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 十三相紋

奚将闌被三人數落到天亮。

他頭昏腦漲地趴在桌子上,有氣無力道:“諸位,誰能顧念顧念我才大病初愈劇毒未解啊,你們是嫌我死得不夠快嗎?”

“少來。”酆聿說,“你不是都服用了虞昙花嗎?我看你一丁點事兒都沒有,起來,先打牌。”

估摸着再有幾個時辰就回到中州,奚将闌睡了這麽久早已沒了困意,見他們終于不再數落,悄無聲息松了一口氣,開始打牌。

酆聿捏着玉牌,随口道:“我一直忘問了,巧兒呢?”

奚将闌摸牌的手一頓,擰眉道:“他的分神被人打散了,傀儡身體也不翼而飛,等會中州我再去問問。”

酆聿蹙眉:“誰有本事把他的分神打散啊?”

奚将闌沒回答,像是想到什麽,偏頭問樂正鸩:“哥,你哪來的虞昙花?”

樂正鸩垂眸看牌,随口道:“天道大人的。”

奚将闌一愣,這才意識到當時曲饒那個小慫貨送給盛焦不少虞昙花,他竟然還真收着了。

腦海中編排了一番盛焦将曲饒丢下的虞昙花默默收攏到儲物戒的動作,奚将闌頓時被可愛得直蹬腳。

“把蹄子收回去。”酆聿皺眉道,“——是不是又要經過雷雲了?”

樂正鸩柳長行和酆聿三人頭也不擡,手指不約而同結了個訣打像奚将闌眉心。

“定魂訣!”

三個定魂訣一起,奚将闌直接被打得仰倒,玉牌稀裏嘩啦落了他滿身。

酆聿随意一瞥,偷看他牌:“他手裏有睽卦、噬嗑卦,小心點別被他堵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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奚将闌憤然起身:“不準看我的牌!——盛焦,盛無灼,來!”

盛焦推門而出,蹙眉看向聒噪的四人。

諸行齋衆人只有在需要盛焦打架或斷後的時候才會給他好臉色,平日裏連個眼神都不給他,倒是樂正鸩盯着盛焦默默磨了磨牙,恨不得将人從萬丈高空扔下去。

盛焦熟練坐在奚将闌身邊。

奚将闌本來高高興興打牌,但盛焦這回坐得有點近,宛如一座巨山黑影悄無聲息從後籠罩而來,極具壓迫感。

奚将闌莫名不爽,回頭瞪了他一眼,壓低聲音道:“離我遠點。”

盛焦不說話。

樂正鸩不耐煩地捏着玉牌敲桌子:“該你出牌了。”

眉來眼去做什麽呢,有礙觀瞻。

“哦。”奚将闌扭頭繼續打牌,但他運氣一向不怎麽樣,皺着眉在兩張卦象中猶豫好一會,還是沒想好打哪張。

樂正鸩看起來暴躁得要砍他了。

突然,一只手從身後伸來,指尖在漂浮空中的一張觀卦屈指一彈。

奚将闌猛地回頭,後背貼着盛焦胸口,一股凜冽桂香撲面而來,險些将他擁在懷裏。

盛焦幫他選完一張牌後,又若無其事地坐直。

奚将闌強忍着沉臉繼續打牌。

但又輪到他的時候,又開始糾結打哪個。

盛焦又替他選了張。

奚将闌沒忍住,怒道:“我不想打那個,你幹嘛替我做選擇?打那張我就輸了,打這張才穩贏。”

盛焦冷眼看他吹。

他跟着奚将闌看諸行齋打了這麽多年的牌,幾乎從沒見他贏過。

奚将闌倒是很有自信這局能贏:“我這局因你這個牌輸了,你要怎麽賠給我?”

對面的三人表情各異。

樂正鸩面如菜色,看起來似乎想要拔刀砍人;

酆聿哪裏還惦記着打牌,咔咔嗑松子眼睛眨都不眨地看兩人吵架;

柳長行擺好牌,迷茫道:“啊?怎麽不打了?該誰出了?上一局打的是什麽來着,我看看要不要。”

樂正鸩:“…………”

“你們到底誰打?”樂正鸩徹底不耐煩了,“你打?你打你還讓盛焦指指點點?還有盛焦你,難道沒聽過‘觀牌不語真君子’這句話嗎,你要是再這樣,以後誰還愛找奚絕打牌?”

奚将闌忙道:“打打打,我打——你能不能別亂指,我就打這個!”

他将盛焦打出去的那張牌撿回來,打出去另外一張。

柳長行雙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有手中牌,見狀大喜:“我等得就是這張牌,贏了哈哈哈!”

奚将闌:“…………”

奚将闌差點氣得仰倒,轉頭罵盛焦:“都怪你!”

盛焦:“……”

樂正鸩将牌一摔,冷冷道:“打個鬼!不打了。”

氣都氣死了。

柳長行好大一個劍修,心思敏感得要命,當即眼眶一紅:“怎麽我一贏你就如此不高興,還摔牌?你莫不是對我有意見?終究是我蹭了你們行舫,不配打牌不配贏。”

說完,把桌子上贏來的靈石掃到懷裏,淚流滿面地走了。

樂正鸩頭疼欲裂,只覺得諸行齋沒一個讓人省心的。

酆聿正在收牌,随意一瞥旁邊的犀角燈傳來一道傳音。

“阿絕,幫我打開,聽聽看是不是玉度。”

奚将闌埋怨了盛焦一通,沉着臉挪到酆聿身邊坐着,掐了個枷鬼訣打開犀角燈。

的确是橫玉度的傳音。

“今年天衍學宮大比,我們要不要趁機會相聚一番。恰好讓塵終于得了空閑。”

平常諸行齋每年相聚時,奔逃在外的奚将闌和盛焦總是缺席——除了一回忘了喊伏瞞,剩下其他人無論多忙都會赴約。

今年一直裝死的奚将闌終于露面,若是答應過來,盛焦定也會跟來。

諸行齋八人終于能團聚一次。

酆聿收牌的動作一頓,和樂正鸩不約而同看向奚将闌。

當年奚将闌破了讓塵閉口禪之事鬧得沸沸揚揚,若是兩人相見,不知要如何相處。

奚将闌倒是沒心沒肺地道:“好啊,去呗,我好久沒見讓塵和伏瞞了,對了伏瞞的字是什麽來着,當時及冠禮我沒去成。”

酆聿悄無聲息松了一口氣。

樂正鸩蹙眉:“伏瞞的字……什麽來着?”

衆人開始冥思苦想伏瞞的表字到底是什麽。

想了一路都沒想起來。

最後還是到達中州後,哭夠了的柳長行下臺階時,随口道:“不隐啊。”

奚将闌腳下一滑差點從木階上摔下去,哈哈大笑道:“不隐?哈哈哈的确是他能取出來的字,很不錯。”

中州正在下着連綿細雨。

衆人都能掐避雨訣,奚将闌只能幹淋着,長發上全是雪白水霧。

樂正鸩正要打給他一個避雨訣,卻見盛焦從儲物戒拿出一把竹骨傘,在奚将闌腦袋上撐起,擋住漫天雨霧。

奚将闌忙往傘裏擠,這麽纖弱的身體卻幾乎把傘占了大半,還把撐傘的盛焦半個身子擠到外面去。

盛焦默不作聲,也沒布避雨訣,任由肩頭被雨水打濕。

樂正鸩:“……”

娘的,想罵人。

「引畫繞」已拿到,樂正鸩馬不停蹄就要帶奚将闌回藥宗,先解了毒再說。

柳長行大概是得了劍宗宗主授意,寸步不離跟着奚将闌。

酆聿又是個閑着無趣一心只想着玩,回到中州也不給他爹複命,而是颠颠要去藥宗玩。

盛焦本是想跟過去,但剛到門口就被樂正鸩再次拒之門外,又把那破破爛爛的「盛焦不得入內」的牌子拿來杵着。

盛焦:“……”

奚将闌正要說什麽,樂正鸩卻一把捂住他的嘴,強行将他從傘底薅出去,咬牙道:“閉嘴!”

奚将闌朝盛焦伸手,似乎想說什麽:“唔唔!”

樂正鸩連拖帶拽地将他帶進藥宗了。

盛焦撐着傘孤身站在那,目送着奚将闌消失在藥宗生門。

往常再等個片刻,婉夫人就會熟練地過來将他帶進藥宗,盛焦剛等了一會,獬豸宗的傳訊玉令微微一閃。

倦尋芳傳音給他。

“宗主,讓大人說有急事同您商議,讓您前去讓家一趟。”

盛焦蹙眉。

因「窺天機」,讓塵從來都是對未來之事三緘其口,雙耳不聞天下事,這幾年來單獨尋盛焦更是寥寥無幾,更何況是直接找到獬豸宗的。

盛焦偏頭看了一眼緊閉的藥宗生門,拇指将玉令按滅,身形宛如一道雷電,倏地消失在原地。

只有一把傘孤零零放在門口,雨滴簌簌而落。

奚将闌不情不願地被樂正鸩拖進藥宗:“哥,哥哥,外面還下着雨呢。”

“你管他死活?”樂正鸩咬牙切齒地從唇縫飄出幾個字,“別以為我看不出來你倆之間的貓膩,有其他人在我給你留着情面呢,別得寸進尺,當心我罵你。”

奚将闌蔫了。

酆聿和柳長行兩個沒心沒肺地一進到藥宗就高高興興四處溜達,全然不拿自己當外人,嚷嚷道:“婉夫人,我們又來叨擾啦!”

下雨天婉夫人也在藥圃,聽到聲音趕忙過來,瞧見衆人平安無事,悄無聲息松了一口氣。

奚将闌渾身被雨水淋透,像是落湯雞似的狼狽極了。

婉夫人看得心疼不已,趕緊拉着他進房間,讓樂正鸩去拿衣裳給他換。

酆聿胡亂給奚将闌擦幹頭發,笑嘻嘻地對婉夫人道:“夫人啊,咱藥宗有什麽靈丹妙藥嗎,吃了就能竄高的?”

奚将闌:“……”

奚将闌滿頭長發被酆聿搓得亂糟糟的,從烏黑頭發縫隙裏陰恻恻盯着酆聿,大概想要暗殺他。

婉夫人笑個不停:“太可惜了,沒有哦。”

酆聿不知死期将至,還拍了拍奚将闌的腦袋:“那夫人,阿絕這不長個算不算什麽病啊?我記得奚家的人各個都人高馬大,怎麽就他這麽矮呢?”

奚将闌心中已經開始高高興興地想在哪裏抛屍了。

婉夫人認真想了想,道:“絕兒應該是結嬰太早了。”

正在抽條兒的時候突然結嬰,就算吃再多靈丹妙藥也沒法子揠苗助長,身量基本定型。

“哈哈哈但盛焦也和他同年齡結嬰啊。”酆聿哈哈大笑,“都是十七歲,這相差也太大了。”

話音剛落,婉夫人一直盈着笑的眼眸一凝,似乎閃過一抹悲傷哀戚,她伸手撫摸着奚将闌的側臉,笑着呢喃道:“……是結嬰太早了。”

只是這句話卻和方才那句的語調全然不同。

奚将闌按住婉夫人的手在她溫熱掌心一蹭,笑嘻嘻地說:“夫人您還聽不出來呀,酆聿是在嫉妒我天資好結嬰早呢。啧啧,就算你眼都綠了,也照樣是二十歲結嬰,比我晚了好多年呢。”

酆聿聞言頓時炸毛:“我的天級相紋!天級!二十歲結嬰已是天賦異禀逸群之才!你打聽打聽去,整個十三州哪有人比得上我?!”

“和那些蠢材相比有什麽得意的?”奚将闌嬉皮笑臉,“酆二十,你和我奚十七比啊。”

酆二十氣得追着他打。

奚将闌哈哈大笑。

哪裏都能輸,就是嘴不能輸。

沒一會,樂正鸩将自己年少時做的未來得及穿就蹿個兒的新法衣拿來,随手丢給奚将闌:“來,奚十七,我小時候的衣服,你穿上應該正好。”

奚十七:“……”

奚将闌臉色綠油油地捧着衣服去內室換了。

等到了無人地方,黑貓猛地從他後頸鑽出來,急急道:“你拿到「引畫繞」了?!”

奚将闌将濕噠噠的衣物脫下來,随口道:“嗯。”

黑貓急得打轉:“婉夫人真的能将我‘解’了?她是不是要殺了我啊?!「引畫繞」是做什麽的,為什麽要用它入藥?”

奚将闌認認真真穿衣服,不搭理它。

黑貓都要哭出來了:“奚将闌!将闌你可不能不管我啊,當年我沒想吃你相紋,是你自己主動和我做交易讓我毀的。這幾年可從未想過要害你,還救了你好幾次性命呢,你不能如此無情!”

聽黑貓喋喋不休地哭訴,奚将闌莫名有種自己是欺騙感情的負心漢的錯覺。

“你不是喜歡聽貓叫嗎?”黑貓眼淚嘩啦啦往下流,忍辱負重地說,“喵喵,喵喵喵!”

奚将闌:“……”

奚将闌沒忍住笑出來,伸手将黑貓抱在懷裏揉了揉,笑眯眯道:“我都說了喜歡貓,怎麽會讓你死呢?”

黑貓抽了抽鼻子,哽咽道:“真的?”

這小騙子的話它一句都不敢信。

奚将闌溫柔地說:“當然是騙你的。”

黑貓:“……”

黑貓頓時炸毛,張牙舞爪地伸爪子撓他:“我殺了你!”

奚将闌哈哈大笑。

樂正鸩不耐煩地敲了敲門:“好了嗎?”

黑貓吓得立刻鑽回奚将闌後頸,不敢冒頭。

奚将闌将衣服穿好後走出來,樂正鸩上下打量着他,嫌棄地一擡手将奚将闌的耳飾摘下來。

“你那耳飾不顯墜得慌嗎,而且和我衣裳也不搭。”

奚将闌吓了一跳,趕忙就要撲過來搶:“給我!”

“你着什麽急?”樂正鸩将手高擡,看這小矮子蹦着去夠,沒忍住笑出來,挑眉道,“這難道是什麽重要物件,你離了就不能活啊?”

奚将闌滿腦門冷汗:“哥、哥哥,還給我吧,這是……”

兩人正争搶着,門口正在啃靈丹吃的酆聿優哉游哉接口道:“……那可是盛宗主送他的定情信物,他哪舍得摘啊?”

酆聿是在拿奚将闌之前的謊話故意嗆他,沒想到小騙子像是沒聽到他說話一般,背對着他還在踮着腳尖夠樂正鸩手中的耳飾。

奚将闌眼圈微紅,難過得真情實意,連唇都在微微發抖:“哥哥,求求你了,這是我娘親留給我的唯一一件遺物。”

說盛焦送他的生辰禮物,樂正鸩肯定更不會還他。

還是打感情牌好了。

只是沒想到這話說出口,樂正鸩卻愣住了。

奚将闌還在努力去奪耳飾:“哥!哥哥!”

樂正鸩神色莫名沉了下來,直勾勾盯着奚将闌的眼睛,好半天才低聲道:“絕兒……”

奚将闌茫然:“啊?”

樂正鸩眸子陰沉,幾乎咬着牙道:“你的耳朵……”

奚将闌眼眸倏地睜大。

他這話哪裏露出破綻了?

還是說樂正鸩也和盛焦一樣,已經能熟練甄別他的謊言了?

就在奚将闌滿心淩亂時,餘光一掃終于看到站在門口滿臉愕然的酆聿,猛地一呆。

——酆聿看起來在那站了挺久。

酆聿手中松子嘩啦啦撒了一地,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呢喃道:“你聽不到?”

奚将闌:“……”

完了。

***

讓家所居之地名喚姑射幽谷,鐘靈毓秀,三方背靠青山,只有一條河流蜿蜒蔓延至入口。

盛焦并未坐船,踩在一塊被雷劈毀的榕木上順流而下,黑袍獵獵。

片刻便至。

還未進谷,河岸邊的一處水榭亭臺中已有一人等候許久。

盛焦足尖一點,悄無聲息上岸,緩步走向亭臺中。

水榭邊萬壑争流,清淩淩穿過長滿苔藓的鵝卵石,雪白瀑布于山間懸挂,落水處好似織成一道雪白衣袍,悄無聲息同端坐亭臺中的白衣男人交纏。

讓塵長發半束,一襲素色白衣孤身坐于亭臺,微微垂眸用炎熱火石烹茶。

盛焦來得正好,水剛燒開,雪白煙霭蒸騰而上,讓塵神清骨秀的面容半遮半掩。

瀑布帶來的水霧從他周身而過,好似驟然慢下來,世間萬物皆會為他停留。

盛焦面無表情走到讓塵對面坐下。

讓塵微微擡眸,俊秀臉龐露出個淡笑。

“聽玉度說,你剛從南境回來?”

和橫玉度的溫潤不同,讓塵宛如去修了佛,渾身皆是看破紅塵的蕭然塵外。

他六塵不染,眸光溫柔卻空泛,世間萬物對他而言不過一眼春秋拂眼過。

盛焦垂眸看茶,漫不經心“嗯”了一聲。

在天衍學宮時兩人一個修了閉口禪、一個是鋸嘴葫蘆,單獨相處時,能好幾天都不發出絲毫聲音,詭異得要命。

除了小奚絕能和他們倆聊到一起去,其他人都不愛同他們單獨相處。

讓塵閉口禪破後也不再繼續修煉,撩着雪白寬袖為盛焦斟茶,淡淡道:“奚家之事,可尋到罪魁禍首了?”

盛焦并不回答,催動靈力發出冰冷聲音。

“六年前,你同奚絕說了什麽?”

讓塵笑了起來,毫不避諱地道:“說了天機。”

盛焦冷冷看他。

讓塵像是沒注意到他全是殺意的眼神,輕輕道:“無灼,你記得不述的鬼刀嗎?”

盛焦不想和他說酆不述,只想說奚将闌。

讓塵卻自顧自地道:“當時不述剛得到那把兇刃,歡天喜地拿到九思苑給我們看。”

酆聿是個所有心思都寫在臉上的直性子,第一次得到自己的本命兵刃,高興得那幾日直接抱着鬼刀睡覺。

好不容易等到天衍學宮開學,半大少年藏不住虛榮心,當即抱着鬼刀颠颠向其他人炫耀。

“看!我爹給我尋的,說是十三州最兇的兇刃呢……阿絕!別瞎摸,摸壞了你賠得起嗎?”

幾個少年都沒有本命兵刃,全都湧上來驚奇地轉着圈地看。

柳長行羨慕不已:“真是一把好刀啊,這裏面是有厲鬼嗎?”

酆聿眉頭都揚起來了:“是啊,據說兇悍無比,哈!我之後肯定能徹底降服它,讓它為我所用!”

奚絕也眼巴巴地看,聽到酆聿在那吹,笑嘻嘻地說:“我以後也要找一把很兇的劍,到時候咱們對砍,看誰的兇!”

酆聿哼道:“那必然是我的!”

少年們叽叽喳喳,高興得暢享未來。

讓塵本來也在旁邊看,但視線剛一落在酆聿身上,突然愣了一下。

在未拿到這把鬼刀之前,酆聿身上皆是幽藍鬼火似的氣息,但此時高高興興抱着鬼刀眉飛色舞的酆聿……

竟然渾身皆是象征不詳的血紅。

那股灼眼的紅色還在從鬼刀上不斷往酆聿經脈中鑽,酆聿的臉色越來越白、越來越難看,在一陣歡笑聲中,竟然瞬間化為滿臉慘白七竅流血,被厲鬼反噬的猙獰死狀。

讓塵驚得連連後退。

再次定睛看去,酆聿依然高高興興地抱着鬼刀,臉色并無任何變化。

讓塵心口狂跳,轉瞬出了一身冷汗——他眸中天衍金紋微轉,是「窺天機」不受他控制在本能運轉。

酆聿還在和柳長行勾肩搭背,設想徹底降服鬼刀後的美夢。

讓塵當時才剛修煉閉口禪沒多久,輕輕啓唇似乎想說什麽,卻噎住了。

這是他第一次如此真切地感受「窺天機」的奇妙,卻渾身冷汗失魂蕩魄。

正在開開心心和酆聿說話的小奚絕突然偏頭看了一眼讓塵,手胡亂摸了摸耳朵,滿臉迷茫。

“……什麽?”

讓塵額頭全是汗水,「窺天機」第一次運轉讓他經脈靈力悉數抽幹,勉強穩住一會卻再也忍不住,猛地跌倒。

衆人急忙圍上去扶他。

“讓塵?!”

等到讓塵再次醒來時,已是三天後。

他下意識要去找酆聿,卻聽橫玉度笑得眸子都彎了,和他說熱鬧。

“酆聿正在追殺奚絕呢。”

讓塵疑惑,打了個手勢:「什麽?」

“前幾日你昏睡着,奚絕手欠,說是要拿酆聿的鬼刀瞻仰瞻仰,不知道怎麽弄的突然就把那兇刀給折斷了,裏面厲鬼當場魂飛魄散。”

橫玉度幹咳一聲,卻還是忍不住笑:“現在酆聿正在四處追殺奚絕呢。”

讓塵一愣。

鬼刀……

斷了?

這時,酆聿拎着那柄斷刀氣勢洶洶破門而入,咆哮道:“奚絕呢?!那狗東西在不在這裏?!”

橫玉度笑着說:“不在。”

酆聿轉身氣勢洶洶地走了,邊跑邊罵罵咧咧道:“肯定在盛焦那!啊啊啊我殺了你!嗚嗚還我鬼刀——!”

嗚嗚嗷嗷地遠走了。

讓塵做夢般注視酆聿離去的背影。

——三日前他在酆聿身上看到的猙獰血紅已然消失不見,再次變回幽藍鬼火。

“你想說什麽?”盛焦冷聲道。

讓塵抿了一口茶,垂着濃密羽睫,輕言細語地問:“無灼,你覺得阿絕的相紋到底是什麽?”

盛焦蹙眉:“他只道很雞肋。”

讓塵卻笑了:“靈級相紋,何來雞肋之說?”

盛焦沒有回答,這是奚将闌為數不多的真話。

“當年我看到奚絕結局。”讓塵見盛焦不想多談,索性回答他一直想要知道的問題,“……他會因奚家之事,死在你手中。”

盛焦瞳孔劇縮。

這和奚将闌說的一模一樣。

盛焦沉聲道:“你在那次天機看到了什麽?”

“不多。”讓塵搖頭。

盛焦将茶盞一放,滾燙的水落在他的手指上:“你……”

讓塵看着溫和,但他閉口禪一修就是八年,耐性定力可見一般,但凡他不想說的,就算盛焦拿冬融架在他脖子上,也得不到半句話。

盛焦沉着臉起身,連一口茶都沒喝,轉身便走。

讓塵叫住他:“無灼,今日的确有要事要和你說。”

盛焦停下腳步,卻不耐轉身聽。

“第十三個靈級相紋……”

讓塵将盛焦的茶水重新續上,用一種閑談般的語調輕聲道:“或許已出現在十三州。”

盛焦霍然回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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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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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

耽美 魚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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