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魂夢

Chapter Summary

臉慢笑盈盈，相看無限情。

Chapter Notes

以泰爾佩瑞恩和阿納瑞安致敬葉卡捷琳娜二世與波将金這對18世紀最相愛相成的知己戰友。

阿納瑞安之所以叫阿納瑞安，是因為他的父親曾在當今努曼諾爾國王麾下做一名副官，蒙國王賞識，獲贈過財富爵位，他的父親為此感激不盡，給自己的頭生子取了國王的名字。然而國王的恩典到此為止，不久後副官在和中土部落的沖突中身亡，他的遺孀無力應付王城巨大的開銷，匆匆将房子賤賣後搬到了鄉下。幼子稍微長大一些，他的母親憑借亡夫那少得可憐的臉面，求東求西，終于讓他能到近衛軍中當個差事。

“你應該為你的父親驕傲，不能讓他的靈魂為你羞恥，因為他身上也有塔爾-明雅圖爾的血脈。”

母親總是這麽說，但阿納瑞安不以為意，這國家裏有塔爾-明雅圖爾血脈的人數不勝數，他更感謝自己繼承了母親的長相，淡金色的頭發和天藍色的眼睛讓他能輕易贏得同齡人的好感。可惜蹉跎了數年後，他仍然只能在近衛軍做一個小隊長，連上戰場的機會都沒有多少，更多時候，他被派去帶着一群老弱傷病做些雜活。

這天他接到上級的命令，說有一艘破敗無人的遠洋船不知怎麽被海浪卷到了港口淺灘來，妨礙了別的船只，讓他帶人去海邊把那艘船拖上岸，檢查後再由海洋事務管理局決定怎麽處理。這個海洋管理局現在直屬國王，前身是塔爾-阿勒達瑞安的探險者工會，現在港口進出的所有船只都要經過他們的查驗，顯然，現在管理局裏負責管理的人比海上的水手都多。

阿納瑞安在營地裏召集了士兵，集合後對他們交代任務。士兵們怨氣也不小，尤其是阿納瑞安的朋友維蘭迪爾——他肩膀上的傷口剛結痂，再到水裏泡一會兒，又要壞了，因此他們都是有一搭沒一搭地聽着，阿納瑞安說完話，連問了幾遍“清楚了嗎”，也沒人回他。正是尴尬的時候，忽然有一群少女嘻嘻哈哈笑着從這群苦力的後面走過，士兵們立刻提起精神，年紀輕的偷偷瞄着女人，年紀大的嘲笑年紀輕的。

軍營裏很少會出現正經女人，但誰也不敢上去調笑這一批女子。從去年開始，每逢節日，王孫泰爾佩瑞恩得到父親蘇瑞安王子的首肯，可以帶着她的侍女們來為傷病士兵做護士。她們又年輕又活潑，在戰地醫院說說笑笑也能讓士兵們覺得快活，何況泰爾佩瑞恩确實肯下力氣，據說，她甚至敢在醫生做手術時在旁邊端着血盆。

此刻那領頭的少女看到這面似乎有集結的動靜，甩開女伴、提着裙角一溜煙跑過來。她身量高，顯得臉上瘦了些，顴骨有些明顯，一雙黑色的眼睛雖然大，卻離彼此過近，顯出一副機靈的怪相。她到了近處站定，看出是阿納瑞安在管事，做出一副又高傲又天真的姿态，問他們這是要做什麽。阿納瑞安認得這是王孫，便實話回答，不料王孫一口要求跟随士兵們同去下水去撈船，還招手讓其中一個年長些的侍女過來：“你跟我一起去看看，肯定好玩。”

阿納瑞安心中實在想拒絕，如果王孫嗆了一口水，哭唧唧回去說給王子聽，自己可能連鄉下那件老房子都再也住不成，可是王孫堅持要去，如果被他拒絕，哭唧唧回去說給王子聽，自己一樣要倒黴。最終他只好同意，一邊期盼自己運氣足夠好，一邊竭力恭敬地請王孫把長到腳踝的裙子稍微卷一卷：“它們可能會在水裏絆倒您。”

他根本沒心情注意那艘船是不是按照他事先制定的計劃被拖上來，而是一直在盯着王孫和那個被王孫拽過來的侍女。他就站在她們兩個身後，海水剛剛到他大腿，但漫過了王孫的腰。有幾次她被水流沖得摔倒，好歹她始終抓住拖船的纜繩，阿納瑞安能一把将她撈起來扶好。上岸後他解散了其他士兵，看着他們三三兩兩散去找酒喝，回頭發現那兩個女人正赤着腳站在海邊沙礫上，王孫不斷揭起裙子一角給侍女看，然後看看自己的手，又讓侍女看自己的裙子。

阿納瑞安心頭一緊，走過去察看，果然王孫右側膝蓋上鮮血淋漓，一片可怖，右手食指上也滲出血來。他說了聲“恕罪”，單膝跪在沙上檢查王孫腿上的傷口。幸好傷口不深，肯定是她摔倒的時候被水下石頭擦傷了皮膚，但泡在水裏這麽久，傷口一直流血，顯得異常吓人。

“其實一點都不疼，我也是上岸後才發現有血的。”泰爾佩瑞恩說：“我原本以為人泡在鹽水裏，一點小口子都會讓人特別難受。可我的手心磨得厲害，倒是真疼。”她翻過手掌讓阿納瑞安站起身看手心上兩個紅印，都是她拼命拽纜繩時留下的痕跡。

“您還是讓侍女們用溫水幫您沖一下傷口，如果進了髒東西，或許會留疤。”阿納瑞安說。

泰爾佩瑞恩随口道了謝，就跟侍女匆匆離開了。之後兩三天，阿納瑞安一時擔心王子因為女兒受傷而發怒，下令讓自己滾出近衛軍；一時又期盼萬一王子發現女兒受傷，那個野性子的公主能替自己辯解幾句，自己反而能時來運轉；一時又想起王孫根本連自己的名字都沒問，怎麽可能替自己說話。不過一星期過去，兩星期過去，什麽都沒有發生，阿納瑞安漸漸便将這件事忘了。

他的運氣依然不好，幾十年來在軍隊裏浮浮沉沉，努曼諾爾的國王都換了，他才勉強晉升，能有資格在檢閱場上，跟着無數一樣的近衛軍中下層軍官，在國王車駕經過時扯着嗓子喊一聲“萬歲”。今年這次檢閱為的是紀念塔爾-蘇瑞安加冕十周年，沒有人認為在退位國王葬禮剛剛結束後舉辦這種慶祝有什麽問題，相反，或許正因為剛剛死了一個國王，人們尤其渴望将慶賀現任國王的典禮辦得更隆重、更盛大。

對于塔爾-蘇瑞安而言，父親的死還意味着另一個好消息：從前塔爾-阿納瑞安嫌惡蘇瑞安的一對兒女出身不明，即使按例賜予王孫頭銜，讓幼孫在近衛軍任職，也從不讓他們參加公開的檢閱。如今一切都是塔爾-蘇瑞安說了算，王女和王子要先乘車到檢閱場，之後換乘高頭駿馬，在軍樂隊奏響 《國王與王後，我們齊聲贊頌》（哪怕沒有王後，這首曲子也叫這個名字）時，并辔疾馳到場中央國王面前，接受國王的鑽石徽章。

很快王室馬車到來，停在校閱場邊上，和邊緣人阿納瑞安僅僅隔了數米遠。王子伊西莫先跳下馬車，然後扶着姐姐泰爾佩瑞恩下來。他們都已經是成年人，今天穿着同樣顏色的銀鼠色緞子衣服，姐弟倆都是黑頭發，不同的是伊西莫留着時下年輕男人們偏愛的短發樣式，而泰爾佩瑞恩的頭發全部烏臻臻壓在銀色的頭紗下。

“你的劍穗呢？”在上馬時泰爾佩瑞恩忽然問：“又拿去解了祖母綠給女演員了？”她似乎在責怪弟弟，把自己佩劍上的一樣的劍穗接下遞給伊西莫，催促他系上：“要是塔爾-蘇瑞安看到，肯定要說你沒正經樣子。”

“我自己送人，我自己挨罵。”伊西莫說。

阿納瑞安聽不清他們說了什麽，但看得出他們似乎少了個劍穗，多年來的抑郁不得志讓他決定冒險賭一把，他立刻解下自己的黃玉劍穗，大膽走上前去，低頭對泰爾佩瑞恩說：“恕我冒昧，請問這是不是殿下失落在地上的？”

那兩位金枝玉葉聞聲回頭，互相看看彼此，泰爾佩瑞恩一把将自己的劍穗塞到伊西莫手裏，再從阿納瑞安手上接過那枚“失物”：“是的。”她打量着眼前人的形貌、意味深長地說道：“如果不是閣下發現，我自己都忘了。”

伊西莫冷笑一聲，翻身上馬，将泰爾佩瑞恩的劍穗系上。那面泰爾佩瑞恩讓阿納瑞安擡起頭說話，問他的名字。阿納瑞安直起身報出自己的名字，正想說自己的父親是誰，卻看到泰爾佩瑞恩對她微笑。

“和國王同名的人，注定會有偉大功業。”她說着對阿納瑞安伸出戴着手套的手：“我記得您，當初您在港口保護了我。”

她看上去和當初完全不一樣了，那時她瘦削、古怪、聒噪，偶爾才露出點少女的可愛，如今她豐滿、美麗、沉着，但在莊重儀表下有一股藏不住的勃勃生氣。

“姐姐，我們要遲到了。”伊西莫在馬上轉過身，用一模一樣的語氣催促。阿納瑞安趕快低頭吻了泰爾佩瑞恩的手，向後退去歸隊，泰爾佩瑞恩則躍上馬背，随手将劍穗系好。

她的身軀那麽豐盈，動作卻那麽輕靈。

姐弟倆揚鞭而去，離得遠了，阿納瑞安沒聽到伊西莫那句冷嘲熱諷的話：“全努曼諾爾就差他這一條黃玉穗子。”

之後他仿佛終于有了些運氣，他未能進入守護國王安全的親衛隊，也不在拱衛王城的戍衛隊中，不過他在近衛軍的晉升迅速且引人注目——兩年間他就成了近衛軍的七個統領之一，這支近衛軍是塔爾-蘇瑞安特地留待戰場上決勝時所用，得到的裝備、津貼都不亞于親衛隊。在這期間，他的母親常常勸他盡快和好友維蘭迪爾的妹妹成婚，促成一對門當戶對的姻緣，但是他總推脫事務繁忙，不願意在好不容易得來的機會面前抽身去結婚：“萬一國王在這期間忘了我怎麽辦？”

母親接受了這個說法，她知道兒子最近春風得意，常常和其他近衛軍統領一起被國王邀請共進晚餐。只有維蘭迪爾清楚阿納瑞安在想什麽：“你愛上了一個注定得不到的女人。”他對阿納瑞安說：“國王只會讓他的女兒嫁給宗室，雖然你號稱有宗室血統，可誰知道那究竟是不是真的。國王為什麽要冒險讓自己的女兒蒙羞，嫁給一個平民出身的士兵，或者甚至更糟糕，嫁給一個私生子的後代呢？”

阿納瑞安不理這些，他在國王舉行的小型晚宴上備受歡迎，國王總是傾身聽他說話，贊賞他的才華能力，泰爾佩瑞恩也常常被他诙諧的故事逗得笑出聲來，詢問他軍隊中的趣事。只有一個人他無法取悅，王子伊西莫永遠在他高談闊論時胃口大開，悶頭飲酒，刀叉不停。

“或許我有萬一的指望。”他想：“或許國王會越來越喜歡我，而王女也不讨厭我的想法。”

這不算妄想，有一次席間，他走出來透氣，恰好遇到經過的泰爾佩瑞恩，他跪下來吻她的手，而她沒有責備他的莽撞。

就在維蘭迪爾和他談心後的一個宮廷晚宴上，塔爾-蘇瑞安垂聽着阿納瑞安的彙報，伊西莫一如既往、不聲不響，最後泰爾佩瑞恩忍不住推了推他：“阿納瑞安說得多有意思，怎麽你從來就不對我們講講你每天遇到了什麽人、什麽事呢？”

“我認為阿納瑞安将軍比我勤勉得多，畢竟他需要抓緊一切時間建立偉大功業。”伊西莫說出了當晚他說的唯一一句話：“他的時間确實不如你我充裕。”

泰爾佩瑞恩的臉色微微變了，但什麽也沒說。

那天再也沒有人說笑，伊西莫的話中之意最清楚不過：阿納瑞安不僅出身寒微，還是注定短壽的平民。

“一切都結束了。”阿納瑞安想。他完全忘記了壽數這件事。此刻伊西莫把它簡單幹脆地揭了出來，讓他的所有指望一并化為烏有。僅僅為了女兒不至于半途守寡，塔爾-蘇瑞安也絕不會考慮締結一門貴賤婚。

臨近散席時他起身向國王請命，希望能跟随下一批船隊出海，“在有限的命數裏長長見識”。國王立刻同意了他的請求，又賞賜他不少珍寶，泰爾佩瑞恩也對他溫婉但克制地微笑，祝他遠航順利。

他在海上待了三年，尤其喜歡擦船上的桅杆。回到努曼諾爾時，他已經是一個皮膚發紅、精力比從前更旺盛、心中更渴望功成名就的人。在對塔爾-蘇瑞安彙報此行經過時，他的聲音洪亮且悅耳，內容簡潔且詳實，讓國王連連點頭，邀請他第二天晚上帶着他的船員們一道來與王室共進晚餐，國王想親自慰問他們的辛勞。

他離開時，一位女官來向國王禀報今年後宮的開銷情況。阿納瑞安在殿前的臺階上發現了一紙信封，他将它撿起來，剛想重進大殿将它交給那位女士，忽然明白過來這封信是特意被丢在這留給他的，立刻将信紙藏好。等他回到家中，擦幹母親的眼淚，找到機會将那封信重新拿出來，猛地想起那位女官正是當初和王孫一起到水裏湊熱鬧的侍女，确認這封信就是出自泰爾佩瑞恩之手。

信裏面只有短短一行字：“如果我只有明天一天可活，您會因此不再愛我嗎？”

第二天晚上，宴會的賓客多達二百人，都是出航歸來的水手，這是國王史無前例的恩賜。安督尼依親王坐在國王下手，阿納瑞安重新得以和王室成員同席，他對面坐的就是王子伊西莫，泰爾佩瑞恩坐在伊西莫右側。

塔爾-蘇瑞安給了簡短而精彩的致辭：“各位勇士，安督尼依親王和我一樣體貼你們的付出，由于他的建議，我就不在這裏坐着擺一副國王樣子，你們盡管自在享受，這是對你們英勇犧牲的報償！！”他說完這話，便和安督尼依親王一起退席，讓泰爾佩瑞恩繼續主持宴會，要她務必讓大家快樂。

泰爾佩瑞恩勸了幾次酒，她的侍女邁倫夫人趁機走到伊西莫身後拽了拽他的衣角：“你真喜歡在這裏坐着？”

伊西莫本就無聊，聽到這話又驚又喜，反問邁倫有什麽鬼點子。

“殿下把檔案館的鑰匙帶上，我們去翻翻宗譜，看看我究竟是誰的後人？”邁倫說。伊西莫當然同意，偷空就和邁倫溜了出去。水手們喝得酒酣耳熱，沒人看到他們，泰爾佩瑞恩沒有攔着，阿納瑞安不在乎。

過了三個時辰，樂隊奏完了最後一節宏大歡樂的旋律。泰爾佩瑞恩起身，用和塔爾-蘇瑞安極為相似的口吻說道：“飛走吧，國王的雄鷹們，如果我再苦留你們，巢中的小鳥就該埋怨我啦！”

水手們互相扶持着蹒跚散去，樂隊宮人也都悄然退走。阿納瑞安是最後一個離席的，他走到殿前時，如鬼使神差一樣回過頭，看到泰爾佩瑞恩孤身一人、仍然站在大殿正中。

他走回來，低頭吻泰爾佩瑞恩的手，含糊說道：“我應該告辭了，殿下，您一定需要休息。”

泰爾佩瑞恩在他耳邊說：“請留下吧，請跟我來。”

那天晚上，她和阿納瑞安誰也沒有再多說一句話。

泰爾佩瑞恩收到了國王伊西莫的回信：他恩準泰爾佩瑞恩的請求，今晚他的親衛隊會重新接管王宮，保護王後和長公主的安全。

“您會平安無事的。”阿納瑞安說，他靠坐在沙發上，穿着漂亮的近衛軍服，腰間戴着精美的佩劍，修長的雙腿随意交叉在一起。他很少這樣肆意悠閑，即使做了泰爾佩瑞恩的情人，他也一直很注意禮節，只不過到了今天，他認為用不着再拘束自己。

泰爾佩瑞恩的影子半灑在他身上，他身上另一半是從窗口透進來的月光。眼看泰爾佩瑞恩一直站在那兒盯着他不說話，他重複了一遍：“您會平安無事的，叛亂的人是我，只是我。”

泰爾佩瑞恩忽然笑了：“是的，阿納裏諾，我會平安無事的。”她這樣說。

但是她仍然無法平靜地坐下，而是站在柔軟的地毯上，偶爾來回踱幾步，再分外認真地看看阿納瑞安。

他的形體美得像雕塑。

“維蘭迪爾他們呢？”她問。

“我肯定比他們都慢一些，但我會趕上他們。”阿納瑞安回答。

外面響起了整齊的馬靴聲，靴跟敲在地上、由遠而近，驚心動魄。阿納瑞安敏捷地站起身，向前走了兩步，将手放在自己的劍柄上。很快那些人到了門外，一個男人的聲音請求泰爾佩瑞恩允許他們進來：“奉國王谕令，我們專程來保護長公主殿下。”

泰爾佩瑞恩立刻看向阿納瑞安，阿納瑞安對她點了點頭。

于是她慢慢坐到阿納瑞安剛剛坐過的沙發上，用她一貫的語氣說：“進來吧。”

領頭進來的是伊西莫的副官，他那種高傲卻謙恭的步伐，不在親衛隊待上十年決計練不出來。

他先對泰爾佩瑞恩躬身行禮，接着轉向阿納瑞安，阿納瑞安将自己的佩劍解下，橫過來交給他。感到這佩劍入手的分量，那副官擡起胳膊做了個手勢，身後兩個侍衛便走上來一左一右抓住了阿納瑞安的手臂。随後他說了一句“得罪”，小心地摘下阿納瑞安胸前和肩上由退位國王塔爾-蘇瑞安頒發的鑽石徽章，和佩劍一起攥在手裏。接着側身讓開地方，兩個侍衛便帶着阿納瑞安往外走去。

當他快要跨出這間卧室時，阿納瑞安心中忽然湧上一種無法抑制的沖動：他知道自己此刻回頭可能會惹來那副官暗地的嘲笑，但他渴望回頭看一看泰爾佩瑞恩。

他便回頭張望了一下，如他所料，泰爾佩瑞恩側身坐在原地，她的一半身形被那位副官擋住，阿納瑞安看不到她的神色，但他猜想她一定很頑固，會把嘴角崩得緊緊的。

副官等阿納瑞安被帶下去後，再次躬身對泰爾佩瑞恩行禮：“請殿下早些安心休息。”他說着退下，輕輕關上了卧室的門、上了鎖。

那天晚上，泰爾佩瑞恩和阿納瑞安誰也沒有再多說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