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當站在油桶邊的男子撿起一根軟水管往油桶裏放水時,韓亦第一個反應了過來,拿槍向站在許逸身邊的男人開槍,但是打偏了,只打中了那個人的胳膊。John見油桶已經注水,連做灰跡複原的可能性都沒有了,也反應過來現在許逸是人工檔案館。經過特殊記憶法培訓過的人,只要目光掃過需要記憶的東西,那些東西就會像被掃描過後的檔案一樣存進人的大腦裏。

韓亦開槍的瞬間,許逸護住了身邊的林清,而後又像是不知道該怎麽辦一樣看了林清一眼,這才迅速跑向能遮掩的掩體處。

因為槍響,在附近巡邏的警車迅速拉響了警報向這邊開來,韓亦兩師徒腦子裏都展開了先前記憶的這區地形圖,找着最有利于逃脫的路線一路奔跑。兩人上了地鐵後,韓亦對徒弟看了一眼,仿佛很不可思議的問:“你怎麽把你的嫦娥姐姐給丢下了…”許逸避着他的目光往後走,聲音并無異常:“那些人不敢對她怎麽樣。”

韓亦一想也對,以林清自己的身份和她老爹在蘇黎世的地位,不管是中情局還是挾持林清和許逸的那兩名男人,都不敢對她怎麽樣。——韓亦當時趕到時,看到的情景就是那兩名男人挾持了許逸和林清兩個人。

地鐵空位很多,但兩人并沒坐下,而是找了節人少的車廂站那說話。“沒想到李大使也是成員之一。徒弟,逆向思維,我們現在該去哪?”韓亦說完自己也開始思考,許逸始終沒對他看,心裏卻一陣陣無力。李大使是位于伯爾尼(瑞士首都)大使館的中方全權大使,許逸知道,師父根本沒去懷疑林澤侬,而在瑞士有權調動這邊外勤特工的,李大使是首要人選。

見徒弟不說話,韓亦輕拍了她一下:“擔心林清?放心她應該沒事。現在所有人認為你最會去的地方是哪?”“德國、以色列。”許逸強迫自己鎮定,強迫自己不能表現出異常,所以說話盡量短略。

韓亦也同意她的想法,德國有她堂叔,以色列有她舅舅。“那你最不可能去的地方是哪裏?”“中國。”——許逸剛說完,韓亦就拉着她往出口走去,邊走邊說:“對,所有人都認為你不會回中國,那我們就應該回中國。我會讓小魯小于去德國引開那些人的視線,徒弟,我們回中國。”

資料被毀,那些原本就想脫離組織的人是最大得益者,他們現在唯一需要擔心的就是許逸手上還有沒有其他能證明他們身份的東西,對于會不會出于第二個許空隼他們倒不是很擔心。組織搜集的一些絕密檔案或許其他人手中還有,但他們的原始身份資料,只有一份,備份太多本就件冒險的事,而這麽多年沒出事,證明确實只有許空隼手上那一份。

船上,許逸開始發燒,病來如山倒在她身上體現得淋漓盡致,突然就像快要撐不住了一般。韓亦端着熱水進來,看到床上的人已經痛得全身冷汗直冒,臉上沒有一絲血色,整個人都縮在那裏,手指摳在手心裏,牙齒在不停的抖動磕響。知道她已經快忍到極限了,于是把水放下走過去抱住她:“我去給你弄點大/麻,船上的船員應該有這玩意。”

韓亦正要起身,卻被一把拉住,許逸痛苦得話也說不出來,說出的字要認真辨認才知道她在說什麽。“不要…就算、下一秒、會死…這一、秒、我也要、幹淨的活。”她說完又攀附上韓亦的肩,借着被撐住的稍許力道繼續說:“師父…帶我回、雲南…我要、見我媽…”

聽她說完,韓亦用力的抱住她來掩飾自己的哽咽,明白她這話的潛臺詞就是:生于斯,就要死于斯,要回到母親的懷裏才能魂有所依的安眠。過了好一會才回:“好。你撐住。回雲南,我找很有名的一位苗醫給你治病。”

許逸漸漸昏迷過去,韓亦坐一旁看着她,腦子裏一時無比亂。資料被毀,大老板他們肯定很惱火,因為沒有确鑿證據,對那些如今身處高位卻有可能是潛伏者的人捕風捉影是件很困難的事情,稍有不當,就有可能引發混亂。

他作為師父,很清楚徒弟的能力,就憑那兩個男人想制住許逸,根本不可能。如果沒有林清被制住讓許逸不敢造次,他幾乎都要認為許逸是故意讓對方燒掉資料來達到保護某個人的目的。又或者,是保護一群人——那些曾經誓言要改變這個國家,如今卻只想過過安穩日子的人們。

換個角度想想,如果許逸手上的資料被大老板他們拿到,那将會有多少人的家庭被毀。再換個角度想想,如果,那些人真的能創造一個新局面,那自己算不算是罪人?可是,如今不阻止那些人,國之将亂,又将會有多少無辜的家庭因此而毀。這是一個無法明确的選擇題,确切的答案要在很多年之後,歷史前進的車輪選擇了往哪邊走,而那時的人民才能評判,究竟這時向左走對還是向右走對,而到那時,或許一切都晚了,又或許一切剛剛好。

聽着許逸在迷糊的呢喃些什麽,韓亦湊過去仔細聽了一會,床上的人是在呢喃兩個字,那兩個字是一個名字:林清。一時苦笑了一聲,他明白這個徒弟的感情和大多數人不同,也明白這個徒弟在感情方面很癡。那麽多年了,雖然不知道她失蹤的幾年有沒有談過戀愛,但這兜兜轉轉,最後不還是林清麽。

當年兩姑娘還是小丫頭時這徒弟就成天嘴裏念叨林清林清的,雖然那時還不是愛情,但足以說明上心這回事。如今,嘴裏念的心裏想的,還是這兩個字。癡啊,太癡了,就希望有個好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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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淩晨三點,許逸開始流鼻血,眼珠瞪得像快凸出來一樣絕望的看着船艙的天花板。韓亦捂住臉深吸了一口氣,一狠心摸出口袋裏的煙點上,然後喂到許逸嘴裏:“我知道你扛不住了。對你來說大/麻很容易戒掉的,我也不會讓你被這瘾控制。”許逸的意志已經崩潰得差不多,身體的痛苦,加上腦子裏一直回想着林清用槍指着她的畫面和那些字字如刀的話,覺得生不如死,這時候已經聽不太清師父在說什麽,感覺到師父給她根煙,便本能的吸起來。

從緬甸入境到瑞麗,韓亦便不再帶着許逸往前走了,因為那名苗醫就在瑞麗,許逸的身體也虛得不能再動了,更嚴重的問題是,一路上她對大/麻的依賴越來越重。

把許逸安排到雲師傅家裏,韓亦權衡了一下便決定獨自上京。已經被這複雜的局勢搞怕了,不到徹底的鐵板釘釘,不能再讓許逸冒險接觸任何一方。可是許逸總需要人照顧,雲師傅自己已經七十有一,兒子媳婦都在城裏做生意,只有個十六歲上高中的孫女偶爾回去陪他采藥制藥。第一個想到了許逸的母親,可随即又否決了,別說這時還都盯着她,就說她來見着自個女兒這模樣,能不能承受都不好說。

思來想去,最後還是決定讓陸澈想辦法過來,時間也不會很長,找個恰當的理由就能不讓人懷疑。他進京後只有兩個結果,一是馬上就會得到下一步的工作指示,二是再也出不來了。如果是後者,可以提前給陸澈打好招待呼讓她到時候能及時帶着許逸轉移。讓陸澈來還有一個重要的理由就是,她知道用什麽替代品能讓許逸慢慢戒掉大/麻,也能以C53KH血清的成功配置者配合着雲師傅治療許逸。

沉重的喘息聲來自于自己,睜開眼睛,看到的是人間煉獄。有人哀嚎、尖叫、痛哭…到處都是火。身體像不是自己的了,沒有感覺,低頭去,血…焦黑色的傷口流着醬濃的血。要死了嗎?那剛失去爸爸的媽媽要怎麽辦。林清…自己再也見不到林清了嗎…再也不能告訴她在那個仲夏夜自己有偷吻她這件事了嗎…

火突然轉小,林清出現了,可是為什麽她拿着槍,而槍口卻對準了自己。她在說話,她在說什麽?疼…哪裏都疼…稍微忍住疼,終于聽清了她話的話,她說:你吻我…好惡心…我以後要怎麽嫁人…你偷吻了我…我要殺了你…

砰的一聲,子彈出現了,手抖了一下,仿佛回到了偵察連訓練的那時候。林清…林清…子彈是好可怕的…我害怕了你感覺到了嗎…哦,對,你再也感覺不到了,因為你這時不再站在我身後抱着我,而是站在我面前向我開槍…林清…你的槍口讓我感覺到絕望你知道嗎…子彈就要進入我的身體了…可是我還有話要對你說啊…我愛你啊林清…

子彈咻的進入心髒。——許逸一身冷汗的從床上驚醒。

“臭流氓!不要臉!你你你…我…”——許逸臉上得了一耳光,完全不知道什麽情況。眨眨眼,看到面前一個身着民族服飾的小姑娘正怒氣沖沖的看着自己,那剛才那耳光應該也是來自這小姑娘?可是為什麽啊?這是哪裏?

“你的狗爪子還不松開我就剁掉!”——小姑娘又尖叫的喊了一聲,許逸這才發現兩人的位置不對,自己正半抱着這小姑娘,手正放在小姑娘的胸前。一下驚的退開,嘴唇嗫動了好一會,卻說不出一個字,見小姑娘還要說什麽,終于在一瞬間沖破了喉嚨的疼痛:“對不起對不起…我做夢了…”

作者有話要說: 看到的同學說要棄文,叔好桑心...TAT

對于被虐到的同學叔虎摸一下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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