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天光大亮之時,塵封許久的長信宮突然響起了喧鬧聲,沉重的宮門打開又再次關上,仿若一滴沸水悄無聲息地落入了油鍋。

乾清宮門口,景安帝餍足而歸,臉上挂着若有若無的笑意,總是緊鎖的眉目舒展着,顯然是對昨夜的長信宮之行十分的滿意。

王大伴大着膽子悄悄地窺了一眼,心中大致有了數,看來陛下昨夜在崔皇後那裏過的很愉快。也不是很奇怪,當年崔皇後初嫁給還是皇子的陛下時,陛下就夜夜宿在她屋裏,還是後來崔家大逆不道謀反,陛下才徹底冷落了她多往後宮妃嫔處停留。不過即便如此,陛下也沒廢了她,還是保留了她的皇後之位。

靖王殿下除了受些冷待也好好地在危機四伏的宮裏長大了,若說背後沒有陛下派人暗暗看顧,王大伴可是不信的。

此一時彼一時,說不準崔皇後還真的能東山再起呢,他冷眼看着陛下因為太子對高貴妃的容忍度越來越低了。

王大伴邊猜測邊跟着景安帝走進乾清宮,他手下的徒弟張全随即上前來禀報,“陛下,吏部尚書盧大人已經将春闱前十名的答卷送來了,并一份春闱名次紅單。”

今日逢十五,景安帝不需要上朝,朝臣們卻還要工作。聽到春闱名次已經出來了,景安帝饒有興致地讓人呈上來,“吏部的人辦事倒是比禮部利落多了。”

上一次的春闱由禮部主辦,足足耗費了十日才将所有答卷審完,這一次吏部主辦只三日就審完了。

答卷上的姓名籍貫都糊着,景安帝決定給盤奴一個面子,先挑了第十名的答卷看了一遍,然後再撕開一角看這答題的舉子是不是金陵人氏,姓不姓陸。

結果呢,第十名不是,第九名不是,第八名也不是……接連看到第六名通通沒有姓陸的舉子,這下景安帝的耐心徹底消失,哼了一聲,直接拿了頭名的答卷撕開。

若這人還不姓陸,景安帝想他幹脆直接下旨讓盤奴進宮一趟,好好同她說道一番,皮相固然重要,才學也不能忽視。

然而他的手一用力,“金陵人氏,陸照,年二十二”一行字直直映入眼簾,景安帝神色頓了一下,随後挑眉以極其挑剔的态度将這份答卷看了足足三遍。第一遍,他看中了這人字寫的不錯,有幾分意思;第二遍,他的目光落在策論上久久不能移開;第三遍,他凝眸仔細地将每個字都讀過每段話都在腦海中過上一遍。

“好!吏部那些人沒看走眼,堪當頭名。”景安帝一時龍顏大悅,覺得他養大的盤奴得到了他的真傳,也沒有看走眼。

“恭賀陛下又得良才啊。”王大伴瞅準時機,笑着附和。

誰都看得出來今日陛下的心情極好,這個時候不拍馬屁還等到什麽時候。

“嗯,這次殿試朕要好好看看這人,其他幾人的才學也不錯,比如這個褚倫。”景安帝得意洋洋地将滿意的答卷都放在一起,這些人無一例外都贊成海禁重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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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中那些反對的老臣們年紀大了,也該退下換成新的血液了。

景安帝沉吟片刻,突然開口吩咐,“傳旨下去,這次殿試之後的春恩宴交由靖王來主持。”

殿試向來由皇帝本人主持,春恩宴則一般交由儲君……陛下他的意思……

“另外,既然春闱的名次都已經擇定了,便通曉六部公布出去吧,不拘吉時吉日。想必有些人已經等急了。”景安帝又吩咐了一句,之後忍不住又将手邊的答卷看了一遍。

“遵旨。”殿中宮人們垂着頭,心中亦有他們自己的盤算。

春闱結束後的第四日,剛過了午時,貢院緊緊閉着的大門突然就打開了。這一舉動像是插了翅膀立刻飛往京城的各處,只一刻鐘後聞訊而來的人就占滿了貢院的門口。

多少舉子的眼睛都盯着貢院,歷屆的經驗告訴他們春闱的名次已經出來了,否則貢院不會無緣無故地開門,還挑在這個時候。

果然,在衆人的翹首以盼中,不久後貢院中走出一波人,驅趕了靠的太近的人群後,一臉嚴肅地拿出幾張紅單張貼在牆上。

紅紙黑字一排排一列列,赫然就是此次慶平十五年春闱的名次!

“快讓我看看,我家郎君有沒有在上面。”

“前面的兄弟識不識字,看沒看見上面有位姓王的郎君。”

“頭名呢?頭名是誰?是冀州的大才子褚倫褚郎君還是京城素有文名的羅定興羅郎君亦或是江蘇紹興的周期周先生?”

上百人擠在一起要去看紅單,喧喝聲不停。好在頭名一目了然,消息很快就傳到了每個人的耳中。

“春闱頭名,金陵人氏陸照陸郎君,這是哪位?怎麽從來沒聽到他的才名,不僅褚郎君屈居他的下面,連周期周先生都只考到第九名啊。”

“金陵人氏……我知道,這是三年前金陵會試的頭名,聽說因為要守母孝才沒參加上次的春闱!”

“果然果然,春闱頭名怎麽也不會是個無名之輩。”

一群人議論紛紛,陸照的來歷很快就被拼湊出來。一時有人感嘆他是孝子,有人說他蟄伏三年不簡單,還有人信誓旦旦言其出衆的不止是才學。

贊揚聲傳到陸十耳中的時候,他愣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他們口中的人是自家郎君,郎君他考中了春闱頭名!春闱頭名,距離狀元僅有一步之遙!

陸十興奮地大叫起來,在衆人奇怪的目光注視下跑着要将這個好消息告訴郎君去。天知道今日郎君和他出門只是為了購置些物什。

期間他與一群人擦肩而過,等看清了為首那人的相貌,陸十急急停下了腳步,故意昂首挺胸,“我家郎君春闱頭名,我家郎君姓陸!”

一群人中簇擁的男子正是前日同陸照有過一面之緣的褚倫,聞言定定看了陸十一眼,停下腳步連紅單都不看了,“你家郎君就是金陵陸照?”

“陸十,慌裏慌張地作甚。”陸照遠遠看見書童急急跑來的身影,走上前來,看到褚倫等人平靜地颔首示意。

“郎君,春闱的名次出了!您考中了春闱頭名!”陸十看到自家郎君,激動地不行。

這麽快就出了?比上輩子快了有五日。陸照微微一驚,霎時明白了褚倫等人停下腳步的原因。

他擡眸看過去,淡定挑眉,“既然春闱名次出了,不妨我們一同去看看,書童若有冒犯之處還請海涵。”

褚倫一行人臉色雖不大好看,但春闱名次當然是親眼看到才能相信,于是并未回絕。

貢院門口已經換了另外一撥人守着,其中有人看出褚倫的身份主動讓了一讓,紅單就徹底展露在陸照等人的面前。

第一行第一個名字沒有意外,是陸照。褚倫則剛好就在陸照的下面,是此次春闱的第二名。

陸照的目光在自己的名字上掃過,神色沒有絲毫的變化。上輩子他是探花,重活一次,春闱得了頭名無甚驚訝。

“春闱而已,殿試還未開始。”褚倫卻難以容忍自己的名字在他人的下面,冷冷沖陸照看了一眼後,怒而離去。

“哼,傲什麽,郎君殿試名次也肯定比他好。”陸十因為褚倫的舉動險些氣歪鼻子,不滿出聲。

“吩咐你買的東西買齊了?”陸照淡淡地瞟了書童一眼,不喜不嗔地轉身離開。褚倫性情雖孤傲但也算是難得坦誠的人物,更何況他的話也沒有說錯。陸照并不将這些放在心上,他反而覺得眼下買的東西才是最重要的。

院中花草挺好,但添些蔬果更佳。他亦看中了一籠雪白雪白的小兔,生機勃勃地養在院子裏面,和空中清冷的明月相映自有別樣的趣味。

想必下一次悄悄地有人來了,看見了那雪兔心中會歡喜。

“郎君,那可是春闱頭名啊。”陸十不敢相信,那兔子在郎君心中就能比得過春闱重要?

“嗯,回吧。接下來的殿試更為重要。”陸照提着小兔,完全不理會書童的痛心疾首。

公主府,姜昭聽到了下人傳來的消息,一臉的與有榮焉。

春闱頭名,陸表兄真厲害!他才只有二十二歲呀,稱得上一句青年才俊了。

“郡主要去陸郎君那裏嗎?奴婢馬上為您備好馬車。”金雲當即開口,這兩日她親眼看着郡主按時吃藥用膳,心中別提多麽的安慰了。

姜昭站起身,烏黑的發尾甩在身後,才走了兩步就停下了,搖搖頭,“不能去,馬上就要殿試了,陸表兄分心了可如何是好。”

再說她要重查當年的崔氏宮變一事,從玄冥司調了許多檔案過來,現在才只看了兩卷。只殿試那日,如若有機會,倒是可以遠遠看一眼。

“不過有一事你安排人辦妥當。陸表兄考中頭名,三嬸娘肯定會派人上門去,你讓人把話風定死了,就說那宅子是陸表兄從一南方富商那裏賃去的。”姜昭重新歪在榻上,清亮的眼睛看向金雲開口說道。

“奴婢省得,必不會讓人懷疑。”

春闱的名次既出,殿試便近在眼前。京城中落第的舉子悄悄離開了大半,連着京城都感覺空曠了許多,不過熱鬧卻是不減的。

殿試就安排在紅單公布的第三日,這日天還蒙蒙亮的時候宮門就打開了。上榜的舉子們依照名次分成兩列,由禁衛軍搜查過後進入太極殿。

殿試在太極殿舉行,陸照對這裏一點都不陌生,上輩子他在這裏考過試也多次在這裏看別的舉子考試,對接下來的流程更是十分熟悉。

舉子們依次坐定,宮人沉默地端來了香甜易飽腹的糕點,湯羹卻是沒有的,這是為了防止舉子在中途考試的時候控制不住自己出醜。

陸照慢條斯理地撚了兩塊糕點吃下,動作優雅,一點碎屑都沒有落下。周圍微微垂首的宮人看在眼中,暗暗留了心。殿試不止是看才學,從這些舉子們一進殿,他們的一舉一動都在考察當中了。

一炷香燃盡,天色完全亮了。落針可聞的安靜中傳來了內監尖利的聲音,景安帝入殿落座,随後各朝中重臣分別進殿,與舉子們隔着不遠不近的距離。

吏部侍郎程立幾乎是第一眼就看見了模樣氣質出衆的陸照,再一看他第一列正中心的位置,放下心,春闱頭名果然就是他。

端看殿試他如何作答了,若是作答得宜,憑借他那手好字還有春闱精彩的答卷,程立考慮着他可以提議此人為今科的狀元。狀元不成,探花也不錯。

衆人上首的景安帝免了舉子們跪拜後第一眼自然也看到了第一列的陸照,他因為坐在高位,居高臨下,看的比旁人更清楚。

看過去,此人年紀輕輕面如翡玉,坐在下方脊背挺直而微微颔首,在他明顯的注視下不見慌亂也不顯驚喜,景安帝心下滿意,原本對陸照的挑剔倒是去了一分。

還算能和盤奴匹配,看的過去。

當然,這麽多的舉子,景安帝也不會單單只打量陸照一人。他依次将每個人都看了一眼,确定沒有一人比陸照皮相俊美後用眼神示意身邊的宮人開始。

殿試的題目是景安帝上朝前就選定好的,僅一題四字:國庫不豐。

依舊是和上輩子的殿試題目一模一樣,陸照波瀾不驚。

然而就在宮人要将題目發放到每個舉子桌上的時候,突然有一人出現,面容嚴肅地在景安帝耳邊低語。

景安帝的眼神随着那人的話一點點變得森冷,他擡手暫時停止了宮人的舉動,開口召玄冥司的人進來觐見。

玄冥司,那個殺人如麻的玄冥司!殿試關頭,玄冥司的人來做什麽。

殿上朝臣和舉子們的一顆心提了起來,紛紛猜測應該是出了大事,否則陛下的神色不會那麽冷厲……

陸照靜靜端坐,看着小小的四方桌案,視野中玄冥司指揮使同另外一個身形矮小許多的男子走到了景安帝的跟前。

他和程立幾乎是立刻就想到了貢院那日穿着月白色衣服的少年,他果然是玄冥司中可以直達聖聽的重要人物。

“陛下,倭寇入侵,邊防異動,這是玄冥司中人由東海州府發出的急報。”簡知鴻頂着那麽多人的視線,冷靜地将快報呈上,根本不管他口中的急報又驚到了多少人。

倭寇是□□海上大患,當初頒布海禁條令的原因之一。為了保護海邊百姓的安危,一頒海禁,二設邊防衛。邊防衛囤兵上萬,每年耗費數十萬白銀,結果,倭寇都入侵數次了,急報倒是要由玄冥司的人發出。

邊防衛的人都把腦子放到哪裏去了?

“倭寇自開年就不斷入侵,海邊已有上千百姓因此喪命。邊防衛未有急報發到京城,或者說即便有急報也被人在中途攔下來了。”帶着面具遮住了大半張臉的少年輕飄飄地将簡知鴻的未盡之言說出,直指朝中有人居心叵測,暗中操控邊防海衛。

“昨夜玄冥司的人帶着急報回京,中途遇襲,若非玄冥司另有通道,恐怕此事還要瞞天過海直到瞞不可瞞的那日。”少年繼續往一些人的肺眼子捅刀,絲毫不留餘地。

事實上也的确如此。少年也就是姜昭暗中負責玄冥司的另外一條線,去往玄冥司的路是明道被盯着,去往公主府的路則是暗道無人注意。

得知被人劫殺,玄冥司中人直接舍棄了明面的道,扮作丫鬟小厮往公主府而去,成功地将快報交到姜昭的手上。

姜昭不得已起了個大早,換上玄冥司的衣服帶着急報去尋簡知鴻。哪怕她知道今日是殿試,也毫不猶豫和簡知鴻一起入宮,最快速度将急報交到舅舅的手中。

當然趁着這次機會,她也能光明正大地看看陸表兄參加殿試的風采。

若是換作簡知鴻一人,可能就要等殿試結束後再将急報捅出去,但姜昭她可萬事不怕,只單單憑借她的身份就足夠了。

景安帝聽了二人禀報,陰着臉将帶着血跡的急報飛快地看了一遍,胸口怒火蓬勃。

“猖狂,太猖狂了,區區幾個倭寇,上萬的邊防衛居然無動于衷。朕每年讓戶部撥過去的銀子都進了不該進的肚子了吧。查,給朕狠狠地查,凡是經手的人一律革職關進天牢!”太極殿中,景安帝嗬嗬冷笑,厲眸掃過朝臣們,帶着刻骨的殺意。

當即,有些膽小的臣子軟了腿腳。

陸照旁觀着上次殿試并未發生的一幕,悄無聲息将目光放在了白衣少年的身上。兩次了,最大的不同之處就是有他在場。

他究竟是誰?玄冥司中的月使?為何上輩子他幾乎沒有出現過。

倭寇入侵,邊防衛失職直到殿試結束後半年才被爆出來,那時海邊百姓的血都已經幹涸地看不清了。陛下怒及殺了一波官員,可真相卻無從得知。

“殿試在即,陛下且先息怒,邊防衛一事過了殿試再查不遲。”年歲最大的老尚書盧大人顫顫巍巍地出聲提醒,直面景安帝的怒火。

唉,這次春闱怎麽如此艱難,玄冥司的人更像是陰魂不散。

程立身為副考官之一,也馬上出列言不該誤了殿試。

“請陛下安心,玄冥司的人除了急報還帶回了一份名單,必不會讓任何一個有負陛下信任的人逃脫。”姜昭定定神,也開口相勸。

她的話對景安帝而言,當然比其他人好用多了。

“卿等所言有理。殿試繼續,不過,朕要重新出一道題,題為二字:除倭。”

景安帝渾厚的聲音回響在殿上,底下舉子們聽在耳中呼吸一窒,除倭,意思便是鏟除倭寇,這是該武官們做的事情,他們這些舉子都是讀書人,如何懂兵法懂殺敵……

大殿又回歸了寂靜,只能聽到紙張抖動的輕響。姜昭退到簡知鴻的身後,偷偷探了腦袋往殿中埋頭作答的舉子看去,看到正中央極為顯眼的那人後彎了彎眼睛。

還好她的臉上戴着面具,她這般偷看的樣子,被人發現後也只會覺得陰森詭異。畢竟這是玄冥司的人啊,被玄冥司盯上的人哪有好下場。除了死還有生不如死。

陸照的全部心神都在自己的答卷上,并未察覺到面具少年的偷偷一瞥。

鏟除倭寇,需要數策并行。根本上需要朝廷出面,強大官府的武裝力量,邊防衛需重新整練,落實權責。除此之外,商要為利導,商者血液也,海貿利益在前,官為護衛,商人何不敢出資出船。民心所向,論水性論熟悉地貌海邊百姓為首,從中協助,官商後盾不愁。

官商民三者一體互為補充各為其利,倭寇之患必當除之。

一道考題,景安帝給了他們整整兩個時辰的作答時間。陸照用了小半個時辰思考好了答案以及文章的構架,然後他動了筆。

發現他開始作答,偷摸摸看的姜昭悄悄松了口氣,方才她還真有些擔心陸表兄不懂兵法呢。

陸照忽然間無意識地擡頭,一瞬間他的目光同姜昭對上,微微恍惚。

這神秘的少年怎麽感覺……

姜昭的心跳快了一拍,故作淡定地看向他旁邊的褚倫,又看向其他舉子,然後才收回視線。

這點故意為之的眉眼官司被簡知鴻全都收在眼中,他抿直唇,銳利的視線在舉子間晃了一圈。然後,他狀似無意地往姜昭的方向移了一下,擋住了她的視線。

姜昭什麽都看不到了,不免郁悶地瞪了簡知鴻一眼。

“玄冥司中人先行退下。”旁邊,景安帝也都看着呢,眼尖發現盤奴身子晃了晃,想想離殿試結束還有一個多時辰,皺眉讓簡知鴻他們二人退下。

簡知鴻恭敬後退,看了身旁一眼,姜昭跟着他一同退下。

“我看他們答題,你老是擋我做什麽。”出了太極殿,姜昭慢吞吞地抱怨簡知鴻,那股高冷少年的勁頭一下就洩了。

“你的身子撐得住?到時候暈倒在殿上我怕丢玄冥司的臉。”簡知鴻陰陽怪氣地眯了眼,又道,“那個正中央的舉子你識得?”

“嗯,和家中有幾分親戚關系。”姜昭不想多說,含糊地回答一句。

簡知鴻聞言,神色好看了一些,“答題有甚好看的,他們還真能上陣除了倭寇不成?”

姜昭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你說的也是,送我回公主府吧。”雖然都是紙上談兵,但陸表兄一定是最厲害的那個,她不必擔心他的才學。

只是,接下來,她突然很想找二哥幫忙了。很想很想。

姜昭離開後,景安帝踱步走下了金銮座,往褚倫處看了兩眼停在了陸照的身後。

陸照淡定地将早就打好的腹稿一一謄抄在紙上,景安帝便站在他的身後讀完了整篇文章,忍不住出口贊了一聲好字。

随後,景安帝又到其他舉子身後,卻再也沒有多餘的反應。

這一切被朝臣收到眼中,心中便有了答案。今科狀元的人選已經有了,僅此一位。

……

午時過後,朝臣們連同景安帝一同商讨過的殿試結果出爐。

陸照高中一甲榜首狀元!褚倫一甲榜眼,另一名姓汪的舉子一甲探花。

等到尚衣局的人奉旨為一甲三人量身,改制明日游街的衣袍時,陸照才真切地感覺到他重生後改變了自己既定的命運。殿試的題目變了,他的探花之位也變成了狀元。

不過,對陸照而言這種變化當然是好的。他想到一切改變的源頭,不禁微微一笑。水榭中他遇到的人是高貴的月,烏雲自然就散去了。

公主府,姜昭睡了一覺後等來了她的二哥姜晗。

姜晗看着憊懶無力的妹妹,平時很厚的臉皮總是忍不住發紅,“妹妹,你讓人找我來,是有什麽事嗎?”

姜昭的烏發散開着,襯着她的臉格外嬌小,眼睛也圓溜溜的很大,“二哥,我記得你說要幫我一個小忙。明日,你幫我。”

“幫,我一定幫你!”姜晗當即拍了胸脯保證,然而等他說完才意識到還沒問妹妹要幫什麽忙。

姜昭沖他笑了一下,露出潔白的貝齒,認真地開口,“明日,今科的狀元、榜眼和探花要游街,二哥,我要去看。”

“我姜昭要以我明月郡主的身份光明正大地看狀元郎游街。二哥,你要幫我。”

幫我讓全京城的人都知道我的身份,我在幹什麽。我是明月郡主,我在看狀元郎游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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