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怎麽可能】
青帝無賴地朝倚天一笑,估摸着酒壇輕了不少後才用舌尖在壇口一轉,最後一下吞進口裏,動作說不出的妖嬈,連他自己也沒發現,在這個夜晚,他玩味的動作落在不同人眼裏有什麽樣的反應。
倚天半天沒說話,口中酒味早已變淺,但鼻翼間接觸到的酒氣卻一路穿心而過,他忽然想他有點醉了,月色朦胧,晚風浮動,酒意越加深重……
夢幻的景象大多是短暫的,脆弱的,青眉的腳步聲就這樣輕易破壞眼前的情形,她“哦”的拖長音,狡黠一笑:“原來你們在這裏偷偷喝酒,太不夠意思了。”說話間,她理所當然地沒收了青帝手上的那壇酒,揚長而去。
青帝、倚天無奈,只能暗嘆:這大小姐啊。
然而看到接下來的事後,青帝的表情僵住了,耳根也一陣陣發紅發熱,他不停對自己說:“醉了、醉了、我醉了……”多好的借口啊,不是嗎?
月光下,夜少接過青眉遞過去的酒壇,含着青帝舔過的壇沿有一口沒一口地喝起來,遙遙對着青帝,帥氣模樣維持不到幾秒就被幾聲咳嗽取代。
後來倚天指責輕波不攔着點,夜少身體不好不宜飲酒,夜少只是擺擺手,臉上有點憂傷。青眉接過話頭告訴他們,那天正好是夜少母親的忌日,氣氛就這樣冷下來,若非是後面發生的事打破沉寂,青帝都不知道該說什麽了。
可那天給他沖擊遠遠不止這些,他不安,說不上為什麽,但不安與騷動卻在那夜埋在他心裏。他所擔心的住宿問題也一直沒有發生,因為一場意外打亂了他們的露營計劃。
隐隐約約的火光在遠處跳躍,青眉說:“那不會是鬼火吧?”雖然笑話很冷,但好歹讓氣氛活過來。輕波說是和他們一樣有“閑情逸致的人”在生篝火,但後來又傳來由遠及近的呼喊聲。夜少臉色不覺一暗,倚天也感覺到不對勁,青帝同樣,他們的耳力要好一些,都聽見了幾個字眼:“殺”“邪教”“紅衣坊”“怎麽是你”……這可不是來玩的人,追殺?鬥毆?
這五個人迅速組織熄滅火種,轉移到較遠處的密林裏,屏息等待。青帝說了一句去看看,就想出去,倚天攔住他不讓,夜少不說話。青帝低聲說:“龍大哥你負責他們的安全,我去去就來,放心,一有危險我一定躲的遠遠的。”倚天還是不為所動,他都猜到了。這時夜少開口:“讓他去吧,自己……小心。”前一句是對倚天說的,後一句不用說是對青帝說的。倚天神色不與,他不相信夜少看不出來這事有多危險,最近邪珠門在江湖掀起多大的風波,他這樣出去,一定會引火上身。但是“紅衣坊”這三個字已經足夠吸引青帝所有的注意力,他嘴
上不說,但那裏他總是記挂着的,畢竟是他熟悉的地方,還有熟悉的人。
趁着倚天和夜少意見相左,眼神交流時,青帝掙脫倚天的攔阻,飛身出去。他顧不了太多,這兩天總有不好的預感,肯定是發生什麽了。
屏息在半人高的草叢中掩飾好行跡,青帝扒開一條縫隙,正好望見一張熟悉的臉,紅袖!她身上已經有好幾處傷口,紅衣混着血液,兩種相近但卻截然不同的顏色異常的融合。青帝的感覺果然不錯,紅衣坊出事了!他內心焦躁起來,但局勢不明,他強迫自己不要輕舉妄動。忽然間紅袖大笑起來,目空一切,劍在她手裏幻化出一種華麗的破滅的圖案,她對面的人似乎有些惱怒,平地而起的氣流越來越濃烈,肉色的氣體變化出無數□,每一個□都有一張帶着血光的嬰兒的臉,随着異常詭異的旋轉動作,“嬰兒”發出微弱的尖銳的啼哭聲,宛如一個艱難的分娩過程:嬰兒已經從母體中露出腦袋,并試圖借助母體的力量竭力釋放被卡住的身體,但驟然間收束的宮門,又硬生生将它頭骨臉面一下的部分吸附在身體裏。掙紮,伴随着肆無忌憚的破滅的力量幾欲摧毀它身邊的一切,草叢中的青帝也明顯感覺到了這種強勢的不顧一切的破壞力,這不是他能對付的,怎麽辦,他一定要想辦法。
紅袖手中的劍也跟着泠泠作響,劍身劇烈戰栗起來,不受控制地胡亂逃竄,它也害怕了這種邪惡的東西。紅袖勉力拉住劍,控制劍尖直指旋轉中心的人影。但,劍還沒能靠近,一張淌血的嬰兒臉突然哭笑着沖向她,紅袖的雙瞳急速擴張:“這不可能,它!是它!怎麽能是它!……”仿佛是受到某種強烈的驚吓,她滿臉痛苦,整個人就在一瞬間轟然倒地,眼前出現紛亂混雜的畫面,是誰,在她的夢裏哭,“娘,救救我,我好痛苦,我要出來……”這些糾纏她好久的幻象為何還要再次出現,它是誰,不!它是什麽,孩子?!她完全沉浸在驚恐裏,好像時間回到那個破舊的小茅屋,那一次艱難的分娩,還有她未出世就冰冷的孩子,她的噩夢就這樣毫無預警的堵住了她所有的感官。
這是怎麽回事?青帝睜大眼睛,紅袖放棄所有的抵抗?他再也等不及,抽出一直貼身佩戴的軟劍,他從草叢中迅速躍起,憑借着本能出劍,直逼詭異的中心。分散的“鬼嬰”似乎感知到危險的靠近,它們自動融合連體,然後立刻爬上青帝的手臂,化作陰寒的氣體糾纏住他的手,而此時中心的人也逐漸露出面容,顏夫人?!
一顆心在青帝身上幾乎就要停止跳動,這時顏夫人詭異的一笑,沖口向青帝吐來一口血水,液體在離開口腔的瞬間變成血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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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利刃,筆直、精準、無情、不帶一絲溫度。
“利刃”接觸胸口,猛烈地撞擊在青帝的金縷衣上,這種真實的撞擊感,提醒他顏夫人送他的金縷衣,那是他娘啊,他一下驚醒:這不是顏夫人,對面的人不可能是顏夫人。鬥志立刻凝聚,他挺胸迎上,血滴似乎重達千鈞,他被震得血氣翻湧,手臂上惱人的陰寒之氣與之交相呼應,力量極其霸道,幾乎要強行吞噬青帝的身體,有沒有人體會過那種身體被硬生生塞入一團實物的感覺,就像分娩的逆過程,将嬰兒重新收入母體,青帝此刻的感受就是這樣。明明胸口完整無缺,但液體很快依附上來,無形之中仿佛打開無數細碎的洞口,手臂上的東西同時散作無數部分争先恐後的占據那些看得見摸不着的洞口,回歸一般沖向青帝的體內,讓他寸步艱難。
“顏夫人”一腳踹向匍匐在地,緊抓住她腳踝的紅袖,這個瀕臨崩潰的女人用最後一點理智牢牢束住怪物,身體被踹飛,手依舊緊抓。更加大力的一腳,“顏夫人”厭棄着想擺脫紅袖的糾纏,但還是無用。只見她詭笑的臉孔忽然湧上駭人的血氣,手上肌肉暴漲,她用雙手扯起紅袖被踹起來的身體,用力向兩邊撕扯。
那一刻青帝發誓,那種骨頭碎裂的聲音他永遠不能再聽第二遍,後來他一直拒絕回想起這一幕,甚至在很久一段時間裏他都不能入睡,害怕夢中真實生動而殘忍的再現當時的情景:白森森的手骨斷落在地,那個曾經戲弄過青帝的女子甚至來不及發出聲音就被遠遠抛出,棄若敝箒。只剩兩只手掌還緊緊箍在“顏夫人”腳邊,血液在空氣裏劃出一道道華麗凄美的弧線,煙花般燦爛到極致,驚心動魄。
交錯的沖突的神經在無以複加的憤怒中迸射出超越常态的駭人的力道,一口血終于從青帝口中逃脫,他已經來不及想,這血液是否會催發夜少的“依賴”。
“鬼嬰”尖銳的哭叫聲很快湮滅在青帝身體裏,在強烈的吸引力的作用下陰寒氣流源源不斷地彙聚到青帝體內,一時間風雲突變,萬草榮枯,豔麗的顏色在他身上融合、綻放,他的面容也漸漸起了變化,好像一夜之間蓓蕾盛開,鮮花怒放,顏色奪人,香氣馥郁。原本纏繞在他身上的束縛被強力扭曲、撕碎、轉向,随着怒意迫近“顏夫人”,她卻忽然之間展顏一笑,那笑容太過純粹幹淨,幾近瘋狂的青帝就這樣愣住了,從前顏夫人是經常這樣對他笑的……
又有誰能知道,戰亂的場所何止這一處,青帝走後的四個人同樣也是九死一生,倚天獨立對抗來襲者,輕波負傷很重,青眉照顧她,夜少忽然跳入戰局,驚異過後,倚天與夜少并肩作戰,抵抗鬼魅的突
襲,這時候已經顧不上多思考夜少會武功這件事背後的深意。忽然間夜少全身顫抖,臉上泛起異樣的潮紅,他捂住胸口,迅速施展招式,速戰速決,然後抽身朝一個方向飛去……
青帝迷茫的空檔,一個身體出乎意料地一下抱住冰雪一般的青帝,一個是冰,一個如火,胸背相貼,火熱的氣息刺痛了青帝的癫狂,他壓抑着将大量沖向口腔的血液逼回體內,用仍舊迷亂的意志沖開身後人的束縛。
當冰遇上火,究竟是冰雪消融還是火焰熄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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