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 噩夢
空寰望着朝熙的眼神, 見她神色鄭重,不似作假。
震驚之下,空寰喚了一聲:“陛下,您不必如此……”
他不愛哭的, 可是自打來了神域, 他總是被朝熙感動地落淚。
朝熙拿過手帕, 一邊幫他擦淚一邊笑道:“傻子, 你總哭什麽?你或許還不知道朕的父君醫術有多高明吧?這種小病症, 對他而言,不在話下。”
“再者連斐醫官都說了, 你只是傳嗣困難, 又不是斷了生育念想。不必害怕, 若上天憐惜我們, 自然會賜給我們一個孩子。若是實在沒有,那便也罷了。朕還有表姐,表姐不是也有孕了嗎?大不了,朕還有兩個侄女, 若實在生不出來, 便去仁國,把她們接回來養着便是。”
她說完, 空寰就哭得更兇了。
朝熙連忙哄着, 又牽起他的手, 吻着他的指節,她溫柔地笑着:“好啦, 不許哭了, 大晚上哭得太傷心, 明日起來眼睛好腫了。朕可不想讓人覺得, 朕欺負了你。”
空寰這才擦了擦眼淚,緊緊抱着她,再也不肯撒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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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此刻,魔月國後宮,宋啓已經專寵了一個月。
大約是得了專寵,如今這宋啓在魔月後宮是橫行霸道,好不暢快。
雖說他只是宋君,沒有貴君之位,不過眼下的宋啓已經不把後宮其他三位貴君放在眼裏,見了面,哪怕是行禮,他也是懶懶散散的。
那日,空哲空貴君和晉貴君在禦花園下棋,宋啓遠遠見了,也沒有過去請安。
空哲的人碰到他,倒是出言責怪了一句:“宋君好沒規矩,您是君位,我們家主子是貴君之位,見到主子,您都不會行禮的嗎?”
宋啓這才懶洋洋地行了個禮,那模樣,大有不把空哲放在眼裏的意思。
空哲向來是個不能讓人的,他冷哼一聲:“一個神域來的野人,嫁妝可憐得連我們空府的奴才都不如,憑你,也配在本君面前撒野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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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啓笑了笑道:“是啊,聽聞空家乃是第一世家大族,空貴君入宮的嫁妝,也很是豐厚呢。可那又如何呢?本君縱然是一無所有,也有陛下寵着。不像空貴君您,怕是都一個月都沒見到陛下了吧?”
說完,宋啓捂嘴,更是猖狂地大笑出聲。
宋啓還故意在空哲面前炫耀道:“聽聞陛下私下裏,還是喊您為空貴君呢。但是陛下私底下對臣君的稱呼就比較親昵了。陛下喊臣君啓兒,您瞧瞧,這臣君在陛下心中,是否與您不同啊?”
空哲原本氣得發抖,可直到聽到這話,倒是反應了過來。
随即,空哲大笑出聲,險些樂彎了腰。
這些世家出來的貴君和主君們,一個個都是守規矩的。
像今日這般毫無形象的大笑,倒是少見。
宋啓這話一出,不僅空貴君笑了,連他身邊的宮人,都忍不住笑出聲來。
“啓兒?起兒?哈哈哈哈……本君今日才算是明白,宋君你為何能得寵了。如你這般,還真是蠢得可憐。”
宋啓果真被空哲吓到了,他忙問:“你笑什麽?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空哲身旁的宮人正要開口,空哲卻攔住他道:“別說,就讓他為此沾沾自喜。這可真是本君進宮以來,聽到的最好笑的笑話。走吧,咱們去晉貴君宮裏坐坐,如此人間樂事,不與人分享怎麽行?”
空哲轉身沒影的時候,宋啓還能站在原地,聽到那令人渾身發麻的笑聲。
宋啓轉過頭問塔子:“他是瘋了嗎?他在笑什麽?”
塔子低着頭,看不清他眼底的情緒,他道:“主子不必理會這群人,咱們趕緊回宮吧。陛下這幾日,特別愛吃您做的點心,若是回去晚了,陛下可就要吃不上了。”
宋啓本想用陛下對他私底下的愛稱,打壓一下這空哲。可誰成想,空哲竟然是個這個反應。
宋啓覺得好沒勁,他雖察覺到不對勁,可也沒有多想。如今侍奉陛下最要緊,他趕緊拉着塔子回了宮。
而在這之後,不到半天時間,魔月後宮所有的郎君,都聽到了這個笑話。
這可不單單是空哲笑得猖狂,那晉涵甚至都笑出了眼淚。
晉貴君一邊拿着手帕擦眼睛,一邊道:“這可真的是沒想到啊,本以為那宋啓有什麽能耐,不就是會做個點心嘛。枉本君因此,還給母親去信,去民間搜羅了好多會做面點的廚子。敢情鬧到最後,不是因為點心好吃,而是因為占了莫起的便宜啊。”
空哲收斂了笑意,忽而道:“可說起來,這宋啓的樣貌,和莫起并不搭邊啊。”
空哲雖然年紀小,可也隐約記得莫起的樣貌。
晉涵也仔細回憶了一下,他甚至讓人去尋到了莫起生前的畫像,拿出來好生比對一番,晉涵看了好一會兒,才道:“你看這裏,莫起眼下也有一顆淚痣,沒記錯的話,宋啓也有。”
空哲輕嗤了一聲:“難為陛下如此情深,為了一顆淚痣,就跑到陣前搶了一個蠢貨回來,還為了他,割讓了兩座城池。從前本君實在是不能理解的事,如今倒是終于想通了。本君當初就納悶了,就憑宋啓那副尊容,值得陛下如此嗎?要說來,本君的表哥的樣貌才是天上仙君,宋啓姿容不過平平。”
晉涵哼笑一聲,道:“空寰樣貌是好,可是空貴君你也不差啊。然而當初,先皇明明早就定下了婚期,那空寰樣貌再好,咱們的陛下也沒有多看一眼。說句不好聽的,月影行宮那些郎君,長得也不過爾爾。陛下為何寵幸他們?一來,他們不是六大世家的人,陛下寵愛他們可以毫無顧忌,二來,聽聞他們多多少少,都與莫起有些相像。”
空哲端起茶盞,忽而笑了:“是了,當年六大世家圍剿莫起,陛下恨我們還來不及,怎麽會真心寵愛我們?剛入宮的那七日,很有可能就是本君此生唯有的恩寵了。”
見他所言如此消極,晉涵更是嘆了一聲:“你這算什麽,本君已經有一年多沒有承寵了。這深宮,便是禁锢我們的囚籠。無寵也好,沒什麽稀罕,總好過宋啓那個傻子,沒有家世依傍,還把虛僞的寵愛當成了一樁幸事。以陛下的薄涼,若有了更像莫起之人,宋啓哪還能如現在這般猖狂?”
空哲是個睚眦必報之人,他想起宋啓對自己的無禮,便冷哼一聲,道:“本君可咽不下去這口氣,晉兄,你這副畫留給本君吧,天下之大,樣貌像莫起的,還不多嗎?淚痣這種東西,點一個便罷了。有什麽難的?宋啓可是蹦跶得太歡了,等他失了寵,本君非得捏死他不可。叫他敢在本君面前放肆!”
晉涵微一揚眉,随即将手中的那副畫推給了空哲。
空哲樂意對付宋啓,晉涵可真是求之不得。
晉涵笑了笑道:“一幅畫而已,空弟若是喜歡,便拿去。”
空哲點了點頭,道:“多謝。”
很快,空哲便給母親寫了信,讓她遍尋與莫起相像之人。
空哲如今身為貴君,在空家的地位自然不同。
連身為家主的空岳,也要把空哲的需求當回事。
空哲是四房長子,當四房将空哲的信和莫起的畫像遞給空岳之時,空岳只掃了一眼,便道:“這莫起的長相,我不用看,化成灰也能記得。當時莫起是六大世家的眼中釘,哪怕先皇還在時,也要防着他。月影行宮那些,不也是照着莫起的模樣找的嗎?”
四房忙道:“是,可空貴君的意思是,找一個與莫起相像的郎君進宮侍奉。妹妹記得長姐說過,空哲入宮之後,無論有任何要求,空家都會盡力相助。如今這話,也不知還作不作數?”
空岳擡眸看了她一眼,忽而笑了:“自然作數,從小到大,只要是我答應妹妹們的,便沒有不作數的。此事,我會親自着人去辦。空哲此舉,不過是為了對付宋啓。宋啓一個無依無傍的,倒也不難。不過你作為母親,你應該提點空哲,在宮裏,什麽事該做,什麽事不該做,他得心中有數。他身後有整個空家,犯點小錯,嚣張一些,都不要緊,只是切記,大錯可不能犯。”
四房忙笑道:“長姐放心,空哲也是您看着長大的,他雖然任性了些,可也是個聽話的。”
空岳應了她的請求,便擺擺手讓她退下了。
而宋啓和空家發生的這些事,尚在空家的太上皇和太上王君,亦是了如指掌。
他們深藏在魔月空家已經有一段時日了,除了密道遲遲未能破之外,對空家這上上下下裏裏外外,已經算是了解個透徹。
晚上,用完膳之後,朝沅癱在牧子期懷裏道:“所以說,這月憶的心上人名叫莫起,只是這莫起被六大世家聯合害死。死人才是最讓人懷念的,莫起剛好死在了月憶最愛他的時候。這世間的求而不得,才是最讓人心痛和難以忘懷的。”
牧子期輕哼了一聲,道:“倒是這宋啓,如今聽來倒是個笑話。咱們兩個當年還真是不長眼,怎麽給朝熙選了這麽個蠢貨?”
朝沅也長嘆一聲,道:“你也別全把錯攬在自己身上,那宋啓小時候還是可以的,誰知道長大了,樣貌不出挑,腦子也不好。如此看來,這空寰嫁去了神域,對于空岳來說,也不算是壞事啊。月憶心中只有莫起,空寰嫁入魔月皇宮,也得不到什麽幸福。但咱們朝熙不一樣啊,我的女兒,我了解,那般專情,待他也極好。就這空府上下,連奴才一直嚷嚷着,說神域女帝待他們大公子好,如今更是專寵于他。”
牧子期冷着臉道:“越是如此,我便越覺得不對勁。那空寰是小諸葛,他會不會早就算到了今日?那莫起的畫像,我今日偷偷看了一眼,和宋啓不能說一點不像吧,只能說是毫無幹系。為了一顆痣,陣前搶人,你覺得可能嗎?”
朝沅擡眸問:“你怎麽想呢?”
牧子期道:“很有可能,是空寰和月憶提前算計好了什麽,空寰嫁去神域做奸細,而這宋啓,被拉來魔月。千裏閣是空家早就準備好的,也許從很早之前,空寰便已經算計好了一切。他從來就沒有想過要嫁給月憶,他一開始的目标,便是咱們的朝熙。”
牧子期越想越有可能,便道:“這事不能再拖下去了,我需得盡快潛入空家密道,我相信,那裏面一定有咱們想要的東西。”
經過半個多月的摸查和探索,牧子期找到了空家密道入口和機關。
那一日,他和朝沅分頭行動。
他對一切機關都了如指掌,哪怕沒有密鑰,他也能潛入密道之中。
就在空家密道裏,牧子期找到了陰虛七十二邪功的秘籍,以及空家這些年密布在各地的生意網。
牧子期随手翻了一下那陰虛七十二邪功的秘籍,便已然心驚不已。
未免被人發覺,他拿到了想要的東西,便準備離開。
只是,剛一走到洞口,空岳便帶着朝沅,在密道口等着他了。
見到空岳,牧子期心裏一突。
而空岳見到他,亦是微微一笑,道:“早就聽聞神域的太上王君牧氏,是一位天下難尋的全才。今日一見,果然不同凡響啊。我們空家的密道有上百道機關,除了歷任家主和親近人之外,連空家本族人擅闖,都得屍骨無存。可是牧大俠竟能毫發無損的從密道內拿出東西來,可見傳言不虛。”
牧子期下意識看了朝沅一眼,朝沅只是輕嘆了一聲,一臉被抓到的窘迫。
空岳見狀,更是笑了笑道:“太上王君和太上皇不必如此擔憂,其實你們若是想要知道什麽,想要拿什麽,派人來知會一聲便是,我都會雙手奉上。如今空寰已經嫁去了神域,雖說我們空家高攀了這門親,二位也未必将我看成親家。但是在空某眼中,你們就是自己人。莫說是陰虛七十二邪功,這密道中其他的功法秘籍,我也都可獻予兩位。”
牧子期這才坦然開口:“我并非是想要搶奪你們空家秘籍,此番,我與妻主造訪空家,只是為了想要看看,我們未來女婿的母家,也想要好好考察一下,女婿的人品。畢竟,朝熙已有意,娶他為王君。”
這事,空岳倒是不知道。
她微微詫異了半響,随即幹笑一聲:“空寰能得神域陛下如此相待,空某心中,感恩不已。兩位是貴客,在下已經備好了家宴,就我們三人,若有疑問,太上王君親自來問我便是。空某保證,必知無不言。”
事已至此,朝沅和牧子期自然不能再僞裝,他點了點頭,牽起朝沅的手,便跟着空岳回了她的院子。
這倒是這兩位,游蕩江湖以來,第一次吃的大虧。
這空岳如此聰敏,倒是出乎牧子期的意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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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此刻,神域那方亦是深夜。
空寰晚上做了個夢,他夢到他和朝熙大婚當日,太上王君出來反對,他還夢到,太上王君将他關了起來,讓他再也不能見朝熙。
空寰從噩夢中驚醒,等他抓緊了身畔朝熙的手,這才微微回神。
朝熙睜開眼之後,便伸出手抱住了他:“這是怎麽了?剛睡着就做噩夢了?”
空寰小聲問:“陛下,若是太上王君和太上皇不喜歡臣君,您會不會聽他們的話,将臣君關起來?”
“不會,母皇和父君又不是不講理的人。再說,娶你的人是朕,又不是他們。不要胡思亂想了,好好睡覺。”
空寰吸了吸鼻子,眼角的淚痕還未消,他低聲道:“可是陛下,若是太上王君也治不好臣君,他們會允許一個不能傳嗣的郎君做您的王君嗎?何況,臣君還練過邪功,又是魔月人。”
朝熙見他一直嘟囔個不停,便将人摟住,吻上了他的唇……
“不要害怕,朕只要你,你要相信朕,恩?”
空寰委屈巴巴地“恩”了一聲。
朝熙慢慢吻過他的淚,他的脖頸……
氣息交融之時,朝熙忽而問道:“是不是因為朕今夜沒寵幸你,才叫你胡思亂想啊。朕白日裏累了,便想早點休息。不過見你如此,朕特恩準你犯上。每每你沒有安全感時,朕這麽安慰你,便能包治百病。”
朝熙扯開他的玉帶,空寰卻破涕為笑:“陛下今日怎麽也這般不正經了?”
“難道你不想?”朝熙盯着他問。
空寰擦了擦淚,然後重重地點了點頭,他俯身而上,道:“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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