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Chapter24

兩天的時間,足夠郎臣冷靜下來,想清楚她自己即将要做的事情,到底意味着什麽。

在第三天的清晨,郎臣撥通了狐旬的頻道——

她覺得自己不能就這麽不明不白地利用狐旬的邀約來幹壞事,她得先和狐旬講清楚。

“郎臣?怎麽這個時候給我來消息?你不會告訴我,今晚要失約吧?”

“狐旬,我有件事,必須要先和你說一下。”

郎臣仰頭,看了一眼月芒大廈樓頂上,那彎巨大的紅色弦月雕刻,“我現在就在樓下。”

那邊靜默了一瞬,最後傳來一句“你等一下”之後,就切斷了通訊頻道。

狐旬的心跳得厲害:因為在對郎臣發出聖誕夜邀約之前,她就已經設想好了一個刺殺的計劃,當然,邀約郎臣也不過是刺殺的一部分。

這短短的三天,她什麽也沒幹,卻将自己的計劃打磨了幾千次,不允許出現任何錯漏和瑕疵——

而計劃中最重要的一環,是她必須要讓郎臣來到自己的房間。

因為心虛,狐旬費盡了心思,模拟了很多遍各種場合下的措辭——

或是在燈火缤紛的聖誕夜,在舞會還未開始之前,她打扮得性感嬌媚,對郎臣撒嬌說:“郎臣,我有禮物送給你,你來嗎?”

或是在舞會中期,所有人都喝得酒意朦胧,而郎臣也已經微醺。狐旬牽着郎臣的手,一本正經地對她說:“我有一個秘密想告訴你,這裏人太多了,跟我來,好嗎?”

或是在舞會結束的後半夜,大家紛紛各回各家。狐旬拉住郎臣的手,踮起腳尖湊在她的耳邊軟磨硬泡:“姐姐,今晚別走好不好?”

可是無論怎麽模拟,這一系列的情景都讓狐旬感到尴尬和生硬。

她為此感到苦惱,卻不想這個計劃最重要的一環,是郎臣自己提出來的。

這其中的巧合,讓狐旬心裏不安極了,可是多少又讓她的負罪感輕了不少:

“是郎臣自己要送上門來的,”狐旬在心裏這麽告訴自己,“我可沒有欺騙她。”

狐旬穿上制服外套,收拾得整整齊齊,順着電梯下了樓。

在隔着樓下的旋轉玻璃門看見郎臣的身影時,她那張尖尖小臉上的蒼白之意立刻被明媚可掬的笑容給替代,狐旬快步走下來:“喂,郎臣,羅貝塔!”

在看見這位身着破舊綠袍的羅貝塔時,狐旬感到自己的左眼皮沒來由地跳了一下——

這位羅貝塔雖說是郎臣的朋友,但是狐旬沒料到郎臣會在這種場合也帶着她一起來。

再有,狐旬敏銳地察覺到,羅貝塔并不喜歡自己,甚至對自己有隐約的敵意。

郎臣走上前來,拉住了狐旬的手腕,同時俯下身,聲音放得很輕:“狐旬,我有很重要的事情告訴你,你現在方便說話嗎?”

脖子有些癢意傳來,狐旬忍住了想縮脖子的沖動:“當然方便。郎臣,你跟我來。”

她說着反握住郎臣的手,嘻嘻一笑:“不過我得先告訴你們,要進入大樓是不能帶任何武器的哦。”

郎臣和羅貝塔對視了一眼:“當然,這點你完全可以放心。”

狐旬拉着郎臣往前走,羅貝塔跟在後面,與她們錯開了一個肩膀的距離。

走到一樓的前臺,狐旬快步走上前去,和前臺小聲地交涉了幾句,同時帶着她們經過了一個長長的檢測通道後,乘上了電梯。

“狐旬小姐,”電梯裏,羅貝塔饒有興趣地盯着電梯液晶屏幕上不斷跳動的數字,“您是怎麽和前臺小姐說的呢?”

“我告訴她,你們是我邀請參加今晚聖誕夜的朋友。”

剛說完,電梯在176層停下,郎臣和羅貝塔再次經過了登記和檢測通道,乘坐平層電梯進入H區。

出電梯的時候,恰好碰上劉希勳。

劉希勳看了郎臣和羅貝塔一眼,不由得問了一句:“狐,你的朋友啊?”

狐旬還沒回答,劉希勳大叫起來:“你這可惡的家夥,竟然邀請了兩個舞伴!”

司空深覺劉希勳是個只會大喊大叫的笨蛋,淺淺地皺了皺眉,往郎臣的身邊站了站。

狐旬絲毫不以為意:“怎麽了?劉希勳,難道你的夜莺副司沒有提前邀請你嗎?”

“她根本沒有!”劉希勳搖着頭,“她好幾天沒理我了,不知道忙什麽去了。”

狐旬打開門,讓郎臣和司空走了進去。

郎臣一眼就看到了屋頂角落裏,閃動着微不可查的紅光的監控器兼廣播。

狐旬什麽都沒有說,她走到牆壁的一角,摁下水晶吊燈開關旁邊的一顆白色按鈕。

“咔”地一聲輕響,牆面緩緩打開,露出一道白色的門。

狐旬停下了開門的動作:“郎臣,你要和我說的事,和羅貝塔有關嗎?”

郎臣立刻明白了對方話裏的意思,于是轉身看向司空:“羅貝塔,你先留在這裏,好嗎?”

羅貝塔點頭答應。

門開了,狐旬拉着郎臣,迅速閃身而入,又将門合上。

“這些櫃子裏,都是我收藏的武器。”

房間中央是一張尤其寬大的黑色方桌,四周擺着一把椅子,幾臺奇形怪狀的機器,除此之外,四壁都靠着高大的保險櫃。

狐旬一邊說,一邊随意打開了幾個保險櫃門——槍械,各種各樣的槍械,只有一把特制的三面刃鎖鏈短刀。

那把刀立刻就吸引了郎臣的注意力,她在其面前停留:“可以看看它嗎?”

“當然可以。”

郎臣拿起刀看了一會兒,不由得贊嘆:“真是好刀。”

這麽一把鋒利靈活的小刀,的确很适合出其不意的襲擊。狐旬擅□□械,因此武器庫裏絕大部分都是槍;但狐旬也很詭詐,這把小刀同樣很适合她。

“喂,郎臣!”

一聲呼喚打斷了郎臣的沉思,她下意識轉頭看去。

狐旬正緩緩端起一把特制AUG,略微歪頭,瞄準了郎臣。

瞄準鏡頭裏出現郎臣的臉,她的神情仍舊淡淡的,眼神明亮含笑,絲毫沒有意識到這是來自狐旬的危險試探——

或者換個說法,她此刻完全信任狐旬,所以根本沒往這方面去想呢?

狐旬的心刺痛了一下,她放下槍。

不可以開槍,狐旬暗想,現在還沒到時候,她得按計劃進行——那麽,先聽聽郎臣要說什麽也不遲。

眼看狐旬走過來,郎臣也明白了她的意思。

她輕輕地将三面刃放回保險櫃,又環視四周,目光終于落進狐旬的眼睛裏:

“狐旬,我不願意瞞着你,我……”

狐旬感覺紮在她心上的那顆針又開始發力了,她垂眸,随意地半靠在保險櫃上,指了指面前的桌子:“請坐下說吧,郎臣,桌子椅子都行,随你開心。”

郎臣身體往後仰了些,雙手撐靠在兩側的桌沿上,這是個放松的姿勢:

“今晚我想殺一個人,因此需要一個正當的理由進入月芒大廈,恰好你這個時候邀請了我,我就立刻答應了。”

狐旬有些意外,她目光灼灼地盯着郎臣:“殺誰?你的意思是,你利用了我嗎?你要為此道歉嗎?”

“無所謂是誰,但至少得是一個少尉級別的吧。”

郎臣別過頭去,兩鬓的黑發滑落下來,擋住了她光潔的側臉,“對不起,狐旬,我……”

郎臣知道她利用了狐旬,可是她有自己不得不做的苦衷。

這樣兩難的情景下,郎臣覺得每一句話都很難說出口,她對狐旬的每一句道歉,都讓她覺得這是無恥的辯駁,郎臣再也說不下去,空間陷入了一陣僵硬的沉默。

半晌,狐旬清脆的聲音響起,像風鈴一樣回響在空曠的室內:

“那我不得不給你推薦夜莺,因為我早就看不慣那家夥了。

她可是正兒八經的上尉呢,就她那三腳貓的功夫,你殺她保證不費半點功夫。”

“但是郎臣,你能告訴我,為什麽要這麽做?你加入了什麽勢力?鐵薔薇還是藍玫瑰?亦或是赫古拉的帝宮?”

郎臣沉默了一瞬,随後她大大方方地承認了:“這只是和鐵薔薇的一個暫時性的交易。”

“那麽郎臣,如果我說,”狐旬不動聲色地往右後方退了幾步,直到身體能自由活動,“我也只是為了一個迫不得已的交易呢?”

剎那間,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扔出兩顆煙霧彈。

大霧四起,郎臣大驚,隐約看到狐旬已經端起那把AUG,瞄準了她。

砰砰!

射擊的聲音恍如就在耳邊響起,郎臣早已經兩步跨到方桌旁邊的機器之後,但很快她就驚訝地發現,槍聲并非是狐旬的方向傳來的。

緊接着,一陣急促的敲門聲傳來,司空大聲喊道:“郎臣小姐!”

随後就是她驚恐尖銳的慘叫聲,槍械室的大門被人用暴力從外拆除,一行人全副武裝,魚貫而入。

“呸!誰放的煙霧?”

領頭的高個子女人痛罵一聲,摘下帽子,露出了她那頭标志性的金發。

她那雙藍色的瞳孔裏透露出趾高氣昂的神采,夜莺潇灑地一甩手铐,“咔噠”一聲輕響中,她挑釁地看着狐旬,話卻是對郎臣講的:

“郎臣小姐,您已經被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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