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

池柔柔哼着歌兒,在衣帽間裏來回晃蕩。

好看的衣服一件又一件地上身,肉眼看了還不夠,要拍照瞅瞅夠不夠靓麗。

好不容易挑好了衣服,她又化了個妝,口紅和眼影都換了幾個顏色。

終于收拾好一切,時間已經到了下午五點。

從醫院過來應該要四十多分鐘,差不多六點半左右能到。

她拍了幾張照片,再換了一個口紅。

五點半,她便跳下了樓梯,開始誇池定華養的月季有多美。

方曼正在從園中剪花來插,池定華坐在桌前打理着自己的古董,眼鏡耷拉到鼻子上,飽經風霜的眼睛直接就把她看透:“約會去是吧。”

方曼不知道她還在跟康時聯系的事情:“跟誰約會?”

池柔柔:“……沒約會。”

康時是開着池柔柔的車來的醫院。前幾天倒是沒有開,只是因為一周過去,他猜測這幾天池柔柔可能會聯系他,所以才随時做好了去還車的準備。

這幾天來,他也一直在想池柔柔的話。

也許池柔柔說的對,他應該快刀斬亂麻,而不應該這樣與她藕斷絲連。池柔柔對他做了那麽多的惡事,他根本沒有任何理由原諒她,也沒有任何理由再跟她在一起。

但得知她開始自殘的時候,他的确亂了方寸。

從有記憶開始,他就想瘋狂遠離她。

本來已經徹底死心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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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一次自殺的時候,整個世界包括池柔柔都已經不值一提了。

但上天卻把他帶到了池柔柔的精神世界。

那一片巨林與毒牙,還有挂在懸崖邊搖搖欲墜的少女,明知自己是副人格卻依舊不肯否認自己存在的固執家夥,時常讓他覺得自己的一切都不過是一場笑話。

他曾經無數次地質疑自己存在的意義,他所經歷的一切究竟算什麽,世界為何要那樣玩弄他,又為何将他唯一的真實變成了面目可憎的惡人。

當知道自己只是一本書裏的角色時,那股悲涼與絕望便徹底籠罩了他。

聯結池柔柔最後給他的一擊,将他徹底推入地獄。

可當再次看到她,當她說他是她的神的時候,所有一切忽然便豁然開朗了。

他不再執着所謂的意義。

池柔柔不明白他為什麽要救她,為什麽明知道他所有的悲劇都是從遇到初生的她開始,還是沒有下手抹殺他。

除了他不想傷害那時還很無辜的池柔柔,還有就是,他理解了一切,包括她。

他清楚所有的道理。

比如一個人渣,不管她幼年曾經經歷過什麽,都不是她傷害無辜的借口,身為受害者,他當然可以對她所有的一切無動于衷,親眼看着她走上自己的老路,受盡煎熬折磨至死,本該是最大快人心的事情。

這才是惡人應該有的報應。

但他做不到。

他反複地想着在詛咒中挂在懸崖邊的池柔柔,想着那個只有巨林與毒牙的池柔柔,想着她說自己也會有屬于自己的心理醫生的樣子……

也許是因為他曾經作為虛構的角色被肆意玩弄過。

也許是因為歸根結底她也不過是被命運玩弄的角色。

也許是因為她的頑固與無論如何都要求生的意志曾經打動了他。

也許是因為他作為一個精神科醫生,親自見證了一個副人格的誕生與延續,她那些說出去沒有任何人相信的故事他全都能感同身受……

她的确是個毒瘤。

但現在,他好像可以幫助到他。

就當他是職業強迫症吧。

他想。

他做不到,看着這個毒瘤去死。

尤其是,他從她的自我折磨上面看到了對自己本能的克制,他清楚這份克制的來源是因為自己。

……她愛他。

她不懂為什麽他的方案那麽不符合邏輯可還是老實照做了,她不光不懂他她還不懂自己,她百爪撓心她難過極了,但他只是輕輕地抱了她一下,她便一下子冷靜了下來。

他們大概是世上最離譜的一堆怨侶了。

醫生與毒瘤,治療師與副人格。

他遭受了一切本不該承受的,而她也在他之後遭受了她本不該承受的——她的本能裏是不包含忍耐與克制的。

他清楚了,自己與她只怕是難舍難分。

她不再是那個豎起巨林抗拒外界的副人格,也不再是只會驅動毒牙傷害別人的池柔柔。

她找到了自己真正的綠洲與海洋。

她學會了愛。

她所有不懂的,所有難過的痛苦的糾結的煎熬的都是因為她愛他意識到了愛他并且也在嘗試着愛他。

但因為海洋與綠洲不肯接受她,所以她受到了自己毒牙的攻擊。

他無法置之不理。

但他也無法對她解釋這一切。

因為他發現他分析了那麽多之後,最終自己所有的行為似乎也都歸結于這麽一個字。

他本可以不在乎不解釋不給自己找任何理由的。

不原諒就是不原諒,沒可能就是沒可能,她又不會逼他。

可也正是因為她不會逼他。

……如果說他前世所有的苦難都是因為池柔柔的話。

如果說他今生畏懼她則源自于她前世帶給她的所有災厄的話。

如果。

如果結合以上所有分析,确定了她逐漸從一個副人格長成一個完整的人,确定了她真的懂得尊重與距離。

那麽,作為心理醫生,作為……曾經的丈夫,他還有什麽理由讓她自生自滅呢。

車子駛出醫院停車場,路過公交站臺的時候,方才見過的男人正戴着口罩朝他看。

這個新的患者有偏執性人格,作為他的主治醫生,他搖下了車窗,打了個招呼。

患者道:“康醫生,去見女朋友嗎。”

他遲疑了一秒,才道:“不是,只是朋友。”

“哦。”他很禮貌地躬身,道:“您快去忙吧。”

康時點點頭,道:“需要我送你嗎。”

患者揪着衣角,直勾勾看了他一眼,又低下頭,道:“不用了。”

康時點點頭,告別後離開。

患者站在公交站臺,把臉上的口罩拉高,眼神越發陰鹜了起來。

騙子。

全都是騙子。

明明就是去見女朋友,為什麽要騙他。

他是他的醫生,醫生為什麽要騙病人?

難道是她。

他果然勾引了他的女人嗎。

一定是這樣,否則他為什麽要騙他。

他甚至開着她喜歡的顏色的車!

他徒步朝醫生離開的方向走去。

一定是在騙他,一定是。

車子在六點二十分停在秋園,池柔柔毫不矜持地跑過來,拉開車門上了車,道:“你是開我的車去醫院了嗎?”

“嗯。”

“是為了直接來接我?”

“嗯。”他保持着不親近也不疏遠的距離,語氣溫和:“你想去哪兒?”

“能不能直接去看電影?”

“好。”

車子調頭離開,因為池柔柔囑咐了父母不許出來,康時也就避免了打招呼。

路上,池柔柔偷偷看他:“……你有心事?”

康時一頓,岔開話題,道:“因為今天有一個新的病人,情況不太好,我在考慮要不要推薦他住院治療。”

“這麽嚴重。”池柔柔道:“什麽情況啊。”

康時瞥她一眼,池柔柔閉了嘴。

病人的隐私是不能随便洩漏的。

但池柔柔的回答,确實把他的思緒重新拉回了這位病人的身上。

這是一個二十五歲的成年男士,臉部有燒傷,據他自己形容,他是四年前在一場火災裏意外毀容的,康時也看了他以前的照片,是個很俊俏的青年,笑起來的時候還有酒窩。

很讓人可惜。

毀容之後,他的人生徹底變了,女友跟他分手,因為手部嚴重燒傷,父母的重心也都放在了弟弟的身上,而他拿着985的學歷,也不敢再出去面試。

他經常忍不住跟蹤自己的前女友,幻想着她會不會有在偷偷的心疼他,但一次都沒有,女友在這個年紀也進入了相親市場,開始挑選合适的适婚對象。

他每次去看,都會發現對方正在和新的男人交流。

他想殺了女友,也想殺了那些男人,但他知道那樣做會受到法律制裁,所以他一直在克制自己,如今已經發展到了自殘的地步。

康時本想直接就推薦他住院的,因為他覺得對方可能已經在崩潰的邊緣了,但對方看着他的眼神一樣帶着幾分警惕,途中還問了幾次關于他交往的事情,似乎對他抱有敵意。

這個時候如果說這種話,可能會引起對方的逆反,便決定暫時按下。

不過他跟對方約了第二天繼續過來,相對嚴重的病人,也需要引導性地調整治療時間。

第一次面診,光聊天就聊了三個多小時,盡管基本都是對方在敘述。

他對他留心的原因還有一點,他在敘述的時候,就像那天密室裏的池柔柔一樣,反複地走來走去,像焦躁,像煎熬,像百爪撓心。

中院精神科與警方也是有合作的,如果發現某些病人可能會對人造成威脅,一般會提前打預防針,這一點康時也已經報備過。

車子從停車場入口進入。

他們身後,戴着口罩的男人下了出租車。

池柔柔跟康時一起從直梯進入,她背着手站在他身邊,眼珠悄悄看他的側臉。

康時直視前方,在她看來第三眼的時候,提醒道:“鏡子。”

池柔柔看向前方,才發現電梯裏有那麽一塊大鏡子。

她的臉微微一紅,悄悄把視線看向別處。

電梯直達影院,池柔柔後知後覺地扯住他,道:“我已經買票了,這個電影開始還需要四十分鐘呢。”

那就不能一直坐着等了。

康時道:“還想去哪兒?”

“我們在樓下吃點東西吧,看完電影估計得十點,商場可能都快關門了。”

直梯已經關上,兩人從扶梯下去,池柔柔跟他站在一起。

康時的手随意垂在身側,池柔柔開始不安分地活動手臂,想要假裝不經意碰他一下,但又沒有勇氣真的碰到,于是便只是徒勞地來回晃悠。

還要假裝很自然地轉移話題:“你有沒有什麽想吃的呀?”

“都行。”

“最煩你說都行。”

也許是想到了前世兩人的相處,他輕哂了一下,道:“你想吃什麽。”

“吃火鍋估計要來不及,要不去吃日式拌飯吧。”她說着,就有些饞:“想吃溫泉蛋了。”

“好。”

他依舊沒有異議。

池柔柔下電梯的時候跳了一下,他眼皮跟着一跳,道:“危險。”

池柔柔對他笑,兩邊嘴角同時上揚,看上去有些憨态與讨好。

他眼神微軟,道:“這邊。”

“康時。”池柔柔一邊跟着他,一邊揪着挎包帶子,道:“我們現在,到底算什麽呀。”

他語氣無情:“宿主與病毒。”

她腮幫子鼓了一下,道:“那病毒現在想咬宿主。”

“病毒要學會克制自己。”

池柔柔磨了磨牙,報複一般地朝他伸手,兇巴巴地說:“拉你手了!”

他指尖微動,面上不置可否。

“真的拉了。”她一邊威脅,一邊把手朝他伸,粉白的指尖幾乎就要碰到他的手背,呼吸都有些緊張了起來:“我跟你說,我真的,真的拉……”

那只手在她視線中縮回,然後擡起,在她腦袋上按了一下。

池柔柔猝不及防地僵住。

康時直接攬住她的腦袋,把他往自己這邊帶了帶,避開前方走來的行人,道:“人多,好好看路。”

池柔柔:“……”

後方轉角處,找的滿頭大汗的男人忽然盯住了他們。

他的目光鎖定在池柔柔的背影上,眼珠一動不動。

是她。

包一模一樣,頭發也是那麽長,裙子也是藍色的。

醫生真的在跟她交往。

醫生也背叛了他。

騙子,大騙子!

池柔柔悶悶不樂:“這樣好不公平……”

男人從口袋裏取出了折疊刀。

泛紅的眼角被淚水覆蓋,朦胧的視線中,女孩的身影卻越發清晰。

“你可以随便碰我,我卻不能碰你。”池柔柔咬着牙,道:“我怎麽就不是真的病毒,一下子附你身上。”

醫生失笑。

他就知道她只喜歡好看的男人,他就知道醫生這樣的人一定會受她喜歡。

果然啊。

果然。

池柔柔不經意地回頭,折疊刀在一只滿是傷疤的手中彈開。

她睫毛閃了閃,看到對方紅紅的眼睛惡狠狠盯住的人。

……是康時。

變化發生的極快。

池柔柔一把将身邊的男人撞開,康時也在下意識的時候轉過了頭,那雙露在口罩中的眼神實在過于可怕,他迅速意識到了對方的目的。

池柔柔虎視眈眈地攔在了他面前。

但患者的眼睛裏已經沒有她了。

他滿眼都是勾引了他的女人的醫生。

長得好看的男人,果然會勾引女人啊。

刀子對着池柔柔的脖子沖了過去。

池柔柔陰沉着臉,一動不動。

她不會允許任何人再傷害她的男……

她的手臂忽然被人拉了一把,康時上前了一步,池柔柔被拉的後退,腰撞在對方有力的臂彎裏,一個人擋在了她面前。

周圍響起一陣尖叫,伴随着餐廳前供人歇息的椅子被什麽撞倒的聲音。

燒傷男人被一腳踢得倒飛出去,手中的刀子滑出,發出當啷的響聲。

池柔柔終于回過了神,她驀地鑽出康時的手臂,惡聲道:“你他媽的是不是有病,我跟你說你死定了,老娘不把你搞得懷疑人生唔唔唔……”

她的臉直接被按在了男人的懷裏,嘴巴被彈性的胸肌捂住,耳邊響起通話聲:“你好,公安局嗎,我要報警。”

池柔柔:“……”

她按着男人的手臂掙紮了一下,重新被按了進去。

一個小時後,池柔柔被關在車裏,啪啪抽着車前放置的小花。

康時出警局的時候,便看到車前搖晃的彈簧小花花瓣掉了兩個,彈簧也被抽的歪斜了起來,正卑微無助地顫抖着。

他走到車邊拉開門的時候,小花只是歪着壞掉的腦袋,是動也不動了。

池柔柔揪着扶過小花的手,道:“沒事吧。”

“之前打過預防,但到底還是我的失職,早知道今天下午就該讓他強制住院。”

池柔柔在路上已經聽過一點,道:“他為什麽攻擊你啊。”

“他說你是抛棄他的女人。”

池柔柔:“???”她立刻道:“我沒有!我從頭到尾心裏就只有你一個,第一次……不,每一次做春夢都沒夢到過別人,我怎麽可能會對他始亂終棄?!”

康時只是看着她。

池柔柔慌了:“你不會真的覺得是我吧,我,我怎麽跟你證明你才相信……”她突發奇想:“要不我們現在去酒店吧,你一試就知道我是處……”

一片面包塞進了她嘴裏,康時道:“弄到現在沒吃飯,餓了吧。”

“嗯……”池柔柔吞下去,道:“哪裏來的面包。”

“警察同志給的,說看我坐那麽久辛苦了。”他遞給她,“先墊一下。”

池柔柔接過來,是幾個小面包,她撕了一口,遞到康時嘴邊,道:“你也吃。”

他看她,池柔柔堅持:“我要留肚子吃別的。“

他就着她的手去咬面包,池柔柔順勢朝他嘴裏塞,指尖碰到他的嘴唇,又立刻縮回來,道:“你要不要,去酒店看看我有沒有過別的……”

“阿柔。”他打斷了她,道:“如果有一天我有了女朋友,你會怎麽樣。”

池柔柔一下子盯住他。

那眼神與患者直勾勾的眼睛,幾乎一模一樣。

盡管她的神情很快轉為懵懂與乖巧:“我當然,會退出啊。”

沒有撒謊,但也不完全是真話,或者,她在不确定,不确定自己能不能做到。

他再次伸手,按了一下池柔柔的腦袋,發動引擎道:“想去吃什麽。”

剛才的問題讓池柔柔陷入情緒之中,她繼續很乖的樣子:“我都可以。”

“今天的事我很抱歉,但你遇到這種事不該擋在我面前。”

“我只是怕你受傷。”

“我可以自保。”

她不吭聲。

康時再看了她一眼。

患者對女友的偏執讓他總忍不住想到池柔柔。

他想他給自己找到了又一個理由,一個不再抗拒他的理由。

他不希望池柔柔變成那樣的人。

“以後,你想來找我,不用挑時間。”

池柔柔愣。

康時:“……不說話?”

“為什麽啊。”池柔柔小聲道:“你不是怕我麽。”

“你還知道我怕你。”

“……”

“我也是,為了建立抗體。”他道:“而且,你不是救了我麽。”

池柔柔垂下睫毛,道:“你一定又在騙我,打一個巴掌給個棗,我才不信。”

他:“……池柔柔。你有點良心,我為什麽會這樣,你不清楚嗎。”

她又鼓了一下臉頰,道:“是,是我活該,願打願挨嘛,你可以提條件了。”

到底是哪個願打哪個願挨啊。

他擰了一下眉,一樣有些不悅。

兩個人互相悶了一陣,池柔柔悄悄瞄他,道:“好嘛,我都聽你的,你說接下來的條件嘛。”

他抿了下嘴唇,半晌才道:“沒有條件。”

“?”池柔柔不信:“你說我可以随時來找你,但又不給我設定條件,你确定嗎?”

“除了不可以不經同意碰我。”他板着臉,道:“我只是擔心你變成今天那種極端情況。”

池柔柔眼珠轉了轉,忽然明了,道:“真的,就這樣?”

他橫她,拉門下了車。

他心裏比誰都清楚,找再多理由也掩飾不了他就是在意她。

康時,可真賤啊。

他們一起坐在了牛肉面館,池柔柔要了一份砂鍋面條,熟練地拿起辣椒就要倒。

發覺他面無表情盯着,又默默放了回去。

又菜又愛吃。

兩人沉默地吃完了這頓遲來的晚飯,池柔柔腦子裏還盤旋着奇奇怪怪的東西。

放下筷子的時候,她一邊把紙巾遞給康時,一邊再次開口:“我真的沒有對他始亂終棄。”

“……”他的确懷疑過池柔柔,但在警局他已經知道了那個女人的名字,的确不是池柔柔,但他知道池柔柔突然這麽提,是有話說。

他懶懶瞥她。

果不其然,池柔柔大加邀請:“你真的不要跟我一起去酒店看看證據嗎?”

他嘴角抽了一下。

這個女人可真敢。

他推開碗筷,道:“走了。”

池柔柔抓起車鑰匙追他,道:“你不送我回家啊。”

“自己回去。”

“那,我真的可以随時來找你嘛。只要遵守那個前提條件?”

“是。”他走向攔車點,準備打車。

池柔柔又跟了過來,亦步亦趨地,道:“不可以不經過你同意的話,就是說我做什麽需要提前打招呼對吧。”

康時:“……”

“我有個想法你要不要聽一下。”

“你給我收斂點。”他道:“我不會跟你去酒店看……不會跟你去酒店!”

看證據,她可真想得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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