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那麽近那麽遠(三)

季知論在尋木屋裏被晾了許久, 齊知節才回來。

說是回來也不是很貼切。

似乎只有人回來了,魂已經跟着那個小情人走了。

“哥……你不肯回岚京是不是就是因為那個小白臉。”季知論蹙着眉。

他很有理由懷疑齊知節不願意回岚京執意待在付東就是為了木荀。

齊知節并不是很想理他,走到櫃臺前物色着玉石, 打算挑一塊給木荀做一塊新吊墜。

以後,他每一年都給阿荀送一條新吊墜。

“哥, 你有沒有聽我說話。”季知論一天都沒吃飯,本來想着飛機落了地讓齊知節帶他去吃東西的。

現在, 直接被氣的飽了

最讓他有氣沒地撒的, 就是齊知節壓根不搭理自己:“哥, 你到底有沒有聽我說話。”

“聽了, 你說的沒錯,我就是為了他。”他看上一了一塊紫羅蘭玉, 透明度不錯, 質地潤澤,是塊能雕玩意的好料子。

季知論聽着他的話,腦筋都跳了兩下:“讓爺爺知道了, 他肯定不會同意的。”

他的語氣平緩, 甚至連眼皮都懶得擡一下:“知論,我現在是尋木屋的老板齊知節,不是澤華集團的齊知節, 我不需要考慮他同不同意, 因為, 我現在,只是齊知節而已。”

“哥, 你覺得現實麽?”季知論不明白齊知節, 平時這麽精明的一個人, 怎麽這會變得這麽異想天開。

他将那塊紫羅蘭玉料從櫃臺裏拿出來, 想着應該怎麽切割比較好,淡淡的答着:“知論,當你真的明白了自己到底要什麽的時候,很多決定和取舍就已經做好了。”

他不想再做原來的齊知節。

他想要去愛自己想愛的人,想要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他想要自由。

季知論知道,他勸不動齊知節,只好默默閉了嘴,飲下一杯涼了的龍井,走了。

而齊知節則在尋木屋裏消磨了一個晚上。

他知道自己回家也是睡不着覺的。

他想木荀。

很想很想。

恨不得現在就去木宅把人偷出來。

惹得他一身火的木荀倒是睡的安穩,他頭一次感受到運籌帷幄這四個字的快感。

翌日清晨,齊知節就給他發來了短信。

向他問早,問他有沒有吃早餐。

他知道如果自己回沒吃,這個老男人一定會說給他送早餐吃。

他偏不。

他悠悠的放下手機,洗漱完在家裏用了餐。

今天的木棠難得出現在了飯桌上。

木良栖見他們二人相互都沒個好臉色,不禁有些神傷:“過兩天小棠是不是要開家長會了。”

“是啊,爸爸你會來的,對吧。”女孩說着向木良栖投去期待的目光。

木荀忽而想起自己的小時候。

每次老師說到開家長會,都讓木荀為難又窘迫。

秋金花當然不會管他的家長會,甚至連給他上學都不情不願的。

再看自己這個同父異母的小妹妹,每天穿着貴族學校的漂亮制服,上下學有司機接送。

接受着最高等的教育,享受着萬人寵愛的生活。

而他,很多很多年都背着私生子的罵名,猶如過街老鼠般被人指指點點。

時至今日,依然有人叫他私生子。

他的思緒飄的太遠,以至于木良栖喚自己,他都聽不見。

“小荀?”

“怎麽了,爸?”他緩過神來,有些茫然的回應着。

“我說我下周可能要去趟國外,小棠的家長會趕不上的話,你就代我去吧。”木良栖說着。

其實他去不去這趟國外都無所謂,只是想趁此機會讓他們兩個互看不順眼的親兄妹多相處相處。

“什麽啊?爸爸,他怎麽能做我的家長。”木棠氣極。

“他是你的哥哥,長兄如父,當然是你的家長。”木良栖的語氣稍稍嚴肅了一些,但面色是一如既往的和藹。

木棠撅着嘴,敢怒不敢言。

敢情誰樂意去似的。

不過,為了氣氣木棠,木荀一口便答應下來:“我下周應該空的。”

“讓何姑替爸爸去,我不要他。”女孩氣的放下了手中的銀勺。

“那怎麽行,說到底,何姑也只是我們家請的傭人,爸爸,你說對吧。”木荀是故意的。

他故意說給站在一旁伺候他們吃飯的何姑聽,省的這個老媽子一天到晚在他面前擺架子,充老大。

他就是想告訴她,無論如何,他都是這個家唯一的少爺。

他姓木。

果不其然,站在一旁的何姑神色微微一變。

“小荀說得沒錯。”木良栖也是故意的。

他不是不知道何姑背地裏那些小動作。

只是他是家裏的老人,又是跟着木棠母親嫁過來的,他不好多說些什麽。

木良栖想她是聰明人,這樣說了,也就知道要擺正自己的位置了。

這頓早餐,就在給何姑的下馬威裏結束。

木荀在車上睡了一覺才到的公司。

到了月底,一堆報表賬單看的他一個頭兩個大。

簽文件的同時他問着邊上的阿墨:“最近澤華是不是要和我們有個合作。”

“是的,澤華的項目組今天已經來付東了。”阿墨将他簽好的文件又仔細的核對了一遍。

“什麽項目,澤華這麽重視。”木荀還挺想知道是什麽賺錢的項目,值得季知論纡尊降貴的。

“他們剛剛建了幾個高檔小區,想讓我們的設計團隊包攬室內設計和小區布局這一塊。”

澤華雖然産業衆多,但在房産上倒是涉獵不多。

而木氏一直是設計行業裏的佼佼者,不僅是在奢飾品上,室內設計也是一大王牌,在行業裏很出名,甚至有時候會成為樓盤夠不夠高檔的一項衡量标準。

“現在談的怎麽樣了。”

“很奇怪,剛才這個項目的組長說又有澤華的一個組長聯系他談,像是他們內部在搶先,應該負責的是不同一批樓盤。”

聽到這,木荀便來了興趣,原來如此:“行,安排一下,我要見來了付東的負責人。”

“好的。”

這麽好的機會,他不顯擺顯擺都對不起自己。

季知論被人帶到了木氏衆多會議室裏的一間,室內沒有其他人,只有木荀。

男人穿着一身西裝,眉宇間平添着幾分傲然,全然不見多年前他在鄉下見着那股子小心卑微的模樣。

“季先生,沒想到我們這麽快又見面了。”木荀靠在會議室舒服的軟墊長腿椅上,懶洋洋的擡眸,

季知論看他這副樣子,就知道自己這下是要虎落平陽被犬欺了:“說吧,你要怎麽樣才肯答應和我合作。”

“不用怎麽樣,我會讓他們答應和你的項目組簽合同。”木荀挑着眉:“然後,我會告訴齊知節,告訴他,我是為了他,所以愛屋及烏。”

坐在會議桌另一端的男人有些聽不懂:“你什麽意思?”

“意思就是,我會讓他以為我愛他,然後,讓他,更愛我。”木荀微微挺了挺背,對着季知論一字一頓的說出了這段話。

季知論聽着他的話,瞳孔猛地收縮:“你到底要幹什麽?木荀。”

“不幹什麽啊,你在害怕嗎?”木荀很滿意季知論的反應,“放心吧,你出去以後我就會安排他們和你簽合同。”

他這樣一搞,季知論都不敢簽了。

“你剛才的話,究竟是什麽意思?”

“字面意思。”

他就是要齊知節更愛他,就像從前的自己一樣。

“木荀,別以為你現在是木家少爺了,我季知論就不敢動你。”他咬着牙,“你要是敢傷害我哥,你就等着吧。”

“那你是不想簽喽。”木荀挑眉,這種拿捏別人的滋味真的很爽。

男人的氣勢一下就弱了下去:“一碼歸一碼。”

木荀想笑,他還以為季知論和齊知節有多兄弟情深呢。

不過,木荀想,這也側面證實了他們倆的确是有血緣關系的。

都是無情冷漠的人。

最終,季知論還是簽了合同。

他提着文件出了木氏,卻看見大樓底下赫然聽着他哥的庫裏南。

只見齊知節提着食盒從車上下來,正好被季知論迎面撞上。

“哥,你來這幹什麽?”他剛發問就覺得自己問的愚蠢。

在木氏的辦公樓底下,還能是幹什麽。

肯定又是來找木荀的。

“阿荀說他餓了,我給他做了點吃的。”齊知節也不避諱,直截了當的回答,“你來幹什麽?談合作。”

“嗯。”季知論現在愈發的不安。

甚至有點後悔簽下合同。

“怎麽樣了?”

“已經簽下來了。”

齊知節是有些意外季知論能這麽輕松就拿下這個合作的,畢竟,他昨天和從前都得罪過阿荀。

他知道阿荀最介懷的就是別人叫他“私生子”。

所以,他總以為他這個小狐貍總是要公報私仇一下的。

“好,那你先去忙吧,我煮的面也要坨了。”他現在也不想在意這些,只想快點見着阿荀。

“嗯。”季知論點頭。

男人也微微點頭,随即邁着長腿進了辦公大樓。

不知道為什麽,季知論總覺得有點對不起齊知節,總覺得自己似乎幫着木荀做了什麽會傷害到齊知節的事情。

看着手裏這份自己心心念念的合同,他卻一點也開心不起來。

齊知節直奔木荀遠在二十一樓的辦公室,中途的時候因為門禁被卡了好幾關,好在木荀和手底下的人打了招呼,他才不至于層層被卡一遍。

木荀的辦公室很大,一大片落地窗前是簡約的白色辦公桌,牆上擺着不少藏品,黑皮沙發的透明茶幾上擺着一套茶具。

他便坐在辦公桌前,那雙狐貍眼望過來,看着站在門前手裏提着保溫食盒的齊知節:“給我帶了什麽好吃的?”

“雞蛋面。”男人微微勾唇,從門前走進來,将食盒放在了茶幾上,“快來吃,要坨了。”

“好。”木荀故作疲态的從辦公椅上伸着懶腰起了身,懶懶的走到沙發前坐下。

齊知節将食盒打開遞給了木荀:“看什麽呢?這麽累。”

“和你弟弟簽的那個項目啦。”木荀往嘴裏吸溜了一口面條。

口感還不錯,沒有坨。

齊知節往他身邊一坐,有些疑惑的開口問他:“你怎麽這麽爽快就答應和知論簽合同了。”

“還不是因為你。”木荀咬着唇,故作委屈的樣子,将臉蛋埋在食盒裏。

齊知節沒有反應過來,低下頭輕聲問他:“我怎麽了?”

“他要不是你弟弟,我才不會理他。”木荀說着,咽下了嘴裏的面條,微微紅了耳根。

在齊知節看來,這是木荀在害羞,是他不小心說漏嘴後可愛的反應。

但其實不然。

木荀之所以紅了耳根,只是因為對于謊話還不太懂得如何信手拈來,對于欺騙別人的演技,還略顯拙劣。

只是,這些拙劣和生疏恰恰讓他這些裝出來的情緒平添了不少的真實感。

現在的齊知節,就是一個大腦被戀愛支配的蠢蛋,他當然看不出木荀是在演戲。

他聽着木荀幾句漂亮的話,就開心的找不着北:“所以你是在愛屋及烏,對吧。”

他着急的就想确認木荀對自己的愛意。

而木荀,卻又低下頭去只顧吃面了。

他故意不答。

吃完了面,木荀又回到了辦公桌前看報表,而齊知節,則坐在茶幾前用起了那套茶具。

“我記得你好像不愛喝茶的。”茶具是上色極佳,款式也新穎的天州白瓷,他随手泡了一壺金駿眉。

這茶葉和茶具一樣,都是極佳的上品。

木荀在最後一份報表上簽了名:“是啊,所以,今天早上之前,這裏擺着的是兩瓶白葡萄酒。”

他的言外之意,就是這套茶具,是為了齊知節才擺上去的。

“阿荀,其實,你可以一直擺葡萄酒,你可以為了我喝茶,我也可以為了你學着喝酒。”他說着,目光閃爍。

木荀看着他,忽然覺得胸口一麻。

齊知節,要是你早一點有這樣的覺悟該多好啊。

這樣的感覺只是一瞬之間,很快,他的理智就重新占領了思想的高地,他不該覺得可惜的。

這段感情,這樣的局面。

都是齊知節一手造成。

該難過,該傷心的人從來不該是他。

阿墨敲門進來拿報表,打破了辦公室內溢滿暧昧氣息的氛圍。

也讓木荀多清醒了幾分。

“木總,祝先生回了郵件,說自己現在在度假,暫時不會回來。”

這個祝先生,就是之前齊知節提到的祝緩。

“他有說什麽時候回來嘛?”

“沒有。”

木荀輕蹙起眉,不禁發起愁來。

在一旁的齊知節接了話:“我知道他在哪,我帶你去,阿荀。”

在去找祝緩的路上,木荀才了解到,原來齊知節和他是舊相識。

祝緩是齊知節的校友,兩人是在一次研讨會上認識的。

“他蓋了個山莊在城嶺,平常他都在那兒躲清閑。”齊知節開着庫裏南行駛在曲折的山路上,“我們在那兒待着總能逮到他。”

山莊的地理位置雖然偏僻,但卻很是優美,尤其是在這樣的四月初裏。

二人下了車,門口的安保見到是齊知節便沒有阻攔。

穿着制服,笑容得體的服務人員站在前臺:“齊先生,您來了。”

齊知節微微點頭。

“齊先生還是住常住的清淨園嘛?”

“嗯。”

“那…這位先生是重新開一個還是……”一起住。

恕她無能,實在是沒能估摸出眼前兩個男子的關系。

木荀擡眸,饒有趣味的看向齊知節。

“呃……”齊知節轉眸看向他。

“你覺得呢?”木荀歪着腦袋,那雙狐貍眼直勾勾的盯着齊知節,神色暧昧。

男人微微眯了眯眼,喉結來回滾動了一周,對着前臺道:“他住松山居吧。”

“好的。”服務員遞給他們兩張房卡,“二位裏邊請,玩的愉快。”

木荀拿着房卡,還是很意外齊知節居然會答要兩個房間的。

心裏想着,怎麽這個男人到這會還裝上了。

不過,松山居就在清淨園對面,挨得特別近。

二人站在兩個套房門口的中間。

齊知節率先開口:“好好休息。”

“好好休息。”木荀回,只是語氣和神色之間都多帶一點玩味。

二人在各自的房門前刷卡,木荀走進門裏,在關上門前,探出半個腦袋來對着磨磨蹭蹭還再刷卡的齊知節說了一句意味深長的話:“我關上了,明早之前就都不會開門了。”

他說完,見剛剛刷開房門的男人沒動靜,有些失望的斂回眸光,搭在門把上的手微微使力将門往回帶。

房門并沒有被順利關上,因為在下一秒,一只手便搭在了門沿,将門與框之間的不斷縮小的距離漸漸拉大。

是齊知節。

他将房門抵開。

桃花眼裏全是木荀。

“幹什麽。”木荀明知故問。

“不想明早之前都見不到你。”齊知節回着,一只手已經順着齊知節的手肘往下,貼在了木荀的腰上,“你想嗎?”

這三個字,他說的太暧昧,太讓人想入非非。

木荀垂眸,故意不答,也故意不看他。

腰間卻忽而一緊,齊知節将他整個人都提了過去,自己也從門外順勢走進來,二人零距離的相互貼着。

耳邊是房門合上的響動。

作者有話說:

這誰頂得住。

讓我來摸摸你們的小元寶~評論區會随機掉落紅包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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