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長久的沉默。

地上的日光逐漸變得濃厚,黏稠。

昨晚的滂沱大雨好似一夜之間化為烏有,天光乍破,一切又回到原點。

傅硯喃喃張了張唇。

好幾次話到嘴邊,又重新咽了回去。

怔怔的發不出一點言語。

昨晚宿醉的是他,錯過了溫以穗求救電話的也是他。

事到如今,傅硯找不到任何言辭為自己辯解,只低着頭,接受所有的斥責。

事先沒和節目組打招呼是他的授意,助理其實和他提過一回,陳姨也三番兩次提醒。

只可惜那傅硯滿心都撲在即将在校慶露臉的林菡身上,并未放在心上。

這才給了他人可乘之機。

禍端有自己一部分的責任,傅硯逃不開避不過。

正巧陳姨買了解酒茶回來:“我剛在樓下碰見院長了,和他提了下小小姐腳踝的舊傷。”

比起傅硯的動作生澀笨拙,陳姨顯然麻利許多。

不多一會,已然幫溫以穗換藥完畢。

絮叨着方才在樓下的見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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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是針灸有助于恢複,我就想着老宅的湯醫生不是這方面的專家嗎,要不就請他過來幫小小姐看一下,興許能好得快一點。”

湯醫生擅長針灸,傅老爺子有頭疼的頑疾,這些年全靠湯醫生,才少受許多皮肉之苦。

無奈傅老爺子頭疼起來并無規律,有時還是三更半夜,傅家因此特地聘請湯醫生做家庭醫生。

話是好意,卻有一個頂頂重要的問題。

傅硯眉頭緊鎖,頗為苦惱:“要是湯醫生去了梅園,那爺爺那邊……”

高薪的工作自然要求嚴格,湯醫生這些年極少離開老宅,深怕傅老爺子那臨時出什麽變故。

陳姨不以為意,下意識回答:“那還不容易,老宅那有多餘的空房,到時讓小小姐搬進去……”

“──不可以!”

幾乎是出于本能的反應,傅硯猛地站起,神情嚴肅。直挺挺的身影立在窗前,擋住了大部分的光影。

房間的亮度往下調了好幾度,室內三雙眼睛,齊齊往傅硯望去。

估摸着察覺到自己反應過度,傅硯收斂心神,怏怏望向溫以穗。

他臉上又恢複到之前的溫柔缱绻,耐心和女孩解釋。

“老宅規矩多,不太适合你。”

這個借口溫以穗不是第一次聽到。

先前傅硯不帶她回老宅見家人,也是用的用一個說辭。

溫以穗本就無見傅家人的打算,故而從未放在心上。

似是沒想到傅硯會如此執着這個問題,女孩稍稍一怔,睜大的瞳孔緩緩流露出幾分茫然和悵惘。

滞後的反應落在傅硯眼中,卻成了傷心失望的代言詞。

傅硯确實存了私心,不想讓溫以穗和家裏人見面。

內心深處,只有林菡才是自己認定陪伴一生的伴侶。

喉結滾動,掙紮許久,傅硯還是不想松口。

只喃喃:“老宅人多,你可能不習慣……”

語無倫次的解釋。

陳姨恍然初醒,驚覺自己剛剛多嘴說錯話,忙不疊收了聲。

一屋四個人,只有一張嘴喋喋不休。

旖.旎.缱.绻的氣氛不再,傅明洲無聲嗤笑,淡淡地擡眸。

不動聲色打斷了傅硯的長篇大論。

“我最近住在蘭榭。”

那是傅老爺子專門給小兒子留的一處宅邸,和老宅隔了一個天鵝湖。

傅明洲喜靜,平時不喜歡旁人上門叨擾,有眼力見的都不會往那一處走。

就算是傅硯,也只去過兩三趟。

溫以穗皺眉,下意識選擇了反對。

話音剛落,陳姨立刻執不同意見。

溫以穗的腳傷不算輕,傷筋動骨一百天。沒兩三個月,肯定好不全。

陳姨憂心忡忡:“平時就算了,過兩天你還要參加錄制,難免要上臺表演一二。”

陳姨最會戳心窩,三言兩語堵得溫以穗說不了話。

眼前看,溫以穗搬進蘭榭是最完美的方案,傅硯雙眸一亮,先前對傅明洲的偏見和不滿在經歷這兩遭之後,盡數消失。

傅硯:“會不會……太麻煩小叔了?”

傅明洲淡聲:“人少就不會。”

傅硯笑着保證:“也就陳姨陪着,我最近工作多,抽不出時間過去。”

本來還擔心傅明洲埋怨自己做甩手掌櫃,将溫以穗丢在蘭榭就不管人。

未成想傅明洲忽然擡眼,輕薄鏡片擋不住背後一雙深色眸子。

難得,傅明洲對傅硯的話表達了贊許之意。

他意味不明笑了兩聲。

“确實,工作更重要。”

……

……

“湯醫生,今天麻煩你了。”

“客氣了。”

被稱作湯醫生的老大夫笑了笑,溫聲謝過了陳姨的相送。

同是在老宅工作了大半輩子的老人,無意這些虛節。

陳姨點頭應了聲好,只送湯醫生到門口,目送對方離開後,方擡腳轉身回房。

蘭榭的占地面積比梅園大上不少,傅明洲又不喜太多人在身邊服侍。

地廣人稀,難免只剩下蟬鳴蟲叫。

溫以穗的針灸治療兩天一次,都是挑的下午。

恰逢日薄西山,遠處的晚霞染紅半邊天幕。

為了方便,溫以穗住的一樓。

透過楠木窗子,院外的姹紫嫣紅盡收眼中。

除了搬過來第一天,溫以穗在蘭榭見過傅明洲一回,其餘幾日,兩人都未曾碰過面。

聽陳姨說,這位也是大忙人,每日早出晚歸,公司瑣事比傅硯有過之無不及。

先前還擔心一個屋檐下住着,難免會尴尬。

這回卻是擔憂全無。

屋裏待着悶,溫以穗扶着牆,一步一步往外蹭。

好不容易挪動到屋外的長廊,身後忽的響起一聲驚呼。

不用想也知道聲音的主人,定是陳姨無疑。

溫以穗偏過頭,先一步攔斷了對方的未盡之語。

“醫生剛說的,讓我多走走。”

這話倒是實話,湯醫生二十分鐘之前才說的。

陳姨睨了溫以穗一眼,反駁:“那也得有人看着。”

溫以穗每日的康複訓練從未放下,湯醫生的針灸技術了得,這幾日溫以穗一個人也能試着走幾步。

即便如此,陳姨還是不放心,得時時看着。

“小少爺中午來過電話,問了你的事,那會你剛好在午睡。”

提起這事,陳姨難免堵心。

除了溫以穗搬來那天,傅硯再沒露過臉,只偶爾打來電話詢問一二。

“節目組那邊他也聯系了,制片人和導演都換了人。我聽說這次……連贊助商也重新換了一波。”

……贊助商?

溫以穗皺眉,直起身。

好奇那天晚上的事,怎麽連贊助商都牽扯進去了。

幸好有人接手,否則這節目肯定辦不下去。

只是關于接手的人,陳姨卻是半點也不知情,也不甚在意。

那天晚上是傅明洲親自出手解決,但凡不想得罪傅家的,都不會蠢到惹溫以穗不快。

算算日子,溫以穗在蘭榭也住了大半個月。

舞蹈真人秀的錄制早就開始,溫以穗因為腳傷的緣故,第一期并未露面。

導師少了一位,節目組的內部工作人員還大換血,甚至連導演也換人。

衆說紛纭。

有說導演受賄被查,也有說導演和制片人是惹了不該惹的人。

“陸延,你怎麽還在排練室啊,這都幾點了?”

同是參加節目的選手,作為陸延的室友,俞遠頗為慚愧。

不怕遇見比自己有天賦的人,就怕遇見有天賦的人比自己還努力。

初生牛犢,都是新人。剛參加完第一期錄制,好不容易有了休息日,個個卯足了勁出去玩了一圈。

只有陸延是例外。

拒絕他人喝酒的邀約,陸延獨自在排練室練習至零點。

若不是俞遠剛回來,估計陸延還能一直跳到深夜。

少年一身簡單的白色短袖,幹淨清爽,一雙眼睛澄澈透明,十足的少年感。

俞遠第一次見到人,差點以為陸延是來參加選秀的。

“你這張臉,不出道真是可惜了。”

“沒興趣。”

陸延面色淡淡,接過俞遠丢過來的礦泉水,仰頭一飲而盡。

喉結輕滾,少年修長的脖頸線條流暢,水珠順着往下滑落,在光下熠熠生輝。

“暴殄天物暴殄天物!”

連連發出兩聲感慨,俞遠忍不住感嘆。

“我要是有你這張臉,還跳什麽舞啊,直接C位出道,妥妥的,不怕沒有小姑娘為我買單。我看熱搜上天天挂着的那個宇宙無敵第一alpha,都不及你半分,他那張臉全靠精修,素顏完全沒得看。”

哪像陸延,天天素面朝天,寡着一張臉就出現在鏡頭面前,都不用擔心妝花的問題。

陸延專注自身,名副其實的兩耳不聞窗外事,他好奇擡頭:“alpha是什麽?”

總不會是數學課學的那個吧?

俞遠大受震撼:“你怎麽連這個都沒聽過?”

說着,他順手攬住陸延的肩膀。

陸延擡眸,輕輕掃了人一眼。

俞遠火速松開人,将自己手機遞到陸延眼前:“這就是我和你說的那個,去年剛出道的,目前人氣第一。”

俞遠上下打量陸延一眼,“當然,你要是去了,估計就沒他什麽事了。不過你太顯眼了,适合單飛不适合成團。”

“沒興趣。”

依舊是簡潔的三個字。

俞遠“嘿”一聲:“愛豆怎麽你了,做//愛豆多好啊,天天有小姑娘捧着……”

“愛豆不能談戀愛。”陸延冷聲打斷。

他面容平靜,沒有多餘的表情,完全沒注意到自己剛剛說了什麽石破天驚的話。

俞遠讷讷瞪圓了眼睛,好像第一天認識陸延,不可置信:“這就是你不出道的原因?”

陸延理所當然點頭:“有問題嗎?”

問題……問題大了去啊。

俞遠心底熊熊的八卦之火開始燃燒,想象力豐富:“你不會來參加節目……就是為了談戀愛吧?”

陸延:“不是。”

只是因為她喜歡舞蹈,愛屋及烏,他便也跟着喜歡了。

俞遠松口氣:“吓死我,我還以為你喜歡哪個選手……”

陸延面不改色:“我只是想讓她看見我。”

俞遠:???

俞遠:!!!

這和上節目談戀愛有區別嗎!!!

他小心翼翼試探:“所以,你是有喜歡的人了?”

“嗯。”

俞遠倒吸口冷氣,剛想着進一步挖掘自己作為狗仔的潛能。

倏地聽到門口突如其來的一個聲音。

兩人齊齊往身後望去。

“對、對不起。”

男生低着頭,撿起自己掉落的房卡,“我睡不着,想過來排練會。”

俞遠了然:“你跳吧,我們就走了。陸延,回宿舍了。”

滿心滿眼都在陸延身上,俞遠無意他人的事,亦步亦趨跟在陸延身後。

“快……說說你喜歡的那個人,她是初戀嗎?有照片嗎,你長得這麽好看,她肯定也漂亮。”

“不過你們怎麽現在沒有聯系了,不會是分手了吧,還是……在冷戰?”

越往後說,俞遠越被自己的腦補殇到,“你不會是……被甩的那個吧?”

“不是。”陸延當即否定,随即低頭刷開房門。

“她,很好。”

少年鴉羽睫毛輕垂,淺色眼眸泛着淡淡的一層光暈。

本能地放輕了聲音,“我沒見過比她更好的人。”

驚天八卦。

俞遠火速捂嘴。

剛才在外面俞遠還有所收斂,一回到自己的地盤,俞遠立刻變得有恃無恐。

問題一個接一個,可惜陸延并不想多言。

起初還敷衍應對,到後來索性一言不發。

俞遠垂頭喪氣,往床上摔去:“我還以為能再聽到一個八卦呢。”

陸延敏銳:“……再?”

俞遠立刻從床上翻身而起,掏出手機點了好幾下。

“之前錄制不是說還有一位導師沒來嗎?隔壁宿舍有人說他來簽合同的時候看見了,是舞劇院的,本人特別特別特別好看。他還偷偷拍了一張,不過只有側顏,你看……”

“無聊……”

最後一個字尚未落下,陸延忽的怔住。

照片上的女孩穿着米黃色的棉麻裙子,一雙笑眼彎彎,巴掌大的一張小臉未施粉黛,卻已足夠驚豔好看。

“怎麽樣,漂亮吧?”俞遠碰碰陸延的胳膊。

“嗯,漂亮。”

盯着照片,陸延唇角輕彎起一個不易察覺的弧度。

是勝券在握的喜悅。

不僅漂亮,還是個……老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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