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塞巴斯蒂安用圍裙擦了擦手,看着他的勞動成果。這蛋糕看着不怎麽樣,但聞着很香。蛋糕的配方是他媽媽給的,他覺得自己完成得相當好。

可能有人會覺得他腦子有病,但他在精神緊張的時候就喜歡烤點什麽。而這天晚上他的确有點焦慮,每隔一小會兒就會看看鐘。

他不确定弗拉德來不來。他們昨晚沒約好,早上他醒來的時候,弗拉德早就走了。現在塞巴斯蒂安不知道自己該不該等他。弗拉德打算每晚都來嗎?他還會再來嗎?雖然弗拉德說過他會再來,但塞巴斯蒂安心裏有一半料他會抓狂并且改變主意。

已經晚上十點了。他肯定不會來了。

門鈴響了。

好吧。

“別偷吃蛋糕。”塞巴斯蒂安對貓叮囑了一句,去開門。

弗拉德站在門外。

塞巴斯蒂安潤了潤唇,把弗拉德迎進屋。他習慣了看弗拉德從裏到外一身黑,但弗拉德今天穿着一條藍色牛仔褲,一件看起來很柔軟的深藍色套頭衫,讓他有點不适應。這身衣服顯得弗拉德肩膀更寬,也襯托出他那雙湛藍無匹的眼睛——從他開門的那一瞬間,那雙眼睛裏就只有塞巴斯蒂安。他稍不留神就會沉溺在那雙眼睛裏,在那目光中。每個人都希望自己能成為某個人的宇宙中心,塞巴斯蒂安也不例外。弗拉德只用一個眼神就能給他這種感覺。他喜歡這樣——牢牢占據弗拉德所有的注意力。

“嗯,嗨。”塞巴斯蒂安說。他發現自己一直默默地望着弗拉德。

弗拉德終于不再盯着他的臉,而是上下打量了他一番。他撇了撇嘴說:“這身不錯。”

塞巴斯蒂安的臉發燙。他想起自己只穿了件松垮垮的黑T恤和一條圍裙,圍裙上寫着“最美的廚師”。

“這是茱莉亞去年聖誕節送給我的,”他為自己辯護着,脫下了圍裙。他馬上就後悔了。他身上現在只剩下一件T恤,完全遮不住他光裸的雙腿。他別扭極了,覺得自己簡直是一絲不挂。“我去穿條牛仔褲。”他尴尬地指了指卧室的方向。

弗拉德掃了眼他的腿,馬上調開了視線。“嗯,去呗。”

塞巴斯蒂安松了口氣,逃回卧室。他穿好牛仔褲,做了好幾下深呼吸讓自己冷靜下來。這時,他瞥見鏡子裏的自己頂着一頭鳥巢般的亂發。他懊惱地呻吟着,迅速團了個發髻。幾绺黑發松脫下來,垂在他頸邊,但他沒管。他得趕緊出去了,他要是繼續逗留在卧室裏,弗拉德肯定會想歪的,他會以為塞巴斯蒂安想光鮮亮麗地出現在他面前。可他當然沒這麽想。他們不過是普通炮友。

他回到客廳,發現弗拉德在東張西望,銳利地打量着房間內部。

“這兒跟盧克的公寓沒得比,”塞巴斯蒂安在兩腳之間移動着身體的重心。“我不是什麽有錢人。就像某人說過的,出賣色相對男人來說不是什麽好營生。”

“你幹得還行。”弗拉德一邊說,一邊到處看。

塞巴斯蒂安聳聳肩。“我該滿足了。我的酬勞比大部分男模要高,但我有些朋友手頭很緊,得打零工貼補生活。”他為了找點事做,從桌上拾起手機看了看。操,他以前跟炮友在一起可沒這麽尴尬。不知為什麽,這感覺不太對勁。他從來沒這麽慌張過。到目前為止,他和弗拉德之間的大部分性經歷都是因為吵架打架擦槍走火,眼下這種狀況他反而不知如何是好。他們是不是該直奔主題?他可以吻弗拉德嗎?這麽做會不會太詭異?

“有……”塞巴斯蒂安把表情調整到平和的狀态,放下手機。“我幫你泡杯茶好嗎?”

“好,謝謝。”

塞巴斯蒂安把弗拉德領到廚房,感覺弗拉德的目光沉甸甸地落在他身上。他努力壓抑自己的焦躁。或許他應該直接吻上去。他想吻他。

“請坐。”塞巴斯蒂安拿出水壺準備燒水。

弗拉德抱起赫敏,在桌邊坐下。“她又胖了,”他說着,用粗壯的手指撫摸着她的腹部。

塞巴斯蒂安終于沒忍住,開始嫉妒自己的貓。他想取代赫敏坐在弗拉德大腿上,把手伸進那件柔軟的套頭衫,先沿着弗拉德方正的下巴舔個來回,再把舌頭滑進他嘴裏。

“別說她胖,”他慢了一拍才回應。“她只是有一點點超重。”

弗拉德若有所悟地看着赫敏。“她的奶頭變大了,塞巴斯蒂安。”

“那又怎麽了?再說你幹嘛看她的奶頭?”

弗拉德在赫敏肚子上摸索着檢查了一番,笑了。“我剛才說錯了。她不胖。她懷小貓了。”

塞巴斯蒂安瞪大了眼睛。“什麽?不!她不可能懷孕!她還是只小貓咪呢!”好吧,可能不算小貓咪,但她真的還很年輕。他皺起眉頭。“她不是那種貓。她不喜歡小公貓。”

弗拉德一副忍笑的表情。“我真心不想說破這事兒,可這明擺着,她至少有一只相好的小公貓。她懷了有些日子了,最多再過幾個禮拜就該生了。”

塞巴斯蒂安重重地坐在椅子上。“幾個禮拜?”他虛弱地說。“我為什麽不知道?你怎麽知道的?”

弗拉德笑着——他咧着嘴,露出牙齒,一副被逗得不行的樣子,看得塞巴斯蒂安有點呼吸困難,讓他無法專注于眼前的大危機。

“我在農場長大,”弗拉德說。“我們那兒貓老多了,但是沒有獸醫,你得學着辨認這些。”

“可是……”塞巴斯蒂安看着赫敏。“你百分百肯定嗎?”

弗拉德點點頭。“你應該給她……”他頓住了,顯然在搜尋合适的英語單詞。

“絕育?”塞巴斯蒂安皺了皺鼻子。“我知道我可能應該那麽做,但我不忍心,她還只是只小貓咪。”他感到自己臉紅了。“別那麽看我。我覺得自己很蠢——的确挺蠢的。我以為她只是胖了。”

弗拉德笑了幾聲。“真的?我以為她只是有一點點超重。”

塞巴斯蒂安瞪了他一眼,但馬上也跟弗拉德一起笑了,笑他自己。

他發現弗拉德在望着他。他止住笑。“什麽?”

弗拉德說:“我喜歡你。”

塞巴斯蒂安覺得自己的喉嚨發緊,呼吸困難。“你喜歡我?”

“嗯,”弗拉德傻笑着說。“你有點滑稽,有點裝逼,但挺好的。”

噢。

塞巴斯蒂安對弗拉德微微一笑,覺得臉上燙得要着火,又惱自己不該反應這麽大。

“我猜你也沒那麽壞。”他咬着拇指說。

弗拉德的藍眼睛望着他的一舉一動。

弗拉德把赫敏放在地上,說:“過來。”

塞巴斯蒂安的心髒跳到了嗓子眼。終于。他走過去,膝頭有點發軟。

他跨坐在弗拉德大腿上。

弗拉德的手落在他的後腰。

他們凝視着彼此。

塞巴斯蒂安只能聽見他們跌宕的呼吸聲。

“那,我猜你還沒要夠我。”他喃喃地說。

“沒錯。”弗拉德吻了上來。

弗拉德就在那兒操了他,在餐桌上,又急又狠,帶給他地動山搖的快感。蛋糕完蛋了,但塞巴斯蒂安無暇顧及,他的腿環着弗拉德的背,他的嘴吮着弗拉德的舌頭,迎來了高潮。

接着,他們轉戰卧室,塞巴斯蒂安從背後操了弗拉德,弗拉德把臉埋在枕頭裏。

然後,他們貼着對方躺在一起,安靜而和諧,疲憊卻滿足。

塞巴斯蒂安不記得自己睡着了,但睜開眼睛的時候,只剩他獨自一人。

弗拉德走了。

* * *

從那以後就自然多了。

弗拉德每晚都來。多數晚上,他們不怎麽說話,讓身體交流代替語言——他們太渴求彼此,不耐煩把時間浪費在交談上。

但有時候他們會聊天。

有時候他們聊得挺開心,也很輕松。

“讓我捋捋這事兒,”一天晚上,在第一波高潮之後,他們并排躺在一起,弗拉德說。“你給你的貓起了個書裏的人名,叫赫敏·格蘭傑,你還要給她下的崽子起名叫蘿絲和雨果,跟書裏赫敏的孩子一樣。”

“那又怎麽了?”塞巴斯蒂安說着,把臉湊近弗拉德的腋窩,吸了口氣。這本來挺惡心的,但不知為什麽他不覺得。他喜歡弗拉德腋下的氣味,非常喜歡。“我自己覺得這主意挺高明。”

“哦,沒啥,”弗拉德不動聲色地說。“就是她可能會下兩只小公貓。管小公貓叫蘿絲有點別扭吧,嗯?”

塞巴斯蒂安撅起嘴,不屑地說:“我對性別可沒什麽刻板印象,男孩兒叫蘿絲又怎麽了?”

弗拉德着惱地看了他一眼。“你這家夥真他媽不着調。”他把手指插入塞巴斯蒂安發間,擡起頭去吻他。“真夠矯情的。不許頂嘴。”

塞巴斯蒂安貼着他的嘴唇笑了。“你是不是該用什麽把我的嘴堵上?”

“搞不好我真這麽幹。”弗拉德答道。然後他就那麽幹了。

但有時候他們的對話會變得難聽,或者說,氣氛會變得陰沉而緊張。

塞巴斯蒂安的情緒很容易受身邊的人影響。弗拉德在激情退卻後會流露出羞恥與自我厭惡,每當這時,塞巴斯蒂安便會用盡所有的自制力讓自己不置一詞。顯然弗拉德還沒擺脫那些恐同的觀點——塞巴斯蒂安也沒指望他能做到,即使他做得到,克服那些根深蒂固的舊觀念也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有些人終其一生也無法戰勝那些被灌輸的想法。

塞巴斯蒂安只得不斷地提醒自己,這與他無關。他們說好的,他們的關系完全是來去自由的,他用不着管弗拉德那些亂七八糟的事。在這種情況下,在情感上保持疏離才是正确的做法。弗拉德親口警告過他,他給不了任何承諾,等他操膩了,對塞巴斯蒂安再無半分留戀的時候,他就會結束這一切。塞巴斯蒂安感激弗拉德的誠實,真的。他已經毀過一次了;他不需要再讓一個恐同男走進他心裏,四處踐踏,把他蹂躏得支離破碎。他不能對弗拉德太過投入。這只是性——相當激烈,讓人上瘾,但也僅此而已。

所以,當弗拉德在事後變得沉默而緊張的時候,塞巴斯蒂安咬着舌頭一言不發;所以,當弗拉德繃着臉,藍眼睛裏不露半點情感,格外用力地操他的時候,塞巴斯蒂安默默容忍;所以,當弗拉德以為他睡着了才用手指撫摸他的臉和胸膛的時候,塞巴斯蒂安繼續裝睡;所以,當弗拉德憤怒而沮喪地用俄語小聲說着什麽的時候,塞巴斯蒂安緘口不語。

有些話,更适合埋在心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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