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阿晏求你

那碗卧着荷包蛋的長壽面到底還是沒有動，他在窗邊坐了一夜，腦海中思緒萬千，卻什麽都沒想明白。

“先生回來了！”阿姨正準備早飯，聽到玄關處的動靜趕緊去看，“先生快回房間換身衣裳準備吃早飯吧。”

“他呢？”池晏按了按眉心。

阿姨沉默幾秒，為難道：“俞少爺這兩天身體不舒服，您一直沒回來也沒來個消息，他擔心您，早上剛剛睡下了。”

池晏脫衣服的手微頓，把衣服給阿姨：“我上去看看他。”

俞聲七點多才睡，兩天沒睡好臉色難看，眼下的烏青也十分明顯，眼皮還紅腫着，一看就知道沒少哭。

池晏輕輕碰了碰他的眼角，便看見床上的人一臉驚恐的睜開眼，然後撲進他懷裏緊緊抱着不肯撒手。

“你去哪了？為什麽連消息都不回，你去找儲昇了是不是？”俞聲緊緊揪着他腰間的衣服，“不是說好所有節日都陪我過嗎？”

剛回到家一句關心的話都沒有聽到，反而遭受了不少質問，池晏心裏對這些問題反感的很。

他推開俞聲，語氣不耐：“我去洗澡，你幫我準備衣服。”

“先生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俞聲攥緊被子，執拗的看着他。

“很重要嗎？你心裏不是有答案嗎？”池晏訓斥，“你這兩年的脾氣越來越難以捉摸，平時那些小脾氣小性子我都能陪你演戲，怎麽越來越頑固不化！”

俞聲低笑，仿佛聽見了什麽笑話，他赤腳下地直視池晏：“我難以捉摸？我頑固不化？明明那些承諾的話都是你說的，我從來沒有主動要求什麽，可你說了你要給我！你知不知道昨天是什麽日子？”

“什麽？”池晏蹙眉，他不記得是什麽重要日子。

俞聲捂着臉笑了，擡頭時滿臉淚痕，他悲凄道：“昨天是我的生日，是我們認識五周年，你說了要陪我過所有節日，說過陪我慶祝每一個周年紀念日，是我想錯了，為人替身，不該奢求這些的。”

他到底在奢求什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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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早就從鄭家安那裏知道自己只是替身，也曾親耳聽到池晏說不喜歡自己，可他總期待着，池晏對自己是有感情的。

這麽多年，哪怕是養只貓狗都該是有感情的，不過也是，對于池晏來說，他大概就是只寵物貓狗。

“我回家不是想聽你說這些，我和儲昇沒什麽，只是陪他去看了他的畫廊，畫廊有我投資要是辦砸我也虧本，昨天夜裏晚了就沒回來。”池晏語氣不善，嘴上卻還是說着解釋般的話。

畢竟養了這麽多年的人，總不好真叫他難過。

只是，大概是對俞聲太好了，現在居然也這樣不給面子的對着自己大喊大叫，不像一開始那般聽話乖巧了。

俞聲輕笑：“你們沒什麽？我給你打電話他說你在換衣服，你明知道儲昇喜歡你，你為什麽還要和他那麽親近！我在你心裏竟沒有半點地位嗎？”

惡心。

俞聲最煩自己這幅矯情樣，可他一腳踏進了紅塵，半分不由人，他把自己百分之九十九的尊嚴都送給池晏任由對方踐踏，偏偏依舊什麽都得不到。

他到底應該怎麽做，應該再付出什麽才能讓池晏給他丁點兒地位？

“衣服灑了水，總不能讓我穿着濕衣服！你選現在怎麽這麽愛無理取鬧！”池晏越說越來氣，他也跟着嗤笑，“你既然也明知道自己的身份，就不要再妄想那些不切實際的了！每句話都質問質疑，你以為你有什麽資格對我說這些？”

良言一句三冬暖，惡語傷人六月寒。

人在氣頭上總是什麽話都能說出口，池晏以往不是沒有說過惡劣的話，誤會他和別人偷情，誤會他和別人生孩子，可那些話都是他們兩個之間的誤會。

可眼下這些話，分明是把他至于肮髒之地。

一句沒有資格卻讓這五年的情分碎了一地，拼都拼不起來。

“果然……果然是這樣。”俞聲笑了笑沒再說話。

他躺回床上蒙起被子，掉眼淚這種掉價的事他真的做過太多次了。

父母雙亡他沒哭，被孤兒院趕出來他也沒哭，一個人活着自給自足孤立無援他都沒有哭過，日子過得艱辛困苦他從來沒有一句怨言。

可曾經在風雪裏迎他進門的人，恐怕要把他趕入風雪裏了。

池晏雖不喜歡俞聲跟他叫板，可這樣無視一聲不吭他更見不得，他無法忍受俞聲目光不在他身上。

他知道自己有病，病的不輕，可他就是忍不住，他控制不住自己。

他一把掀開被子，用力将人從床上拽起來，怒道：“你這是什麽态度，我在跟你說話！”

俞聲被他拽的很，跪在床邊沒跪住直接往前一撲爬在了地上，正面着地肚子成了受力點，生生給撞疼了。

他緊緊捂着肚子，偏生疼的起不來。

他抓住池晏的褲腿，哀求：“阿晏、阿晏我肚子好疼，你送我去醫院好不好？”

“就輕輕拽了你一下還能給肚子撞疼？”池晏面上卻松緩了不少，聽他叫自己“阿晏”心情大好，“我扶你起來，你以後乖些，就算我以後和儲昇在一起，也不會不管你。”

池晏說着把他抱起來，卻見俞聲疼的臉色蒼白發根濕濡，他有些不知所措：“聲聲？聲聲你怎麽了？”

“肚子疼……阿晏，駱醫生……去找駱醫生……”俞聲這一刻才知道孩子對他來說多重要，他哭着，“你救救他，我以後聽話好不好……求求你。”

池晏雖覺得他的話奇怪，卻也沒有多想，抱着他匆匆下樓，開車去了駱霁的醫院。

駱霁得知前因後果，忍了許久的拳頭到底還是沒有忍住，直接對着他就是一拳。

“你瘋了是嗎？你是想這輩子絕後嗎？你知不知道他懷孕了！這孩子要是沒了，得帶走他半條命！”

為人醫者，最怕看到自己的病人出事。

池晏登時愣住：“他從來沒說過……”

“他沒說過你就不知道對他好點嗎？阿晏你到底有沒有好好吃藥？”駱霁突然覺得有些不知所措，是他能力有限，開的藥治不了人，所以才這樣嗎？

明長雪扶住駱霁，安撫道：“駱哥，別想亂七八糟的，醫生還沒有說什麽，應該不會有事的。”

駱霁到底不是婦産科的人，之前也不過是醫院的人知道是他帶來的，所以不敢把檢查結果對外聲張只給他看了。

池晏滿腦子疑惑，他不明白自己只是拽了俞聲一下，怎麽就拽出一個孩子？

他努力保持鎮定，問道：“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駱霁看他一眼，示意他跟自己來辦公室。

池晏剛坐下眼前就多了一張檢驗單，駱霁看他：“別的你看不懂，陰性陽性總能明白，他下面出血的時候我叮囑你不能跟他做，因為胎兒一個多月，俞聲心情郁結，身體也不康健，好不容易安穩過了三個月。”

“他……為什麽能懷孕？”私下裏池晏的迷茫勁兒盡顯，“他明明是男人。”

駱霁嘆氣：“阿晏，世界之大，無奇不有，他體內有完整的生育器官，只是外面不明顯，世界上也是有這樣的案例的。”

“如果不要這孩子呢？”

“池晏！喜歡男人的時候都覺得自己要絕後了，現如今有個男人要給你生，你居然還不樂意了？先不說他這胎目前能不能安穩，你也不能說不要就不要啊！”

駱霁覺得這人真的是瘋了，女人生孩子都得在鬼門關走一遭，何況俞聲那身體本身就不是受孕的好身體，肯為他生孩子已經是冒着生命危險了。

偏生這人還是不知足？

“我不是這個意思，就是問一下。”池晏自覺失言，不好再多說什麽。

現如今多想這些也沒有什麽意義，還是等着手術室那邊的消息。

“池總放心，大人孩子平安，只是日後要好生養着了。”護士推開手術室的門報喜。

“多謝。”池晏莫名松了口氣。

想到俞聲昏倒前苦苦哀求他救命，要是那孩子沒了肯定會很難過，現在沒事，也算是不用看到對方哭着一張臉了。

只是他心裏總有些不知所措，一直以為要斷子絕孫了，現在卻又有了孩子，聽說剛出生的孩子特別小，不知道到時候該怎麽養着，看來得先找個保姆才行。

他思來想去還是給家裏打了通越洋電話。

“你結婚了？”池母驚訝。

“沒有，我喜歡男人。”

池母瞬間暴怒：“你喜歡男人就喜歡男人，禍害別人家小姑娘做什麽！”

“廖女士，我的意思是，懷孕的是個男人。”池晏不知道該怎麽解釋，但身為人子向父母尋求庇護大概是天性，快而立之年的他也不能幸免。

廖柔驚了：“我和你爸明天就機票回去，咱們回去跟人家商量把婚結了，你讓他和家裏人商量一下。”

“他沒家裏人。”廖柔：“你不會是拐了個未成年玩養成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