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包廂門被推開的時候,他們先看到了一只尖頭高跟,往上是一條光潔雪白的腿,
她走了進來。
淡青色長裙勾勒出玲珑的曲線,那兩根細細的吊帶搭在瘦削的肩膀,精致的鎖骨前,垂着一個小小的指骨當做項鏈。
她推門,用力的時候,連接的肩骨微微凸出,又在放松的時候收回,一凸一收之間,顯出別樣的性感與美麗。
那張臉還是跟她的名字一樣,柔美動人,像極了男人心目中的賢妻良母。
池柔柔一點都沒有變。
只除了頭發剪到了及肩,人也瘦了一些,但那雙眉眼,卻是一如既往地柔情似水。
她看着曾經的情人們,微微笑了一下,道:“好久不見。”
好久不見,是因為她不見他們。
天知道這一年裏面多少人去找過她,他們瘋狂地想知道池柔柔為什麽那麽做,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的做法對她來說到底有什麽好處。
男人們固然身敗名裂,但她身為幾個男人之間的女人,承受的辱罵絕對比他們還要多。
秦尤呼吸急促了起來。
池柔柔擡步走進去,很随意地在一個單人沙發上坐下,歪頭道:“這段時間都還好嗎。”
“不好。”姜奕率先道:“我工作都丢了。”
池柔柔看了他一眼,寬慰地道:“至少命還在。”
姜奕朝她坐了一些,道:“池姐姐,你呢,最近還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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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太好。”池柔柔說:“也挺難熬的。”
“你難熬。”秦尤開口,便是濃郁的譏諷:“難熬的到處跑着去度假?”
“心情不好嘛,總得緩解一下,我爸媽都挺支持我的。”
秦尤呼吸急促了一些,他似乎想說什麽,話還沒出口,眼圈就先紅了:“你知不知道,我母親走了。”
賀宸恹恹地皺了下眉,池柔柔擡眼看了過去,沉痛地道:“我很遺憾。”
“是你害死了她。”秦尤捏着杯子,道:“如果不是你,她不會走的那麽早。”
“是我。”池柔柔說:“還有你。”
秦尤渾身震了一下,道:“池柔柔……你就真的沒有心嗎。”
池柔柔端起桌子上倒好的酒,想了一會兒,道:“我今天答應來見你們,不是為了互相指責,而是要跟你們說一件事。”
賀宸道:“什麽事。”
“我準備要重啓這個世界。”她看向自己的情人們,如水的眼眸含着淡淡的悲傷:“我這段時間以來,一直恨你們,恨自己,恨全世界,但靜下心來仔細想想,其實沒什麽用了,他再也不會活過來了。”
幾個人的眼中染上了幾分詭異,他們互相對視,肖津先笑了起來:“你在說什麽胡話。”
池耀評價說:“看,我就知道她瘋了。”
姜奕道:“你要是不舒服,就要及時就醫。”
賀宸點點頭:“這件事曝光也不全是你的錯,紙本來就是包不住火的。
連秦尤臉上的恨意都收斂了很多,他一瞬不瞬地盯着池柔柔,像是在懷疑她是不是腦子生了什麽毛病,盡管臉上滿布陰霾。
池柔柔早就知道自己這樣說肯定會被懷疑腦子有問題,但這樣也好,硝煙彌漫的包廂了氣氛變得融洽了一些。其實不融洽也不太可能,從一開始剛剛曝光的時候,所有人都炸過,但随着時間逐漸過去,池柔柔始終避而不見,甚至連人都找不着情況下,他們的怒火根本無從發洩。
一年過去之後,這些怒意就逐漸轉為了麻木,所有人都習慣了這樣的生活。
畢竟把他們害成這樣的池柔柔本來也沒好到哪兒去。
都是成年人,多少會用腦子思考問題。如果他們一開始沒有跟池柔柔攪在一起,也不至于走到今天這個地步。
只有秦尤,因為喪母之痛而始終繃着,可當他聽到池柔柔那句所謂的重啓世界的時候,心中又倏地升起一股悲涼來。
這個瘋女人,原來是真的瘋了啊。
“我知道你們不信。”池柔柔說:“但我們的世界其實是一本書,你們都不過是作者設計來跟我一起傷害康時的工具人而已。我有幸去過那個世界,她也不過就是一個普通的女人,被出軌的丈夫逼成了抑郁症,于是把所有的惡意都借由我們這些虛拟人類發洩出來。”
她不顧他們或複雜或擔憂或憐憫或悲哀的眼神,接着道:“我今天親自過來見你們,就是為了要告訴你們,如果重啓世界之後,你們依然擁有這些記憶,不要再去接近康時,我們,所有人,都不許再靠近他。”
她的目光淡淡掃過在場的每個人,幾個男人想起這一年多的遭遇,不約而同地沉了一下心。
“阿柔。”賀宸道:“我們兩個是一起長大的,你對我來說,比現在空無一人的賀家企業要重要的多。康時已經死了,一年了,你也該忘記了。”
池柔柔的手指壓着裙擺,微笑道:“謝謝賀哥哥。但我決心已定,我要前往另一個世界,讓一切重新再來。”
“池姐姐。”姜奕驚道:“你不要做傻事。”
池柔柔看向他,對方關心的表情讓她感到奇怪:“我把你害成這樣,你不恨我?”
“恨過。”姜奕悶了一下,道:“但我覺得那不是真正的你。”
池柔柔啞了一下,接着又笑了一聲。
當時她告訴康時說,你不是這樣的人,那個時候康時大概也跟她此刻一樣無言。
原來她在姜奕心裏,是這樣善良的人。
可康時卻說她惡毒。
她真的,把所有的惡意都留給了丈夫。
明明他才是她最應該好好對待的人。
“我不知道重啓世界對你們來說意味着什麽,但我今天提前來告訴你們這些事,也不是為了安撫你們,我無法确定你們會不會跟我和康時一樣覺醒,意識到這個世界的非自然現象,我只能說,大家好聚好散,恩恩怨怨就在這個世界裏終止吧,如果你們誰對我不滿,現在可以發洩出來。”
他們都看着她,沒有人對她發洩。
顯然,此刻的她在他們眼中是不正常的。
她靜靜等了一段時間。
此前他們濃情蜜意,愛恨情仇,可此刻靜靜坐着,卻發現交流似乎都變成了障礙。
她跟他們似乎已經不再是一個世界的人。
“你想跟康時一樣想不開嗎。”池耀神色複雜地道:“別傻了,你這樣根本于事無補,清醒一點吧。”
“就算事到如今,我們每個人都落魄至此。”賀宸說:“康時也還是不會再活過來了。”
秦尤說:“別再發瘋了。”
肖津道:“他死了。”
姜奕跟着點頭,道:“你會遇到比康時更好的人,沒必要那麽執着。”
這一年來,她聽了無數這種類似的話。
父母也都這樣說,他們甚至為她安排了相親對象,希望她盡快把他忘記。
她時常會看康時留下來的那段視頻,她記得他說的每一個字,每一個微表情。
他說:“……但她總要長大的,還有,阿柔,也會重新組建新的家庭,會有新的孩子,我總該給她提供一點保障。”
他說:“阿柔,也會重新組建新的家庭,會有新的孩子……”
他說:“重新組建新的家庭,會有新的孩子……”
新的家庭,新的孩子。
她翻來覆去地看,看他古井無波的臉上,在提到這句話的時候,微微牽起又無力放下的嘴角,還有他微微跳起的眉心,和閃爍的睫毛。
她逐漸覺得,那個時候,他提到她,還是會痛的。
如果他真的,不再在乎她就好了。
她這種沒有心肝的人,就應該被毫不猶豫地扔掉才對。
可他為什麽,在走的時候,還在留戀她啊。
這樣想着,她便再次被深深的愧疚與悔意纏上。
池柔柔,怎麽忍心的啊。
怎麽忍心,把他逼到絕路的。
她離開了包廂,獨自走過街道,然後打了車,回了父母的家。
這一年裏,池心一直在提防着她,池柔柔只去過她那裏一次,她是在書桌上醒來,一眼便看到了那個文檔,當時池柔柔便意識到,池心極有可能為了防止她再次過去,一直在關注她的作息。
池柔柔也是在那次之後下定了決心。
其實對于她來說,困在這個沒有他的世界,才是對自己最好的報複。
她本想就這樣困住自己一輩子,然後孤獨終老好了。
可她終究是個自私的人,某一天,她忽然對自己不自信起來。
一輩子那麽長,她真的會始終如一地愛着他,想着要複活他嗎?
她只是因為失去了他,才突然之間意識到了他的重要性,可她本質是一個惡毒的女人,如果她忘了他,愛上了別人怎麽辦。
這讓她慌亂了起來。
再三思量之後,她決定在最愛他的時候,去做這件事。
大不了,之後,不再靠近他好了。
她是真的,想要他活着的。
池家父母這一年來瞬間老了很多,池柔柔在面對他們的時候,多多少少是有些內疚的。
她的任性妄為,毀了父親一手創建的企業。
盡管華英如今依然還在,可在一年之內,卻俨然有了衰敗之象。
父母沒有苛責她,池定華也沒有罵過她,他們只是絕口不提康時這個人。
“回來啦。”方曼道:“快去洗洗手,吃飯了。”
“遙遙呢。”
“跟爺爺學算數呢。”
池柔柔走過去,果然看到一歲大的小家夥被池定華抱在懷裏,正在笨拙地掰着手指頭。
池定華戴着老花鏡,點着她細細的小手指:“這是一。”
“呀。”
“這是二。”
“餓。”
“這是三。”
“删。”
池柔柔撲哧笑了,女兒頓時扭臉看她,高興地張開了小爪子:“嘛,嘛。”
池柔柔走過去接過她,道:“學的怎麽樣。”
“還行吧,沒你當年學的快。”池定華收着桌子上被孫女扒拉亂的棋子,道:“不過小孩子太聰明也不好,就這樣,以後好管。”
池柔柔聽出了他話裏話外的挖苦,沒有生氣,她親昵地貼着女兒的小臉,道:“也不能太好管,會被人欺負的。”
“有你在,誰敢欺負她。”
“我又不能陪她一輩子。”池柔柔道:“我也會老的。”
“你老了也不是什麽好相與的。”池定華說:“你啊,年紀要是大了,就是那種街上碰瓷兒的壞老人。”
“你怎麽說話的。”方曼不高興地走過來接過康遙,又對池柔柔道:“好啦,忙一天了,快去洗手吃飯。”
“有什麽好忙的,不如把華英變賣了得了。”
池柔柔站了起來,見他一臉不平,在路過他身邊的時候,忽然一下子彎腰抱了他一下。
池定華猝不及防,立刻推她:“滾滾滾,滾遠點。”
“對不起嘛。”她蹭着父親,撒嬌道:“我以後不會了,別跟我生氣了。”
池定華沉默了一陣。
有時候,池柔柔覺得他跟康時其實挺像的,都多多少少有點鋒芒,但一旦被親近的人靠近,就會瞬間軟化下來。
他板着臉:“真的?”
“真的,以後我會好好做事,為爸争光。”
池定華悶了一下,道:“争不争光無所謂,別再讓我老臉無光就行了。”
“絕對不會了。”池柔柔拍胸脯保證。
飯桌上的時候,她還邊吃邊問母親:“上回你說的那個相親對象,長什麽樣啊,要不我下個月去見見?”
方曼眼睛噌地亮起來:“下個月?”
“嗯。”池柔柔道:“再喪一段時間,下個月正式安排新生活。”
“要不明天去見見吧,是個海歸呢,人長得很帥,聽說過你的事,但人家一點都不在意。”
“給我點緩沖時間嘛。”池柔柔道:“又不差這幾天。”
見到那個文檔的時候,她就發現世界是根據她行動的時間線來的,也許是因為她和康時才是世上唯二覺醒的人,她猜測如果自己去到池心的世界,成功扭轉時間的時候,這邊的世界也就會像是爛尾一樣,被直接斷去所有痕跡。
所以,她決定給父母一個希望,這一個月內,她會不惜一切代價去往池心的世界。而父母将會保持着滿懷希望的狀态,進入下一個重啓的時間。
方曼終究是拗不過她,答應了下來。
池柔柔在父母家裏住了一晚,第二天便借着最後放松的理由回到了婚房。
她把窗簾全部拉上,點了燈,然後走入浴室,摘下脖子上的小指骨項鏈,坐進浴缸洗澡。
洗澡的時候,她偏頭看向那枚指骨,想着它曾經擦過自己臉龐的時候,微微笑了一下。
半個小時後,她走出浴室,把指骨重新挂在脖子上,然後拿出了高價收購的安眠藥。
她已經清楚了自己過去的規律是和池心一起同時睡着,也就是說,那個世界的時間線和這個世界幾乎是同步的。當然了,這只是在池柔柔覺醒之後才發現的這一點,覺醒之前,這個世界的時間線應該是完全處在池心操縱下的。
她準備靠安眠藥一直睡下去,就不信池心不睡。
她吞了藥,很快陷入睡眠,迷迷瞪瞪醒來的時候,人還在自己家裏。
便又吞了一顆,接着睡。
她連續睡了三天,都沒能去池心那邊。
醒來之後,頭痛欲裂。
餓了。
但池柔柔就不信,她能三天不睡。
她一次吞了兩顆藥,再次躺了下去。
這一次睡的更久了一些,池柔柔一覺醒來,已經餓的前胸貼後背,但人還是沒去。
她看了一眼時間,自己已經渾渾噩噩睡了五天。
她伸手拿起剩下的安眠藥,直接一股腦倒進了嘴裏。
她感覺自己有些神志不清了。
窗外似乎下了雨,淅淅瀝瀝地傳入耳中。
在雨聲的襯托下,室內逐漸變得充滿安全感,呼吸也綿長了起來。
雨勢漸大,樓下有人剛從便利店回來,正在朝小區狂奔。
門口的保安坐在窗邊,一邊百無聊賴地看着路過的業主,一邊徐徐點了根煙。
樓上傳來聲音,是水壺開了,一個女人快步走過來端起水壺,把燒開的水注入暖瓶。
池家,方曼正在跟人打電話:“沒錯沒錯,我待會兒就給阿柔打電話,好嘞明天見。”
落地窗邊,池定華則一手抱着孫女,一手操縱着幼兒學習機,嘴裏嘀咕着:“怎麽總發這個聲音。”
……
倏地。
世界靜止了。
池定華還抱着孫女擰着眉在看那學習機,小家夥坐在他懷裏,小嘴半張着似乎要打哈欠,而方曼含着笑,手機剛剛離開耳畔。
雨中奔跑的人被定格成左腳前右腳後的模樣,保安室的窗前,缭繞的煙霧也停止了飄動。
水壺與暖瓶被一串弧形的水柱連接。
雨水停止墜落,雷光隐在天幕。
婚房的主卧室裏,白色藥片散落一地。
池柔柔停止了呼吸。
小房間的電腦前,池心驀然睜大了眼睛。
她用力揉了一下幾天幾夜沒合上的眼睛,慌亂地去敲擊鍵盤:“不要,阿柔不要,你乖乖的,不要回來……”
文檔界面一動不動。
自從池柔柔覺醒之後,她也再也無法操縱那個世界。
“不要回來不要回來不要回來!”她嘶聲尖叫了起來:“不要再回——”
她倏地像是被雷擊中。
在她的意識深處,那個熟悉的,黑色的長方桌前,出現了那個女人的身影。
她緩緩從對面擡起來頭,剔透的眼珠一動不動地盯住了她。
池心頭皮發麻了起來。
池柔柔的神情也出現了一瞬間的恍惚。
“……是這樣啊。”她說:“難怪。”
難怪,她總是在睡着的時候來到這個世界。
原來,這裏才是她的出生之地。
時間倒退到兩年前。
天塌地陷,巨樹一個接一個倒塌,上方纏繞的蛇群也被迫随着倒下的樹木一起滑向深淵。
一只髒污的手驀地攀住了一塊石壁,池柔柔仰起頭看向上方。她身下是深淵,眼神卻仿佛比吞噬一切的深淵還要可怕。
“你攀在崖壁上,但你已經逐漸失去力氣。”
蛇群再次從上方跌落,團成一團猶如巨石一般向她砸來。
她的一只手忽然失去力氣,只餘另外一只死死攀住那個突出的石頭。
纖細的身影懸挂在石壁上,像風筝一樣被風吹動,搖搖欲墜。
“你知道,你會跌落,沒有人可以救你。”
她咬緊牙關,努力把垂下的,被蛇鱗刮傷的手再次伸出,摳着不足半指的一點石痕,努力向上。
“你聽到深淵之中傳來怒吼,那是燭龍在低聲咆哮。”
她耳朵裏嗡鳴了一下,強行把那咆哮甩出去。
【萬籁俱寂,我什麽都沒有聽到。】
“墜落吧,你已經撐不住了,你甘願被燭龍撕成碎片。”
【我不。】
“你看到又一顆巨樹倒下,它朝你砸了過來。”
【不要。】
“帶起的飓風吹得你戰栗,你的手指又一次從石壁滑落。”
她的身體驀然又是一沉,手指再次脫離石壁。
她喘息着,眸中出現了一抹混亂與恍惚。
“你已經筋疲力盡,你想,不如就這樣吧,幹脆墜落,消失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你本身就不屬于這個世界,借宿而生,終要還歸。”
她用力甩頭。
【我不。我不。】
“你再一次聽到了燭龍的咆哮,你低下頭,看到深淵中露出了它的眼睛。”
她低頭去看,神色茫然。
“它撞擊着石壁,朝你沖了過來。”
粗大的龍身撞擊着她懸挂的石壁,她聽到碎石紛紛墜落。
“你擡頭去看,上方已經沒有任何可以供人攀爬的路徑。”
頭頂一片平滑,的确已經無處可攀。
“你決定放棄那塊死死抓住的石壁,你知道,這是你的末日。”
她看着自己手上的傷口,看着那些因為用力而發白的指節。
“與這個世界抗争越久,你就越發感覺到自己的渺小與卑微,你不再抵抗。”
發白的指節逐漸回血,這代表着她在逐漸放松。
“你落了下去。”
她松開了手。
“你被黑暗吞沒。”
她合上了疲倦的眼眸。
“你将長眠。”
她的手忽然被人握住。
猝然感覺到的溫暖瞬間激發了她的求生欲,她倏地仰起了臉。
黑暗中照進了一束光,對方黑發被風吹起,白色襯衫獵獵作響。
“不過是催眠而已。”那個人清清淡淡地說:“你什麽時候這麽脆弱了。”
……
“池柔柔。”
隔了七百多天的時間長流。
兩年後的池柔柔,坐在她與池心共有的長桌之前。
透過兩年前,在催眠之中幾乎喪生的自己,再次聽到了丈夫的聲音。
她透過兩年前的自己,望着對方的臉龐,看着他把她從懸空的黑暗邊緣,拉了上去。
她在這邊淚如雨下。
那一邊的她在短暫的喘息之後,豁然再次把槍口對準了他:“康晗。”
她壓抑着崩潰,惡狠狠地道:“你還想玩什麽把戲。”
他端詳着自己的妻子,然後回身看向這片被蛇群纏繞的巨林。
他在被催眠的時候,意識曾經跨過了虛拟與真實的界限,來過這裏。
那時他以為只是一個噩夢。
如今看來,他居然意外來到了妻子的精神世界。
康晗。
他看向妻子,道:“你作惡多端,終于有人忍不住要抹除你的意識,重塑你的人格了嗎。”
她眉間劃過戾氣,倏地撥動了扳機。
“不要——”
她在長桌前一臉無助:“不要傷害他,不要再傷害他了……池柔柔。”
對面的池心環視四周,目光落在她淚痕密布的臉上。
她不知道對方在說什麽,但她早就知道自己這個副人格不簡單。
兩年前,她配合康晗對自己的副人格進行了催眠,想要抹殺她。
但那一刻,她好像在自己的精神世界裏找到了什麽十分強大的依靠,最終康晗的計劃宣告失敗。
她沒有被抹殺,只是沉睡在了她的意識深處。
直到自己寫了那本書,精神世界的連接,使她覺醒在了另一個世界。
但那時的她,根本不知道自己是從別人的意識深處到那邊世界的,她以為自己就是那個世界的人,于是,她成了她手裏的一把刀。
池心看着面前的女人,心中逐漸畏懼了起來。
她看到了她對那個男人的執着,她辛辛苦苦撐着不敢睡覺,就是害怕她再回來。
可她卻因為吞服安眠藥過多而死在了那個世界。
于是,她重新回來了,跟她共有一個身體。
她……會怎麽報複她,怎麽報複這個世界?
作者有話說:
不知道能不能看懂這一段。
大概就是阿時自殺之後來到了現實裏阿柔的精神世界,但這個阿柔是兩年前被逼到絕路的阿柔。
接下來兩年前和兩年後是并行的時間線,所以兩年前阿柔的一舉一動,兩年後的阿柔都可以知道。
但她無法操縱兩年前的自己,也無法以自己的身份跟阿時說話(so 這個老公怎麽追回來啊_(:з」∠)_)
還是看不懂的可以等我慢慢說,這個故事真的挺離譜的,還私設如山,不要試圖用常規定律來解答它,但該解釋的我都會慢慢在文裏告訴大家的,不用着急
最後謝謝大家的安慰,關于舉報我已經向管理員申訴,我相信晉江層面分得清孰是孰非,再次感謝追文,比心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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