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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栓子等他說完道:“存錢的銀票不放在其他人那裏,我不信別人。”
林真皺了皺眉:“這樣不安全。”
“我會放在一個其他人都找不到的地方。”自從昨晚上的事,顧栓子有點鑽牛角尖,他覺得自己看不清很多人,就像林真,他明明以為自己終于能夠相信他,跟他一起生活,但很快就撞到林真跟其他男人一起想拿了家裏的錢跑路。
所以,他現在誰都不相信了。
連要養他的馬氏和周濤,他也不怎麽相信。
看他跟頭倔驢似地,林真在心裏頭狠狠rua了下他的頭,想了想道:“那也行,不過拿銀子存銀莊的時候我要和銀莊的掌櫃說一聲,這銀子要取出來,必須滿足三個條件,一,你滿十五歲,二,取錢的時候必須你本人和戶籍的文書,以及銀票都在,三者缺一不可。”
“若是你沒滿十五歲,要取這筆銀子,也能取,不過一年只能取十兩。”
“你覺得這樣如何?”
本着心頭那點人道主義,林真覺得自己真是為這便宜兒子操碎了心,不過還好,操完這回自己就能功成身退了,去過自己的小日子去。
他現在這個方法顧栓子覺得可以,點了點頭。
于是林真把這四百九十九兩銀子分成兩份,一份四百八十兩要拿去存銀莊,一份十九兩留下下。
而十九兩裏,拿出八兩銀子給馬氏和周濤,算是顧栓子兩年的吃住的銀子,剩下的十一兩讓顧栓子自己拿好,留在身上應急。
林真把銀子遞給馬氏:“他舅母,孩子還小,難免有些調皮,我不要你如何偏袒他溺愛他,只求你一個公平公正,讓他好好長大成人。”
他是顧大娶的哥兒,是顧栓子繼爹,這番話也是說得的。
周家老太太只生了周濤和周英子,周英子出嫁後家裏的田地房屋全都歸了周濤。
但周濤也不富裕,一年從年頭忙到年尾,交了稅銀将将夠用,存不到什麽錢,要是遇到大一點點事兒,還要在外面借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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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八兩銀子放在面前,叫夫妻兩個心都在顫動。
馬氏望着周濤,動了動嘴:“這,這實在是……”
“拿着吧。”林真把銀子塞到她手裏,對顧栓子道,“待會兒你和我去鎮上,把銀子存了。”
“嗯。”顧栓子點頭。
把匣子鎖好,用一塊布包起來放到提籃裏,再往提籃上面蓋點地裏的菜,林真帶着顧栓子走路去鎮上。
大田子村不是偏遠的小山村,通往鎮裏的路也還算平坦。
林真挎着提籃走在前面,顧栓子走在後面,兩個人都不說話,只悶着頭趕路。
約莫大半個時辰後,林真遠遠地就看見低矮的建築群,因為不像府城一樣有城牆,所以能夠很清楚地看到外圍的茅屋和越靠裏面越密集的瓦舍。
炊煙袅袅,滿滿的人間煙火氣。
而進了集市後,有些泥濘的泥土路兩邊有擺攤的小販和店鋪,路上的人都因為寒冷而行色匆匆。
林真有原身的記憶,知道他嫁給那個鎮上的少爺後經常出來買胭脂水粉,但錢莊在哪兒就兩眼一抹黑了。
他望着這些有種詭異的熟悉感的街道,走到一個賣糖食糕餅的店鋪前,問裏面的掌櫃:“嬸嬸,請問鎮上開的時間最長,最大的錢莊往哪裏走?”
四十來歲的中年婦人看見他,似乎很驚奇:“這不是錢少爺家的哥兒,好久沒瞧見了。”
“呦,這是你府上的小厮?怎麽這麽黑黢黢的。”
“……”這運氣沒誰了,一問就問到了認識原身的熟面孔。
林真笑了笑:“我早就跟錢少爺和離了,這是我後頭男人的兒子。”
“和離了!”糖糕鋪子的掌櫃去府城女兒家住了兩年,她記得自己去那會兒錢少爺可疼這個哥兒,一天要來她的鋪子買四五回的東西,鎮上都管林真叫狐貍精。
沒想到竟然和離了。
戳了人的傷心事,掌櫃娘子有些尴尬,汕汕地道:“怪我不知事,”她看向眼神不善的顧栓子,抓了兩顆圓圓的糖遞到他面前,“咱們鎮上有兩家錢莊,一個通財錢莊,一個彙銀錢莊,你要是找開的年歲最長的,就是彙銀錢莊,就在這條街第三個路口左拐進去,插着一張繡銅錢的旗子,一眼就能看到。”
顧栓子沒接她手裏的糖,還往後退了幾步,身上的刺肉眼可見地豎了起來。
看着有些尴尬的掌櫃娘子,林真道:“他不太喜歡吃甜的東西,多謝你的好意了。”
“原來是這樣,不喜歡吃糖的孩子倒是少見。”掌櫃娘子把糖放回去。
林真道:“那我先去錢莊了,嬸子回見。”
“哎,回見。”
掌櫃娘子望着一前一後兩個人影,不由得感嘆世事無常,想那時林真剛嫁給錢少爺那會兒,真是叫全鎮的哥兒都羨慕嫉妒恨,一個哥兒怎麽能得這麽多的好,差點兒就被錢少爺捧到天上去。
哪想到才兩年,就改嫁他人了。
而且瞧他現在的穿着打扮,嫁的人定是不如錢少爺的。
這人的命,可真是說不清說不清。
林真不知道那掌櫃娘子的感嘆,帶着顧栓子直奔錢莊。
只見大冷的天一張繡着銅錢的旗子迎風飄揚,一走進去,周身就被暖烘烘的熱氣包裹。
望着鋪子裏的兩盆燒得正旺的炭火,林真心想,不愧是錢莊,有錢。
而一個穿灰色棉袍的小厮走上來,麻溜地問:“客官是存錢還是取錢,可帶了戶籍銀票等憑證。”
提着銀子走了這麽久,林真手都酸了,他道:“我存銀子。”
一聽說他是存銀子的,小厮臉上的笑容都深了幾分,像他們這些錢莊,最怕的就是有客人取大筆的現銀,導致賬面上現銀儲存不夠,不能拿銀子去做其他的事。
所以只要是來存銀子的,都要熱情些。
小厮微微躬身,領着他來到靠裏的一個櫃臺前面,拉了拉旁邊的一根繩,只聽到繩子那頭的銅鈴铛铛铛地響:“客人你等一下,馬上就有人來給你存銀子了。”
果真,銅鈴才響幾聲,一個瘦瘦的高個兒老頭從旁邊的小門走出來,先是把算盤嘩啦一聲歸零,再垂着眼睛問林真:“存銀子?”
林真把提籃上面到菜葉拿掉,将匣子放到臺子上,“是,這是四百八十兩銀子,全部存進去。”
高個兒老頭點點頭,把銀子金子分開放到稱上,自己稱了才道:“四百八十兩銀,存入庫,咱們彙銀錢莊是百年大莊子,只要拿着彙銀錢莊的銀票,不管在什麽地方都能取銀子。”
“不過有句話要說在前頭,我們彙銀錢莊只認銀票不認人,不管是誰拿着銀票來,都能取走這筆銀子,所以還請保管好銀票憑證,以免生出麻煩。”
林真聽到這兒道:“老丈,我想問問我的這筆銀子能不能加一些其他的要求?”
高個兒老頭停下了撥弄算盤的手:“哦,說來聽聽?”
“我和我丈夫是做生意的,這生意有賺就有虧,擔心哪一天這孩子跟着我們吃苦,所以想給他存這筆銀子。”
“一是不滿孩子十五歲不能取這筆銀子,二是取的時候孩子本人,戶籍文書,以及銀票缺一不可。要是硬取,一年也只能取十兩。”
“您看如何?”
高個兒老頭做了這麽多年的賬房,還得第一次聽到這麽奇怪的要求。
但是略微一想,就明白這些條款背後的意思,這些條款最大的用處就是保證銀子能夠用到孩子的身上,縱使中間出了什麽岔子,只要孩子在,就能有保障。
他不由得撫了撫胡須:“你們兩口子倒是真疼這孩子。”
“不過,我們彙銀錢莊從來沒有這樣的存法……”
林真從他語氣裏感覺到有戲,道:“什麽事物都是從無到有的,我相信不止我一個人有這樣的想法和打算,只是沒說出來罷了。”
“老丈大可以在其他人來存銀的時候叫人宣揚宣揚,指不定有些收獲呢。”
高個兒老頭心頭一動,被他的話撓到了癢處,他看着這個沉靜又靈氣的哥兒,想了想道:“那便依照你的想法存吧。”
很快,他把填好的銀票從櫃臺的小口遞出來:“拿好了,這是你的銀票,上面不止寫了何時何日存的銀子數目,還加了你的條款。”
“并且這條款我們的賬本上也有記錄,以後兩兩相對,确認無疑才可取銀子。”
“謝謝老丈。”拿在手裏的銀票比尋常紙張更厚更韌,上面寫着一些潦草的字,字上面蓋着好幾個大小不一的章,彙銀錢莊幾個大字則是最顯眼的。
林真的心踏實了,他把銀票揣在裏衣的荷包裏,帶着顧栓子走了出去。
天上不知何時又飄起了細細碎碎的雪花,兩邊擺攤的小販連忙縮着脖子往屋檐下面躲。
林真低頭對顧栓子道:“你去你舅舅舅母家後,我也不住在你爹屋子裏了,以後你有時間就去掃掃灰,拔拔院兒裏的野草,免得你長大後回來屋子破舊。”
林真辦的事兒沒有瞞着他,那四百八十兩銀子确實按照林真說的全落在他的口袋裏,連半錢銀子都沒留給自己。
顧栓子心頭那點東西松動了些,他哽了會兒,終于跟林真說了句話:“你要去哪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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