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王爺造反

施娢想出去, 自是不可能的,先不說她身子,她身份便代表她不可以随意外出。

施三爺安慰施娢, 說趙骥的好消息可能很快就會傳回京, 讓她好好待在宅院中養胎。

她爹是心疼她, 即便施娢出去見到了禦親王府的侍衛, 亦是什麽也說不得,她是施家女兒, 誰也不能保證她聽到了趙骥的消息,是否會立刻傳給施四爺, 他們定是不願意和她接觸。

這兩天寒風刮了起來, 越來越冷, 明明房間裏燒着銀炭,施娢每次捏針時, 手卻忍不住顫抖, 想趙骥怎麽樣了?他會不會真出事了?

來看她的人很少,除了她爹之外沒再有別人,但她爹來的時間也不長, 她的婢女會掐着時間來告訴她該休息了。

施娢本就不是能忍耐難受的性子, 她爹走了之後就一直拿着帕子哭,這樣好幾次後, 婢女也怕她哭壞了身子,讓人把消息傳了上去。

施成秉過來那天下午,和施三爺打了照面,他一身官袍淩厲,顯然是剛從宮中回來。

抄手游廊中有侍衛把守,施成秉和施三爺交好, 端的是敬重兄長,見到他便頓下步子,朝施三爺拱了拱手。

施三爺連忙叫聲四弟,道:“娢兒最近身子實在是差,我還是把她接回府吧,你看如何?”

施成秉只搖頭道:“三哥,父親身子不适,若娢兒回去,他定是要召見她,你知她性子,到時只會被父親吓到。”

他一句話就讓施三爺住了嘴,施三爺連連嘆氣道:“從前好歹有嬷嬷婢女陪她說說話,她現在都不愛和我說什麽了,總在發呆,回神後還抹眼淚,我也不知道怎麽寬慰她。”

施成秉道:“陛下喜愛娢兒,怕她有事才會讓她待在這裏,下人不宜增多,如果有賊人趁機混入此處,對娢兒不利。”

施三爺唉了一聲,道:“我知道的,你今天來是替陛下看她?”

施成秉不點頭也不搖頭,只道:“三哥,父親上了年歲,我忙于朝政之事,兩頭顧及不得,勞三哥多多照顧父親。”

除了施娢六叔之外,施太師對底下的幾個兒子管教都嚴,施三爺是挨得最多罵的,府中也不常重視,但若以親近來論,他和施三爺的父子情倒是比其他庶子要深,施太師發妻就留了兩個兒子,大的先一步走了,小的還不成器,責之切愛之深,反倒是顯得備受看重的施四爺與施太師間像是公事公辦。

施三爺又嘆氣,家中父親生病,女兒心中又藏事不想他擔心,着實是難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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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成秉手頭上的事尚有許多,沒有閑聊的時間,只和施三爺寒暄幾句,便告辭去找施娢。

施娢一個人坐在羅漢床上,細白手指正捏着素白帕子擦眼淚,手裏的話本也像是看不下去般,淚珠打濕了紙張。

她見到施成秉過來,連忙抹了抹眼淚,不敢在他面前哭,只是施娢一看到自家四叔就開始想起趙骥,愈發忍不住,只得扭過頭來,不敢正眼瞧他。

他站在一旁,看她側臉問:“為禦親王擔心?”

“只是屋中有些太熱了,”她輕泣道,“娢兒待會就叫人過來清清炭火。”

“你身子本來就差,熱便熱些,涼着了更加不好,”施成秉身形挺拔,“娢兒,你當初如果聽了四叔的,就不會有這些事發生,禦親王與陛下之間,你是必須要選一個的,你姓施,只能選陛下。”

施娢緊捏帕子,泣道:“娢兒不明白四叔想說什麽。”

施成秉沉默伸出手,将她青絲中那只上好碧玉簪摘了下來,施娢尚未來得及阻止,他便松手一丢,簪子摔在地上斷成了兩截。

施娢這下哭得更加厲害了,她淚水浸濕雙眸,扶着小幾就要起身去撿,施成秉又緊握她的胳膊,把她按在位置上,不準她去見撿,道:“禦親王死了,是陛下的吩咐,你留着他的東西,如果被發現了,陛下會猜疑你們的關系,娢兒,你若是心悅他,該想想怎麽保住他唯一的孩兒,而不是一件死物。”

他言語厲害,幾句話就讓施娢心中又悲又怒,道:“四叔若見不得我戴,說了便行,何故摔它?”

“施娢,你若犯錯,全家都要給你陪葬。”

她抽泣,不敢再說話,只打着嗝。

施娢身子弱,從小又不喜歡看大夫,長大了身體也沒好到哪去,難受哭起來時,就像要去了樣。

施成秉最後松了她的手,彎腰輕輕撿起斷簪,放在她手中,道:“四叔寵你至今,自不想讓你難過,但禦親王身死無法改變,便是為了孩子着想也好,不要再想他。”

他語氣時厲時松,施娢這種小姑娘,自然是鬥不過他,她慢慢把兩支斷簪緊緊握在手中,咬唇抽泣道:“娢兒知道。”

可施娢不懂他為什麽要這麽做,淚只能湧得更加厲害,趙骥只贈過她這支玉簪子,她只是想留個念想,他為什麽要摔了?

施成秉見她哭得難受,從懷裏拿出小布包,慢慢展開一角,道:“家中做的糕點,你小時候最愛吃,若是不高興了,同四叔說便好。”

“四叔,你走吧,”她抽泣開口,“我累了,想歇息。”

施成秉慢慢把東西放下,道:“你爹要照看你爺爺,近日可能不常來,有事告訴婢女,她們會告訴我。”

……

施成秉所說對施娢日後來言,只好不壞,但施娢仍舊是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眼淚,周圍都是施家的人,只要她四叔不松口,那兩截斷簪在她手中,就永遠不能修。

她不敢再在別人面前哭,怕她們告訴她四叔,她四叔會過來。

趙骥的消息一直傳不到她耳中,最近就連皇帝那邊的消息都少了許多,她爹來看她的次數也少了,她看大夫的次數,卻是多了。

這天施家的大夫為她診脈,道:“娘娘腹中胎兒安穩,倒不必着急,只是娘娘想的事情太多,一直悶在心中不好,該多與人談談。”

婢女站在旁邊,同大夫說:“娘娘晚上睡不安穩,外頭有人走動便會驚醒,喝了安神藥也不見好。”

大夫想了想,問施娢:“娘娘腹中胎兒可會驚擾娘娘?有時候會是這樣,孩子愛動了些,母親便會淺眠。”

施娢靠着枕頭,慢慢收回手,道:“還好,婢女不在跟前伺候,我聽不見聲響,便覺能睡得好些。”

她晚上總忍不住一個人握着斷玉簪哭,不想這些婢女在跟前服侍,只是怕她們把事情往上邊說。

婢女在旁為難道:“娘娘,四爺說您身子差,該留幾個人在身邊伺候。”

施娢略顯疲憊,她閉上雙眸,道:“四叔日理萬機,你拿這件小事去煩他,成何體統?”

婢女不敢再說別的,大夫也瞧出些蹊跷,但他是受了吩咐來給施娢養身安胎的,以她為重,便道:“不妨以後等娘娘入睡,半夜派人巡邏一趟,若是娘娘不叫人,便悄聲離去?”

施娢沒說話,事情便這樣定下了,這時離趙骥失蹤,已經有快一個月。

外頭傳得沸沸揚揚,施娢有次走在回廊中,都能聽見有侍衛在私下議論。

她身邊的婢女去把侍衛教訓了一頓,後來這幾個侍衛怎麽樣了,施娢不太清楚,只是再也沒見過他們。

如果連施家底下的侍衛都忍不住提幾句,外邊大抵更加熱鬧。

施娢這些天神态恹恹,她不摻進施家和趙骥的争鬥,卻也知道趙骥此次,約摸是真的兇多吉少。她所能得到的消息,只是京城平靜無波,猶如一潭死水。

她四叔前些天還會抽空來看她,現在倒不知在忙些什麽,他得皇帝信任,想必又是在同皇帝商議後面的事。

趙骥不僅是王爺,還是個将軍,他遇刺失蹤,一定會有人為他謀不平。

重重烏雲一陣壓一陣,屋外的樹葉被吹得沙沙作響,京城內平穩依舊,外邊卻是有些不太平,但施娢這裏地處偏僻,什麽都不知道。

夜晚時外邊下起瓢潑大雨,雷聲轟鳴,仿佛在預兆什麽不詳,婢女清楚施娢難入眠,只留了一盞夜燈,而後慢慢退下去。

溫暖室內昏暗一片,施娢額頭有些發熱,她這是老毛病,大抵是白天出門時吹了冷風,睡一覺就好。

徹夜風波起,施娢握住玉簪,側躺身子,睡得迷迷糊糊,忽然察覺到有人在摸她的額頭,她以為自己在做夢,呢喃喊了聲王爺,眼淚恍惚之間流了出來,反倒是睡得更熟了些。

她白淨的手被慢慢打開,毫無防備般,借着昏暗的燈光,能讓人看清她手裏的斷簪子。

柔弱的姑娘家,該是又被人給欺負了。

施娢剛懷孕在宮中那陣,還能吃些東西,現在總是吃兩口就飽,有她爹陪着還好,自己一個人,動兩下筷子,便當作是吃過了,再怎麽康健的人都經不起這樣折騰,瘦是又瘦了些。

她本是淺眠,被人輕輕抱起來,就算睡得再怎麽熟也被驚醒了,但趙骥單手托着她的身子,安撫她的後背,讓她下巴靠着自己肩膀,慢慢睡過去。

趙骥的手掌上纏着白布,身上似乎受了不少傷,他扯過旁邊一件袍子,蓋在她頭上,用來遮擋走廊飄進來的風雨,随後大手又捂住她的耳朵,讓她睡得更加安穩些。

有個穿蓑衣的侍衛在門口禀報,他身上有些新鮮血跡,跪在地上道:“王爺,禦林軍那邊已經控制住,現在無人能出宮。”

趙骥護緊施娢,沉聲道:“傳令下去,先帝逝世一事有疑,賊人藏匿京中,封城門,未得本王允許,不得出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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