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生日宴(二)
偌大的會場裏衆多的人紛紛将目光聚焦在敞開的大門前。
木荀也不例外。
只見一個穿着灰色針織開衫的男人緩步走進來,右腿似乎受了傷,走起路來一頓一頓的。
木荀舉着酒杯站在離大門二十米遠的地方,看到是齊知節的那一刻,大腦有一瞬的停擺。
他從未看過這樣狼狽的齊知節。
身上淺色的長褲不知道蹭哪裏去了,好幾道灰痕,膝蓋處甚至沾染了一點血跡。
木荀捏緊了手裏的酒杯,克制着自己想沖上去扶他的沖動。
所有人的目光都堆砌在齊知節的身上,或疑惑或是看笑話般。
所有人的目光都是這樣,赤.裸.裸的不帶半點遮掩。
可是男人卻依然傲世所有,或者說,壓根沒看其他人。
所以即使是一瘸一拐也還是氣勢如虹的樣子。
他的眼裏只有木荀。
目光所至,心之所系,都是。
他走到了木荀跟前,對着他勾唇,有些吃力的淺淺笑着:“抱歉,來遲了。”
木荀看着他,目光灼灼,想說些什麽,又覺得如鲠在喉。
男人從口袋裏掏出墨色的錦盒遞給了他:“生日快樂。”
會場裏此時此刻安靜無比,所有人都盯着他們。
木荀垂眸看着他手裏的錦盒,忽而發現,他的拇指上重新戴上他多年前所制的那枚玉扳指。
他再擡眸,看向男人那雙含情眼,他的眼裏滿是真誠又滿是熾熱。
“多謝。”最終,他還是接過了他手裏的錦盒。
一旁的陸之洲冷冷的盯着齊知節還有木荀接過的錦盒。
說不上來,有點冒火。
“嘶……”從齊知節的嘴裏溢出一聲輕哼,高大的身軀忽然不穩,擡手搭着木荀的手肘。
木荀迅疾抓住搭在他手肘上的手腕,低聲在男人的耳邊低語:“很疼?”
“嗯,有點,沒事兒,我回去處理一下就行。”男人一副有氣無力的樣子,掙脫開了木荀抓着自己的手,故作堅強的自己默默退場。
男人駝着背比方才看着吃力一百倍的往門前去。
木荀皺着眉,看着齊知節這副脆弱的樣子,咬着牙将手裏的酒杯塞給了陸之洲。
陸之洲猝不及防的接住了高腳杯,再反映過來的時候,木荀已經在前頭扶着齊知節了。
他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擡眸的一瞬竟恰好對上了齊知節滿是嘲諷和得意的回眸。
可惡。
木荀拉住了齊知節的手臂,扶着他在衆目睽睽之下往外走。
“我自己可以。”
“我只是怕你在這出事了,你們澤華要賴在我頭上。”
齊知節握住了木荀抓在自己手臂上的手,垂着腦袋偷笑。
在遠處的木良栖自然也看到了木荀扶着一個男人走了,微微眯了眯眼,開口拯救冷下的場子:“壽星去去就回,大家不要在這兒望穿秋水了。”
衆人聞聲都勾了勾唇,拿着酒杯又開始禮貌寒暄。
突然闖入的齊知節也成了宴會上無話可聊時的潤滑劑。
木荀扶着齊知節進了宴會廳邊上的休息房,吩咐下人去找醫生。
“你是不是翻進來的。”木荀叉着腰質問着他。
齊知節揉着腿,沉默不語。
“現在知道不說話了。”木荀真的想不到齊知節會幹出這樣的事來,氣的喘着粗氣,“那個牆有多高你是瞎了看不見嗎?”
男人倒是異常的乖巧,又或者是自知理虧,垂着腦袋不說話。
“嫌命太長也別來我們木家送死。”木荀皺着眉,用一種恨鐵不成鋼的眼神看着坐在沙發上揉腿的齊知節。
算了。
一把年紀也怪可憐。
他還是沒能忍心,蹲了下去撩起男人的長褲直至流血的膝蓋處。
一條長長的口子映入他的眼簾,好在沒有新的鮮血湧出。
“阿荀,下次生日你能不能給我發邀請函,我不想再翻牆了。”男人開口,溫柔的看向蹲在他身前的木荀。
木荀皺着眉,沒有回答他。
房門在此刻被敲響,是木宅的私人醫生來了。
木荀也聞聲從地上起身,對拿着醫療箱的醫生說了些基本情況:“膝蓋應該是摔傷了,腳腕應該是扭傷了。”
“好的,我看看。”醫生戴着口罩,将裝備打開,拿着紗布酒精過來處理傷口。
齊知節時常覺得自己的痛覺神經很遲緩,一般手點什麽小傷都沒感覺,所以,現在醫生給自己上藥的時候他也不并覺得疼。
但為了博得木荀的同情,但還是裝出一副很疼的樣子。
演技雖然拙劣,但很管用。
“醫生,麻煩你稍微輕一點。”木荀看着一臉痛苦的齊知節,又心軟了。
“消毒的時候總是有一點刺痛的。”醫生很無辜,他是真沒使力。
在他的高壓監工之下,醫生膽戰心驚的處理好了傷口,功成身退。
“好了,禮也送到了,傷也治了,你可以走了。”不是他不留情面,只是今天人多眼雜,留着齊知節也只會惹出許多不必要的口舌出來。
聽到他要趕自己走,齊知節的那雙桃花眼便楚楚可憐的望向他:“可是還是好疼。”
“疼就對了,讓你長點記性。”木荀皺着眉。
房門再度被敲響。
“木頭,老木總讓我找你,你的生日宴你一直不在不合适。”
是陸之洲的聲音。
“好,我馬上來。”木荀應聲,随即又扭過頭來對齊知節道,“我會讓人送你回去。”
他說着,開門出去了。
不再聽齊知節說什麽。
怕一聽自己就出不來了。
他一回去,就有不少人上來看似無意的問他齊知節的事情。
不知道是不是齊知節有意隐瞞着,付東這些人精竟沒有幾個人知道他就是澤華的太子爺。
不過不讓別人知道也是明智的選擇,不然,他哪能每天這麽吃飽了撐的天天來煩木荀。
好奇齊知節身份的人裏,陸之洲排在第一位。
他覺得自己很有必要全方位了解這個老男人。
不知道是什麽原因,他總覺得,齊知節是他最大的威脅。
“你就當他是個小老板吧。”陳肆只這樣和他說。
告訴他齊知節是澤華的太子爺,這競争壓力也太大了。
陸之洲搖着頭:“不像,一個小老板哪裏來這樣的氣場。”
就算一瘸一拐狼狽不堪也一副目空一切的樣子。
哪裏是小老板能修煉出來的氣場。
陳肆抿唇還挺想說誇他好眼力的。
他臉上微妙的表情被陸之洲盡收眼底,他神色一變質問着陳肆:“你是不是知道些什麽,快告訴我。”
“我哪能知道什麽。”陳肆躲避着他的目光。
陸之洲皺起眉來:“不說是吧,那我就不求我哥把天河那邊的酒窖給你了。”
“別別別……我說。”陳肆急忙開口,“齊知節其實是澤華的……太子爺。”
“澤華?岚京那個澤華?”
“還能有哪個。”
聽完陳肆的話,陸之洲沉默了好一陣,望着在不遠處同旁人寒暄的木荀,語氣異常的冷靜:“澤華的太子爺又怎麽樣,我陸之洲照樣幹趴他。”
生日也在撩人的夜色之下接近了尾聲,木荀拖着疲憊的身軀送走了賓客,總算是能一個人好好待一待。
今天他收到的禮物應該又能堆滿一個小庫房,很多禮物可能被包着送進來就進了庫房,再也沒人去打開過精致的包裝。
只有齊知節送的墨色錦盒,同木荀一起參加了全程的生日宴,和他一起回了房間。
他也總算是有時間,看看到底是什麽東西。
他打開。
只見放在柔軟夾層中的一塊紅玉刻章和他前幾天才剛還給了齊知節的玉墜。
紅玉刻章的形狀與他在尋木屋裏看到那款相似,不同的是用料更加昂貴珍稀了。
是難得的和田紅玉種。
還能做成食指長短拇指粗細的刻章,便更為難得了。
錦盒裏還有一張紙條,上頭寫着賀詞。
只有短短六個字:
生日快樂,阿荀。
木荀看着眼前的這一切,陷入了長久的緘默當中。
直到房門被敲響。
是阿槐:“少爺,先生讓您去書房一趟。”
“好。”他将東西重新放回了錦盒裏,收回四散的心思,去了書房。
木良栖彼時正在書房裏研着墨,見木荀來了也依然轉着手裏的徽墨墨條。
“爸,你找我。”
“爸想問你點事。”
“您說。”木荀随意的往書房的紅木椅上一坐。
“今天你扶着離開的那個男人,是叫齊知節吧?”木良栖緩緩停下了研磨的動作,擡眸問着木荀。
木荀剛拿了盞案板上泡好的碧螺春打算喝點,被這麽一問給問的頓住了:“您怎麽知道的,剛才宴上也聽八卦了是吧。”
“我知道的可多了,我還知道就是他拍走了蓮花尊,我還知道他就是三年前你在漫河搞得對象。”
木荀眨巴眨巴眼睛,企圖蒙混過關:“您特地去查啦。”
“你的事情,在我眼裏都是一等一重要的事,我當然要查。”木良栖說着,随便抽了一個挂在案板上的毛筆,蘸了蘸硯臺上的墨汁,“雖說是季夢華的外孫,可是年紀擺在這,我總覺配不上你。”
何況季夢華這樣的老古董,季家一家子的老頑固,他才不想自己的寶貝兒子去應付這些人:“你告訴爸爸,現在是怎麽想的?還喜歡他麽?”
作者有話說:
還喜歡他咩~好難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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