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章節

由呼吸都成了奢侈。等待我們的結局是什麽?被吞淨血肉而亡?習慣于啃噬而麻木,茍延殘喘,熬到長幼食物鏈的另一端,再去指揮毒蛇啃咬她人?或者,與毒蛇殊死搏鬥,前途未蔔?

005貧賤之中百事哀

第二天,胡春梅一從三聯椅上醒來,賈士珍就說:“媽媽,我找朋友借了點錢,吃飯的時候還是該怎樣就怎樣吧。”

胡春梅不知是還癔症着,或者被賈士珍的話觸到了逆鱗,一秒炸了:“誰讓你借錢了?借了錢不用還啊!叫你們省着點省着點就是不聽,張嘴閉嘴借錢,能借錢就是能耐?”

賈士珍懵懵的,滿是委屈:“有些事情不能省啊。”轉身進屋,打算去爸爸病床底下拿洗漱用品去洗手間洗臉。

胡春梅追上她,暴躁地說:“我跟你說,你別借錢,借了也別指望家裏給你還。”

賈士珍窩火說:“放心,我自己還。”

賈柳期頗有幾分幸災樂禍地說:“看來你也跟她處不好啊!我勸你以後有什麽想法不要跟她說了,她只有扒豁子的能耐。”

胡春梅怼她:“就你有能耐。”

“當然。感謝你的無能,讓我鍛煉了一身能耐。”

賈世輝正拿濕毛巾給爸爸擦臉,聽到這邊的争吵聲,皺眉:“大清早的,又怎麽了!”

賈士珍說:“沒事,我去洗臉。”

她不願多說話,胡春梅卻是向來不吝于費唇舌去一遍遍地講述的,立刻開始數落賈士珍借錢的事,連帶着重複抱怨賈柳期花錢大手大腳。由此及彼,舊事重提,“反思黑歷史”是胡春梅最擅長的。

等到賈士珍出門的時候,便聽到胡春梅抱怨賈士珍花錢太多,一個月3000不夠自己花的,還問家裏要錢等等。

賈士珍清楚地記得,當初剛畢業租房子房租不夠問媽媽要錢時,媽媽毫不猶豫地答應了,怕她不夠還多給了兩千。

為什麽一夜之間,什麽都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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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她回來時,病房裏亂糟糟的,幾個人吵成了一團——

賈存國又開始哭鬧着要出院:“到底花了多少錢了?跟我說實話。”

“我不看病了,反正也好不了了,殘廢就殘廢吧,我回去喝點藥死了算了。”

“你們去辦出院,我要回家,小輝還沒娶媳婦,我不能把那點錢都給孩子花沒了。”

胡春梅也眼睛紅紅的:“你個死人!在樹上不知道小心啊!那麽多人上樹就你掉下來。”然後将矛頭對準賈柳期,“你爸的命差點完你手裏。”

賈柳期自然爆炸:“跟我有什麽關系!我怎麽知道你們大清早去砍樹。”

賈世輝坐在角落裏,眉頭緊皺,臉色很不好看,也沒說話。

賈世源沒在屋裏,大概出去洗臉了沒回來,也可能中途回來過,聽到吵架聲又避開了。

賈士珍很不想進去,還是推開了門:“隔着半條街都能聽到,丢死人了。”

賈存國哭着說:“死都不怕了,誰還管那個。”

賈世輝終于開口:“你這樣要死要活的幹什麽!誰還會真不給你看病嗎?還有你,媽媽,你能不能少說幾句!二姐你也是!等下大夫要查房,趕緊該幹嘛的幹嘛。”

賈存國與胡春梅都很重視兒子說的話,安靜了。

賈士珍本來就不想說話,更是沉默地收拾東西。

賈柳期卻是不管這些的,說:“我不去買飯,誰買的合适誰去。”

賈世輝起身:“我去吧。”向賈士珍,“你跟我一起吧,幫着拿一下。”

賈士珍自然答應。

兩人沉默地穿過走廊,走下樓梯,走出醫院大樓。五月初清晨的陽光照在臉上,暖暖的,風還帶着春的溫柔,讓人不自覺地放松了些。

賈世輝面部的肌肉才稍稍放松,眉頭依舊皺着:“因為一句話就能吵起來,真是——”

賈士珍也很心累,大難當前,理應團結與共,事實卻是每個人都滿滿的戾氣和煩惱,就像一挂鞭炮,一點星火,就能引得大家相繼爆炸。

賈世輝說:“三姐,你跟二姐不一樣,你別跟他們吵吵,能勸的就勸勸。畢竟,家和萬事興。”

賈士珍沉默了好一會兒,才說:“世輝,其實家興,才能家和。就像老話說的那樣,貧賤之中百事哀。”

九點多的時候,上午最忙的一陣子過去,賈士珍打算把微信上的錢轉到卡裏,然後找個銀行取出來。

賈柳期說:“我們醫院裏放的現金夠多了,不安全。你還是把錢放在卡裏吧,反正醫院能刷卡。”

賈士珍說:“也是,就算去買飯,也能用微信。”

“千萬別。”賈柳期神态有些奇怪,“你借來的錢最好現在不要動,先花家裏的。你把錢都花給家裏,也沒人說你一句好,帳還得自己還,圖什麽!”

賈士珍有些厭煩:“你別說了!都到這地步了,哪裏還能只算計這些。”

賈柳期諷刺地說:“你還真是孝順啊!得了,有一天你把自己蠢死,可別來找我哭訴。”

正說着,樓梯口傳來喧嘩聲,賈士珍擡頭,見是大姑姑賈愛琴和二姑姑賈愛芬。

賈柳期冷哼一聲:“又沒得清淨了。”

賈士珍不滿:“只要你少說兩句。”起身去迎客。

賈柳期也跟上來,小聲說:“我還覺得自己說少了。”

賈士珍不想理她,熱切地将兩位姑姑迎到病房。

兩位姑姑與賈存國滿含熱淚地交流了一會兒情感,問及為什麽會摔傷,胡春梅又開始哭罵賈柳期的種種罪孽,詳細到添枝加葉。

賈士珍聽得太多了,以至于有些惡心了,索性躲到樓道裏去。賈柳期也躲出去,坐在妹妹身邊。

賈士珍說:“我以為你會跟媽媽再吵一架。”

賈柳期挑眉:“我看起來很過分嗎?你是不是覺得我像個瘋子?”冷笑,“換做是你,你只會比我更瘋狂。就這樣的一窩子孬種,能長出好種來才奇怪呢。”

賈士珍更厭煩了:“過分了啊,把自己都罵進去了。”#####如此,我還有什麽不能寬容自己的?我為什麽還要與現實和平共處!這世界本就凄風苦雨,又何必強求歲月靜好。

我不能在我和現實之間找到平衡點,也不确定我和毒蛇搏鬥的結局,但我确定毒蛇必将死亡,區別是我能不能看到。

願将來風和日麗。

006至智至愚

病房裏,賈愛芬對胡春梅說:“你知道現在開大車的多掙錢不?出去一趟,掙好幾千。俺也想買輛大車,叫老大拉貨去。”大車,就是大貨車。

胡春梅說:“哎呦,那是個好門路。”

賈愛琴也說:“那就買輛大車吧。”

賈愛芬說:“就說這事呢,買車吧,錢不夠。大車幾十萬呢,俺老兩口攢了這些年,還是不夠,差十好幾萬呢。”

胡春梅說:“要真想幹這一行,就借借,大不了掙了錢再還給他們。”

賈愛芬眼裏閃了精光,拉着胡春梅的說,熱切地說:“就說這事呢,還是春梅你懂事、大方。有些人啊,我一開口就說沒錢,生怕我找他們借錢。真是看不起人,我們借了錢還能還不上。”

胡春梅頓時飄飄然了:“那可是。開大車那麽賺錢,肯定能還上。哎,這是俺攤事了,沒錢了。不然,俺借給你。”

賈愛芬神秘地說:“有法,你把柳期訂婚的錢借給我們就行。”

在一邊給賈存國按摩腿的賈愛琴說:“柳期結婚還是沒譜的事呢,你要急着買車,等這個錢等不着。”

賈愛芬拍着胡春梅的手說:“啥時候結婚,還不都是春梅這當娘的做主。”

胡春梅就覺得自己對子女有絕對掌控力了:“那是。”

賈愛琴說:“存國這病離不了人伺候,春梅自己忙不過來,還得靠着孩子,世輝上着學,珍珍大學上得好,也不能耽誤了家裏。你看吧,還脫不了是柳期的事,這個時候不能讓柳期出嫁。”

賈愛芬說:“結了婚她也得管爹娘的事啊!結了婚還多個女婿幫忙伺候存國呢。”

胡春梅暈暈乎乎地說:“那可是。”

賈愛琴皺眉:“你要真想買車,俺家也能借給你兩個。”

賈愛芬尖銳地說:“你能借給我多少!我們差十幾萬呢。”向胡春梅,“我說,柳期談的男朋友太遠了,嫁的那麽熊遠,能擋你們叼啥事!你讓他們分了,給她找個近的嫁了,還能中大用。”

胡春梅說:“我也嫌她談的太遠了,就不知道那個妮子迷了哪裏了,非要嫁,還不叫要彩禮。”

賈愛芬起身:“我去跟她說說話去。”

“柳期,珍珍,你們玩啥呢?”

賈柳期用鼻子答了個音:“嗯。”

賈士珍收起手機,将椅子上的衣服抱到自己懷裏:“二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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