衣人也索性不再猶豫,當即持着兵刃朝盛焦沖了過去。

“真白費。”

奚将闌沒好氣地坐在欄杆上,懶得看那血腥的厮殺場面。

欄杆之外便是皎月、雲海、狂風,木欄又細,哪怕稍微坐不穩就會墜落萬丈高空神仙難救。

但奚将闌好像從來都不知什麽是怕,優哉游哉晃蕩着腿,撕開裾袍一塊布纏在掌心傷口處,纏一下“嘶”一聲。

等到他“嘶”過十聲,叼着布條胡亂系了個結包紮好傷口,再一擡頭。

……滿長廊的人東歪西倒,不知死活。

盛焦毫發無損,冷冷一甩冬融劍,漠然長廊外的奚将闌對視。

奚将闌:“……”

盛焦沉着臉擡步過來。

奚将闌一轉身,将雙腿懸在行舫外,警惕道:“你就站在那,我們談一談。”

盛焦停下步子,蹙眉道:“下來。”

“你猜得對。”奚将闌連扶手都不抓,單薄身軀被風吹得搖搖欲墜,冷聲道,“早在六年前,讓塵就用相紋預知過我的死狀——天道大人,是您殺了我。”

盛焦瞳孔劇縮。

奚将闌聲音好似要消散在風中。

“我要想活着,只有殺了你。”

「換明月」的“聽之任之護之”按理說,能夠操控盛焦做任何事,但奚将闌始終謹小慎微,懼怕盛焦修為太高,将他逼急了「堪天道」會強行破開「換明月」。

到時,遭受過性命威脅的盛焦恐怕會眼睛眨都不眨将他劈成齑粉。

奚将闌不敢賭。

“「窺天機」從不會出錯,早知我會死于你手,那我為保性命想先殺了您,也是應該的吧。”奚将闌低語,“天道大人會諒解的吧?”

盛焦:“……”

奚将闌到底哪來的本事,能臉都不紅說出這種話?

還理直氣壯。

好像和他計較,還是盛焦的錯似的。

盛焦額角青筋輕輕一跳,朝他擡手:“先下來。”

“天道大人,我只是想……”

“奚将闌。”盛焦突然說。

——這是他第一次叫奚将闌的字。

奚将闌一愣。

盛焦黑沉眼眸好似早已将奚将闌看透,冷冷道:“我不願再拆穿你的花言巧語,适可而止——下來。”

奚将闌:“……”

奚将闌罵了聲娘,将臉上佯作的神情收得幹幹淨淨,沉着臉從欄杆上輕飄飄跳下來。

“既然不信你問什麽?!”奚将闌惡人先告狀,呲他,“想知道讓塵對我說了什麽,你索性自己去問他好了。”

盛焦見他終于下來,視線才冷冷移開。

奚将闌踹了一腳地上生死不知的傀儡,低聲罵了句“沒用”,走過去時故意撞向盛焦肩膀。

但盛焦身形高大,巍然如山,奚将闌這一撞反倒把自己小身板給撞到一邊去。

“你……”

奚将闌瞪他一眼,本想再無理取鬧,但視線無意中落在盛焦垂在一旁像是被狗啃了的手上,突然就蔫了。

他默不作聲地爬到軟塌上,胡亂扯過一旁盛焦疊放整齊的外袍裹在身上,保持着蜷縮膝蓋的憋屈姿勢打算睡覺。

“這盛無灼身上是戴了什麽能看透人心的法寶嗎?”

要不然的話為什麽自己哪句話真哪句話假他都能一眼分辨出來。

奚将闌百思不得其解,嗅着盛焦外袍上的桂香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

兩人鬧得不歡而散。

直到翌日一早行舫下落時也沒說上半句話。

天光破曉。

困得睡眼惺忪的奚将闌披着獬豸紋外衣,纖細身形從朝陽滿地的長廊走過,視線輕輕落在下方。

陽光烈烈,行舫外層厚厚的冰霜一寸寸消融,化為水珠噼裏啪啦往下砸,像是落了一場小雨。

中州到了。

六年前奚将闌從中州三境狼狽逃離,從天之驕子到一無所有;他四處為家卻因獬豸宗搜捕令只在南境北境輾轉,半步都未靠近過中州。

但兜兜轉轉,他還是回來了。

行舫出口密密麻麻的修士魚貫而出,奚将闌卻不下去,手撐欄杆笑意盈盈地看,不知在想什麽。

盛焦也不催他,默不作聲站在旁邊。

好一會,奚将闌突然短促笑了一聲。

盛焦道:“怎麽?”

奚将闌像是在透過那蝼蟻似的人群看芸芸衆生,唇角輕輕勾起,像是在期待即将開場的大戲。

“真好啊。

“我回來了。

“今夜中州……怕是有不少人睡不着了。”

***

奚将闌本以為盛焦會将自己帶去獬豸宗,正在絞盡腦汁要如何用「換明月」逃脫,但走了半天才後知後覺。

這竟然是去盛家的方向。

奚将闌湊到最好套話的倦尋芳身邊,笑嘻嘻道:“倦大人,盛宗主平日裏也是住在盛家嗎?”

倦尋芳瞪他一眼:“少和我套近乎!我什麽都不會說的,離我遠點!”

奚将闌非但不遠甚至還湊得更近,涎着臉皮道:“盛家那些是什麽人我想倦大人應該也看得透,那些鼠目寸光的蛀蟲這些年想來把你家宗主磋磨得不輕吧?”

此話一出,倦尋芳對盛家人的怨恨瞬間壓過對奚将闌的厭惡,當即恨恨地喋喋不休。

“那些狗……”

倦尋芳大概想罵髒話,但看到前方的盛焦又強行忍住,低聲道:“那些個鼠雀之輩,說他們都髒了我的嘴。若不是宗主,他們盛家早就去市井要飯了,哪會像現在這般風光?!”

奚将闌饒有興致地問:“很風光?”

奚家當年就是風光過了頭,木秀于林風必摧之。

有了前車之鑒,盛家竟還會招搖嗎?

“當着宗主的面他們自然不敢,但是私底下不知做了多少不留證據的惡事。”倦尋芳皺眉罵,“宗主常年都在獬豸宗住,兩三年都不一定回去一次,但每每逢年過節盛家都來膈應宗主……哦,現在盛家家主就是宗主那個死鬼爹,總是拿長輩身份壓人。”

奚将闌聽樂了:“他還算長輩?那你家宗主什麽态度?”

“沒态度。”倦尋芳更憋屈了,“反正盛家只要未犯不可饒恕的大錯,宗主那秉性就不會率先發難。”

奚将闌若有所思地“哦”了一聲。

既然盛焦住處已定在獬豸宗,為何要帶他回盛家?

倦尋芳還在旁邊罵罵咧咧,但很快他又樂了:“不過此次買賣相紋之事可算是抓住了大把柄,此番回盛家,宗主必定能揚眉吐氣,好好整治那些個蛀蟲!”

奚将闌心想:“揚眉吐氣?那可未必。”

盛焦的脾氣,可不像是會耀武揚威的樣子。

片刻後,四人到了盛家。

此時的盛家已非幾年前那落魄小門戶,高門大院奢靡至極,一層半透明幽藍結界籠罩當頭,聚靈法陣的靈力氣息隐約四散。

盛焦面無表情擡步進去。

小厮瞧見他回來,恭恭敬敬道:“宗主來了,家主已等候您多時。”

盛焦沒說話。

奚将闌不知想到什麽,突然對倦尋芳低聲道:“此番買賣相紋的名單,你還給誰看過?”

倦尋芳有心想說句關你屁事,但轉念一想,愕然看他。

“去查查吧倦大人。”奚将闌懶洋洋地道,“你家宗主只知公道,其他什麽都不在乎,恐怕你獬豸宗都被各個世家眼線鑽成篩子了。”

倦尋芳猛地打了個哆嗦。

穿過亭臺軒榭,離老遠就能瞧見盛家正廳站了密密麻麻一屋子的人,奚将闌眯着眼睛仔細看,不知瞧見了誰,突然高興得一蹦。

他從昨日就一直心情不虞,連個好臉都不給盛焦,此時驟然欣喜若狂,像是瞧見了心上人,步伐輕緩,眸子全是亮光。

盛焦冷冷順着他的視線看去。

整個廳堂,只有同盛家同流合污的一丘之貉。

“見到誰了?”盛焦問。

奚将闌笑意漸濃,低聲呢喃:“一個……仇人。”

他的語調太溫柔了,就像是和久別重逢的心上人相聚,眸光如水,發自內心的愉悅沒有半分僞裝。

盛焦突然想起奚将闌在行舫上說的那句……

“誰如此欺辱我,我就算豁出性命,也要讓他們死。”

奚将闌盯着廳堂不知何人,興奮得指尖都在細細密密地顫抖。

“他好久沒出中州啦。”奚将闌将控制不住發抖的指尖放在唇間狠狠咬了一口,疼痛讓顫抖瞬間停止,他舔了舔指尖,柔聲道,“我很想念他。”

這副狀态明顯不對勁,病态得讓人毛骨悚然。

盛焦突然扣住他的手将他往回拽,冷聲道:“去我住處休息。”

“大清早的休息什麽。”奚将闌朝他一笑,“怎麽,害怕我當場殺人啊?”

盛焦不說話。

“放心,我現在毫無靈力,就算心有怨恨也力不足啊。”奚将闌懶洋洋地收回手,“喏,你爹看起來像是要把你給吃了,我不跟過去,你個悶葫蘆和倦大人上沅那兩個小傻蛋鐵定得吃虧。”

盛焦:“不會。”

奚将闌知道那些人前來盛家的目的,不過是要獬豸宗放那幾個買賣相紋的人一條生路,不過他也知道盛焦的脾性必定不會松口。

奚将闌睚眦必報,當然不肯讓盛家那群贓心爛肺的惡人好受。

“啰嗦,替你出氣還這麽多廢話。”

奚将闌反抓住盛焦的手,高高興興一路小跑上臺階。

盛焦剛進廳堂,衆人視線直直朝他看來,眼神有畏懼、怨恨、乞求,和濃濃的疏離。

總歸不是在看家人。

盛家家主名喚盛終風,他端坐椅子上,瞧見盛焦過來也只是眉梢耷拉着,俨然一副長輩做派,等着盛焦同自己行禮。

盛終風左右分別是旁支叔伯盛必偃,和一個長相同盛終風有五六分相像的男人。

“名字叫什麽來着?”奚将闌歪着腦袋想了想,“哦對,盛則懷。”

他視線掃了一圈後,最後将冰冷的視線悄無聲息落在角落的男人身上。

平平無奇,像是個文弱書生,但奚将闌就算死也記得他。

——是當年的獬豸宗執正,曲相仁。

盛焦緩步走來,只是一颔首,冷漠道:“家主。”

盛終風臉皮一抽,怒而拍案:“好啊,如今你翅膀硬了,竟連父親都不認了?”

盛焦眼睛眨都不眨,好似只是單純來和盛終風說一聲,轉身就要帶奚将闌走。

盛終風臉都綠了。

奚将闌将視線從曲相仁身上掠過,就像是只是在路上和陌生人擦肩而過似的,笑着開口:“盛伯父別生氣啊。”

他穿着盛焦寬大的獬豸紋外袍,安安靜靜時存在感幾乎沒有,衆人還以為只是盛焦屬下,都沒正眼瞧他。

此時乍一出聲,數道視線射向奚将闌。

等看清那張陌生又熟悉的臉,全都愣住了。

曲相仁瞳孔輕輕一縮,不知怎麽眸中閃現一抹狠厲的冷意。

奚将闌從年少時就看起來比同齡人小,六年過去臉龐已脫去稚色卻仍舊像個不谙世事的少年,眸子一彎脆生生喊“盛伯父”時,讓盛終風唇角一抽,莫名有種不好的預感。

當年盛焦每每被盛終風責罰,只要奚絕撞見必定一張嘴喋喋不休、不帶一個髒字将他噎得七竅生煙。

偏偏當時奚小仙君身份尊貴,他完全打罵不得,只能忍氣吞聲。

如今……

盛終風還未說話,一旁曲家的白胡子長老就臉色大變,厲聲道:“盛宗主,你怎麽沒将此大逆不道屠戮奚家全族的混賬關押進獬豸宗?竟還敢放他出來亂晃?!”

現在幾乎整個中州都知道盛焦将奔逃六年的奚将闌抓捕歸案,卻沒想到盛焦竟然一沒上刑、二沒使縛绫,反而正大光明帶到盛家來。

所有人注視奚将闌的眼神都十分古怪。

有人懼怕、有人心虛,甚至有人已經開始雙腿打顫。

盛焦冷冷掃了他一眼。

曲長老渾身一哆嗦,像是被天雷擊中似的,竟半個字都說不出來。

奚将闌根本沒管曲家的屁話,致力于噎盛終風,笑嘻嘻地說:“盛伯父節哀,家中要一連辦兩場喪事,實屬不易,辛苦了辛苦了。”

盛家兩個買賣相紋之人還未入獬豸宗,更未下誅殺令。

人都沒死,何談喪事。

這話一出,本以為又要受氣的倦尋芳和上沅兩人拼命忍笑。

盛終風被“節哀”這兩個字給震得眼珠子都要瞪出來,咆哮道:“你算個什麽東西,給我滾出去!”

“嘻,我就不。”奚将闌比盛焦這個姓盛的都自在,甚至還悠哉哉挑了個位置坐下,翹着二郎腿擡手招來小厮,“今兒可有好戲瞧了,勞煩給我上杯桂花茶我要好好看,最好加點蜜。”

小厮人都傻了。

盛焦看他一眼,他忙點頭,哆嗦着去搞桂花茶。

盛終風大概猜出來什麽,陰沉着老臉将矛頭指向盛焦,冷冷道:“此事,你當真一點不念血脈親情?”

盛焦不說話,沉默作答。

“好啊,好啊。”盛終風怒極反笑,連贊兩聲好,“盛宗主當真是奉公守正,大義滅親,連血親都痛下殺手!”

盛焦不是個會與人争辯的性子,垂着眸一言不發。

倦尋芳差點炸了要上去罵人,被上沅一把拉住。

“奇怪了,盛家主。”奚将闌倒是沒什麽顧忌,一張嘴倒是叭叭的,他撐着額頭,似乎很費解,“當年不是您嫌盛焦感情用事、無法分辨黑白分明,才将他送去申天赦兩個月嗎?現在怎麽又明裏暗裏讓他枉法徇私呢?怎麽好話賴話全讓您一人說了?”

倦尋芳本來都被氣得鼻子歪了,乍一聽到這話頓時一陣暗爽,看奚将闌也終于順眼些。

這張嘴挺能說的啊——只要不怼自己。

盛終風果然被怼得一噎:“你!你!”

奚将闌一指自己:“啊,我,我我,我怎麽了?”

盛終風全無家主風範,破口大罵:“混賬東西!”

盛焦終于冷冷開口:“倦尋芳。”

倦尋芳怕自己笑出來,繃着臉低頭道:“宗主。”

“盛則懷,帶去獬豸宗。其餘人,在一日之內全部抓捕入宗。”

“是。”

盛終風臉色徹底變了。

其他前來求情的世家也登時坐不住,趕忙坐起來低聲下氣地開口勸阻——就連曲相仁也皺起眉,只覺此事怕是不妙。

“盛宗主息怒,這事兒……我們商量商量,總歸沒有害人性命,不至于全都趕盡殺絕吧。”

“是啊是啊,宗主三思啊。”

“好歹留下一條命,往後我們必定嚴加教導!”

盛焦不為所動。

一直氣定神閑的盛則懷也驚住了,忙看向盛終風,哆嗦道:“兄長,救我啊!”

他被獬豸宗拿捏住買賣相紋的證據,本就是重罪。

此時被抓進鬼門關,哪還有命活?!

“盛無灼!”盛終風拍案而起,“你要造反不成?!”

旁邊站着的盛家人倏地拔劍。

乖巧安靜的上沅見狀,眸中猩紅戾氣一閃而過,悄無聲息按住腰間懸着的劍。

盛焦看着對準自己的道道寒光,突然道:“好,不必帶去獬豸宗。”

倦尋芳急了:“宗主!”

盛終風悄無聲息松了一口氣。

盛則懷滿頭冷汗,劫後餘生的後怕讓他心髒狂跳。

廳堂的氣氛終于緩和下來,不再劍拔弩張。

只要盛焦能說通,那就萬事無虞。

盛焦面無表情,袖中手指輕輕一動,正高高興興捧着桂花茶吸溜着喝的奚将闌突然感覺耳飾一轉,周圍聲音再次消失。

突然,煞白雷光在眼前一閃。

奚将闌吓得手一抖,茶差點灑飛了。

盛焦手腕天衍珠飛快旋轉,一百零六顆珠子悉數停留在「誅」上。

随着最後一顆珠子停下,一道震耳欲聾的雷罰從天而降,直直穿透廳堂屋檐房梁,轟然劈在盛則懷天靈蓋上。

最後一瞬,他臉上還保持着未散去的笑容,甚至連痛感都未察覺到,便悄無聲息化為齑粉,簌簌落在地上。

一小抔滾燙的骨灰緩緩聚成堆。

衆人被這道撼天動地的天雷給震傻了。

盛終風怔然看着方才還活着的親弟弟屍骨無存,呆傻站在一堆廢墟中,久久回不過神來。

盛必偃曾在盛焦年少時那般待他,每回見到盛焦都心中發虛,從方才就一直噤若寒蟬等着盛終風來擺平此事。

此事乍見到那滾燙的骨灰中還有破碎的白骨,盛必偃臉色慘白,再也支撐不住,雙腿發軟地踉跄跌坐在地,滿臉驚恐絕望。

盛則懷……

和他兒子所犯同罪。

連親叔叔盛焦都敢殺,更何況旁系毫無交情的弟弟。

整個廳堂已成為廢墟,遍地皆是天雷劈過的焦土黑痕,只有奚将闌腳下幹幹淨淨。

盛焦站在烈烈灼燒的龜裂地面上,眼神無情無感,嘴唇甚至懶得動。

“家主,還有事?”

盛終風恨得目眦盡裂,聲音壓低像是惡獸被逼到絕境般,嘶聲道:“盛無灼!你竟敢?!”

盛焦就是一塊無法被暖透融化的冷石,根本不知情感為何物。

可怕的是……

這樣一個無情無心的怪物,是被他們親手逼出來的。

盛焦點頭。

嗯,看來是沒有其他事。

盛焦看向奚将闌。

奚将闌耳飾已經重新運作,他大概也沒想到盛焦竟然說殺就殺,正在那哆嗦着爪子捧着桂花茶喝着壓驚,二郎腿都放下,看起來乖巧得不得了。

四周一片寂靜,沒人敢說話。

很快,奚将闌小口小口将桂花茶喝完。

盛焦啓唇道:“走。”

“哦。”

奚将闌像是小雞崽似的,乖乖跟在盛焦後面說哪上哪。

廳堂中,盛終風看向盛焦的眼神像是淬了毒,垂在一旁的手狠狠捏緊,發出噼裏啪啦骨骼相撞的脆聲。

盛焦剛走到臺階處,曲長老不知哪來的膽子飛快追上來,厲聲道:“盛宗主!你如此不徇私情大義滅親,那奚絕呢?!”

盛焦腳步一頓。

曲長老指着滿臉無辜的奚将闌,咬牙切齒:“當年在獬豸宗,靈級相紋明明是他自己廢去,卻将此事栽到我曲家頭上,害得我家落得如今下場!三年前,我兄長在南境被殺,也是他所為!”

奚将闌眨了眨眼睛,“噗嗤”一聲笑了:“你這是當着面就玩栽贓嫁禍那一套啊?我如今是個廢人,哪來的本事殺你家長老?”

曲長老震怒:“定然是你!”

盛焦冷冷看他:“證據。”

曲長老一噎。

那具好不容易找回來的屍身上……

沒有殘留任何靈力,只知道是被人徒手捏碎心髒而亡。

奚将闌唉聲嘆氣:“連證據都沒有就想讓我認罪,可委屈死我了。但凡換個脾氣壞一點的人都要狀告獬豸宗,告你誣陷,毀我清白。”

曲長老氣得胡子都要飛起來了!

這混賬東西哪有清白可言?!

盛焦轉身就走。

倦尋芳和上沅也快步跟上去。

兩人終于舒爽一回,眉飛色舞,走路都生風。

曲長老氣得渾身發抖,眼神如刀狠狠看着奚将闌的背影,恨不得将他碎屍萬段。

但就算他們再憤怒,也不敢當着盛焦的面出手。

恰在這時,走在最後的奚将闌突然一側身。

那張艶美秾麗的臉上輕輕浮現一個古怪又蠱惑的笑容,璀璨朝陽中宛如一朵盛開的罂粟花。

奚将闌伸出細長手指朝着他的方向點了兩下,一點曲長老,二點門檻處的曲相仁。

曲相仁渾身皆是隐藏不住的殺意,冷冷看他。

奚将闌一舉一動像是迎風而動的幽蘭,優雅雍容,輕輕捏着五指指尖在自己心口一抓,像是捏住了誰的心髒。

倏地,修長五指倏地展開,漂亮得好似雪蓮花綻放。

奚将闌眉梢愉悅好似含着春色,殷紅的唇輕輕一動,像是個活潑愛玩的孩子,邊笑邊無聲地說:

——叭。

曲長老和身後的曲相仁瞳孔劇縮。

果真是他!

盛焦像是察覺什麽,側身看來。

奚将闌笑嘻嘻地收回手小跑過去,像是一只聽話歡快的幼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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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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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

耽美 魚危
270.3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