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改嫁
靳半薇快步背着包,拿着傘下了車,到處都是高樓,靳半薇按着自己的方位朝北方看去,一棟高樓挨着一棟高樓,她根本無法分辨哪個是蔣初初所說的第一棟高樓。
或許她該從崇鄉路入口開始數,可公交站臺位于崇鄉路正中間,靳半薇一時也不知該往哪邊走,她并不知道蔣初初所說的崇鄉路往北第一棟是從哪裏開始數的。
她踏着迷茫的腳步,漫無目的地走了兩步。
“姑娘姑娘!”忽然身後傳來一聲高喊聲,一雙手忽的抓住了她的手臂,靳半薇吓了一跳,猛地轉過頭去,看到的是個有些微胖的婦人。
那婦人看着年紀不小,身體還有幾分笨重,但健步如飛,還十分自來熟。
不過她一把抓住了靳半薇的胳膊,不僅吓了靳半薇一跳,也吓了她自己一跳。
靳半薇身體還沒完全融合,她體溫是低于常人的,掌心摸到的溫度太低了,哪怕隔着衣物都能感受到的冰涼,那阿姨驚恐地睜大了眼睛:“姑娘,阿姨帶你去醫院看看吧。”
靳半薇并不認識眼前的阿姨。
她連忙撥開阿姨的手:“阿姨,我沒生病。”
阿姨皺皺眉,語氣認真地問道:“那你剛剛怎麽自言自語了一路呢?姑娘啊,你年紀輕輕的有病要治,千萬別放棄治療,你這體溫都低得吓人。”
靳半薇在腦海中搜刮着記憶,還真把阿姨想起來了。
剛剛那輛公交車,這阿姨就坐在第三排左側靠窗的位置,這阿姨是中途上車的,上車後也沒有什麽響動,若不是靳半薇觀察力不錯,還真注意不到她。
阿姨聽不到任橋的聲音,也就将靳半薇和任橋的對話當做了靳半薇的自言自語,這才以為她病了。
看起來,這阿姨是出自好心。
可靳半薇雖然不懼陽光,看着也和常人無異,系統都說她落在女主眼裏會是只僵屍,這要是真去了醫院,不知會檢查出什麽呢。
更何況她這就不是病。
她可不敢去醫院,自然是連聲拒絕:“阿姨,我真沒事,我還得找人呢。”
阿姨當真是個熱心腸的,聽着靳半薇要找人,這就要幫着靳半薇一塊找:“姑娘你要找誰?跟阿姨說,在這崇鄉路就沒有阿姨不認識的人。”
靳半薇剛好迷失了方向,還不懂那些找路的法門 ,看着眼前的熱心阿姨,靳半薇抱着姑且一試的心态問道:“我要找蔣荔玉,阿姨您認識嗎?”
聽到蔣荔玉的名字,阿姨臉色大變,她顯然是認識蔣荔玉的。
她将靳半薇上下打量一番,當即湊近靳半薇壓低了聲音:“姑娘,你是來找蔣荔玉租房子的?找她租,不如找阿姨啊,阿姨手裏房子也多。”
聽起來,蔣荔玉是個手底下有許多房子的房東,而這阿姨跟蔣荔玉是同行。
靳半薇确有租房的想法,那只魇肯定會回到那裏找原主的,她并不想撞上那只魇,可她想逃得更遠點,最好是換個城市。
她沒有在這裏租房的打算,錢包也不太允許,她連忙否認:“阿姨,我不是來租房子的,我是真找蔣荔玉有事。”
阿姨瞳孔猛地收縮,打量靳半薇的眼神也變得有些奇怪:“姑娘,你不會是蔣荔玉那兒子的女朋友吧?我們群裏前兩天還在說她兒子這幾天要領着兒媳婦上門呢,蔣念那小子沒有告訴你他家在哪?這還真像是他能幹出來的事。姑娘,你聽阿姨一句勸,你長這麽好看,別想着給蔣荔玉做兒媳婦了。”
“你還不知道吧,蔣荔玉她有病!”
她話音剛落,靳半薇手中的黑傘在她掌心劇烈顫動起來,靳半薇幾乎握不住黑傘,想必是傘中的蔣初初聽到了。
靳半薇用力握緊黑傘:“阿姨,這種話不能胡說的。”
“阿姨可不騙你,蔣荔玉就是有病。”阿姨的嘴沒有停歇,她咕哝着:“心病!病很多年了,平時看着還挺正常的,瘋起來連她自己都砍。”
雖然說的話不好聽,可這阿姨說話竟是莫名真誠,不像假的。
阿姨還是給靳半薇指了路,但喪失了親自帶靳半薇找人的熱情,她顯然是有些怵蔣荔玉的。
蔣荔玉是這塊有名的房東,崇鄉路的小區她幾乎都有房子,而她現在住的地方在崇鄉路寧裕小區一棟一單元101,不算太好的位置,但是好找,進小區朝北走第一棟就是。
門上還貼了只剪紙小兔子,還有剪出來的蔣字,看着一點也不和諧。
樓道的采光沒有太好,靳半薇剛想摁門鈴,一雙小手就從黑傘中伸了出來緊緊握住靳半薇的手,一同浮出來的還有蔣初初半顆腦袋。
靳半薇不明白在找到蔣家以前,蔣初初是那麽期待要見到媽媽,現在好容易要見到了,蔣初初看起來卻沒有那麽高興了。
“初初怎麽了?”
蔣初初用無措的眼神望着靳半薇,可憐兮兮地問她:“靳姐姐,媽媽有了新的孩子,她會不會已經把初初忘了?”
蔣初初聽到了剛剛那個阿姨說的話,知道了蔣荔玉有了個新的孩子,那種期待見面的心情一時間變得有些忐忑。
靳半薇給不了蔣初初回答,她知道她應該寬慰蔣初初的,可她對母女情從不抱什麽期待,再憧憬,也總缺乏信任,她偶爾甚至會偏激地覺得這世上沒有愛女兒的母親。
雖然只是偶爾,但心中确實是藏了些負面的情緒,她沒辦法寬慰蔣初初。
樓道裏寂靜無人,任橋從黑傘中飄了起來,她寬慰着蔣初初:“初初沒有見到媽媽呢,又怎麽知道媽媽忘了初初呢。”
她也沒有給蔣初初答案,只是讓蔣初初不要提前失望。
靳半薇由衷覺得任橋比她會哄小孩得多。
任橋要是活在當下應該很合适去當個老師的,靳半薇又開始新的想象。
在任橋的勸說下,蔣初初又有了期待,目不轉睛地盯着門,悄悄将腦海縮了回去:“靳姐姐,你敲門吧。”
她怕吓到人,提前藏進了黑傘裏,倒是個貼心的小姑娘。
靳半薇剛想讓任橋回到黑傘裏了再摁門鈴,門忽然從裏面被打開了,走出來個面貌清秀的少年。
任橋如今擁有實體,平常人都可以看到任橋,少年自然也不會是例外。
少年生的很乖巧,張口卻滿是戲谑:“搞什麽?穿着嫁衣上門,上趕着來嫁我的?我現在魅力很不錯嘛,都有姑娘找上門了。”
任橋一身嫁衣是很眨眼,但也不該成為少年調侃的根源。
靳半薇聽着男孩輕佻的語言,看着他審視任橋的眼神,朝前走了一步,将任橋擋在了身後。
少年也看到了她,不錯的容姿讓男孩多看了兩眼:“客氣了,一個就夠了,兩個有點多。”
靳半薇一時無言,任橋倒是指了指靳半薇:“我是小靳的妻子。”
任橋居然當着別人的面說是她的妻子,靳半薇喉嚨一緊,心髒顫動的頻率開始增高,只是少年是個會破壞氣氛的,她再次将兩人打量一遍,忽然說:“那這更是太客氣了,還帶着妻子一塊來改嫁,我福分不錯嘛。”
“……你臉皮真厚。”靳半薇雖是聽出來了少年僅僅是調侃,可她還是低估了少年的臉皮。
改嫁,改嫁什麽!任橋連她都還沒嫁呢!
少年還要說話,屋裏忽然響起來一個女人的聲音。
“小初,你在跟誰講話?”
聽到小初兩字,少年不悅地皺皺眉:“媽,我不叫小初,我是小念,小初是女孩,我是男孩。”
屋裏的聲音越來越近,聽着有些遲鈍和年邁:“哦,是小念啊,怎麽又說胡話了,我家小念也是個女孩。”
少年有些洩氣地垂下了視線:“她兩不認識,應該是來找你租房子的。”
他應該就是阿姨口中的蔣念。
靳半薇這才發現眼前的蔣念看着很是嬌小,但在那個給靳半薇指路的阿姨口中,蔣念應當是可以談婚論嫁的年紀了,可蔣念活脫脫像個嬌小清秀,仔細看着的确不像是個男孩。
蔣念的聲線也并不粗狂,但也并不柔軟,說是男孩也行,女孩也有可能。
拖鞋踩過地板的聲音越來越近,蔣念轉過頭去将過于秀氣的耳朵露給了靳半薇,她輕咬着唇瓣望着靠近的人,聲音一瞬間變柔了許多:“媽,小念就是男孩。”
越聽越不像男孩了。
靳半薇已經可以确定蔣念就是女孩了,雖然她還沒想明白,蔣念為什麽非要說自己是男孩,就連那個阿姨也說她是男孩。
“咳咳咳……好好好,我們小念是個男孩。”
随着咳嗽聲,蔣荔玉終于是露了面。
她看着得有六七十歲了,頭發花白,臉上滿布皺紋,單薄枯瘦的身體像是能被風吹倒。可按着蔣初初的說法,她死的時候,蔣荔玉才二十六歲,過去了三十年,她也才五十六歲。
眼前的女人年紀對不上。
靳半薇低頭朝着黑傘看去,想要等個蔣初初的答案,可蔣初初遲遲沒有吭聲,就在靳半薇懷疑這不是她們要找的蔣荔玉,準備轉身離開的時候,黑傘中突然傳來了蔣初初細弱的聲音:“媽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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