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章節
001被砸暈的衆人
漢州,濱江。
K89路公交車上,傘撞傘,人擠人,肩碰肩,腳踩腳,司機喊完“往裏走”“往後走”又喊“上不來了,等下一輛吧”。
一個啃了一半的煎餅果子被一只微胖粗糙的大手高舉着,下面,一個二十歲出頭的女孩艱難地掏出“嗡嗡”響個不停的手機。
她叫賈士珍。
“媽?怎麽了?”
胡春梅帶着哭腔的聲音傳來:“小珍啊,怎麽辦!你爸爸從樹上摔下來了,看着沒咋受傷,就是站不起來。”
轟!賈士珍腦子裏炸開了無數驚雷!
“從樹上摔下來?怎麽回事!這大清早的,他跑樹上幹什麽去了。”賈士珍慌亂地問,問完又覺得這不是重點,“趕緊叫救護車,送醫院。”
胡春梅哭唧唧地說:“他五六點鐘就起來修樹枝了,不知道怎麽搞的就摔下來了,現在還在地上躺着,他說他起不來,我也拉不動他。”
“打120,趕緊去醫院啊!”賈士珍急得直跺腳,“對了,給爺爺還有大伯二伯打電話,看看誰能去醫院那邊幫忙。”
在火車站焦急又無聊地等待了四個半小時後,賈士珍才上了回老家的火車。
火車北上行駛了三站,賈士珍接到二伯的電話:“小珍,不要去老家了,直接去檀淵市油田醫院。”
轉院了!鳳凰縣的醫院治不了這傷!
賈士珍的心瞬間沉到谷底,顫抖地問:“二伯,爸爸是不是傷得很嚴重,他怎麽樣了?”
“沒大事,不用擔心。給你說聲,省得你走冤枉路,你路上不用慌慌,先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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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伯說得很急,電話挂得更急。這放大了賈士珍的恐慌與擔憂,她将臉埋在手臂裏,嗚咽起來。
十幾個小時的車程,她哭了好幾次,惹得車廂裏的人用怪異的眼神看着她。
賈士珍第二天淩晨才到達檀淵市,她的大堂兄賈世源和弟弟賈世輝開車去火車站接她。
一上破面包車,賈士珍就開始掉眼淚——大堂兄在鄭州,怎麽把他都驚動回來了!爸爸是不是性命垂危啊!
賈世輝眼底青黑,神色暗淡至極,見到姐姐哭,眉頭皺得更緊了。茅屋的頂梁柱斷了,屋子坍塌了,他也是被砸得頭暈目眩。
賈世源不知道該怎麽勸慰她,只是抽了幾張紙巾遞給她,說:“我們走吧。”
一路上,賈士珍不停地哭,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賈世輝聽得煩躁:“哭有什麽用!別哭了!”
賈士珍冰涼的手抓住弟弟的胳膊,問:“你跟我說實話,爸爸他——”是不是快不行了。她不知道具體的情形,就自己吓唬自己,往最可怕的方面去想——想到爸爸從很高很高的樹上摔下來,有可能摔到頭,再也醒不過來,心就狠狠地縮成一團,身子不住地發抖。
賈世源說:“越不讓她知道,她越容易多想。”
賈世輝才開口:“醒過來了,一直在鬧,醫生說有可能截癱。”爸爸才48歲,就要截癱,他以後該怎麽過!那麽要強的性子,能受得了嗎!爸爸截癱了,這個家該怎麽辦!他是家裏唯二的男子漢,如果爸爸真的再也站不起來,一切就靠他了。可是,他該怎麽辦?他能做什麽?越想越難受,無助、絕望、恐懼、迷茫、壓力齊齊襲來,他眼眶也紅了,擰着眉頭,閉上眼睛。
賈士珍反倒是心安了。沒有生命危險就好!
淩晨六點,大病房裏其他病人都在休息,賈存國是醒着的,而且不住地鬧,一會兒摸起能摸到的東西亂砸,一會兒又吵吵着要回去:“我要回家,回家我就好了。”
“為什麽不讓我回去!你們都欺負我!”
“等我三閨女回來,她肯定會向着我。”
他大哥賈存良把所有的東西都塞到了病床底下,二哥賈存銀按着他,還不住地教育他:“別吵了,影響人家病人休息。”
賈存國不聽,依舊在嚷嚷。這樣的情形一天之內上演了很多很多遍,局中人的焦灼倍增。
樓道裏,賈柳期在地鋪上蒙頭睡,胡春梅就在三聯長椅上呆滞地坐着。
賈士珍匆匆上前,胡春梅無神的眼在看到女兒後才泛起了光澤,淚光。一邊抹淚一邊起身說:“小珍,你爸爸不行了。”
一句“不行了”,擊得賈士珍腿軟:“不行了是什麽意思?”不會是世輝騙她,爸爸其實要不好了吧。
賈柳期從地鋪上爬起來,沒好氣地對媽媽說:“你胡說什麽呢!睡會兒吧你,都呆了。”
賈士珍不認同地說:“二姐,怎麽跟媽說話呢!”
賈柳期白了胡春梅一眼:“又蠢又呆,這當媽的有什麽用!”
賈世輝的眉頭擰成個疙瘩,張了張嘴,什麽都沒說,負氣背過身去。
賈世源尴尬地說:“我出去吸根煙。”匆匆離開。
待他的背影消失在走廊,賈士珍才皺着眉說:“你這是幹嘛!媽媽不識字,處理不了事,你又不是剛知道。”
賈柳期說:“不是因為這個。”
賈士珍懶得管她因為什麽:“我去看看爸爸。”
身後的幾個人也跟進病房,烏烏泱泱一大堆,擠得病房裏空氣都少了。
賈存國看到賈士珍,就開始撇着嘴哭:“你好歹來了,這麽多孩子就你孝順,你快點帶我回家。”
看到爸爸哭,賈士珍又哭起來,蹲在病床前,哽咽地問:“爸,怎麽回事啊!怎麽會掉下來。”
賈存國剛想重複說了無數遍的話,就被賈世輝截住:“三姐,別戳爸心窩子了。”
賈柳期也兇兇的:“你是爸爸的好女兒,好好盡盡孝吧,爸爸可就你這一個孝順閨女。”
賈存國又指着賈柳期罵起來:“你給我滾遠點,我沒你這個女兒。”
賈柳期起身走出去:“随便。”
賈士珍眨眨眼,決定假裝什麽都沒發生,又陪着賈存國說了會兒閑話,賈存國又鬧着要拔套管針:“閨女,喊護士來把這個拔掉,它在我血管裏,紮死我了。”
賈存銀按着他,說:“沒紅沒腫,好着呢。小珍一路上肯定累壞了,你去外面歇會兒吧。”
賈士珍依言離開病房,悄悄拉着弟弟說話:“世輝,爸爸不是有可能截癱嗎?怎麽看起來像是腦子也出了問題。”
賈世輝現在最怕“截癱”兩個字,一聽到就覺得心驚肉跳,根本沒法回答她的問題。
賈柳期說:“人家倚老賣老,他是倚病賣病,故意裝瘋賣傻。”
賈士珍皺眉:“二姐,你怎麽了!”
賈柳期冷哼:“我在陳述事實。”
賈世輝說:“你再發神經!爸怎麽出事的你心裏沒點兒數嗎?”他的眼神、語氣和用詞,都跟以往大不一樣。
賈柳期炸了:“怎麽出事的?跟我有什麽關系!”
賈士珍還沒開口,胡春梅就卷入戰場,惡狠狠地說:“你快害死你爸了!我沒有你這個女兒,滾!”
賈柳期氣得轉身就走:“行,我滾遠點。”
一家子吵成一團,賈士珍頭疼地上前拉住二姐:“到底怎麽回事?我不能知道嗎?”
賈柳期陰陽怪氣地說:“他們覺得是我把爸從樹上推下去的。”
胡春梅追上來,指着她的鼻子說:“你怎麽不說說你跟你爸爸說了什麽!”
又吵起來了!賈世輝擰着眉頭坐到椅子上,腦袋垂得很低。
賈柳期尖叫:“我說什麽了?我怎麽了?啊?”
賈士珍低喝:“閉嘴!你要等護士來說你嗎?”向胡春梅,“媽,你說!”
“你敢!”賈柳期脾氣暴躁得厲害,與以往幹脆爽利的模樣截然不同。
胡春梅還真不敢說。
賈士珍生氣地推了二姐一把:“你瘋了?”
賈柳期眼底分明有恨意:“你不知道她有多過分!”
賈士珍說:“是,我不知道,那你不妨告訴我!你不是覺得自己沒錯嗎?既然沒錯為什麽不能告訴我!”
“說就說!”#####《割裂的規則》寫在經濟壓力緩解時,為得是梳理剛剛經歷的苦痛,尋找并打開自己的心結,跟自己達成和解,跟現實世界和平共處。
就像繪畫寫生,對客體仔細觀察描摹的過程中,會發現很多以往沒有注意到的細節。借講故事的機會一遍遍梳理自己的經歷時,我才發現我并不了解自己生活的環境,甚至不熟悉自己的內心。許是生在鮑肆,不聞其臭,我竟不知道自己生活在那麽險惡的環境中,更不知自己也是一身腥臭。
002陷入泥潭
事情,從賈柳期的婚事談起——
賈柳期今年二十五歲,說起來是最适婚的年齡,而且她有一個感情很好的男朋友,兩人打算結婚。可惜,通往婚姻殿堂的紅毯由玫瑰鋪成,表面上繁花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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