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關系

謝競年一直記得陳朽說的那句話。

大概是被迫埋進骨子裏的叛逆期終于有機會顯露,他幾乎有時間就會坐在練習室自己默默彈吉他。

周衍同勸過他好幾次,有這時間還不如多看看書、學學習來得有用。

“衍哥,你那還有別的譜子嗎?”謝競年問。

周衍同覺得他在雞跟鴨講,對牛彈琴:“有是有,等過幾天有時間我給你帶。”

謝競年不吃他這套,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周衍同,直到把人盯得乖乖妥協:“行吧行吧,明天給你帶好吧?”

“謝謝衍哥。”

剛補好窗戶的練習室又插着電暖氣,熱得很。陳朽只穿着黑色的背心靠坐在架子鼓後面,照常叼着根煙。他手裏捏着鼓棒,青筋隆起,大片霧氣遮住了他的臉,看不清表情。

自打上一次後,陳朽面對謝競年一系列的行為從沒說過什麽,但謝競年總覺得他的眼神就像在看一個不懂事的小孩兒。

謝競年突然從心底裏升起無可奈何的感覺,甚至有些慌亂。

“既然想學,就好好學。”陳朽的兩條花臂搭在架子鼓上,身體前傾看着謝競年,神色異常認真,緩緩開口道,“你要是打算玩兒半途而廢那套就趁早滾蛋,懂?”

陳朽第一次對謝競年說這樣重的話,壓得他渾身緊繃,不得不再三過了幾遍陳朽的話才點了點頭。

“行。”陳朽又靠回牆上,拿出鑰匙遞給謝競年,“明天你放學順路配兩把鑰匙,要是想學吉他就來這找我。”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謝競年覺得陳朽對他的态度好像一下子就不一樣了。

前幾天陳朽帶謝競年去買了張單人床,剛好夠他翻一圈兒那麽大。

如今陳朽就坐在這張床上,謝競年能明顯感覺到床墊凹陷下去,連帶着屋子裏也着火似的升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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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麽沒去練習室找我?”

陳朽雙手向後撐在床上,脖頸仰着。他視線先是落在天花板的吊燈上,被晃了眼,又扭過頭去看正寫着作業半天不吭聲的謝競年。

陳朽用腳尖勾了下謝競年的小腿,又問他,“我昨天說的話你不樂意聽?”

“沒有。”謝競年終于裝不下去,從數學題裏脫身。自從陳朽進屋的那一刻他就再也沒心思看進去一個字了。

“就是今天學校的作業太多了而已。”

緊接着是一段很長的沉默,兩個人誰也沒說話。如果沉默能生出金子那再好不過,但現實往往只會帶來缺氧一般的壓迫感。

謝競年就是那個筆都要握不住、快缺氧死掉的人。

直到陳朽走出謝競年的房間,像是去客廳找什麽東西。不一會兒他拿着一沓紙回來,放在謝競年的床上。

那是一張張A4大小的白紙,上面卻用黑色的筆寫滿了各種數字、符號,密密麻麻的。

“周衍同怕你看不懂,特意寫了份簡譜。”

謝競年沒說話,單是把樂譜拿在手裏這樣簡單的動作都讓他心裏發顫。

“我還是昨天那句話。”陳朽站在謝競年身前,擋住了光,投下一大片陰影攏着仰頭看他的男孩兒。

“反刃不是你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的。”

“我不走。”

謝競年想,只要有陳朽和周衍同在,他哪兒都不去。

于是他又說了一遍,不走。

陳朽擡手摸了下謝競年的頭,出去時囑咐道:“寫完作業早點睡。”

學生們剛經歷了期中考試的折磨,随後而來的就是他們期待已久的秋季運動會。

謝競年剛經過樓梯拐角就能聽見班級裏傳來的大呼小叫,聲音久久回響在樓道裏頭散不開。

“同桌,你要不要報個項目?”賈飛塵拿着張報名表湊過來,在跳高那欄寫上了自己的名字。

說實話,謝競年一次都沒參加過運動會,這次也沒什麽興趣,直接拒絕了賈飛塵要把他報上八百米跑的提議。

“別啊,咱這是最後一次運動會了吧?”

兩個鬧別扭的人似乎已經和好如初,莊傑一邊說一邊從身後探頭偷看賈飛塵報了什麽項目,“等明年升高三,就沒咱們什麽事兒了。”

“對啊,等那個時候我們就得在教室學習,眼巴巴看着他們出去嗨皮!”賈飛塵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又悄咪咪縮回手,揉着拍得發紅的手心,“不行!同桌我替你報了,就決定是八百了!”

兩個人自說自話地“幫”謝競年報了一項八百米跑,在後者來不及反應的時候飛快将那張紙混在一摞已經填好的報名表裏交了上去。

“同桌,我相信你!”賈飛塵一臉凝重地拍了拍謝競年的肩膀,強制性的委以重任。

謝競年低垂着眼,幹巴巴地應了一聲兒。

班級裏的興奮勁兒還沒過,就聽季合一拍着門走了進來,嗓門直接蓋過了全班的人:“幹什麽呢!整個走廊就你們聲兒最大,考完試連早自習都不會上了是不是!”

原本沸騰的衆人瞬間噤聲,老老實實坐回自己的座位,賈飛塵甚至還裝模作樣地拿出英語書讀單詞,聲音不大,但足夠季合一聽見。

如果在往常,季合一肯定會誇獎賈飛塵一番,但今天明顯看得出他臉色很不好,大概是哪個倒黴蛋兒又惹了事。

“謝競年,你和我出來一趟。”

這條路謝競年熟得很,是去往季合一辦公室的。沒想到他自己就是那個倒黴蛋兒。

一路上他都在思考到底還有什麽事情還沒處理好。所有的補助他都拒絕了,宿舍的申請也撤回了——

“坐吧。”

季合一從辦公桌下面拿出一個塑料凳子遞給謝競年。

他先是慢悠悠地喝了一口水,然後才看向謝競年,仿佛措辭了好半天似的:“小謝啊,你實話告訴老師,期中考試的時候……你有沒有幫別人作弊?”

“我——”

“別急,老師不會冤枉你,你就實話實說。”季合一幾乎一直在喝水,看樣子比謝競年還要急迫。

“你告訴老師,你是幫誰作的弊?他是不是威脅你、打你,讓你幫他作弊的?你只要說出來,老師就給你解決,不用害怕。”

作者有話要說:

大家國慶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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