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那個裝模作樣的小王八蛋無視他。從他們返回倫敦那天起就一直當他不存在。
說真的,這樣最好,弗拉德也打定了主意不搭理塞巴斯蒂安。跟那家夥打交道越少越好。嗯——至少理論上是這樣。
可實際上,他卻恨透了這種被無視的感覺。他媽的。
他肯定是失心瘋了。這是唯一的解釋。
弗拉德看向那個害他一肚子郁悶的家夥。
塞巴斯蒂安捧着本厚書躺在沙發上,惬意地舒展着身體。跟弗拉德的陰雲密布不一樣,他看起來無比放松,全身心沉浸在書本之中。自從回到倫敦,他看都沒看過弗拉德一眼,也沒跟他說過一個字。弗拉德搓火得要命,因為——因為那個擺架子不搭理人的應該是他。塞巴斯蒂安才應該是那個郁悶得要死的人,不是他。
他居然這麽幼稚?這都跑偏到哪去了?弗拉德的臉扭曲了。
他一邊嫌棄自己,一邊把視線移開,鎖定電視屏幕。
三十秒後,他發現自己又在盯着塞巴斯蒂安。
塞巴斯蒂安雪白的脖子上有個特別小的痣,就挨着淺淡的紅痕。他的牙齒和嘴唇留在那的痕跡。
弗拉德看向別處。
也許他這麽郁悶是因為他倆沒有正面對峙。自從塞巴斯蒂安下定決心假裝他們沒有一起經歷那趟小小的旅行,弗拉德根本沒機會告訴他那場性事毫無意義。弗拉德暗自期待塞巴斯蒂安會來質問他,叫他基佬,那他就能逮住機會否認一切。
可塞巴斯蒂安甚至沒掃過他一眼,媽的,他都要氣炸了。他想站起來,走過去抓住塞巴斯蒂安狠狠搖晃一番,推推搡搡地把他壓在身下,摁在沙發上——
弗拉德迅速起身離開了客廳。他屈起手指倉促地敲了敲書房的門,推門走進去。“你今天要出門嗎?”他問。
盧克正在打電話,他從筆記本電腦上擡起視線。“安德魯,稍等。”他放下電話。“我今天要在家辦公,羅曼要求的。”他皺着眉。“怎麽了?出什麽問題了?”
弗拉德希望他能答“是”。他希望他能告訴盧克必須馬上帶弗拉德一起離開公寓,這樣他就能遠離塞巴斯蒂安,遠離他的肌膚,他的嘴唇,他的眼睛。媽的,他簡直希望查委斯的人出現在附近。
“沒啥,”他說。“就是關在屋裏憋得難受。”
他意志堅定地關上門,嘆了口氣。
這種瘋瘋癫癫的狀态最好趕緊過去。
* * *
并沒有過去。
到了晚上,他都要出離郁悶了。
他氣沖沖地狼吞虎咽地吃東西,嘗不出味道,他的心思根本不在食物上。他瞪着塞巴斯蒂安,他恨自己沒法不在意這家夥。他看着塞巴斯蒂安和盧克談着他們都認識的一些人,試圖說服自己是在看着他們倆。
他并不是在看着他們倆。
有時候塞巴斯蒂安會緩緩地眨眼,他的睫毛垂下來,掠過臉頰,然後再擡起眼看向和他說話的人,整個過程是如此緩慢,帶着點困倦,像只小鹿。
更不妙的是,弗拉德十分确定盧克已經注意到了他在盯着塞巴斯蒂安。整個晚餐期間,塞巴斯蒂安都無視了他,盧克則不住好奇地打量他。塞巴斯蒂安已經一整天沒看他一眼了,他不想太在意這件事,卻偏偏做不到。
他想怒吼:看我一眼!看我一眼。看我一眼。看我一眼。
操,他像個被漂亮小妞迷得神魂颠倒的小屁孩。
可他不是個小屁孩,而塞巴斯蒂安再怎麽看也不是個漂亮小妞。他只是漂亮。賊他媽漂亮。他笑起來的樣子也這麽好看——
弗拉德差點哼哼出來。他剛剛真那麽想了?
“拍張照片,弗拉德,”盧克突然說。“你就能一直看了。”
塞巴斯蒂安的笑容僵在唇邊。他還是沒看弗拉德。
“聽不懂你說啥。”弗拉德惱火地瞪着盧克。
盧克挑眉。“你盯着塞巴看了半小時了。”
“我就是在想,他要是有一天沒法再靠那張漂亮臉蛋輕輕松松賺錢,還能幹點啥。”
塞巴斯蒂安緩緩地轉過頭,對着弗拉德,他的顴骨染上了一抹緋紅。“是嗎?太巧了!我也正好在想,你只要傻兮兮地靠牆站着秀秀肌肉就能賺錢,要是有一天這招行不通了,你還能幹什麽?”
“好了,孩子們,”盧克站了起來。“我可沒空看你們互相揪小辮兒了。”
“我們沒——”
“我們不是——”
“好啦。”盧克說着,走出了廚房,他聲音裏掩飾不住的戲谑讓弗拉德窩火。
弗拉德看着塞巴斯蒂安。
氣氛繃得很緊,他們之間粘稠的緊張感幾乎要形成實體了。
塞巴斯蒂安伸出舌頭潤了潤唇,猛地起身離開了廚房。
弗拉德看向塞巴斯蒂安的那杯茶。
幾乎一點沒少。
* * *
在這周剩下的幾天裏,情況依舊,塞巴斯蒂安要麽躲着他,要麽無視他。弗拉德希望他也能這麽做,可塞巴斯蒂安越是忽視他,他越煩,真他媽的。他差點頭腦發熱幹出什麽事來,他告誡自己,眼下的狀況是為了大家好。
夜裏更難熬。白天他還能按捺住那些回憶和念頭,到了夜裏,他無處遁逃。他睡不好——他已經一周沒睡好了。
弗拉德長長地嘆了口氣,翻身仰躺着,透過床邊的窗戶望着漆黑的夜空。整個公寓靜得出奇,其他兩人幾個小時前就去睡了。他是唯一還清醒的人,一些揮之不去的想法在他腦子裏轉個不停。
他沒法再否認了,他沒有他一向以為的那麽直。但他頂多願意承認到這兒,即使只是對他自己。任何其他的都……
弗拉德打住了,不再往深處想。他從來不善于反省。說真的,他寧願不要獨自思考。如果他一個人靜靜地想,他會變得煩躁不安,隐隐感到空虛。他仔細琢磨的時候總會覺得他的人生有某些東西徹頭徹尾地錯了——關于他本人的——但他從來沒想得太清楚。
過去的這個禮拜終于給了他答案,可他一點也不喜歡這個答案。
腳步聲猛然打斷了他的思緒。有人在公寓裏走動。
弗拉德繃緊弦,從床頭櫃裏取出槍,翻身下床。
走廊裏很暗,空無一人。
客廳裏傳來一些響動。
他過去一看,發現塞巴斯蒂安正站在客廳中間。
弗拉德放下槍,開了燈。這次他看到塞巴斯蒂安朦胧的眼神并不吃驚——他又夢游了。
弗拉德望着他,不太确定接下來該怎麽辦。塞巴斯蒂安只穿着一條寬松的睡褲,搖搖欲墜地挂在他胯上。
弗拉德突然覺得嘴裏很幹,他舔舔嘴唇,把視線從塞巴斯蒂安的胯骨上移開,走了過去。他想起塞巴斯蒂安跟他說過,他只在為某些事情壓力驟增的時候才會夢游。弗拉德一邊想着這次是什麽事讓他壓力這麽大,一邊把手放在塞巴斯蒂安肩上輕輕搖晃。“醒醒。”
塞巴斯蒂安瑟縮了一下,閉着眼倒在弗拉德身上,他的呼吸又變得平穩了。他現在真的睡着了,沖着弗拉德脖子打起了小呼嚕。
弗拉德的呼吸打顫,他的內褲突然變緊了些。他詛咒着他能想到每一個神,重複道:“醒醒。”
塞巴斯蒂安睡意朦胧地嘟囔着什麽,直往他懷裏鑽。他微張的嘴唇蹭過弗拉德的皮膚,讓他的脖子上爬滿了雞皮疙瘩。
弗拉德閉上眼,做了個深呼吸。這純粹是折磨人。
“別睡了。”他試着不去管他有多想把塞巴斯蒂安抱得更緊,好好地去感受他。“塞巴斯蒂安,”他粗聲粗氣地叫他的名字,拼命抓住他僅存的一絲自制力。
終于,塞巴斯蒂安的眼睑抖動着擡了起來。他凝視着弗拉德,眼裏仍帶着睡意和一點困惑。
“我恨我的大腦。”塞巴斯蒂安嘆息着,看上去有點自暴自棄。他擡起手,放在弗拉德的後腦勺上。“過來,然後,吻我。”
弗拉德全身僵硬。接着他意識到,塞巴斯蒂安以為自己還在做夢。
“來呀。”塞巴斯蒂安惺忪地呢喃着,用手壓低了他的頭。
弗拉德在誘惑面前從未如此軟弱。過去幾天他只能看着塞巴斯蒂安——眼睜睜地看着,渴望得到他的關注——眼下,他的自制力不堪一擊。他被眼前這人深深吸引,他是蜂,而他是蜜。
他盯着塞巴斯蒂安的嘴唇,神志不清地告訴自己:只是親一下罷了。就親一下。
他把嘴唇壓在塞巴斯蒂安唇上,吞下了所有即将溢出的呻吟。他捧着塞巴斯蒂安的臉,舔進他口腔內部。塞巴斯蒂安回應得很積極,簡直絕妙,他的唇舌如此饑渴,他的手臂緊緊地勾着弗拉德的脖子,好讓他貼得更近。他們吻着,細微的呻吟飄散在房間的各個角落——是他,還是塞巴斯蒂安發出的,弗拉德分不清。操,這感覺好到他身上發疼。
突然,塞巴斯蒂安在他懷裏僵住了。他伸手推弗拉德,撤開他的唇。“等等,”他邊喘邊說。“我不是在做夢。”
弗拉德攥着拳,嘆息着退開了。他無法直視塞巴斯蒂安。他不能像塞巴斯蒂安那樣說自己搞不清狀況,或者說他剛才睡着了。
“我怎麽——我剛才在這兒夢游?”
“沒錯。”弗拉德簡略地回答。他能感覺到塞巴斯蒂安在看他,他有股沖動要遮住自己的褲裆,但他忍住了。他半勃的陰莖支棱着。
“我……”塞巴斯蒂安沒有說下去。
弗拉德看着他。塞巴斯蒂安的肩膀緊緊地繃着,他的手指撫摸着自己的嘴唇。他們對上視線的時候,塞巴斯蒂安舔舔他泛着水光的嘴唇,清了清嗓子。“晚安。”他沙啞地說了一句,走出了客廳。
弗拉德一直摒着呼吸,這時才長出一口氣,放松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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