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章節

賈世輝眉頭擰成個疙瘩,還不得不笑着說:“爸爸,這是又怎麽了?”

賈存國說:“我這病了,你爺爺咋辦啊!嗚嗚。”

賈世輝說:“這個你放心,不是還有我們幾個嘛。”

“你三姐說一輩人不管兩輩人的事,她說她不管,叫我爬着伺候你爺爺去。”

感情是來告狀的。

賈世輝哭笑不得:“放心吧,等下我說說她,要是她真不管,不是還有我嘛,你放心,我替你應着。”

挂斷電話,賈存國滿臉幸福,呼號着要胡春梅給他翻身,拍背。

賈世輝則微信視頻呼叫賈士珍。

賈士珍被吵醒了,暈暈乎乎地接通:“幹嘛?”

賈世輝問:“姐姐,家裏沒事吧。”

賈士珍含混地說:“沒事啊。爸爸就那樣,媽媽也還是那樣,什麽情形,你腦補一下就行。”

賈世輝意有所指地問:“爺爺身體怎麽樣?”

賈士珍心中立刻警覺起來,人也徹底清醒了,坐起來,淡漠地說:“挺好啊,中氣十足。你要是不放心,就直接跟他打電話,拐着彎來問我多麻煩。”

賈世輝只得實話實說:“我聽爸爸說又吵架了,咋回事啊!”

賈士珍說:“楊樹林裏那群老頭你知道吧,背後叨叨咱爸活不了幾天了之類的,我說了他們兩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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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世輝立刻寒了臉,滿是厭惡地說了一句:“那群等死隊,沒有他們不說的人。回家爺爺他們說你了?”

賈士珍恹恹地說:“用腳丫子想都知道我吃不上好果子,被他們說了一通。真能窩囊死喽,對着我那麽兇,對着外面怎麽就那麽慫!到底怕他們什麽呀!”

賈世輝皺眉:“老人年紀大了,就好這樣,你別跟他們一般見識。”

賈士珍倍感無力:“我倒是想跟他一般見識!問題是他是爺爺,我能怎麽着他啊!”

“你還想跟爺爺鬧啊!”賈世輝說,“我說的是楊樹林的老頭,咱知道他們是什麽人就行,不用跟他們一般見識。”

賈士珍又開始窩火,說:“那不行,我也得讓他們知道我是什麽人。”

“三姐,家裏已經夠亂的了——”

“所以我絕對不能讓人欺負了去。”

賈世輝無奈極了:“我的個三姐啊,你怎麽變成這樣了!”

“你也這麽說我!”賈士珍又炸了,“我這樣不好嗎?我覺得挺好啊!還有,我不是變成這樣的,這是我壓抑很久的本性,你有意見?有意見保留。”

賈世輝只得給她順毛:“我姐威武霸氣。”然後轉移話題,“三姐,你先暫時在家裏找個職業吧。咱老家沒有文化公司,連像樣的企業都沒有,恐怕你得準備考體制了。”

賈士珍滿臉生無可戀:“一想這個就煩。”

“先考個工作幹着,等我畢業了,我去照顧爸爸,你就可以辭職去外面工作了。”賈世輝說,“你總不能只伺候爸爸,不拓寬接觸面,那樣對人負面影響挺大的。”

賈士珍心裏沉甸甸的:“我知道。那我考教師吧,當老師假期長。”

挂斷視頻,賈士珍抱着手機滾到床上,在網上下單了一份教師資格考試資料,閉上眼睛,想象自己平時教學生,假期出去玩的樣子。努力告訴自己,這樣也挺不錯。

014論大家庭的話語權

吃飯的時候,胡春梅還在唠叨之前的事情:“跟外面吵完,又跟你爺爺吵。大閨女家,這麽不懂事,傳個這樣的名聲出去,等着挨一輩子笑話吧。大人說你兩句吧,你比誰歪理都多,咋這麽不知道好歹!大人會害你啊!”

賈士珍說:“媽媽,如果有人罵我們,怎麽辦?你會不會替我們出氣?”

胡春梅義憤地說:“罵你們怎麽行!誰罵你們了?”

賈士珍嗤笑:“別說了,小時候有人跟我們打了架,明明我們傷得比別人重,你還要帶着我們去給人賠不是呢。”

胡春梅有些不自然:“哪有那事!”

“你不記得了嗎?”賈士珍說,“我五歲那年,跟小堂哥鬧別扭,我打不過他,是二姐把他打了一頓的。”

胡春梅皺眉:“還有這事?你們兩個怎麽能欺負你小堂哥!”

賈士珍要被氣死了:“你就不問問為什麽打架?當父母的不應該無理由護着自己的孩子嗎?你倒是大公無私,舍己為人啊!真是個大善人!你作為一個媽媽,不會保護自己的孩子!就知道做好人!做你的好人去吧!”起身踢開凳子,“不吃了。”

胡春梅對着她喊:“給你爸爸喂飯去。”

賈士珍扭頭,兇狠地看着她,然後露出一個誇張的假笑:“不去。”徑自走到自己房間。

外面,胡春梅喊:“你要讓他餓着嗎?”

“你可以不讓他餓着啊!”賈士珍喊道。

胡春梅吃飽,才去喂賈存國,一邊喂還一邊幫着賈存國罵賈士珍。

在家待了幾天,該來探病的也都來了,是時候去醫院進行康複治療了。賈士珍給賈世輝發了一條長長的微信,然後去廚房刷鍋洗碗,等到都忙完的時候,才有氣無力地說:“收拾下東西,去嘉禾衛生院。”

“去嘉禾幹嘛?”賈存國瞬間暴躁了,又是拍床又是罵,意思大致是不去醫院,留下錢給兒子讀書娶媳婦,再逼他去醫院,他就去死。

賈士珍等他鬧夠了,才将賈世輝的微信語音放給他聽:“是你兒子讓你去的。”

賈存國安靜了,胡春梅老老實實去收拾住院用的東西。

賈士珍早已無力吐槽,再多槽點,也得收拾了衣物,做好長期陪護的準備。然後跑去找大伯,請他幫忙把爸爸送到醫院。順便把親友看望爸爸送的雞蛋之類的禮品分散給兩位伯伯家了,免得天熱都過期了。

一切按部就班,因為忙着去醫院的事情,也因為賈存良的威嚴,家裏難得清靜了近一個小時,沒有争吵聲。

待到大家一起把賈存國擡上車,各自就坐,去醫院的要素就齊全了。

聽說兒子要去醫院,老爺子也來關心一下:“珍珍一個小孩子家,我不放心,我得跟着點。”

一群人聚在一起,不說話是不符合人性的。賈存國、胡春梅和賈士珍都顧忌賈存良的威嚴,沒有随便開口。打開話題的重任便落在老爺子身上,在這方面,他從不令人失望。

他向賈存良複述了賈士珍與傳說中的“二爺爺、三大爺”吵架的事情,毫無疑問,他會改變一些內容。也許他不是故意的,人們在傳播消息的時候,往往會歪曲一些。

只是他歪曲得太多了,讓賈士珍的義憤差點沖破腦血管。

賈存國和胡春梅都在批判賈士珍“沒大沒小”,“沒老沒少”,“不懂人事”,之前說的話又說了一遍,聽得人心煩。

他們都是說給賈存良說的,希望他表态站在自己那邊,最好也開口批判賈士珍幾句。賈士珍被氣得夠嗆,不過她從小就怕賈存良,不敢當着他的面頂撞爺爺他們。好在,賈存良并沒有開口。

且賈士珍知道,只要她不離開家,這樣的話恐怕還要聽很多很多遍,包括聽不同的人說和聽同一個人說很多遍兩種情況。想到以後爺爺把這件事告訴二伯和姑姑,伯伯、姑姑們用類似的話批判她們,媽媽把這些事告訴舅舅和阿姨,舅舅阿姨用類似的話批判她,賈士珍便感受到了絕望的氣息——她就像被鴨子叼住的蛤蟆,被那兩片堅硬的嘴巴不停地研磨,死不了,逃不掉。

當個人,怎麽就這麽難!

車行了一半的路程,他們還在談論賈士珍到底有多不懂事的話題,賈存良也始終沒有說話。

賈士珍覺得自己呼吸困難,她的靈魂漸漸陷入混沌,另一股神秘的力量控制了她的身體和大腦,顧不了那麽多了,死就死吧。

她恍惚聽到自己說:“他們說爸爸活不幾年了,還說他活着世輝就娶不上媳婦,還說要把我們嫁給彩禮給的高的,才能給世輝娶媳婦。”

事實上,賈士珍只聽到那群老頭說賈存國活不多久了,前面的話都沒聽到。她現在說的,都是自己推測的,同是鳳凰人,誰還不知道誰腸子有幾道彎啊。

老爺子說:“那你也不能跟人吵架啊!”

“為什麽不能!”賈士珍說,“怼他們還是輕的,這是他們年紀大了,我怕氣死了被訛上,要是年輕的,我拿着喇叭在街上罵他們三天三夜。”

比起淩遲處死,還是讓暴風雨來得更猛烈一些吧。管他們誰是誰呢,反駁他們,怼回去!她內心還升起濃濃的難以名狀的暢快感。

真爽!

“誰願意說讓他們說去吧。”老爺子的觀點依舊是這樣的。

一直沉默的賈存良終于開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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