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五條彈幕

【石子,又是石子,到底是從哪裏飛出來的,女配開外挂了?】

【我草。女配好剛啊,我喜歡】

【她一下就戳在了我的心巴上,我就爬牆幾分鐘,嗚嗚佳茴女鵝不要怪麻麻】

【樓上你們屁股都歪到哪裏去了?三觀跟着五官跑,不知道尊老嗎?連永安侯都沒敢說什麽,她倒好,不顧禮儀孝道,直接出口頂撞老夫人】

【就是,一看就是被爹娘寵壞了,身為本族嫡女,一點規矩都沒有】

【有毒吧,顧休休哪句話說錯了?顧家二房父子拿命去守護的太子,卻被老夫人踐踏的渣都不剩,太子做錯了什麽】

五顏六色的彈幕,在顧休休眼前穿梭着,可她就像是沒有看見似的,明澈的淺瞳中清晰映出太子的面容。

每次見他,他似乎都在笑。

今日卻沒有。

清晨的曦光透過枝葉的間隙,斑駁的光影落在他的睫上,鍍上一層明燦燦的暖光,和煦溫柔。

天氣很暖,他穿着玄色狐裘,一身孤冷,似煙絡橫林,山沈遠照。眉眼微垂,雙手捧着蓮花手爐,立在人海中,袖袍微微飄拂。

老夫人方才說的話,太子都聽到了?

她的心髒似乎被什麽擊中,說不清道不明,突得刺疼了一下。

他該是一直都清楚外界的傳言,可傳言總歸是傳言,比不得親耳聽到外人如何非議他。

太子該是用怎樣的心情,聽着他用性命和血汗捍衛的北魏子民,向他拔刀相向,口出惡言,卻仍然每日作出一幅平靜在笑的模樣。

他似乎已經習慣了,又似乎并不在意外人怎麽說他。

只需要将自己的心與外界隔絕,便再也聽不到那些喧嘩聒噪的聲音。

怎麽會難過呢。

又從沒有人在意過他的感受。

永安侯快步走到顧休休身前,雖沒有如同永安侯夫人般神色惶恐地抱緊顧休休,眼底也是漫出心疼之色。

他上下打量過,見她沒有受傷,才松了口氣。

方才失去理智的老夫人,此刻似乎清醒了過來,她布着褐斑垂老的臉上,出現了一瞬地驚愕與悔恨。

她張了張嘴,想說什麽,可視線一揚,看到了人群中的太子,原本柔和下來的面龐,又重新變得僵硬難看起來。

老夫人移開視線,沒有看永安侯,也沒有理會其他人,腳下顫顫巍巍,扶着溫妪的手,徑直往屋子裏走去。

顧佳茴匆匆跑了過去,攙扶住老夫人,衣袖随着動作一甩,露出半截潔白的手臂。

雖身份低微,但她是二房最後的骨肉,也是老夫人最後的思寄念想。

老夫人走了兩步,視線無意間掃過顧佳茴的皓腕,只見那衣袖洗的發白,袖口磨得起毛,似乎還有些短了,瞧着極不合身。

她皺了皺眉,頓住腳步,問道:“這衣裳是什麽時候的?”

顧佳茴将頭埋了下去,停了許久,才怯怯答道:“我娘給做的。”

不知是說者無意,聽者有心,還是這話多少有些歧義。顧佳茴的親娘在三年前平城破城時,便走散失蹤了,倘若衣裳是她娘做的,便至少有三年時間了。

永安侯府的女郎,一年四季都按照身份地位分配新衣,依着顧佳茴的身份,每年應該有六套新衣,三年下來便是十八套。

來請安的郎君女郎們,人人衣着顯赫,打扮得風姿卓越。唯有顧佳茴,穿得樸素又不合身,鬓發間連個首飾都沒有,比之永安侯府的婢女都不如。

老夫人轉過頭,目光灼灼,望向永安侯夫人:“這便是你教出來的好女兒!這便是你領的家?”

她語氣淩厲,前一句說的是顧休休,後一句則是在質問永安侯夫人為何虧待顧佳茴。

顧佳茴似乎被吓到了,她連忙跪了下去,手無足措地解釋道:“沒有,大夫人待我很好……”

“你還在幫她說話?!”老夫人冷着臉,道:“府中一切都交付于她管,便如此區別對待,厚此薄彼?”

永安侯夫人被說得怔了怔,她看了一眼顧佳茴簡樸的衣裙,想要解釋,但老夫人卻沒給她這個機會。

“溫妪,往後二房女郎的衣食住行都由你來接手……”

似是想起什麽,老夫人看着永安侯夫人,繼續道:“婚配嫁娶,也無需你操心了,老身自會給她安排妥當。”

說罷,她絲毫不給旁人插嘴的機會,三兩步踏進房中,溫妪将房門關上,隔絕了外界的一切。

顧佳茴從地上爬起身,面上浮現出焦急之色,疾步走向永安侯夫人:“夫人,祖母誤會了……我,我沒有旁的意思……”

她說話磕磕巴巴,似乎是害怕極了,吐字不清楚就罷了,眼眶一紅,淚水竟是滾滾落了下來。

她不解釋還好,一解釋更讓人無端聯想起來。周圍的年輕郎君和女郎,看着她的眼神中隐隐帶着些同情,沒想到永安侯夫人竟然如此虐待一個庶女。

作為本族大家,顧家唯有永安侯和二房骠騎将軍乃是嫡出,兩人的親生母親還并非一人。

永安侯乃老侯爺的原配夫人所生,後來原配夫人因病離世,老侯爺又續弦了現在的老夫人。

老夫人剛懷上二房,老侯爺便戰死在沙場上。全靠老夫人一人撐着,直至永安侯長大成人,立下累累戰功,顧家才沒有就此沒落。

如今二房只剩下一個顧佳茴,而其他郎君女郎都是顧家旁系的血脈,大多都是庶出的子女,難免會對同為庶女的顧佳茴有所憐惜。

永安侯夫人看着顧佳茴的眼神略有些複雜,她從未苛待過顧佳茴半分,每季裁剪的新衣與例銀向來只多不少,首飾也流水般的送去,可衆人卻都認定了她沒有善待二房遺女。

老夫人便不說了,一個掌管了顧家多年,向來雷厲風行的女人,怎會看不清楚她有無善待顧佳茴?

不過是正好在氣頭上,忍不住想要遷怒罷了。

偏偏顧佳茴并非有意,她責怪也不是,不責怪也不是。若她一個長輩與小輩計較,倒顯得她有失體統,落得小家子氣。

更何況太子還在這裏,到底是永安侯府的家事,鬧得人盡皆知,丢得還是顧家本族的顏面。

永安侯夫人嘆了口氣,正要說無妨,顧休休卻從她懷裏掙脫了出來:“妹妹,你沒有旁的意思,是什麽意思?”

“侯府內向來是按分例發放,依着身份,你每年該有一套春裝和秋裝,兩套夏裝和冬裝,共是六套衣裙。但我母親每年給你裁十套新衣,只比我少上兩套,你便當着大家的面說清楚了,我說的可是事實?”

顧佳茴沒想到顧休休會當衆落她的面子,她臉色不大好看,眼底泛着淚,一幅小心翼翼的模樣:“姐姐,你也誤會我了。我從未說過夫人苛待我,我穿這身衣裳,只是因中秋月圓,忍不住思念起娘親……”

“妹妹,你現在說話不是很利索,怎麽方才磕磕巴巴說不伶俐?”

顧休休在府中,出了名的好相與,雖是嬌生慣養大的,卻不似其他女郎們喜歡使小性子,從不打罵下人出氣。

哪怕是仆人犯了錯,只要沒有原則性問題,她都會網開一面。

對待其他郎君和女郎,亦是脾性溫柔,極少動怒。

可今日她先是頂撞了老夫人,後又當衆落了顧佳茴的臉,比之以往,甚是反常。

顧家本就是武将世家出身,相比起顧佳茴欲言又止,談吐含糊不清的模樣,三言兩語便将誤會解開的顧休休更讨人歡喜。

原本認為永安侯夫人虐待庶女的衆人,此刻回過神來,看向顧佳茴的神情中,不禁帶上幾分鄙夷之色。

每年十套新衣,來老夫人院中請安卻穿着樸素,打扮得像個仆人。

說話又說不清楚,還半天說不到重點上,火上澆油倒是十分擅長,惹得永安侯夫人平白被老夫人降罪一通。

顧佳茴被衆人不加掩飾的蔑視,看得心裏直發慌,她羞紅了臉,用力攥緊拳頭,死咬着唇,盡可能讓自己的呼吸不發顫:“姐姐教訓的是。”

她微微福着身子,垂着眼眸,淚水盈盈,一幅‘都是我的錯’,任由顧休休處置的模樣,看得顧休休有些倒胃口。

此時的彈幕已經罵得不可開交。

【我yue了,女配什麽意思,為什麽欺負我女鵝?!】

【昨天是中秋節,所有人都有爹娘寵愛,阖家團聚,只有佳茴是一個人】

【就是啊,佳茴都解釋了是誤會,從頭到尾都沒有說過永安侯夫人一句不好。她不過是思念爹娘了,她有什麽錯?】

【明明是老夫人自己誤會了,人緊張的時候說話磕巴不是很正常嗎,女配不依不饒的樣子真讨厭】

【對對對,你們說得都對。永安侯夫人只是被人誤會虐待庶女而已,但顧佳茴失去的可是面子呀】

【對顧佳茴路轉黑,如果顧休休不站出來說清楚,受委屈、被冤枉的人就是永安侯夫人了】

【說實話,顧佳茴人設有點不讨喜,明明幾句話就能說清楚的事情,非要弄得誤會重重(個人見解不喜勿噴,父母健在,非杠非黑,如有冒犯立刻删)】

【哈哈哈哈哈哈哈樓上求生欲可以說是很強了】

顧休休看着不斷飄過的彈幕,有些走神,心裏思量着剛剛的事情。

又是巧合嗎?

永安侯府人人皆知老夫人對太子偏見,而她在夜宴上表白太子,今日老夫人定會問罪于她。

顧佳茴偏偏在今日打扮素淨,穿着三年前的舊衣裳去攙扶老夫人,讓人以為她母親虧待了顧佳茴。

顧佳茴像是給老夫人遞上去了一個出氣口,老夫人正在氣頭上,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便将無處可洩的火都發在她母親身上。

老夫人讓溫妪接手顧佳茴的衣食住行,甚至連姻緣大事都包攬過去。屆時三人成虎,傳出去了,旁人只會認為她母親虐待顧佳茴,老夫人忍無可忍才出手接管。

如今她只不過是讓顧佳茴當衆解釋清楚誤會,顧佳茴便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般。

誰弱誰有理嗎?

顧休休看着顧佳茴瑟瑟發抖,梨花帶雨的模樣,明顯感覺到在場衆人的情緒又有轉變,似乎是覺得她有些咄咄逼人了。

演我是吧?

她無聲一笑,而後輕咬着唇,眉梢落了下來:“妹妹,是我說得重了……”

“二伯父走得早,你娘親又了無音訊,你思念爹娘自是應該的。”她雙眸若水,不知何時竟是染上霧氣,瑩軟剔透的淚水緩緩從頰邊墜落,浸濕了纖長的睫毛,一顆又一顆。

衆人都看得癡了。

美人落淚,如畫如卷,她笑時回眸百媚生,哭時也叫人煞是心疼,揪心得很。

“怪我沒有考慮到妹妹的心情,竟還無端指責妹妹,這都怪我……”

顧休休腳步虛浮,顫着向前走了兩步,靠近了顧佳茴,執起她的雙手,杏花微雨似的,微微帶着哭腔:“姐姐對不起你,是姐姐的錯……”

她的淚水落得恰如其分,絲毫不影響她的美感,猶如斑斓的蝶,纖弱美麗,看着便讓人心生憐惜。

顧佳茴愣住了。

還沒反應過來,卻見顧休休如同被雨水打濕的花瓣,裙踞翩翩落地,竟是直接暈了過去。

顧佳茴:“……”

方才還圍觀在側的衆人,此時都慌了起來,顧佳茴似乎徹底被忽略了。聽聞有人大喊着叫郎中,永安侯夫婦已是兩步踏過來,焦急染上眉梢。

雖是暮秋,天也是轉涼了。

顧休休穿得不多,倒在地上等郎中來,總歸不是那麽回事。

永安侯夫人試圖與朱玉一同架起顧休休,但倆人手腳顯然不甚協調,還未架起身,便又滑落回了地面上。

顧休休眼皮子動了動,被抓得胳膊上的嫩肉直疼,差點沒忍住哼出聲來。

永安侯喝了一聲:“都起開——”

說罷,他撩開袖袍,豎起了大拇指,朝着顧休休人中就是一掐。

他乃武将,手下的力度極大,只掐了一下,顧休休垂在身側的手臂便繃得緊了,依稀能瞧見眼角淌落一行閃爍着水光的淚。

爹啊,別再掐了,再掐裝不下去了!

永安侯見自家女兒還未醒來,頓時有些急了,正要再掐,眼前卻出現了一道欣長的身影。

永安侯愣了一下,擡頭望去,只見向來矜貴淡漠的太子殿下,竟是屈尊降貴,俯身将顧休休打橫抱了起來。

他欲言又止地看着元容:“殿下,這恐怕……”不合規矩。

元容垂眸,看着懷中睫羽輕顫,淚痕滿面的女子,緩慢輕柔地笑了起來:“孤的未婚妻,住在何處?”

顧休休感動地淚奔了。

終于不用被掐人中了!

“……玉軒。”永安侯指着北邊的方向,而後頓了頓,舉起大拇指:“小女自幼孱弱,讓殿下見笑了,還是老臣來罷。”

話音未落,顧休休的眼角便又淌了一行淚。

元容輕笑一聲,嗓音淺淡,似是秋後午時的風,柔和卻又不容置喙:“不必了。”

作者有話要說:  顧羞羞:聽我說謝謝你,因為有你,溫暖了四季~

感謝板燒雞腿堡小可愛投喂的20瓶營養液~感謝張·man小可愛投喂的5瓶營養液~感謝如意小可愛投喂的1瓶營養液~

抱住小可愛親一大口~麽麽啾~

同類推薦

從零開始

從零開始

想要讓游戲幣兌換現實貨幣,那就一定要有一個強大的經濟實體來擔保其可兌換性。而這個實體只能是一國的政府。可是政府為什麽要出面擔保一個游戲的真實貨幣兌換能力?
戰争也可以這樣打。兵不血刃一樣能幹掉一個國家。一個可以兌換現實貨幣的游戲,一個超級斂財機器。它的名字就叫做《零》一個徹頭徹尾的金融炸彈。

穿越之農家傻女

穿越之農家傻女

頂尖殺手因被背叛死亡,睜眼便穿成了八歲小女娃,面對巨額賣身賠償,食不果腹。
雪上加霜的極品爺奶,為了二伯父的當官夢,将他們趕出家門,兩間無頂的破屋,荒地兩畝,一家八口艱難求生。
還好,有神奇空間在手,空間在手,天下有我!

逆天毒妃:帝君,請自重

逆天毒妃:帝君,請自重

(新書《神醫小狂妃:皇叔,寵不停!》已發,請求支持)初見,他傾城一笑,攬着她的腰肢:“姑娘,以身相許便好。”雲清淺無語,決定一掌拍飛之!本以為再無交集,她卻被他糾纏到底。白日裏,他是萬人之上的神祗,唯獨對她至死寵溺。夜裏,他是魅惑人心的邪魅妖孽,唯獨對她溫柔深情。穿越之後,雲清淺開挂無限。廢材?一秒變天才,閃瞎爾等狗眼!丹藥?當成糖果吃吃就好!神獸?我家萌寵都是神獸,天天排隊求包養!桃花太多?某妖孽冷冷一笑,怒斬桃花,将她抱回家:“丫頭,再爬牆試試!”拜托,這寵愛太深重,我不要行不行?!(1v1女強爽文,以寵為主)讀者群號:,喜歡可加~

鳳唳九天,女王萬萬歲

鳳唳九天,女王萬萬歲

【本文一對一,男女主前世今生,身心幹淨!】
她還沒死,竟然就穿越了!穿就穿吧,就當旅游了!
但是誰能告訴她,她沒招天沒惹地,怎麽就拉了一身的仇恨值,是個人都想要她的命!
抱了個小娃娃,竟然是活了上千年的老怪物!這個屁股後面追着她,非要說她是前世妻的神尊大人,咱們能不能坐下來歇歇腳?
還有奇怪地小鼎,妖豔的狐貍,青澀的小蛇,純良的少年,誰能告訴她,這些都是什麽東西啊!
什麽?肩負拯救盛元大陸,數十億蒼生的艱巨使命?開玩笑的伐!
她就是個異世游魂,劇情轉換太快,吓得她差點魂飛魄散!
作品标簽: 爽文、毒醫、扮豬吃虎、穿越、喬裝改扮

有了讀心術後,王爺每天都在攻略醫妃

有了讀心術後,王爺每天都在攻略醫妃

21世紀醫毒雙絕的秦野穿成又醜又不受寵的辰王妃,畢生所願只有一個:和離!
側妃獻媚,她各種争寵,內心:我要惡心死你,快休了我!
辰王生病,她表面醫人,內心:我一把藥毒的你半身不遂!
辰王被害,她表面着急,內心:求皇帝下旨,将這男人的狗頭剁下來!
聽到她所有心聲的辰王憤恨抓狂,一推二撲進被窩,咬牙切齒:“愛妃,該歇息了!”
半年後,她看着自己圓滾滾的肚子,無語痛哭:“求上天開眼,讓狗男人精盡人亡!”

權寵天下

權寵天下

天才醫學博士穿越成楚王棄妃,剛來就遇上重症傷者,她秉持醫德去救治,卻差點被打下冤獄。
太上皇病危,她設法救治,被那可恨的毒王誤會斥責,莫非真的是好人難做?
這男人整日給她使絆子就算了,最不可忍的是他竟還要娶側妃來惡心她!
毒王冷冽道:“你何德何能讓本王恨你?本王只是憎惡你,見你一眼都覺得惡心。”
元卿淩笑容可掬地道:“我又何嘗不嫌棄王爺呢?只是大家都是斯文人,不想撕破臉罷了。”
毒王嗤笑道:“你別以為懷了本王的孩子,本王就會認你這個王妃,喝下這碗藥,本王與你一刀兩斷,別妨礙本王娶褚家二小 姐。”
元卿淩眉眼彎彎繼續道:“王爺真愛說笑,您有您娶,我有我帶着孩子再嫁,誰都不妨礙誰,到時候擺下滿月酒,還請王爺過來喝杯水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