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第31章
天剛蒙蒙亮,太陽還沒升起屋裏就有了動靜。
陸谷從房裏出來第一件事就是去看雞仔鴨仔,因夜裏冷,他晚上都會把雞鴨趕到堂屋睡,用竹篾編了兩個淺口的扁筐,裏頭鋪了幹草,睡前還用之前新編的兩個小竹筐罩在雞鴨的草窩上,用木棍戳在倒扣的竹筐口上,留出個縫隙。
沈玄青這幾天太累,這會兒還沒起,陸谷醒的時候他知道,早起有時也這樣,陸谷先燒水熱饅頭餅子,他再睡上一會兒。
挪開竹筐雞仔鴨仔有的被驚醒了,抖着翅膀啾啾叫兩聲,見它們都好好的,陸谷就把竹筐蓋上了,等會兒太陽出來再放出去。
他打開堂屋的兩扇門,冷意襲進來,在屋角睡覺的三條狗蜷的更緊了,灰白細犬還朝他這邊看一眼,但沒有起來的意思。
竈底火苗騰起,往裏頭添些細柴,很快就呼呼呼燒旺了,陸谷揭開籠屜蓋一看,雜面饅頭還有十來個,夠早起吃了,也能給沈玄青帶幾個進山當幹糧。
他給鍋裏架上籠屜,放了四個饅頭上去熱,蓋好鍋蓋後猶豫一下,便拿起碗在裝精細白面的袋子裏舀了一碗半。
白面連三十斤都不到,自然要省着吃,進山到現在,他只做過兩次蔥油湯面,舍不得多吃。
水很快開了,饅頭再捂了一會兒就變得軟熱,他用碗把熱饅頭扣起來,不然熱氣就跑了。又聽一下房裏的動靜,沈玄青還沒醒,東邊的天剛泛白,還早着呢。
陸谷舀了滾水燙面,燙面餅子快些,不用等面發了再做。跟沈玄青在山裏這麽多天,他做飯炒菜已比以前熟練了,和面揉面很利落,五個小面餅胚很快出來,鍋底的火還沒熄,小火正合适,他将餅胚放在鍋底翻着面烙好。
沈玄青終是起來了,三條狗都跟着他出來。
大灰打着哈欠,細狗在院子裏将四條長腿舒展,還抻了抻懶腰。
沈玄青在院裏盥漱,他也不怕冷,就用冷水洗。陸谷方才已洗過了,他撈了鹹菜,用碗端着那四個饅頭出來,堂屋裏的桌上放着兩碗水,這會兒溫着恰能入口,兩人就坐在桌邊吃喝起來。
陸谷早上吃得少,一個饅頭足夠了,剩下三個都是沈玄青的。
“今天想去摸螺?”沈玄青問他,見他點頭後又說:“那大灰給你留着,別走得太遠,摸不到也無妨。”
“嗯。”陸谷點頭應下。
這幾天忙籬笆跟水塘的事,都沒進山打獵,今天必須得出門了,沈玄青吃完就收拾家夥事,見竹筐裏往常裝幹糧的小布袋是癟的,他便自己到廚房拿了。
陸谷正洗鹹菜碗,見他進來去揭籠屜蓋,拿了五六個雜面饅頭塞進布袋裏,還沒說話呢,沈玄青就裝好了。
他急得站起來,濕手都來不及擦,沈玄青提着布袋子往出走,恰好在他跟前,他急了就伸手去拽沈玄青衣角,發覺自己手是濕的,給衣角留下一點濕痕,便吓得怯懦,趕緊松手焦急地說道:“你等等。”
沈玄青只得停下,頭一次被陸谷拉住衣角怯怯地靠近,讓他眼裏不禁有了點笑意。
手裏的布袋子被陸谷拿走,他不知要做什麽,就見陸谷揭開鍋蓋,從裏頭拿出了五個白面餅。
這東西不一樣,是獨給沈玄青做的,給他買雞仔鴨苗,還對他這麽好,陸谷将裝好的餅子遞過去時,因心中那麽多感激和對沈玄青的讨好有些不好意思,便低頭短促羞澀笑了下,小聲說:“進山的幹糧,吃這個。”
細面養人,比雜面更好,沈玄青打獵操勞費力氣,可不得吃好點。
接過布袋子,裏面的白餅還是熱的,讓沈玄青手中心中都似暖了起來,又看見陸谷那麽害羞地笑一下,他心裏那根弦像是被輕輕撥動,自己的小夫郎這麽想着自己,叫他都不知道該如何表露那份喜悅,一張俊臉笑得都有點傻了。
陸谷被他這麽笑着看,越發害羞不敢擡頭,最後還是聽見狗對着院門外叫了兩聲,沈玄青才回過神。
陸谷送他到了門口,跟大灰看着他跟細狗走進山林,再看不見了,才轉身回院子開始一天的忙碌。
——
太陽出來後,靜谧的山林不再像夜裏那樣吓人,遇到草叢茂密的地方要過,陸谷就用手裏那根長木棍探草撥路,大灰一路跟着他尋覓。沿着上次采菌子的方向走,還真叫他找到一條山溪。
溪水往山下流淌,這水看着清極了,比清溪河的水都要幹淨,溪邊還長了嫩綠的水芹,陸谷一掐覺得鮮嫩,嘗着咬一口後便決定走得時候多采些,等沈玄青晚上回來吃。
這水芹比他以前在村裏河邊采的都嫩,想來切了涼拌一定好吃,還能清炒或跟肉炒,壇子裏鹹菜不多了,水芹可以放醋腌泡,一兩天就能吃,酸酸脆脆的,也換個酸腌菜吃吃,不然老吃鹹的。
幸好他今天出來背了個大竹筐,能多弄些回去。
水芹先不着急,這裏沒別的人,他脫掉鞋襪挽起褲管下了水。因是特地過來摸螺,自然不會太早回去,陸谷給自己帶了四個雜面饅頭,用布袋裝着,這會兒下水了,就把布袋綁在竹筐的背繩上。
水裏石頭挺多,他翻開好幾塊總算看見了三四個薄殼青螺,長得還都挺大,就是螺殼偏脆薄,有那還沒長老的,用力一捏就會碎。
陸谷手輕巧,也不願把它們捏碎,摸下來反手輕輕丢進背後的竹筐。他沿着溪水往上面石頭多的地方走,能翻的石頭都翻了個遍,找的十分仔細認真。
甚至還叫他抓到了山溪中一種叫肚紫的小蟹,不是在石頭底下就是藏在泥水裏,因為肚子上有淡淡紫色而得名,旁的地方叫什麽不知道,他們鄉下就這樣叫,是種還挺貴的山鮮。
他在安家村的時候曾見過有人上山抓到一些,那人也沒去賣,帶回家自己炒了,吃完在村裏好一陣顯擺,說是跟鎮上那些富戶老爺們吃一個東西了。
這東西能跟花椒秋辣子炒着吃,既然是吃的,陸谷就不會輕易放過,肚紫跟青螺一塊兒抓。
看見肚紫的時候他想起這東西跟青螺都貴,可這深山不比在前山的時候,抓到東西能去鎮上賣,沈玄青腳程快,一個半時辰能出去,他腳力是比不上的。
不過他又想到,螺蟹這些東西抓了跟泥鳅一樣,是要養幾天吐吐泥的,放在水裏是能活幾天的,他琢磨着若真想去賣,趕在下山前一兩天抓一些養在水裏,也是能拿木桶帶回去的,而且比魚好帶,小蟹離了水能活好一陣,青螺他用酒泡了只留螺肉還更輕。
這麽一想,陸谷心裏就熱切起來,他得多多找些,沈玄青和家裏人吃不完了,還能拿到鎮上賣錢。
怕小蟹夾碎或是吃了青螺,他摘了幾片很大的葉子包青螺,摸到許多後葉子一包再用細長結實的草莖一捆,往竹筐裏一丢就不怕了。
肚紫在竹筐裏用尖腿劃出呵啦呵啦的動靜,有時覺得它們似乎往上邊爬了,陸谷反手重重拍幾下竹筐,剛爬了點的小蟹又掉進竹筐底部。
水聲嘩啦一下,是陸谷從泥水裏抓了只肚紫,捏住在清水中搖擺手洗一下,很快就幹淨了。
溪水因走動和涮泥被攪得渾濁,不過等人離開後,沒多久又清了。
大灰在水裏蹚了一陣,回到岸上撲棱棱抖動身體甩毛,濺的陸谷身上都有水點,他擡頭去看大灰,眼裏帶着輕輕淺淺的笑,有狗跟着是真安心,走遠了也不會覺得找不到回去的路。
這條山溪挺長的,他順着溪流找了好長一段,上游下游都翻找了,待覺出饑腸辘辘,擡頭一看太陽在頭頂,都到晌午了,這才上了岸坐在一塊兒大石頭上歇息。
鞋襪他是邊走邊挪,省得找不見了,待腳晾幹後穿好,見一旁草叢中有能吃的紅果,便将那些都摘了,蹲在溪邊洗幹淨,嘗一個甘甜甘甜的,就是太小。
見大灰湊過來,他還試着喂大灰吃兩個,沒想到真吃了,原來狗也愛吃果子。
不止草紅果,他剛才蹚水過來時還看見一棵水包兒樹,上頭結的果子都紅了,長得還大,但不知道是苦包兒還是甜包兒。這種野果皮薄汁多,熟透後一口咬破,能像水包一樣爆開,所以就喊水包兒樹。
陸谷走過去踮着腳拽下一根樹枝,摘了個小點的紅果子輕輕咬破皮,覺出汁水的甜味兒後眼裏全是喜悅,是甜包兒!
水包兒樹苦的多甜的少,十棵裏八棵九棵都是苦的,那種苦連大人都受不了,別說吃了,像他剛才那樣咬破點果皮舌尖沾到汁水,舌尖都能苦麻了,不适應這苦味的人還會直幹嘔,別提多難受。
所以在嘗到甜味後陸谷異常驚喜,摘了好些個紅透的拿到溪邊洗了,這果子越紅就越熟,裏頭果肉那叫一個軟,汁水也飽滿,他塞一個在口中一口咬破,甜津津的汁水就滿溢出來。
見大灰在旁邊,他掰開一個甜包兒遞過去,大灰聞一聞,張開嘴就吃了,還舔了舔他手指頭上的甜汁。一人一狗就把他摘的這些甜包兒分着吃完了。
四個饅頭陸谷啃了兩個半,剩下一個半給了大灰吃,大灰今天跟着他都沒空去抓竹鼠攆兔子,總不能讓餓着肚子。
吃完後他找了片清澈的地兒,用手捧着喝了幾口,大灰也跟着他一塊兒低頭喝水,通人性又聰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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