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實驗
小家夥一路擦過皮膚抵達領口附近, 像塊兒柿餅一樣從衣領的位置擠了出來。它身上貼着好幾只螢火蟲,映得整個球亮閃閃地,散發出一股暖橘色的光。
它睜大黑眼珠, 用絨毛軟軟地抵着蘭溪羽的臉頰,似乎是在用力把對方往後面推。
齊墨伸手指指地上倒了的試管瓶子。“裏面的試劑濺到你衣服上了,螢火蟲剛才鑽進去好幾只。”
蘭溪羽扭頭,果然看見幾只螢火蟲圍着他的衣角轉。
他順手把衣角往裏掖了掖,向後錯了一步坐在地上。
雪絨球滿意地跳起來想回到齊墨身邊,卻被蘭溪羽伸手在半空抓住。
“啾唔!”它被抓疼了,在蘭溪羽掌心裏嘭成一個氣球,眼淚吧嗒吧嗒地掉下來。
“撩了人就想跑嗎?”蘭溪羽慢悠悠地把雪絨球拽回自己身邊,“齊長官真沒禮貌。”
齊墨也坐了起來:“明明幫了你還要被你教育。”
“這麽害羞, 幫忙還要找自己的以太出來。也許你可以試試親自動手,我不介意的。”蘭溪羽偏頭一笑。
雪絨球在蘭溪羽手裏拼命掙紮, 最終把自己擠扁了逃出來滾回齊墨身邊。它瞪了蘭溪羽一眼。
蘭溪羽率先站起身,在螢火蟲的圍繞下喚出自己的以太,金絲雀鳴叫着飛了一小圈,最後停在齊墨肩膀上優雅地梳理毛發。
“晚安。”他俯身吻了吻齊墨的臉頰。
……
齊墨躺在阿芬小房子裏的硬板床上屈起膝蓋。
金絲雀卧在他身邊閉着眼睛歇息,也不怕他一翻身就把它壓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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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伸出手指沿着它纖長又漂亮的尾羽摸了一圈, 金絲雀倒是很淡定, 愣是一動未動。
齊墨仰躺好, 阖上眼簾。
明天……大概就能聯系上煙兒了。
也不知道她現在如何, 一定急壞了吧,他可得好好安撫才行。
……
星際聯邦主星首都陽光普照。
聖堂附近依舊回響着唱詩班的吟誦聲。
洛蘇站到聖堂金色雕像的正下方,仰頭看着和天空融為一體的塔尖。
還有三天洛蘇就要啓程回海拉, 給霍恩的駐紮軍隊運送物資。在此前, 他還是想搞清楚聖堂背後的秘密。秦月明越是阻攔, 他就越是覺得疑點重重。
這一次洛蘇一直在聖堂外等待,等到所有的禱告都結束,聖堂關閉為止。
他從後門預留的矮窗潛入,踏着清冷月色穿過空無一人的長廊,來到“天使”的屋室。
屋室中沒有開燈,四處黑漆漆伸手不見五指。洛蘇開啓了佩戴在眼周的夜視儀工具,他四周逐漸變得清晰起來,所有物體都發出淺紫色的光。
洛蘇走到整個禱告室的中央區域,似乎聽見哪裏傳來了孩子的哭聲。他朝着左右望了一圈,并沒有發現附近有人影,甚至連多餘的房間都沒有。
就在這時,一處莫名的閃光讓洛蘇産生了警惕。
他迅速在禱告堂左側的幾排椅子後面藏了起來。
不一會兒,“天使”雕塑的雙翼轉動了兩下,只聽得“吱呀”一聲,雕塑從中間分開為兩半,現出一道漆黑的門。
有一輛全遮蔽的篷車從門口推了出來,那車路過這幾排椅子時,散發出了令人作嘔的的化學藥劑味道。
推車的人穿着白大衣,戴着防護級別很高的罩帽。
洛蘇再度聽見孩子的哭聲,這次他聽清楚了,聲音就來自那扇門內。
趁着那兩人将篷車退出聖堂,洛蘇快步抵達那扇打開的門附近。他轉動手腕上的幹擾器,突破了門口的電子檢驗進入門內。
他的心髒劇烈砰跳着。
秘密仿佛就在眼前,觸手可及。
穿過最初那段黑暗的隔間後,他眼前的夜視儀自動關閉。一片純白的領域展現在洛蘇面前——正如禱告室的天使壁畫一般,這裏幹淨地仿佛聖堂。
突然,他側前方的走廊傳來一陣腳步聲。
洛蘇帶着幹擾器躲過監視攝像頭,盡量避開腳步聲傳來的方向。他一步步後退,直退至一間敞開的屋子附近。那股熟悉的化學藥劑味道再度傳來,源頭就來自屋內。
洛蘇将手放在腰間的小型鐳射.槍上,他小心翼翼地朝着敞開的房門靠近,同時打開手背的反光鏡伸至門前查看門內情況。
屋中很安靜。
洛蘇瞟了鏡面一眼。他的瞳孔倏然縮緊,一直冷靜無波的臉上現出極致錯愕的表情。他不可置信地邁步直接站到了門前。
“砰咚——”
心髒跳動地一下比一下沉重。
——那明顯是一間實驗室,無影燈舉得很高,各種儀器設備的中間擺了一張床。床上罩了一個巨大的罩蓋,洛蘇并不清楚那東西的材質是什麽,但看上去很結實。而罩蓋裏面……
洛蘇不知道該如何形容那“人”。
請允許他稱之為“人”,因為那東西完全就是小孩子的身形,可胳膊已經被換成了蟲族的刃足,而雙腿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人魚族濕滑的長尾。
明明周圍溫度沒有變化,洛蘇卻覺得自己正浸泡在寒冰中,身上的暖意一點點被抽離幹淨。
小孩子似乎意識到了門外有人在,僵硬地轉過頭看向洛蘇。
那雙漂亮的蔚藍色眼眸中一片死寂。明明是濕潤富有光澤的唇,張合之間吐出的卻是幹癟苦澀的話語。
“救……”
洛蘇死死地捂住嘴才沒有讓自己嘔吐出來。
他的腦海裏反複重現着秦月明的那句話——“這事兒你們不要插手”。
秦月明知道這裏,那麽肯定還有人知道這裏。
繁華的主星都市之下,藏着這樣惡臭的溝渠。
理智撕扯着洛蘇的身體警告他快點離開,但洛蘇無法讓自己在這幅場景前轉身。
他緩慢地擡腳,壓抑着心中的不适往門裏走。
他一直走到那個小孩子的床邊。床邊放着一個封閉的方形盒子,盒子裏盛滿了藍色液體,液體看上去粘稠度很高,包裹着一只小小的飛龍。
龍正沉睡着。
洛蘇認出了那是一種以太——而且是3S級的攻擊型以太,這只小小飛龍若是長大了,龍翼掀起的飓風和驟雨可以摧毀一整座城市。
洛蘇輕輕地抽了一口氣,又将目光挪到以太下方的長條銘牌上,那裏镌刻着幾個銀色大字,上面寫着那孩子的天賦「靜思」。這個天賦可以将一定範圍內的敵人速度大幅度減慢,從而達到提高自己行動力的目的。
頂級的以太,頂級的天賦。如果不是身處于這個實驗室,洛蘇眼前的這個孩子一定能成為星際聯邦精英群體中的一員。
等等……
洛蘇突然想到一個可能性。萬一這個實驗室就是為了這個目的準備的呢?
——将這些未來有着無限潛能的孩子,變成進一步被強化的怪物,從而成為黑暗專屬的利器。
他握緊拳頭,視線掃過床邊貼着的負責人姓名——【齊未明】。
洛蘇記住了這個名字,又深深望了一眼罩蓋中的小孩。
那雙蔚藍色的眼睛依舊注視着他。
……
密森河谷的清晨空氣新鮮,人站在屋外能很輕松地聞到溪流清香。
離開行星的船艦已經準備好,蘭溪羽提前把他們随身用的東西都搬了過去,并且跟阿芬一起檢查了船艦的健康情況,确保無誤。
引擎啓動前,齊墨詢問阿芬願不願意和自己一起離開。阿芬撓了撓自己的小觸角,腼腆地笑了一下:“齊老板,如果有機會我挺想去外面的世界轉轉,但現在我連我們自己的地方都還沒研究明白。還是不亂跑了。”
齊墨點點頭,說:“如果哪天你願意去星際聯邦了,我随時歡迎你。”
阿芬露出很高興的表情,随即又困惑道:“可是齊老板,我該去哪兒找你呢?”
齊墨從口袋裏掏出一張熒光紙寫了一筆錢,并落款了“齊墨”兩個字。他把熒光支票放到阿芬手裏:“在星際聯邦的任何一家銀行取錢,他們會帶你去找我的。”
阿芬乖順地接過支票,觸角搖晃着像是在跟齊墨道別。
齊墨登上船艦,蘭溪羽已經重新換好了束身的墨綠色騎馬裝坐在副駕駛的位置。
“我看過了,這輛船艦很高級,它帶了四個大功率旋渦引擎,并且配備了星際通訊功能。你要不要先試一試?”蘭溪羽問。
“嗯。”齊墨直接在主駕駛位坐下來,開啓通訊預熱。
“要聯系霍恩嗎?”蘭溪羽猜測着。
“不,這怎麽說都是蟲族的船艦,還是不要通過軍方渠道聯絡比較好。”齊墨等通訊盤完全亮起來後,在上面輕輕敲擊了幾下,輸入一串代碼。
機械音回蕩在駕駛艙內——「通訊匹配中,等待……等待……倒計時三十秒。」
讀秒還未開始,那邊就接起了電話,原本清脆明媚的少女音此刻聽起來有些憔悴。
“喂您好,請問是哪位?”
齊墨的一顆心在聽到這聲音的時候就揪了起來,他穩了穩情緒才開口:“煙兒,是我。”
通訊線路陷入詭異的沉默。
直過了很久,電話那頭的齊煙聲音顫抖地接話了:“……是哥哥嗎?”
“抱歉,讓你擔心了。”齊墨說。
得到肯定的回答後,齊煙的聲音激動地上揚起來:“哥哥,你從那群強盜的手裏逃出來了是不是?你還好嗎?有沒有受傷?……現在人在哪裏?”
問題蹦豆一樣噼裏啪啦地都掉出來,齊墨短時間內無法一一應答,只好挑了些容易解釋的穩住齊煙。
“你什麽時候可以回來?”齊煙問。
這個問題齊墨停頓了很久。他現在乘坐的這艘船艦不具備跨星系遠程航行的條件,他何時能夠回到星際聯邦還是個不确定項——至少還得看下一步到中轉行星的情況。
“快了。”齊墨說,“哥哥很快就會回去的,你照顧好自己不要亂跑,有什麽事情記得找洛蘇商量。”
通訊那頭沉默了很久很久。
“哥,我已經五天聯系不上洛蘇了。”齊煙的聲音顯得低沉又緩慢,“我一開始還以為他被派了保密任務不能跟我說,結果我昨天去家裏取材料正好碰上大總統派人送東西過來,我問了秘書才知道洛蘇失蹤的事情已經驚動了大總統,現在整個首都都在悄悄查探,希望能找到他。”
坐在齊墨身邊一直保持安靜的蘭溪羽聞言擡頭,看了齊墨一眼。
齊墨沒想到他剛走這麽幾天家裏就出了事。他剛要開口詳細詢問,突然聽見齊煙問:“哥,洛蘇失蹤前曾經來找過我,說希望我能記住一個名字,我隐隐知道他在查一件很危險的事,我從沒見過洛蘇臉上露出那麽嚴肅的表情。”
“什麽名字?”齊墨立刻問。
齊煙停頓片刻,遲疑地開口:“哥,你認識一個叫【齊未明】的人嗎?”
作者有話要說:
未明即是黑夜。
今天發紅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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