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 焚海
第59章 焚海
我擁有的都是僥幸, 我失去的都是人生。當你不遺忘也不想曾經,我愛你。——張懸《關于我愛你》。
-
孟菱的暑假生活枯燥又無聊。
她找了個家教的兼職,給同一個人補習作文和地理, 每周上兩次課,每次三個小時。
不去上班的日子她都在寫小說。
她已經決定讓自己的第二本小說在網絡連載,書的名字還沒取好,但是大體內容她已經想好了,是一個過程雖苦但結局微甜的故事。
《薄荷煙》早在六月之初簽了出版, 出版社是陳遂幫她挑的。
她記得很清楚, 那天下午,他領她去他的書房。
進門之前, 孟菱還以為他的書房肯定和卧室一樣裝修的很特別, 沒準會有旋轉樓梯大書架。
誰知進來才發現,他的書房不過就比普通書房略大一些而已——屋裏有兩排書架, 書架上都裝滿了書, 靠窗的位置有一張很大的寫字桌, 上面擺了一臺電腦, 兩本書, 三五枝筆。
她坐在他平時伏案寫作的椅子上,聽他一一分析各個出版社的差別, 最後都聽暈了, 幹脆讓他幫忙選擇了一家。
選定出版社之後, 她加了編輯聯系方式,獨自和編輯溝通出版事宜, 給編輯發送出版稿那天, 恰好是她放暑假回到歡城的第二天。
編輯在接收完她的文檔之後, 竟然問:“你有沒有考慮過讓陳遂給你作序?這樣銷量絕對會翻倍。”
她驀然失神, 這句話就像是随手擲來的書本,書頁在她心上劃了道淺淺傷口。
她說痛矯情,說不痛又偏偏看得到傷口的痕跡。
Advertisement
沉默了一會兒她對編輯說:“算了吧,我不想蹭熱度。”
還是沒勇氣說出“我和他分手了”這句話。
其實剛回家那晚吃飯的時候,爺爺奶奶也問她關于陳遂的事來着,她一開始支支吾吾張不開口。
後來見兩位老人實在殷切,才實話實說:“分了。”
爺爺奶奶啞然對視,明明有一肚子的話想問,最後只是淡淡說:“吃飯吧。”
嗯,無論發生什麽事,人都要好好吃飯。
大口的吃,食不知味的吃。
而陳遂從小就沒有人教過他類似于“要好好吃飯”這樣樸素的道理。
他也沒有什麽親人,因此也不用故作堅強,連食不知味都可以省去。
好就好在,他也沒有像之前那樣把自己關起來自我折磨。
他和往常無異,晚上和阿卓他們去蹦迪唱歌打臺球,玩到淩晨三點回家,發一會愣再睡覺,睡到中午然後去高一飛家吃個飯。
高一飛的小孩好幾個月了,莫雨薇給他取名高野茫,取“天蒼蒼,野茫茫,風吹草低見牛羊”中的兩個字,希望他能遼闊自由。
陳遂很喜歡這個名字,高一飛也喜歡,直說:“這是在阿遂的名字之後,我聽過最好的名兒了。”
莫雨薇點頭:“我還特意查過,遂是稱心如意的意思。”
陳遂一樂,抽着煙說:“以後許願別拜錦鯉了,拜我,我他媽是行走的吉祥物。”
高一飛聽罷哈哈大笑,莫雨薇也忍不住笑了起來。
他們的笑都有表演成分。
陳遂看出來了。
而正因為他看得出來,所以他也要笑。
陳遂笑得肆意張狂,只是笑着笑着煙嗆了一口,咳嗽到飙淚。
孟菱在分手後露出第一個真正意義上的笑容,是在六月的最後一天。
鄰居家的小狗抱窩了,生了九只小狗。
孟菱覺得她出去上學大半年不回家,爺爺奶奶太孤獨了,就問大伯要了一只。
大伯說:“九狗出一獒,九只小狗崽裏一定有一只比其他小狗要聰明長得要好,就看你挑不挑得中。”
她倒沒有把選小狗當做抽上上簽一樣緊張,看到一只搶奶搶不過其他小狗的小花狗怪可憐的,就把它抱走了。
小奶狗嗚嗚咽咽特別萌,特別可憐,她心都快化了,忍不住露出一個笑容。
回到家裏,爺爺正好收工回來,看到她懷裏的小不點,問:“哎呦這麽小的狗,不好喂啊。”
孟菱笑:“我喂,您不用操心,等我開學了,小狗也長結實了,正好替我陪你們。”
爺爺沉默着點點頭,又問:“起名了嗎。”
孟菱說:“還沒。”
爺爺一瘸一拐慢慢地走近,用兩根手指撫摸小狗的下巴,發出喚小狗的聲音:“它這麽乖,就叫小乖吧。”
孟菱笑容驟然凝固。
小狗伸出舌頭舔爺爺的手指,爺爺高興極了,一聲聲喊:“小乖,小乖乖……”
爺爺早就默認了這個名字。
孟菱卻叫不出口。
想起情濃時,他們互相取昵稱,她管他叫小乖,他抗議說像小狗的名,她卻執意那麽叫他,他最後只好點頭。
“我覺得它挺萌的,要不叫萌萌?”孟菱試圖打消爺爺的念頭。
恰好奶奶回家來了,見他們爺孫倆杵在院子裏,問:“幹什麽呢,大熱天也不進屋涼快?”
爺爺眼睛一亮:“你來得正好,你來說,這只狗崽崽叫小乖好,還是萌萌好?”
奶奶“喔”了一聲:“哪弄這麽可愛一小狗?”她一見着小狗眼睛就笑眯眯的,過來把狗狗接過來,抱進懷裏摸了摸,說:“這麽乖,也不叫喚,就叫小乖呗。”
“那就這麽定了。”爺爺很滿意。
“……”
孟菱欲言又止,最後幹脆什麽也沒說。
晚上孟菱用鞋盒做了個簡易的狗窩,把它放在自己屋裏,随後用奶瓶給它喂了奶,臨睡覺之前抱它逗了一會兒,小家夥很聰明仿佛是知道認人,閉着眼睛舔她的手指。
惹孟菱心軟的一塌糊塗,小聲說:“小乖啊小乖,以後你長大了可不要變浪子……哦不,浪狗哦。”
說完這句話,她忽然愣神,感覺自己傻兮兮的。
自嘲的聳了聳肩,把它放回窩裏。
然後她就陷入寂寞了,拿起手機,登錄微博,試圖驅走什麽。
剛進主頁就發現很多人艾特她。
她點進艾特頁面,看到了一則視頻——陳遂最近做客某讀書類對話節目的采訪片段。
主持人問:“如果用一個東西形容你,你覺得你是什麽?”
他幾乎沒有思考,脫口而出:“海。”
主持人笑:“可以解釋一下嗎?”
這次陳遂明顯思忖了片刻,才說:“不期待陸地,因為我就是江河湖海,我永遠潮濕,永遠奔湧,帶着浩瀚如煙,永不上岸,也永不下沉。”
視頻戛然而止。
孟菱胸口堵着一口氣,退出去看那些人艾特她的話——
“好好愛他。”
“孟菱,既然得到了他的愛,就不要讓他再孤獨了。”
“如果他是海,你會是魚嗎?”
在這些人眼裏,她似乎必須是一個拯救者。
可是他能夠被拯救嗎。
孟菱忽然想起自己看過的一部土耳其愛情片《寂寞芳心》。
Alper是一個與生俱來就孤獨的人,他一早就清醒的認識到這件事,因此從不讓任何人進入他的生活,包括他的母親。
可是ada對他來說是意外,于是他們相愛了。
Alper和ada喜歡共同的音樂,會聽着沒有一絲雜質的音樂接吻,吃着冰淇淋在人群中十指緊扣的漫步,他惹她生氣,為求她的原諒會在深夜跑到街上買花給他,花店都打烊了,他就從花童手裏一枝枝買回來……
有那麽一段時光,他好像恢複正常了。
但是你要知道,有些隐藏在性格深處的東西就像是癌症一樣,無藥可醫。
Alper的孤獨就像是他生命裏的癌症,當他發現一直如光束般照耀他的ada也沒辦法改變他的時候,他便開始閃躲。苦于面對,又難以啓齒。
陳遂很像alper,這樣的人,真的很可憐。
可她不是救世主。
她今天所做的一切決定,都是在本能的自救罷了。
她自诩熱愛浪漫,寫作時也總愛誇大浪漫的意義,但自小的生活經歷,又讓她的靈魂帶有不可磨滅的現實印記。
理智告訴她,搭上自己的青春去賭所謂的愛情,相當于美人魚放棄尾巴,聲音和大海。
愛情是虛的,自我是實的,為了虛而放棄實,得到的只有泡沫。
想到這孟菱翻了個身,眼睛不受控的發澀,她深深呼氣驅走心裏的沉悶,看向窗外——今夜無星,黑夜無邊。
夜空莫名讓人生出眩暈感。
陳遂不止一次這麽想。
因為城市的燈太多,霓虹太亮,所以到最後連光也變成了一種污染,它讓夜不能黑的純粹。
阿卓把握住酒瓶的那只手搭在陳遂肩膀上:“想什麽呢?”
陳遂搖頭:“什麽也沒想。”
阿卓一笑置之,又問:“栀子帶來一個妹妹,也是唱歌的,你要不要認識認識?”
陳遂順着阿卓指引的方向,看到一個頭發烏黑,穿着青色及踝連衣裙的女孩子,長得一般,但氣質出衆。
阿卓看到陳遂的視線落過去,心下略思量,便拉着陳遂走過去。
“栀子,玩得好不?”
今天大家之所以聚在一起,是因為阿卓過生日,二十周歲,他排場搞得不小,還請了幾支二三線樂隊過來表演。
吳栀子淡笑:“還不錯喽,畢竟你請了樂隊。”
阿卓笑笑:“诶,你旁邊的美女是?”
吳栀子表情略變:“怎麽,看上了?”
阿卓說“哪有”,我替陳遂問的。
陳遂不鹹不淡瞥了阿卓一眼,沒說什麽。
吳栀子卻有一絲詫異,問陳遂:“你不是有孟菱嗎?”
這話一出,阿卓和陳遂都不約而同沉默了下來。
阿卓幹咳了一聲,扯開話題:“所以這位美女到底叫什麽。”
吳栀子旁邊的女孩很安靜,一直沒有說話,聽見阿卓這麽問也只是看了吳栀子一眼。
吳栀子又看了一眼沉默的陳遂,淡淡說:“你不用打聽,她和陳遂不合适。”
阿卓脫口而出:“你怎麽知道不合适。”
吳栀子沒轉頭,眼睛向右掃過去斜斜瞥了阿卓一眼:“你天天和他在一起看不出來嗎。”
阿卓:“什麽……”
“提到孟菱,他整個人死了一半。”吳栀子這麽說。
陳遂猝然擡臉,對視上吳栀子淡漠的視線。
吳栀子凝視着他:“陳大作家,你應該知道,這個世界上最可怕的不是失去,而是本可以擁有。”
一句話,字字珠玑,振聾發聩。
陳遂找不出詞形容這一刻的感受,心如刀割太重,黯然銷魂太輕。
他舉起酒瓶喝了一口酒,滾結一滾,壓下情緒,對阿卓說:“我到處逛逛,你們玩。”
“遂哥……”阿卓欲言又止,終于還是只叫出這兩個字。
吳栀子看了阿卓一眼:“讓他自己待會兒吧。”
阿卓嘆氣:“我看不得遂哥難受,一點也看不了。”
吳栀子笑了笑,整個人柔軟不少:“那你替他失戀啊?”
阿卓搖頭:“我要是戀愛,這輩子都不要失戀。”
吳栀子微頓,什麽也沒說。
阿卓掏出手機想給陳遂發一條消息,點進微信卻看到陳遂發了一條“發呆”的微信狀态,配字:【You are my Indian Summer.】
阿卓心一顫,他是知道這句話的。
當初聽Katy Perry在《Thinking of you》唱過,他就去搜了意思,才知道這是一句浪漫又難過的情話。
因為Indian Summer意為寒冬中突然出現了溫暖陽光,但持續不久便又回到冰天雪地的狀态。
阿卓代入一下陳遂發這句歌詞的心情,忽然就感到很難過很難過。
陳遂倒還行,也沒有那麽難過吧……嗯,誠實來講,他內心還挺安靜的。
就是安靜太過了,有點空虛。
安靜,卻不平靜。
一字之差,差之千裏。
不得不說,吳栀子這女人看東西太毒,阿卓攤上了一位硬茬。
“喂,你是不是在腹诽我?”
有人從身後走來,淡漠蒼白的臉,不是吳栀子又會是誰。
陳遂看了她一眼移開目光:“阿卓呢。”
“先不管他。”吳栀子淺笑,“我對你比較感興趣。”
陳遂挑了一只眉:“哦?”
吳栀子不欲拐彎抹角:“我和孟菱很投緣,上次匆匆見過一面,雖然沒說幾句話但氣場很合,我很喜歡她。”她停頓一下,眼神變得堅定了幾分,“所以,我給你一個不廢話的建議——不要輕易弄丢她。”
陳遂沉默。
吳栀子組織了一會兒語言才說:“你想想,如果以後她和別的男人牽手,擁抱,接吻,做.愛,笑吟吟叫別的男人老公,和別的男人一起壓馬路,聊心事,交付所有她曾經對你展現過的愛意,你……”
“夠了。”陳遂眼神變冷。
“……”
吳栀子淡淡看着他好幾秒,然後什麽都沒說,她知道,沒什麽好說的了,或許一切交給時間比較好。
于是她轉身灑脫離開。
她走後,陳遂忽然自嘲一笑:這段時間僞裝出來的“無事發生”,原來脆弱到被一句話就能輕易擊垮。
放假以來,他頻頻夢魇。
他總是夢到一些和孟菱有關的事。
比如:十年後他坐在車上等紅綠燈,卻無意間透過車窗看到孟菱與丈夫牽手過馬路,她的丈夫很高很帥,她一如既往的美麗,而再往下看,她的肚子是鼓鼓的,懷了六七個月身孕的樣子。
又比如:四五十年後,他們都老到生出白發了,把彼此歸還到人海幾十年,卻無意間在超市買降價米面油的時候猝不及防遇見。對視上的那瞬間,是會覺得遺憾,還是微笑釋懷呢。
……
他每每夢到這些,都會半夜驚醒。⊙
晚風輕拂,傳來燥熱的氣息。
現在是夏日最濃的時候,人是不應該在盛夏時分傷心的,他打算出去散散心,去美國找李涼,看幾場演唱會,跳幾次傘什麽的。
也有人喊孟菱出去玩。
張涓和她的男朋友将在七夕訂婚,在她手指要被套上戒指之前,她打算去看一次海,要對着大海大聲許願。
歡城的鄰市煙城就有海,一個周末來回足夠了。
張涓在孟菱剛放暑假回家的時候就約她見過一面,知道她已經分手了,就約她說:“反正你失戀也需要散心,不如陪我一起去?”
孟菱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需要散心,反正挺想看海是真的,于是就同意了張涓的邀請。
她和張涓在周五晚上就出發了,下午六點多上高鐵,一小時就到煙城了。
她們兩個人因為囊中羞澀,都沒有出去玩的經驗,來到酒店放下行李,準備出去吃點啥墊墊肚子,剛走出酒店沒幾步,天空忽然打雷。
她們這才記起應該提前去看天氣預報才對。
孟菱掏出手機點開“天氣”軟件,傻眼了——偏偏周末兩天有雨,其他時候全是大晴天。
張涓忍不住罵人:“這算什麽事呀,好不容易有時間出來玩,還趕上糟糕天氣。”
孟菱卻平靜多了:“下雨天不代表是糟糕天氣,正好涼快。”
張涓嘆氣:“所以就近吃點吧,沒雨傘別走遠了。”
孟菱說:“嗯,好。”
然後她們就在酒店對面的一家關東煮店裏,各點了一份關東煮吃。
張涓取完餐,問孟菱:“要不要喝點什麽。”
孟菱說:“我去拿吧。”
“我喝美年達。”
飲料櫃在一進門的牆邊,前面正有一對情侶在挑選喝的,孟菱走過去之後默默等了一會兒,等他們倆離開她才開始調飲料。
打開櫃門,她彎腰去拿美年達,卻在俯身的瞬間,失神了一秒。
因為美年達上面的那一列,擺着一排熟悉的包裝盒,上面寫着玫瑰荔枝紅茶,她只看到這幾個字,就能回憶到它的味道。
身後有一個小朋友也來拿喝的,她回神,快速拿了一瓶美年達,另一只手伸向一罐可樂,卻在觸碰上的剎那移開了手,也拿了瓶美年達。
再回到座位上,她整個人沉默了幾分。
張涓渾然不覺,正用手機拍攝關東煮,看外面雨聲潺潺,忍不住也拍了一下雨幕,最後見孟菱回來了,就把手機給她:“咱們合照一張吧。”
孟菱說好,然後拿來手機随手拍了一張。
張涓看了看覺得不滿意:“為什麽我在後面還是顯得臉那麽大?”
孟菱歪頭瞅了一眼:“哪大了,很漂亮。”
張涓挑眉一笑:“沒關系,我修一修就好。”
孟菱也恬淡笑了笑,她拿起一串桂花卷吃,邊吃邊看向玻璃牆外。
雨簾遮眼,每當下雨天總是會輕易想起一些與雨有關的文章,比如張愛玲的《小團圓》,雨聲潺潺,像住在溪邊,寧願天天下雨,以為你是因為下雨不來。還有一些歌,比如周傑倫的《不能說的秘密》,最美的不是下雨天,是曾與你躲過雨的屋檐。
她驀然放慢咀嚼的動作。
因為忽然想到和雨有關的電影,《假如愛有天意》裏孫藝珍問出“我是唯一有傘還要淋雨的人嗎”時破碎而柔和的面龐閃現在腦海中,因為片中男女主在雨中奔跑的場景太過經典,她呼吸一滞,不可避免想起一些什麽。
偏偏這時候窗外有穿着校服的一男一女奔跑而過,他們倆都頂着厚重的書包,明明被淋濕了,卻還在大笑着向對方說話。
她恍惚間看到另外兩個在雨中奔跑的人,男生把女生護在身下,告訴她,“沒有傘,我照樣給你遮風擋雨”。
“很辣嗎?”
張涓忽然遞來一張紙巾。
孟菱回神茫然看向張涓,見她一笑:“都辣哭了,你瞧你一點長進沒有。”
“是麽。”孟菱啞然,扭臉看了眼玻璃上自己的倒影,果然兩只眼睛下各有一行淚落下來。
她接過張涓遞來的紙,悄然把淚擦幹。
外面大雨滂沱,屋裏就不要再下雨了。
她一口氣把剩下的關東煮吃完。
這一晚又是下雨又是打雷,第二天倒還好,只下了小雨。
張涓讨厭濕漉漉的天氣,所以好不容易出來玩卻哪都不願意去,就窩在酒店和男朋友打電話,而孟菱卻很想打傘出去走走,于是獨自一人步行前往海灘。
因為下雨,海邊幾乎沒有人。
沒有太陽,天氣微涼,雨絲時而刮到傘下落在皮膚上,涼浸浸的但更多是粘膩。
她漫無目的沿着沙灘走,鞋裏沒一會就進了沙子,她也沒管,就繼續往前走。她穿着灰色的緊身長裙,外面披白色襯衫,風把襯衫吹得很亂,沒一會兒就沾了濕氣,這一幕她覺得很适合寫進書裏。
因為很有孤獨意味。
嗯,孤獨,她想起這個詞,而後忽然頓足。
因為她猝不及防想起,陳遂說他是海,可他的個簽是“焚海的人”。
我是海,也是焚海的人。
于是我——自己殺死自己。
驟然神傷。
這茫茫大海,那麽有力量,那麽曠闊而無垠的大海,也會被雨水氤氲得滿是水霧,看上去滿是混沌。
孟菱有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
她放下傘,任憑雨線落在身上,浪花打過來,海水沒過小腿,她駐足而立,一時間陷入萬籁俱寂。
遺棠也在下雨。
準确來說,也是從前一天的夜裏開始下得雨。
當時陳遂去了墓園一趟,陪楊老師說了一會話,離開的時候天空中開始閃雷,開車回家的路上就下起了滂沱大雨。
他原本打算第二天一早去美國的,看到硬幣大的雨滴打在車玻璃上,他還思考了幾秒,航班會不會延誤?
回家之後他收拾了行李,吃了片安眠藥然後入睡,第二天一大早驅車去機場。
清晨雨還在下,他摁開雨刮器,依舊覺得視線模糊,然後在駛向高架橋的時候,一輛白色的轎車好似剎車失靈了,打着雙閃直愣愣往他這邊撞過來。
他來不及反應,眼睜睜看着那輛車“嘭”一聲将他整個世界撞碎。
他茫了幾秒,再有意識發現自己趴在方向盤上,透過碎了的玻璃,看到外頭堵塞的車輛和驚慌的行人,他眼皮沉重,再沒有下一秒思考,瞬間昏迷過去。
失去意識,就仿佛堕入深海。
陽光穿不透厚重的水面,他觸目所及全是黑暗。
就當他因為這黑暗而感到害怕的時候,他忽然聽到有人喊他:“小乖。”
他茫然問:“誰。”
那道聲音很是平靜,回複他:“你睜開眼就知道我是誰了。”
他眼皮不停在顫,很艱難才撐開。
入目是一片白,他意識到自己在醫院裏。
張之掙坐在他病床旁邊,臉色很沉,高一飛和阿卓坐在沙發上,莫雨薇抱着小孩在門口來回踱步,應該是剛把小孩哄睡着。
嗯,他人生中僅剩的幾個重要的人都來了。
當然,她不會在。
他眼珠轉了轉,問:“我沒殘吧?”
聲音很是沙啞,聲帶像被刀片割過。
大家聽到他的聲音都一股腦圍過來:“你可算醒了!”
阿卓笑着哭:“我去喊醫生。”
他這一嗓子把莫雨薇懷裏剛睡着的小寶貝驚的整個人顫了一下,然後“嗷嗚”一聲哭出來。
這聲啼哭,讓陳遂感受到了活着的滋味。
“放心,你一點破事都沒有,輕微腦震蕩而已,所以昏迷了倆小時。”只有張之掙回答他的問題。
陳遂“哦”了一聲。
張之掙一笑:“但你的帕拉梅拉我估計報廢了,維修的錢還不如買一輛。”
陳遂又“哦”了一聲。
高一飛忙說:“沒事,身外之物沒了就沒了,咱人沒事就行。”
這時候阿卓推門進來,醫生走過來,幫陳遂檢查了一下:“嗯,小夥子命大,不像撞你那人還斷了條腿呢。”
阿卓“嘶”一聲:“怎麽醫生你這話好像還挺可惜。”
醫生哈哈大笑:“我意思是,趕緊出院慶祝一下,福大命大的人以後肯定好運不斷,萬事皆宜。”
“這還差不多。”阿卓哼道。
陳遂失笑,然後他嘗試着從病床上起來,活動了一下筋骨,發現就像剛睡醒一樣,并沒任何不适。
他問:“我行李箱呢?”
張之掙冷哼:“看來腦子沒問題,還知道找行李。”他笑笑,“放心,沒丢,給你放我車上了。”
陳遂咧嘴一笑:“那正好,不用搬行李了,你直接拉着我和我箱子去高鐵站吧。”
張之掙:“嗯?”
陳遂沒有多餘表情:“要是殘了我就不去了,但現在沒殘,所以——”
“我去找她。”
同類推薦

億萬寵溺:腹黑老公小萌妻
他是權勢滔天財力雄厚的帝王。她是千金公主落入鄉間的灰姑娘。“易楓珞,我腳酸。”她喊。他蹲下尊重的身子拍拍背:“我背你!”“易楓珞,打雷了我好怕怕。”她哭。他頂着被雷劈的危險開車來陪她:“有我在!”她以為他們是日久深情的愛情。她卻不知道,在很久很久之前,久到,從她出生的那一刻!他就對她一見鐘情!十八年後再次機遇,他一眼就能認得她。她處處被計算陷害,天天被欺負。他默默地幫着她,寵着她,為她保駕護航,保她周全!
/>

甜蜜婚令:首長的影後嬌妻
(超甜寵文)簡桑榆重生前看到顧沉就腿軟,慫,吓得。
重生後,見到顧沉以後,還是腿軟,他折騰的。
顧沉:什麽時候才能給我生個孩子?
簡桑榆:等我成為影後。
然後,簡桑榆成為了史上年紀最小的雙獎影後。
記者:簡影後有什麽豐胸秘籍?
簡桑榆咬牙:顧首長……吧。
記者:簡影後如此成功的秘密是什麽?
簡桑榆捂臉:還是顧首長。
簡桑榆重生前就想和顧沉離婚,結果最後兩人死都死在一塊。

腹黑竹馬欺上身:吃定小青梅
小時候,他嫌棄她又笨又醜,還取了個綽號:“醬油瓶!”
長大後,他各種欺負她,理由是:“因為本大爺喜歡你,才欺負你!”
他啥都好,就是心腸不好,從五歲就開始欺負她,罵她蠢傻,取她綽號,
收她漫畫,逼她鍛煉,揭她作弊……連早個戀,他都要橫插一腳!

誘妻成瘾:腹黑老公太纏情
未婚夫和小三的婚禮上,她被“未來婆婆”暗算,與陌生人纏綿整晚。
醒來後,她以為不會再和他有交集,卻不想一個月後居然有了身孕!
忍痛準備舍棄寶寶,那個男人卻堵在了門口,“跟我結婚,我保證無人敢欺負你們母子。”
半個月後,A市最尊貴的男人,用舉世無雙的婚禮将她迎娶進門。
開始,她覺得一切都是完美的,可後來……
“老婆,你安全期過了,今晚我們可以多運動運動了。”
“老婆,爸媽再三叮囑,讓我們多生幾個孫子、孫女陪他們。”
“老婆,我已經吩咐過你們公司領導,以後不許加班,我們可以有更多時間休息了。”
她忍無可忍,霸氣地拍給他一份協議書:“慕洛琛,我要跟你離婚!”
男人嘴角一勾,滿眼寵溺:“老婆,別淘氣,有我在,全國上下誰敢接你的離婚訴訟?”

勾惹上瘾,冰冷總裁夜夜哭唧唧
[甜寵+暧昧+虐渣】被未婚夫背叛的她半夜敲響了傳聞中那個最不好惹的男人的房門,于她來說只是一場報複,卻沒有想到掉入男人蓄謀已久的陷阱。
顏夏是京城圈子裏出了名的美人胚子,可惜是個人盡皆知的舔狗。
一朝背叛,讓她成了整個京城的笑話。
誰知道她轉身就抱住了大佬的大腿。
本以為一夜後就各回各家各找各媽,誰知大佬從此纏上了她。
某一夜,男人敲響了她的房門,冷厲的眉眼透露出幾分不虞:“怎麽?招惹了我就想跑?”而她從此以後再也逃不開男人的魔爪。
誰來告訴他,這個冷着一張臉的男人為什麽這麽難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