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茍住

又走了幾步, 斜側方忽然吹來一股狂風,迷霧翻騰滾動,被強勢地驅逐散去。

“有人來了。”

楚溪蘭扭頭朝那邊張望, 這麽大陣仗,應該是風靈根的修行者!

窦若瑾的步伐并未停下, 拉扯着她道:“快到了。”

“兩位且慢, ”一個男子乘風而來,躍到窦若瑾面前,道:“既是我破了這迷霧, 前方白鳗應是我的獵物。”

此處有白鳗守護, 它沉睡在寒冰深潭裏面,方圓百裏白霧彌漫,聞之有劇毒。

通常有大妖獸守護的地方,必有秘寶,且大妖獸本身也是極為珍稀的煉器材料。

特意走到這兒來的, 自然是動了心思。

按照修真界的矩, 誰破了前陣,便由誰率先動手, 能者得之。

風靈根男子或許打的是先禮後兵的規矩, 然而窦若瑾可不是守規矩的人。

他的絲線無風自動,朝他探出殺意。

只是——尚未觸碰到男子衣角,就被一陣勁風給刮開了。

“看來你我都不肯想讓。”

男子對他早有戒備, 揮手使出風刃, 貼着窦若瑾的銀色發絲蹭了過去。

一句話的功夫, 兩人就迅速打起來了!

“哦吼!”楚溪蘭張了張嘴, 又閉上, 貓着腰躲到一旁觀戰。

周圍的濃霧被強風吹散後, 暫時沒有重新聚攏過來的現象。

此地露出它的真面目,圍繞着寒潭的延綿草地,像是沼澤,又像不是。

沒有一腳踩下去都無法斷定。

楚溪蘭仔細觀察地形,她真身是露水,即便陷入沼澤應該也不會死?

未曾試過的事情得不出結論,實在不行,她還能跳到寒潭裏。

前提是底下的妖獸被解決了。

窦若瑾很強,但這男子能孤身至此,也非等閑人,與他纏鬥有來有回,現場狂風呼嘯。

甚至在風力的壓制下,窦若瑾的絲線難以發揮出它無孔不入的效果。

絲線太輕飄了,哪怕是把它繃成鋼針,也會被躲閃開。

楚溪蘭越看越高興,風靈根好樣的!窦若瑾遇到敵手了!

‘滋~’

‘滋滋~’

“什麽聲音?”楚溪蘭警惕起來,扭頭四下打量,她居然聽到了電流聲。

‘滋滋~’

這回更明顯了!甚至她看見了一串醒目的電流,如同天邊的閃電一閃而過。

雖然還不清楚具體怎麽回事,她還是出言提醒道:“情況有變!”

窦若瑾唇邊綻開狡詐的微笑:“白鳗醒了。”

風靈根男子也察覺到了,暫時拉開身形停止打鬥。

白鳗自帶電力,對所有人而言都是危險的存在。

随着它的蘇醒,空氣中的迷霧重新聚攏過來,已經到了風吹不散的濃度,幾乎凝結成實質的水珠。

滋滋的電流聲借着水霧在周圍布下電網,看得楚溪蘭頭皮發麻。

難不成她要在這個沒有電氣的時代,死于觸電??

遠處的寒潭傳來嘩啦啦水聲,一條雪白的大魚露出它半邊尾巴,瑩亮如玉的色澤,極為漂亮誘人。

“它就是白鳗?帶電的呀!”楚溪蘭視力極好,一眼就瞧見了。

窦若瑾沒有理會她的驚嘆,解下鏈接二人的鎖鏈道:“你好自為之,希望我回來後還活着。”

他丢下這句話,目标明确的朝白鳗殺去,頭也不回。

楚溪蘭愣在原地,卧槽?

果然男人的嘴騙人的鬼,危機時刻還是要靠自己茍住性命!

這就不管她的死活啦?

不是說她體質珍稀獨一無二麽,笑死。

突變,意味着危險,也代表了機會。

就看當事人如何做出選擇了。

密集的電網滋滋作響,白霧籠罩四周,化不開,看不見。

楚溪蘭的視野內瞬間就失去了窦若瑾的身影。

她凝眉思索,想着找個相對安全的地方先藏起來,卻找不準方向。

楚溪蘭頓住腳步:“不然還是直接逃走?搏一搏單車變摩托?”

哪個更安全呢?

在她猶豫的時候,白鳗發出尖利悠長的叫聲,碩大的尾巴拍打水面,激起層層水花。

一陣比之前還要強力的風打着旋過來,楚溪蘭的臉被吹得生疼,她以為是臺風,勉強睜開眼睛,才發現那是龍卷風。

毫無疑問是風靈根男子的手法,濃霧再次散去,寒潭露出白鳗的全部身形。

楚溪蘭定睛看去,竟然已經被窦若瑾的絲線捆綁個結實!

他速度還真快!

不過,束縛住白鳗的自由成效并不大,它渾身都在發電,那沾了水的絲線宛如電線四通八達。

就連窦若瑾都不敢随意觸碰絲線。

它周身的電流更是密布如蛛網,讓人難以近身。

而此刻,風靈根的男子對窦若瑾發起攻擊——搶奪資源者,皆是仇敵。

窦若瑾腹背受敵,放出一群絲奴傀儡暫時拖住那男子。

楚溪蘭便見那人手起刀落,砍瓜切菜一樣把絲奴給弄死一個又一個。

好家夥,這人實力恐怕跟封羿遲有得一拼,是個大佬!

機會來了,窦若瑾難以專心對付白鳗,要防備風靈根男子,更加沒工夫騰出視線關注她了。

楚溪蘭悄悄往後退去,為了自保,也為了自由,她不能留在原地。

窦若瑾什麽也沒告訴她,深入圖陽秘境是何目的,白鳗守護的又是什麽秘寶?

楚溪蘭不清楚這些,也沒半點貪心,本能的想遠離危險地帶。

她手持長劍,扭身離開了戰圈,朝着相反的方向直線前行,越走越遠,直至聽不見任何動靜。

漸漸的又邁入了濃霧區域。

不過這沒關系,只要往霧的地方走,就是在遠離窦若瑾他們。

******

濃濃白霧中,楚溪蘭很快喪失方向,她随便挑一條路碰碰運氣,把一切交給命運安排。

随緣逃生。

走了沒多久,眼前的水霧變得稀薄,視野範圍開闊起來。

已經不是沼澤地了,這是一片小樹林。

“我應該安全了吧?”楚溪蘭靠着樹幹,呼出一口氣。

趁此時機,她翻看識海中的原著,加緊補充有關圖陽秘境的資料。

看了一會兒,楚溪蘭不由皺緊眉頭。

原著對圖陽秘境的描述并不多,因為男主沒有進來。

這個段落大多圍繞着封羿遲,在紫林宗發生的系列劇情展開,對圖陽秘境不過寥寥數筆帶過。

只知它危機重重,資源繁多,得到各大門派的重視,厲白顏的兒子就在此身受重傷。

除此之外,啥也沒提,就連關閉時間都有些模糊不清。

楚溪蘭真怕自己找不到出口,最終被困在秘境裏面。

或者是倒黴地遇到強大妖獸,直接給摁死了……生命完全沒有保障。

她尋思着要不要找人結伴而行,她什麽資源都不要,只想蹭蹭消息,離開的時候順道把她帶出去。

楚溪蘭做好初步打算,摸索着進入林子。

她想得挺美,然而運氣着實不太好。

轉過一棵高大樹木,迎面撞上一群衣着華麗之人。

雖然距離還挺遠的,但楚溪蘭在看清對面後,想要躲避已經來不及了。

金鳳凰一族頂着他們那烈日下閃閃發光的金發,迅速朝她包圍過來。

“這可真是意外之喜。”姬棄忱雙目明亮,哼笑一聲。

他扭頭查看周圍:“還有其他人麽?”

鳳凰族對封羿遲和楚溪蘭都印象深刻,第一時間就認出她了。

“好像沒有?”

冤家路窄,楚溪蘭自嘆倒黴:“沒人了,就我一個。”

“有也不怕,我們這麽多人!”一個少年揚聲接話道。

他主動拿着繩索靠近楚溪蘭,那年輕氣盛的模樣,多半是族中小輩,經歷過少,欠缺社會的毒打。

相比起來,姬棄忱穩妥許多,他道:“驚風,你帶幾人斷後,以防突發情況。”

“族長,她不是封羿遲的道侶麽?總不會以身做餌?”姬驚風手裏還拿着繩子:“要不先綁起來。”

姬棄忱兩手抱臂道:“是不是以身做餌不重要,這回可沒有姬宜真那等蠢貨裏應外合了。”

“蠢貨?”楚溪蘭忍住翻白眼的沖動:“姬宜真比你明事理,你這族長毫無原則底線,也缺乏大局觀,帶着一族之人助纣為虐,也不怕虧了功德。”

佛修才講究功德,但其他修行者壞事做多,會生心魔。

終究是懸崖走鋼絲,何不做個正義磊落之人,弘揚修行正道。

“我姬棄忱無愧于心。”姬棄忱一把扯過楚溪蘭,“走吧。”

個個都是刀俎,就她一個魚肉,麻了都!

而且……

“你這方向好像不太對?”這不是她剛剛走來的路麽?楚溪蘭不想回去。

姬棄忱不搭理她,姬驚風憋不住話,說道:“菏澤之地有一尾白鳗,我們要去找它。”

又是沖着白鳗去的?楚溪蘭眼珠子一轉:“那你們最好快些,它已經被人捷足先登了。”

趕緊過去還能黃雀在後搏一搏,去晚了可就什麽都不剩。

姬棄忱聞言看了過來,吩咐道:“驚風先去前面瞧瞧。”

“是!”

“謹慎些,先別打草驚蛇。”

他交待一句,伸手拉近了楚溪蘭:“至于你……我親自看管,休想趁亂逃走。”

“那你可得看好了。”楚溪蘭挑挑眉。

只要他們打起來,她就化出露水真身,這次從水路逃跑。

料想白鳗已經被對付得差不多了,水裏再無阻礙。

重新回到水霧彌漫的森林裏,前方氣候及其不穩定,又是閃電又是狂風,樹木草地經過摧殘滿地狼藉。

姬驚風的速度很快,一去一回用時短暫,他道:“族長,有兩人在鬥法,其中一個是流雲星鬥的雪宗真君!”

“竟是雪宗?難怪這般狂風大作……”姬棄忱略一沉吟:“另一人是誰?”

“看着面生,使一手絲線,我并未見過。”姬驚風搖搖頭。

楚溪蘭‘好心’替他們解惑:“或許你們知道窦若瑾。”

“當然知道,她也來了?”姬驚風問道:“你與她相識?她可不像是會救你的人。”

窦若瑾行事詭異狠絕,業界內風評很差。

楚溪蘭微微一笑:“他來了,穿着男裝來的,應該會救我呢。”

“什麽?”姬驚風張大嘴巴一臉訝異,“那個男子是窦若瑾?!!”

确實絲線武器少見,所以……窦若瑾不是女人麽?

姬棄忱則穩重許多,撇嘴道:“你倒是招惹了不少人,他都會救你?”

“別這樣說,我最不該招惹的是封羿遲,不然哪有我什麽戲份。”

楚溪蘭說着嘆一口氣,朝他認真建議道:“你和封羿遲對線,拿我作伐子,實在太卑鄙了,是男人就該堂堂正正一對一,你覺得呢?”

姬棄忱不禁冷笑一聲:“我不是男人,難道你是?”

“看來鳳凰族卑鄙是傳統,厚臉皮屬于突變基因,姬令熵要是有你這般厚顏,哪至于生出心魔。”楚溪蘭一攤手。

“你再出言挑釁,當真可以見識一下我的卑鄙。”姬棄忱目露兇光,明目張膽的威脅。

楚溪蘭指了指自己:“我,老弱婦孺,你要趕盡殺絕?”

“未嘗不可。”姬棄忱從來不認為自己是什麽好人。

“……你們一個個的殺心怎麽這麽重呢!”

楚溪蘭放棄了,打嘴炮難以自救,不如讓他跟窦若瑾拼個你死我活來得直接。

如同楚溪蘭所料,那位風靈根男子果然實力超群。

窦若瑾跟他打這一場下來,完全沒讨着好。

兩人陷入僵持局面,白鳗未能被誰給斬殺了去。

姬棄忱幾人才剛靠近戰圈,就被察覺了身跡,在這等高手面前,他們不必躲躲藏藏,徒做無用功。

“青陽宮之人?”清風托着雪宗的身軀,漂浮在半空,有如神祗。

他居高臨下問道:“你們也是來獵殺白鳗的?”

“原是為白鳗而來,但真君已經捷足先登,我們豈能半路攔截。”

姬棄忱笑了笑,表示自己無意加入他二人的争奪當中。

姬驚風小聲問道:“我們這就放棄白鳗了麽?”

姬棄忱雙手環臂,告誡他道:“雖說天材地寶能者居之,但我們青陽宮不做那等沒有道義的事。”

“驚風明白。”姬驚風一臉受教。

這對話把楚溪蘭給看呆了,鳳凰族的人原來可以這麽虛僞呢?

看碟下菜,原來對某些不好惹的門派大佬,也是會講規矩講道義的?

若非封羿遲只身一人,以龍族的強悍,恐怕姬棄忱這厮不敢這樣明目張膽的追着找他麻煩。

姬宜真說得對,他就是在利用封羿遲殺掉姬令熵這一點,樹立自己在族中的威望。

楚溪蘭看他的表情裏帶上一抹鄙夷,瞬間計上心頭:“姬棄忱啊,忘了告訴你,我如今也是有師門的,天門山知道嘛?”

“天門山?”姬棄忱自然知曉,望向她的視線裏夾帶了一抹審視。

“難道你不好奇我之前的咒術如何解的麽?”楚溪蘭道:“便是天門山出手,還收我為親傳弟子。”

“真的假的!”姬驚風頓時不淡定了。

天門山那群家夥,武力值不能說超群,但沒人樂意得罪他們,因為會太多咒術了。

很多咒術外行人聞所未聞,不好防範,自然待他們客氣有餘。

“這還能說謊不成?”

楚溪蘭當即半真半假地說起白眉老者戴久洲,“我與他師承一人,因為師父尚在閉關,所以我才下山處理些私事。”

“你是說祝衡子?”姬棄忱壓根不信:“他是在閉關沒錯,但庡?早已多年不收徒……”

“你怎麽知道,你趴在床底下偷聽了?”楚溪蘭揚起眉梢,道:

“我勸你們最好放了我,不然等我學成歸來,日日下咒,讓你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再不然我的師門也會追殺你們到天涯海角!”

“呵呵。”姬棄忱一手搭上他的六象星弓,“那便現在殺了你,以免留下後患。”

楚溪蘭驚了,對他的兩幅面孔當真是深惡痛絕。

“這會兒你不講究道義了?你可想好了,跟天門山結怨,鳳凰族能讨着什麽好?!立馬變成一群野雞!”

楚溪蘭氣得要死,她算是切身領悟了‘拳頭才是硬道理’這一至理名言,但凡她不這麽弱,至于受這等鳥氣?

可惡!

“跟封羿遲扯上關系,怎麽算得上無辜?”

姬棄忱冷哼一聲:“再說你滿嘴謊言,未必就是天門山弟子,竟然還敢稱祝衡子為師。”

祝衡子的親傳弟子就那麽幾個,早已多年不曾收新徒弟,徒孫倒是有一大群。

姬棄忱頗有些油鹽不進。

倒是姬驚風,把他拉到一旁說悄悄話:“族長,若真是天門山,咱們還是避一避吧……”

不是他們青陽宮慫了,而是……歷來修習咒術的人,最是暗箭難防,陰險狡詐!

姬棄忱皺眉搖頭:“我對她早已得罪徹底,既然不能留下引誘封羿遲入網,還牽扯上天門山,不如早些處理掉。”

話畢,看向楚溪蘭的目光極為不懷好意。

楚溪蘭沒想到自己弄巧成拙,直接氣成河豚。

努力朝窦若瑾那邊喊一嗓子:“窦若瑾,你還有空管我麽?我馬上就要死翹翹啦!”

‘铮~’

濃霧中,突然亮出一柄銀槍,尖銳的槍尖化出一道月牙光芒,刺向姬棄忱的右側胸膛。

“向擄走你的人求救,楚溪蘭,你可真有骨氣。”

封羿遲舞着望朔銀槍現身,皮笑肉不笑的看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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